我 33 歲了,還是處子之身。
因爲我有一個怪毛病。
一旦情動,就全身冒汗。
汗液奇臭無比,超越人類生理極限。
爲了擁有完整的人生體驗,我在知乎發佈求助信息,誠意尋找一位嗅覺失靈的男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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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沈菲,33 歲,還是個處女。
並非我過於潔身自好、或相貌醜陋,而是因爲我有一個怪毛病。
一旦情動,就全身冒冷汗。
汗液奇臭無比,聞起來像漚爛的老鼠。
用我初戀男友的話說,就是:
「臭到汗毛豎起!揦鼻子!」
但是,只要沒有那方面的想法,普通的運動出汗或因天熱出汗,就沒有味道。
我試過男人,也試過女人,都不行。
除了異樣的汗臭之外,我是個美麗、且生理正常的女人,也渴望體驗一場真正酣暢淋漓的戰鬥。
所以,我鼓起勇氣發佈這條想法,希望尋找一位有嗅覺障礙的男士。
我願意支付 10 萬元,與您共度良宵。
如果您滿足以下條件,請私信聯繫我:
【一、嗅覺障礙,完全聞不到任何氣味。】
爲了避免浪費彼此的時間和生命,請不要爲了賺錢假裝聞不到,因爲那種臭氣已經超越了人類的生理極限,絕對不是假裝就可以忍耐的。
【二、年齡在 35 歲以下,身體強壯,有特長,有耐心、有耐力。】
請不要過於自信,誇大能力,否則兩軍交戰時,實力懸殊,會影響戰鬥體驗。私信時請註明具體數據,包括尺碼、戰績等。
【三、道德感低,思想開放,對於非常理的事物接受度高。】
畢竟我們做的事,有點違背世俗道德,而我本身的隱疾也有些超乎常理。我不希望交戰對象畏手畏腳,束縛我們的官能體驗。
【四、擁有基本的正義感和憐憫心。】
和第三條不矛盾,只是希望你以人類最低限度的正義感和憐憫心,同情我的處境,不要有任何嫌惡或令我不適的言行。
【五、在滿足以上四個條件的基礎上,如果你英俊帥氣、身材勻稱、風趣幽默、聲線性感、技術精湛,令我獲得美好的戰鬥體驗,我願意額外支付 10 萬元,做爲獎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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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知乎發佈了這條想法之後,我的私信很快就 99+。
有謾罵的,有調侃的,有安慰的,有言語猥褻的,有推薦醫生的,也有誠意應徵的。
我在這些網友中層層篩選,最終選定一位叫「豚鼠好漂亮」的人。
他 31 歲,身體各項參數都十分誘人,態度也最誠懇,甚至主動發了自薦視頻。
長相呢,談不上英俊,屬於淡顏系氛圍感帥哥。
他笑起來時尤其好看,淺淺的雙眼皮一彎,就綻放出兩朵梨渦來。
我們約在我家附近的「肥腸螺螄粉火鍋」見面。
他一身休閒裝,揹着個桶狀的挎包,時尚但不張揚,給人一種很親切很舒服的感覺。
我很滿意。
他說,我和他想象中完全不一樣。
我問,哪不一樣?
他說,他從小就是瞎鼻子,什麼都聞不到。
但他卻能「看見」味道。
有些人,長相不錯,也精心打扮,但不知怎地,就是在視覺上,給人一種臭臭的感覺。
他以爲我也是那種人,畢竟我是因爲臭才發知乎求助的。
可他第一眼見我,就覺得眼前一亮。
明明什麼都聞不到,卻感覺到一種清新、乾淨、自然的味道。
這話說得我心花怒放。
我自知有缺陷,平時在個人衛生方面十分講究,甚至到了潔癖的地步。
大概是因爲這樣,纔會給人清爽的感覺。
豚鼠——爲了方面稱呼,就簡稱他爲「豚鼠」吧。
豚鼠喫飯時的樣子也十分好看,而且很會照顧人。
我們點了一份「臭寶聚會雙人餐」。
銅鍋紅湯,加辣加臭。
他把寬切肥腸、虎皮豬腳、酥炸魚頭、帶皮鴨掌、炸蛋、鍋燒,咕嘟咕嘟統統煮進去,小火慢慢煨着。
蒸騰的熱氣中,有一種腐爛的鮮美。
他夾起一塊吸滿湯汁的虎皮豬腳,用勺子剔出骨頭,只留下軟爛多汁的豬皮,放進我的餐碟裏。
明明是濃汁重油的食物,卻被他處理得利利落落、滴水不漏。
飯後,他很自然地牽住我的手,指尖輕輕勾弄着我的掌心,問:「接下來,我們去哪?」
我心傾神馳:「我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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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車載着豚鼠,一路向城郊駛去。
我家住在一個回遷房社區,老破大。
小產權,六層,一梯兩戶,業主自治,連門衛都沒有。
因爲這個小區根本沒有門。
就是城鄉交接處的路邊上,三棟孤零零的板樓。
我租下最邊上一個單元的 4、5、6 樓,在 4 層樓梯口加裝了防盜門。
如此一來,這三層的空間,就是我的獨立王國。
眼見路越走越偏,豚鼠有些擔心地問:「快到了嗎?」
「快了,快了。我住的小區比較老舊,主要是想把錢花在裝修上。你要是介意的話,我現在就送你回城,我們改天換個地方再約。」
「那倒不必。」
「放心吧,外邊看着破,裏面可好呢。」
我打開 4 層樓梯入戶門。
智能燈逐一亮起。
左右兩戶打通,將近 400 平的大平層,只做成兩室一廳。
中古侘寂風軟裝,胡桃色實木傢俱,搭配亞麻材質的沙發和窗簾,有一種極簡的優雅。
豚鼠讚歎道:「你的審美很不錯啊。」
「也有別人這麼說過。」
我拉起他走到浴室,雙手搭在他的肩頭,拇指摩挲着撫過他的鎖骨。
「先洗澡吧,咱倆都一身螺螄粉味。」我說。
「反正我也聞不到。」他彎起眼睛,蜻蜓點水般吻了一下我的額頭。
兩人洗完澡,紅酒也醒好了。
微風吹起窗簾,窗外是一條破敗的馬路,路邊的違建店鋪參差不齊。
店鋪之後的田野,被籠罩在深不見底的黑暗之中。
我打開音響,吉他聲悠然響起。
舒緩的節奏裏,帶着難以言喻的愛意和前路未明的惆悵。
「很好聽啊。」豚鼠倒了兩杯紅酒,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什麼曲子?」
「The Path.」
「曲徑通幽,倒也應景。不過……這麼晚了,音響開這麼大聲,會不會打擾到鄰居?」
「不會。」我坐到他身邊。
昏黃的暖燈下,他的眼睛尤其透亮好看。
「我在裝修的時候,特別加了隔音層。況且樓上都是我的,樓下住的是我同事,她不在家。」
「所以……」他略帶曖昧地挑了挑眉,「一會兒我們可以盡情做任何事,再大聲也沒關係?」
我害羞地低下頭,端起酒杯,邀他共飲。
一杯酒下肚,兩人都有些意亂情迷。
他側身攬住我,湊到我耳邊:「可以開始了……嗎?」
我緊張地點點頭。
身體卻不由有些僵硬。
「或、或者我們可以先聊聊天?我是第一次……其、其實有點葉公好龍。沒有的時候想要想得要命,可真要實戰,又害怕得很。」
「怕什麼?我很會的。」
「怕我自己……」
「別怕別怕,我什麼都聞不到的,在我心裏,你就是最完美的。」
豚鼠攬住我,親親我的頭髮,「別緊張,我們有的是時間,我很有耐心。」
「我、我還是有點緊張……你願意先聽聽我的故事嗎?」
「當然啊。」
「其實我小時候……是個聾啞人,是這股臭味,治好了我。」
-4-
我媽懷我時,不到 20 歲,而我爸,才 19。
我是他們縱情之後不小心留下的「殘穢」,原本是要流掉的。
但去醫院做檢查那天,他們遇到一個能說會道的中年女人。
女人說,只要我媽把孩子生下來,送給她養,就能獲得一筆營養費。
女孩八千,男孩一萬二。
在九十年代初,這可不是小數目。
我媽答應了。
誰知,這中年女人並不是自己收養,她是人販子。
在「運貨」途中,她被警察抓了。
我被解救了,又回到了父母身邊。
我爸媽不但沒撈着錢,還被派出所和社區的人盯上了。
爲了防止他們再把我賣了,社區還給我爸媽找了份超市的工作。
這可把我爸媽氣壞了。
他們最討厭幹活。
在我一歲多時,他們終於找到機會,又聯絡上一個買家。
可是,我剛被抱走一個禮拜,人家就退回來了。
原來,那家人發現我沒有聽力,一檢查才知道,我是先天性內耳畸形。
做手術的話,有 10% 的幾率恢復一部分聽力,但卻要花費二十多萬。
我爸媽罵罵咧咧地退了錢。
他們是爲了賺錢才生的我,結果就這麼砸手裏了,氣得天天打我。
我耳聾,哭聲異常刺耳。
他們就把我關進狗籠子裏,用膠帶封上嘴巴。
想起來了就給兩口吃的,想不起來就不管。
有時他們去網吧熬幾個通宵,就任憑我自生自滅。
我一直在籠子裏,長到 5 歲。
除了父母之外,幾乎沒有接觸過外人。
我聽不見,自然也不會說話,因爲長期被關着,智力發育也嚴重受阻。
出於求生的本能,我向我周圍的一切,發出無聲的哀求。
我乞求路過的蟑螂、迷路的蚰蜒、和在我潰爛的傷口上繁衍後代的蒼蠅。
我乞求籠子上的鐵鏽、地上的灰塵,和偶爾落在籠邊的陽光。
我甚至乞求——靜謐黑暗裏的未知。
救我!
救我!!
救救我吧!!!
終於,有一天晚上,一個聲音回應了我。
「做筆交易吧。」
這個聲音直接鑽入我的腦海。
低沉,帶着一絲高高在上的輕蔑。
「把你的身體獻給我的後代,我會幫你擺脫苦難。」
我一邊拼命點頭,一邊在心裏大喊着:「好!我答應我答應我什麼都答應!」
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擁抱了我。
觸感像一股涼涼的潮氣,聞起來有點甜菜的味道。
它吻了我的耳朵和潰爛的傷口。
吻了我的眼睛和額頭。
雖然是晚上,但我卻覺得,世界一下子變得明亮起來。
就像,有人在我的大腦裏,點亮了一盞燈。
那一晚,我聽到父母房間裏,傳來持續不斷地咀嚼聲。
這是我擁有了聽力之後,聽見的第一個聲音。
第二天,爸爸媽媽消失了。
三天後,我被社區人員發現,送到了福利院。
過了兩年,我被一對中年夫婦收養,過上了富足的生活。
2020 年,我的養父母生了病,沒熬過去,先後離開了我。
我繼承了他們的遺產,搬到了現在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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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隱隱覺得,我之所以會在動情時散發出惡臭,是因爲我與它定下了契約。我的身體屬於它的後代。」
我一臉坦誠。
「其實我並不確定幼年的記憶是否真實,或許它只是我的一個惡夢。但我覺得,你有權在做那件事之前,知道真相。」
豚鼠若有所思道:「那你後來有去檢查你的耳朵嗎?」
「嗯。我的耳朵是完全健康的,沒有畸形,也沒有動過手術的痕跡。」
豚鼠牽過我的手,放在他的掌心,低頭吻了又吻,說道:
「我猜啊,你的耳朵本來就是健康的。你的第二個買家,只是後悔了,於是隨便找了個理由『退貨』。
「你父母呢,又懶得帶你去複查……
「幼兒時期,我們本來就會把現實、夢境和想象混淆,什麼怪物啊契約啊,都只是你在絕境中的想象。
「你的父母,也沒有被怪物喫掉。他們只是、只是逃跑了。」
說到這裏,他緊緊抱住我。
這個擁抱,不帶有任何男女之情,只是一個大人,想用力抱住一個絕望的小孩。
他真是個好人。
我仰起頭,柔聲道:「所以,你並不相信惡魔契約之類的東西,對吧?」
他搖頭,鼻尖湊近我的臉頰,輕輕蹭了蹭:「就算有,今晚我們也要打破它!」
「可我還是擔心……」
「現在你只需要擔心一件事,那就是,我們要用哪種姿勢交戰。」
他把我裹進他的浴袍。
雨點般的吻,輕輕落在我的眼皮上。
「閉上眼睛,享受我。」
來了來了!
那種全身僵硬,冷汗直流的感覺,來了!
黑暗之中,我的毛孔裏滲出剔透的汗珠,散發出令人窒息的惡臭。
可豚鼠渾然不覺,仍忘情地摟着我忙忙碌碌。
「別緊張。」他眼神迷離,「你真的,好美,好迷人……」
看到他眼中的熾熱,我終於放下自卑,漸漸讓自己放鬆下來。
突然,樓上傳來「噗通」一聲,像是什麼重物落在地板上。
豚鼠停下來:「剛纔……是不是有什麼聲音?家裏還有別人?」
「沒有啊。」
他豎起耳朵,細細聽了聽。
這時,門鈴炸響。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咚咚咚叮咚咚咚咚叮咚!
門外的人瘋狂拍打門鈴,同時大喊着:
「開門!開門!快開門!」
該死!
是潘璐璐。
住在我樓下的同事。
我只好走到門口,對着可視門鈴,沒好氣道:「有事明天再說!」
「快開門!開門!」
咚咚咚叮咚咚咚咚叮咚!
我無奈,滿臉歉意地對豚鼠說:「我這同事是個工作狂,最近我倆一起做項目,她這人不分白天黑夜,只要有靈感就拽着我加班。你先到臥室等我,我去去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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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沒有人。
剛纔只是我偷偷用可視門鈴的遙控器,調出上一次潘璐璐敲門時的錄像,在門口屏幕上播放而已。
入戶門的一側,還有一道窄窄的暗門。
暗門內有梯子,可以爬到五樓儲物間。
儲物間的門只能從內側打開,裏面放這些高爾夫球杆、棒球棍、和很多瓶瓶罐罐。
我隨手抽出一根電擊棒,悄然打開儲物間的門。
五樓和四樓面積一樣,只是被隔成無數小房間。
房間之間互通,就像一個蜂巢狀的迷宮。
每個小房間,還暗設了有趣的機關。
黑暗中,某個房間門燈,一明一暗地閃爍着。
我慢悠悠地走過去,只見一個男人被倒吊在屋頂,嘴裏發出「嘶嘶哈哈」的聲音。
他的嗓子已經被毒啞了,但從口型看,大概是在罵我。
我按住電擊棒,戳向他的後頸。
很快,他就沒了聲息。
這男人又高又胖,拖起來實在費勁。
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到五樓和六樓之間的傳送帶上。
他被運到六樓,重新被扔回水牢。
六樓,是我的工作間。
佈局倒也簡單。
一個由寵物水化倉改造成的「水焚機」,身高一米八以內,蜷一蜷都能塞進去。
高壓鹼水煮化有機部分。
物理搓灰處理無機部分。
乾乾淨淨,不着痕跡。
剛纔逃走的男人,塊頭超標,水焚機實在塞不下。
我只好先關起來,想着餓瘦了再處理。
誰知,竟被他逃到五樓,破壞了今晚的氣氛,實在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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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理好樓上的「工作」,已經快十一點了。
我原以爲豚鼠早就躺到牀上,乖乖等我了。
誰知他卻穿戴整齊、收拾好東西,站在玄關。
若不是這扇門出入都需要密碼,他可能已經離開了。
「你要走啊?」
他點頭。
我極力挽留:「抱歉,都怪我同事,破壞了氣氛。現在已經很晚了,明早再走吧?只是單純睡一覺,不發生什麼也可以的。」
豚鼠搖頭,執意要走。
「30 萬!」我突然說。
豚鼠微微一怔,眼神中閃過一絲錯愕,彷彿被什麼東西刺痛了。
這個晚上,我們很有默契地避開了「錢」,努力把這場交易裝扮成一次浪漫的邂逅。
他猶豫了許久,彷彿認輸了一般,嘆口氣問:「你真的是沈菲嗎?」
「當然啊,我可以給你看身份證!」
「這裏,真的是你家?」
「千真萬確!」
豚鼠轉頭看向牆壁,那裏掛了幾幅我的生活寫真。
爲了搭配侘寂風的裝修,照片裏的我,穿着中式麻料裙,一臉素顏。
他說:「照片上的人,纔是房間的主人吧?」
「照片上就是我啊!」
「你們只是有點像,並不一樣。」
「照片和真人總會有一點點差別的吧!」
「剛纔你用可視門鈴的時候,我看到了門外那位、你所謂的同事。她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樣!她纔是沈菲吧?這是她的房子,對嗎?」
「啊呀!真是氣死我了!」我拽着他坐到沙發上,「你聽我解釋!」
「我並不需要解釋。我們本來就是……那樣的關係,就算你說這是借用朋友的房子,照片上的人不是你,我也不在意。我在意的是,你發佈在網上的信息是不是真的?你是不是你?我不喜歡被愚弄。」
我氣嘟嘟地灌了一整杯紅酒,說:「今晚如果解釋不清楚,你就別想走了!我最討厭被冤枉了!」
「那你說。」
「我是沈菲,這是我家,照片上的是我。那個很像我的潘璐璐,是個討厭的學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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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前,我們公司來了一個新同事,坐我旁邊的工位。
就是潘璐璐。
老闆暗暗叮囑:「這姑娘大學剛畢業,有點生,你多帶帶她。」
「生」你懂吧?
大概有點「又魯莽又缺心眼」的意思,需要根據語境意會。
後來一相處,發現她確實有點生ṱù⁸。
她上班第一天穿了身緊繃繃的黑西裝和細高跟,走兩步就崴一下腳。
職場新人嘛,都有用力過猛的時候,能理解。
我看她拘得難受,好心說:「咱們公司對着裝沒什麼要求,舒服得體就行了。」
她乖巧地說:「嗯!謝謝菲姐,以後我跟着你多學習!」
說學就學。
第二天,她就穿了件和我一樣的藍白色通勤裙。
還問我:「菲姐,我這樣穿行不行?」
看她一副求表揚的模樣,我能說什麼?
只好說:「你覺得合適就行。」
然而我低估了她的「學習」能力。
不到半個月,我上班常穿的那幾套衣服,全都被她「複製」了去。
那我也就不客氣了,直截了當地提醒她:「璐璐,你才二十出頭,穿衣服可以有自己的風格,別總是和我穿得一模一樣。」
潘璐璐一臉誠摯:「菲姐,我不太會穿搭,是真心覺得你的衣服好看才學你的。」
我說:「那咱倆總是撞衫,也不太好吧?」
「怎麼不好了嘛!聽說人類會對模仿自己的人產生好感,我以爲你會喜歡,才學你的嘛!難道說……公司不允許穿一樣的衣服嗎?」
「倒也不是……」
「那我就放心啦!」她爽朗一笑。
從那以後,她穿搭學我,化妝學我,髮型學我,連手機殼和香水,都和我一模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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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纔誤會我,其實我能理解。連我們的同事都調侃,讓我倆去做個 DNA,還說我倆是失散多年的親姐妹。」
豚鼠將信將疑道:「可她的五官、神態,都和照片上一模一樣,穿衣打扮能學,五官還能學?」
我無奈道:「現在整容技術這麼發達,也沒什麼難的吧?何況,她學的,還不止這些。她連我感冒生病都學!」
豚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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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公司是做新媒體的,有自己的媒體矩陣,主要工作就是貼着熱點瘋跑。
什麼有流量就寫什麼,趁讀者不注意時插個廣告。
這工作沒什麼技術壁壘,無非就是掃榜、抓選題、輸出情緒、植入廣告、……
只要降低道德門檻,學會套路,很快就能上手。
潘璐璐很好學。
我教什麼,她做什麼。
每每完成一項工作,她都用小狗狗叼回玩具球時的目光看着我。
非得誇她一句,才肯心滿意足地去做別的事。
職場又不是學校,對吧?
老闆讓我帶她,我覺得教會她「象走田馬走日」就行了。
後面的棋怎麼下,還得靠個人發揮。
誰知她像寄居貽貝一樣,吸住我不撒嘴了。
每天上班都要先觀察我做什麼,她也跟着做。
我寫方案,她就探過身子看我打字。
我到走廊給客戶打電話,她就站在門口偷聽。
我「in、ing」不分,隨口說了句「驚天英天」,她立刻學舌:「英天要下雨」。
我感冒了,剛要打噴嚏,她卻先吼了一聲「阿嚏」——
害我驚了一下。
自己的噴嚏被嗆回去,現在都沒打出來。
……
學我的優點,尚且可以理解。
但學我吐字不清,還搶我的噴嚏,是不是就有點侮辱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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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好比說,你說話結巴,我就學你結巴。你長短腳,我就學你一瘸一拐,這是不是羞辱?」
我越說越氣,語速也越來越快:
「說真的,我這人性格和善,脾氣特別好。
「我從小被父母虐待,又在福利院生活過兩年,就算後來有養父母疼愛,但因爲被領養時,我都七歲了,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特別害怕他們『退貨』,從不敢和他們任性撒嬌。
「可以說,察言觀色,是我的生存本能。遇到什麼事,我都是能忍則忍。
「可是潘璐璐太過分了,真的!」
豚鼠給我倒了杯水,輕輕拍着我的背,一邊幫我順氣,一邊說:
「你應該直接表明自己的感受和立場,和她劃清界線。」
我嘆口氣,說:「我說了,而且是用很兇很兇的語氣說的!」
我模仿當時的語氣,兇巴巴地說:「潘璐璐,該教你的,我都教了。以後咱們還是保持點距離吧!」
豚鼠忍俊不禁道:「你這也叫兇?」
「我最兇也只能到這種程度了!」
他臉色緩和下來,眼中又有了初遇那一刻的溫柔:
「你無依無靠的,應該更兇一點,最好帶點殺氣,別人纔不敢惹。」
「什麼殺氣?我完全想象不出來。」
「像這樣。」
說着,他的笑容驟然凝固,淺淺的雙眼皮微微挑起,眼中的溫柔慢慢變成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
我突然害怕起來……
荒郊野外,孤男寡女,萬一他真是什麼殺人魔之類的,我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他噗嗤一笑,只是一瞬,就又恢復了讓人心安的模樣。
「後來呢?那個潘璐璐有沒有收斂?」
「當時她幹勁十足地點點頭,說她會好好學習保持距離感的。」
-11-
自那以後,她真就嚴格地和我保持 50 釐米的物理距離。
但是,她對我的模仿,並沒有停止。
甚至就連「保持社交距離」這件事本身,也在模仿我。
因爲我曾開玩笑說過,50 釐米,是熟人之間的最佳距離。
唉!想不到她這麼難纏!
那陣子,爲了避開她,我上班都帶兩身衣服。
一到公司,看她穿得和我一樣,立馬去洗手間換一身。
誰知,我換她也換,步步緊跟。
我都懷疑她是不是把衣櫃搬公司了。
不僅如此,她連五官都越來越像我了。
我懷疑她做了整形。
爲了擺脫她,我一氣之下也做了微整形,開眼角、內吸眼袋、線雕什麼的。
做了微整形之後,我才發現潘璐璐真正令人匪夷所思的地方——
就算是微整形,也有恢復期。
可是潘璐璐天天來上班,每天都更像我一點點,卻從來沒有出現過「恢復期狀態」。
真正讓我感到可怕的,是一件發生在半個月前的事。
那天上午,我穿了新定製的淺綠色中式裙。
這件裙子,是我之前去參觀「非遺土布」時,順便定做的。
當時圖便宜,我選了一塊有瑕疵的布料,款式也是在樣衣的基礎上,加了點自己的設計。
可以說,這條裙子,是獨一無二的。
我想,潘璐璐肯定學不來了吧?
誰知道,下午選題會時,她竟穿了件一模一樣的!
連布料的瑕疵,都絲毫不差。
這購買能力,已經不是錢的問題了。
那天選題會上,老闆看看我,又看看她,調侃道:
「這種嫩嫩的顏色,還是二十出頭的小姑娘更能撐得住。」
潘璐璐聽了,一臉開心,還厚着臉皮問我:
「菲姐,這是不是叫青出於藍呀,你是藍,我是青。」
我笑眯眯地點頭稱是。
心裏卻罵了一萬個髒字。
-12-
豚鼠皺起眉:「你去參觀非遺土布的時候,她是不是跟蹤你了?」
「那種非遺土布,都是手工織的,就算她跟蹤我,前後腳和我做了一樣的,瑕疵也不可能一模一樣。」
「這就怪了。」
「還有更怪的。」
-13-
那天選題會間歇,我去洗手間,她也跟了進來。
鏡子裏,她用毫不掩飾的目光,測量着我。
還不時扭動着身子比劃一下。
像一條正在丈量食物的蛇。
我被看得很不舒服,直截了當地問她:「潘璐璐,你是不是跟蹤我?」
「菲姐,你太有想象力了吧。」
她輕輕拽起裙襬,滿意地望着鏡子裏的自己。
鏡子裏的她,與我衣服一樣、髮型一樣、眉眼間的神態也一模一樣。
只是比我更年輕、更漂亮。
她問:「菲姐,你聽說過變色龍效應嗎?」
這我當然知道。
人類爲了融入周圍的社交環境,會像變色龍一樣,無意識地彼此模仿。
尤其是小孩子。
還有夫妻。
很多老夫老妻都有夫妻相。
潘璐璐這麼問,無非就是想說,她是「無意識」模仿我的。
當時我沒搭理她。
她自顧說道:「你看,你越來越像我了呢!」
???
難道她的意思是,我在「無意識」模仿她!?
我當即翻出手機相冊,打開幾個月前的自拍,腳底漸漸湧起一股寒意。
我確實,和以前的我,不一樣了!
這段時間,爲了「對抗」她的模仿,我也在不斷改變自己的穿搭、妝造、儀態,甚至還做了微整形……
她變得越來越像我。
而我,卻變得越來越不像「原先的我」。
當時,我真有點怕了。
就問她:「潘璐璐,你到底想要什麼?」
她卻說:「你啊。菲姐,我真的好喜歡你!」
-14-
豚鼠撓撓下巴,眼神複雜:「她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你吧……那種喜歡……」
「哪種?」
「我記得你當初發在知乎的想法裏,說你試過男人也試過女人。」
「我那不是病急亂投醫嘛……我是妥妥的異性戀,否則也就不會限定男性才能應徵了。」
豚鼠眼中帶着幾分玩味:「那你……有沒有試過潘璐璐?她不是就住你樓下嗎?」
他說這句話時,那試探式的眼神,激怒了我。
我生氣地說:
「怎麼可能!?
「我只是想擁有完整的人生體驗,迫於無奈,才上網徵集。
「你是不是把我當成隨便什麼都可以的人了?
「潘璐璐住我樓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呀!」
-15-
我之前說過,我們公司是做新媒體的。
說白了就是蒐羅那些奇葩的、狗血的新聞事件,用春秋筆法勾勒一番,博大衆眼球,拉動情緒。
我們公司賬號的後臺,每天都有各種三觀盡失的爆料。
什麼陌生男子對着樓道里的鞋櫃做出怪異行爲啦,還有母親爲了資助貧困男大學生,逼親生女兒高中輟學去打工賺錢……
等等等等。
全是魔幻現實。
這份工作,讓我閱盡人間奇葩。
大概是因爲自己童年過得比較悽苦吧,我尤其不能忍的,是凌虐小孩的人類渣滓,還有那些把孩子當做斂財工具的父母。
像他們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污染空氣。
你想想,你吸入的空氣裏,有可能有億億萬分之一是這些人渣呼出來的,多噁心啊。
所以,我的選題,大多是凌虐兒童的新聞。
潘璐璐是我帶出來的,與我撞梗撞選題幾乎成爲常態。
上週的選題會上。
毫無懸念,潘璐璐又搶了我的選題:
【狂暴反轉!五歲奶辣寶貝月入三萬!】
潘璐璐打開 PPT,調出一段視頻——
露天燒烤,煙熏火燎。
幾個壯年男子,推杯換盞,喝得熱火朝天。
有三個熱得撩起背心,還有兩個乾脆赤膊上陣。
這時,一個五歲左右的小女孩,穿着吊帶公主裙,怯生生地出現在鏡頭裏。
她走到一個穿着白色跨欄背心的大漢身邊,踮起腳尖,用紙巾給他擦了擦汗。
白背心大漢一愣,見孩子可愛,就拿了串烤肉給她。
女孩不要,輕聲說:「叔叔,我跟你說句悄悄話。」
白背心笑呵呵地湊臉過去。
女孩輕輕在他臉頰親了一下。
同桌的男人們都大笑起來。
白背心有些尷尬,扭頭四顧:「誰家孩子啊這是?」
這時,女孩從隨身的小包裏,拿出一包餐巾紙:「叔叔,買紙巾嗎?」
白背心不好意思道:「買買買,多少錢?」
女孩:「58 元。」
白背心看了看她手裏那一小包雜牌餐巾紙,搖頭道:「這連五毛都不值吧。」
同桌的赤膊男人帶着幾分醉意嚷嚷道:「你看看你,真摳門!來來來,到叔叔這裏來,叔叔買!」
女孩乖巧地走過去,任那赤膊男人抱到腿上,按進他汗津津的懷裏。
他很響亮地親了她一口:「真可愛!叔叔買兩包!」
視頻到這裏戛然而止。
會議室裏,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許久,老闆罵了句:「媽的!」
潘璐璐又點開第二頁,小標題是:
【奶辣寶貝的穿衣自由】
剛纔視頻裏的女孩,穿着熟女款式的童裝,模仿大人的表情和姿勢,「風情萬種」。
還有第三頁。
是「奶辣寶貝」的媽媽在某社交平臺的賬號。
她得意洋洋地售賣「女兒月入三萬的財富祕笈」。
評論區還真有傻子買,買完後破口大罵:
【噁心死了!啃小族!她女兒打三份工,養着她和她老公這對蛀蟲!】
【第一份工,童裝模特,只要給錢拍什麼都行,沒有底線!】
【第二份工,給有錢人家的小孩當陪玩,一小時 50 塊。這些小孩一般都有精神、或社交問題,所以就算家境優渥也沒人跟他們做朋友,爲了培養社交能力就付錢找乖小孩陪玩,被打被罵被咬,都是常有的!】
【第三份工,燒烤攤賣紙巾,與其說是賣紙巾,不如說是……】
女孩的媽媽竟然置頂了這條罵評。
而罵評之下,全是類似評論:
【你懂什麼!父母之愛子,則爲之計深遠,小孩能賺錢的年紀,也就這幾年!】
【就是!總比受窮的好!】
【我崽崽很可愛!童模求帶!】
【怎麼找陪玩啊?我娃性格特別好,是很乖很暖的小天使,一小時 30 也行。】
【燒烤攤這個親測可行!我家妞妞賣花,一朵 99 元,一晚上賣了 5 朵!成本也就 5 塊錢!可惜啊這生意只能夏天做……】
老闆一拍桌子,興奮道:「璐璐,選題做得不錯!」
璐璐抿着嘴,笑着看了看我:「是菲姐教得好。」
老闆:「沈菲,你這周的選題呢?」
我只好拿出還未準備完全的備案:
【暴躁父親毆打 6 歲女兒,不構成虐待只因未打滿 30 天】
顯然,我的選題,不如「奶辣寶貝」更有衝擊力。
就如潘璐璐總結中所說,「奶辣寶貝」能刺痛最有表達欲的那部分女性羣體,也能滿足某些猥瑣人類的獵奇心,再加點「重男輕女」、「上啃老下啃小」之類的標籤,然後讓公司的寫手分角色扮演正方反方中立方,網友的情緒很容易就拉起來了。
老闆 Pass 掉了我的選題,說:
「沈菲,你配合璐璐一起做『奶辣寶貝』。一定要把控好節奏,尤其是反轉和二次反轉的節點。該買流量就買,別手軟,財務那邊給你們開綠通。」
會後,潘璐璐興高采烈地挽住我的手臂,說:「菲姐,下班咱們一起回家吧!順便討論一下工作。」
我納悶:「一起?」
「對呀!我搬到你家樓下啦!」
-16-
「如你所見,她上班纏着我,下班纏着我,只要想到什麼,纔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她啊,現在連我的備用選題都想搶呢!剛纔,她找我,就是爲了炫耀她蒐集到的新素材。」
我氣氣地鼓起嘴。
豚鼠捏捏我臉上的「氣包」,裝作不經意地問:「哦?什麼素材?」
「無非是ŧū⁷奶辣寶貝的輿論熱度起來了一點點,有熱心人士投訴到相關部門,但工作人員說,小朋友這種行爲監管不了,只能呼籲大家不要買。
「做多了這方面的新聞你就會明白,有父母的小孩,反而幫不了,真還不如沒有!」
豚鼠見我面色不佳,同仇敵愾道:
「我看你這女同事,確實有點變態,她對你的模仿,已經超越常理,甚至超越我對常識的認知了。」
他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
我也順着他的話接下去:「是吧是吧,我都懷疑她不是人。」
豚鼠皺眉道:「說起不是人……我突然想起以前在鹽選看過的一個故事,蛹人會擬態什麼的……」
我笑道:「鹽選那些都是瞎編的。不過知友裏確實有不少高人,乾脆我發個問題問問。」
我當即就在知乎發起一個提問,問完又自問自答,把潘璐璐模仿我的事,詳細說了一遍。
評論區很快活躍起來:
【小兔子乖乖:蹲】
【裴咕咕:快點重生!再睜眼你將回到將半成品發到知乎前的 5 分鐘。這一次你不發一半了,因爲上一輩子你只發個開頭被網友懟、被網曝,你躲在陰暗的角落裏腐爛而亡。】
【女兒叫曉喵:呦!不求偶改寫故事啦?就算你改了名字刪掉了那條想法,我也認得你哦~】
我急忙統一評論:
【是真的!大家給我出出主意!】
半個小時之後,終於等來正經評論:
【皮卡喵:快跑!你的同事是個學人精!一旦她完全掌握你各方面的行爲習慣,就會殺掉你、然後取代你!】
【Funanyi:她有沒有送過你什麼東西?你趕緊檢查一下家裏,有沒有多了什麼東西?注意,不是少了,是多了。】
【這很張小小:你試着做一些她嘗試一下也馬上模仿不來的事情試試看】
豚鼠刷到「這很張小小」的評論,突然靈光一閃:
「我想,有一件事……潘璐璐肯定模仿不了。」
「什麼?」
「你情動時,所散發出的氣味。」
「啊?」
「只要她遇到了無論如何也模仿不來的事,就會放棄對『模仿你』的執着了吧?」
我拼命搖頭,這是我最爲自卑的事情。
何況,這事極爲隱私,被她知道了,沒準兒還要親自聞一聞,才能模仿。
總不能叫她來觀戰吧?
「怕什麼……你只需要把入戶門密碼告訴她……」
他捧住我的臉,拇指慢慢揉壓着我的嘴脣,繼續說道:
「然後,你再讓她知道我們在做什麼……
「別擔心,我們只讓她聞到味道,卻不給她看……」
「真、真的要這麼做嗎?」
我拿起手機,屏幕還停留在知乎界面。
那個叫「Funanyi」的網友,給我連發了數條私信。
【Funanyi:怎麼樣?檢查了嗎?】
【我:??】
【Funanyi:把她送你的東西、還有你家裏莫名其妙多出來的東西,都燒一下,看看它們是否有自愈能力。】
【Funanyi:我懷疑你遇到『完全變態胎蟲』了。】
【Funanyi:完全變態胎蟲,擁有很強的擬態能力。它們體型還不到一微米,但擁有強大的羣體意識,並且擁有集體智慧,智商接近人類。】
【Funanyi:你同事的衣服、包包、髮型,都是成千上萬只蠱蟲,密密麻麻拼織在一起,擬態而成的。所以,她才能在很短的時間裏,複製出和你一模一樣的定製款衣服。甚至連五官和樣貌也能通過擬態改變。】
……
……
……
數條私信一起湧進來。
我只匆匆掃了一眼。
因爲此時豚鼠的手,已經伸進我的睡袍。
「怎麼樣?發了嗎?她上鉤了嗎?」
「嗯,發了……我說……今晚不希望被打擾,如果有十萬火急的工作,可以自己用密碼進來。」
我用語音關了智能燈。
房間裏完全暗了下來。
豚鼠抱着我,輕輕躺到屏風後的沙發上。
他技術嫺熟,想必是情場老手吧……
……
已經凌晨一點多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
雨滴砸落在遮雨棚上,時緩時急。
在滴滴答答的雨聲裏,我漸漸忘記了異味,忘記了童年的苦難,忘記了潘璐璐,忘記了一切……
黑暗之中,入戶門的方向,似乎傳來什麼聲音。
「來、來了!」我的聲音很輕,如同囈語。
「好!」他說。
雨聲更急。
「我是說,她來了……」
忽地一聲響雷,淹沒了我的聲音,也淹沒了他的。
大雨傾盆而至,潑在落地窗玻璃上,如瀑布般傾瀉而下。
汗水浸溼了沙發,然後是地毯。
我只覺得全身的毛孔完全打開,黑暗中,一個黑影站在屏風旁。
是潘璐璐。
她無聲地望着我們,身體微微搖晃。
忽地,她整個人,像被大浪砸扁的沙雕一樣,崩塌散落,化作一攤細沙。
很細很細。
細到……像是液態的,就如同流動的油脂。
閃電劃過。
紅色的「油脂」快速地、有條不紊地鑽進我的每一個毛孔。
每一粒「細沙」都訓練有素。
誰在頭、誰在腳,誰在鼻尖、誰在眼睛,是早早就安排好的……
……
雨停了。
我伸展了一下四肢,平躺在地毯上,望着落地窗外的夜空。
窗外有一棵很大的槐樹,被雷電劈斷了半截樹幹,殘留的枝葉,在風中瑟瑟搖曳。
「潘璐璐」已經完全入住了我的身體。
而豚鼠,則是在癲狂之中,成了它們的第一份食物。
還記得嗎?
五歲那年,我與黑暗中的怪物簽下契約,應允它,把身體獻給它的後代。
潘璐璐就是它的後代們。
是的,「們」。
我渾身發軟,懶懶地躺了一會兒,突然想起知乎還有一堆私信未讀。
打開一看,全是「Funanyi」發來的。
【Funanyi:瞧我,太着急了!你可能還不知道『完全變態人類』是什麼對吧?】
【Funanyi:『完全變態人類』是一種神祕的類人生物。他們像完全變態昆蟲一樣,有卵、幼年、蛹和成年四個生命階段。】
【Funanyi:『完全變態胎Ṫŭ̀⁹蟲』,是完全變態人類的胎卵。是的,它們看起來像蟲子,還會移動,但其實是一種擁有集體意識、會移動的卵。它們需要以人類軀體爲巢,通過一種……很特殊的方式,進食。】
【Funanyi:ťŭ₌等胎卵發育成熟,破卵而出的時候,做爲胎巢的人類,也會死去。】
【Funanyi:我目前還不知道胎蟲選擇巢穴的標準,但從你的描述看,你同事的模仿能力已經超乎常理了。】
【Funanyi:事實上,不是她在模仿,而是它們在擬態、在測量、在調整自身的大小和數量,以完全匹配你的軀體!】
【Funanyi:你還在線嗎?】
【Funanyi:胎蟲入駐,不但需要身體上與你完成匹配,在精神意志上,也需要你心甘情願接納它們纔可以。只要你意志堅定,下定決心與它們對抗,就有勝算的!】
【Funanyi:你怎麼不說話?】
【Funanyi:你在哪?】
看來這個「Funanyi」還挺懂的。
他所說的「完全變態人類」,就是當年拯救我的怪物。
他們擁有很強的血肉科技。
尤其是處於化蛹之前的狀態時,他們的血肉,能讓人類的殘肢斷臂重新生長。
修復我的耳朵,當然輕而易舉。
而我被修復的內耳,已經被植入了它們的基因,成爲「胎巢」的標記。
潘璐璐,確實是成千上萬個它們共同擬態而成。
「她」模仿我,是爲了讓自己完全匹配巢穴。
在我情動到巔峯時,就是它們進駐和進食的時候。
我情動時所散發出的「讓人類本能去抗拒和排斥」的可怕臭味,其實是人類基因出於本能,對自身的保護。
目的就是阻斷我的情慾。
既是保護我,也是保護與我「互動」的那個人。
人類基因爲了保全自己,竟然能做到這種程度。
果然啊,生物最終極的目標就是生存下去。
可惜,身爲人類的我,背叛了自己的基因、背叛了求生的本能、背叛了自己的種族。
早在 5 歲那年,我就不屬於我了。
我之所以能有尊嚴地活到現在,就是爲了等待「潘璐璐」的到來。
我,熱切地,歡迎它們!
-17-
Funanyi 在提到它們的進食方式時,說得含糊其辭。
其實也沒什麼好遮掩的——
食物的下場,大概就像豚鼠那樣吧。
豚鼠,其實是我備用選題裏的主角——
「暴躁父親毆打 6 歲女兒,不構成虐待只因未打滿 30 天」中的「暴躁父親」。
說起來,他也算個「情種」。
他的白月光和別人結了婚、生了孩子。
五年後偶然一次同學聚會,豚鼠與她再次相遇,展開猛烈追求。
彼時,白月光的婚姻也並不幸福。
她丈夫脾氣暴躁,經常家暴。
在豚鼠的鼓勵和支持下,白月光離了婚,帶着孩子嫁給了豚鼠。
而白月光的前夫,一怒之下,殺了她。
毀屍滅跡。
據說很慘。
只剩一截小拇指。
從此,白月光的女兒,就一直跟着豚鼠一起生活。
這孩子長得不像媽媽,卻極像爸爸。
一看到她的臉,豚鼠就忍不住生出洶湧的恨意來。
就是她的爸爸,殺死了自己最心愛的人。
所以,他看她左右都不順眼,打打罵罵更是常態。
外人看來溫潤如玉的男人,面對無辜稚子,卻有着難以想象的歹毒。
他和六樓水牢裏的男人,都是一路貨色。
水牢裏的那位高胖男人,就是「奶辣寶貝」的爸爸,而他老婆,早被水焚了。
說起來,爲了把他們兩口子搞到我家,我還真費了不少功夫。
相對來說,誘騙豚鼠,就簡單許多。
豚鼠玩知乎。
他在知乎有很多回答。
其中幾個回答裏,他含含糊糊地提到,他加入了一個什麼組織。
這個組織可以讓他的愛人重生,但需要很多很多錢。
那麼,誘他上鉤,就簡單了。
我註冊了知乎小號,關注了所有他關注的人。
我頻繁地與他關注的人熱情互動。
混了臉熟之後,再以小粉絲、崇拜者的語氣,給他們發私信,求互關。
十個人裏,大約有四、五個選擇了「回關」。
豚鼠關注的人,關注了我,那我就有很大概率被他看到。
之後,我便開始發佈「求偶信息」。
信息真假參半,內容又十分炸裂。
與我互關的人裏,有好幾個點贊評論的,還有關心我是不是遇到了什麼人生挫折。
一旦他們讚我、與我互動,就會出現在豚鼠的「時間線」上。
他自認爲長相不錯,又很需要錢,抱着將信將疑的心態給我發了條私信。
魚兒一旦咬勾,我是絕不會撒手的!
哦,對了。
他不是瞎鼻子。
爲了這次約會,他高價買了可以短暫破壞嗅覺的化學噴劑。
爲了他死去的白月光,他可真夠拼的。
-18-
吱拉——țŭ̀₋
房間裏,傳來拉鍊拉開的聲音。
我躺在地毯上,有些虛脫地側過身,看向玄關。
豚鼠放在玄關的枕包,慢慢拉開了。
一隻手臂,從包裏鑽出來。
只有一隻手臂。
像是玉琢的一般。
它動作靈活,一下一下地跳到門口。
「噠噠」幾下按開了密碼。
我完全驚呆了!
甚至懷疑自己因爲太過滿足而產生了幻țũ⁷覺。
我想起身去一探究竟,但身體實在太累了。
軟軟的,使不上勁兒。
那隻手臂,竟然打開了大門!
可它剛打開門,就又被人踢回了房間。
兩個陌生男人衝進來,一胖一瘦。
我暗叫不妙,努力想要站起來,身體卻不聽使喚。
胖男人高興地說:「還是豚鼠厲害啊,竟然誘捕到這麼飽滿的胎巢。」
瘦男人說:「也不知道他從哪挖到的線索。」
胖男人半是嘲諷、半是羨慕,說道:「人家豚鼠可是文化人兒,沒事就刷知乎。這不,刷到這麼個大寶貝,說情動時會有臭味什麼的。之前有傳聞說,『胎巢』那什麼時會發臭,看來是真的了。」
瘦男人嘖嘖了兩聲:「想要給她灌入金粉蛹液,也不容易吧?」
胖男人眼中露出幾分猥褻:「豚鼠爲了他那一截老婆,可全豁出去了!聽說是在那東西上塗了金粉蛹液。」
「啊!?我的天!哈哈哈難怪!」
蛹液是完全變態人類化蛹時,體內產生的液體。
這種液體裏含有一種叫「變態酶」的特殊化學物質,與金元素融合後,能短暫壓制完全變態人類的力量。
想不到豚鼠竟然把金粉與蛹液融合,塗抹在「兵器」上,用於今晚的作戰。
太卑鄙了!
「哎?說了半天,豚鼠呢?怎麼只見他那個 5% 的老婆,不見他的人啊!」
「就是啊。」
「你,過來!」瘦男人衝那節手臂招手。
手臂上帶着青紫的淤痕,蹦蹦跳跳地躍進他的懷裏。
「豚鼠呢?」
手臂伸出食指,指了指我。
「被胎巢吞了!?」
手臂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八」,表示✔️。
瘦男人當即拿出手機,像是在給什麼人彙報:
「變態ťù⁷者獵殺協會,代號『豚鼠』,已經犧牲。」
他掛了電話,看了一眼「手臂」,惋惜道:
「豚鼠太慘了,眼看你都從一小節拇指,長成手臂這麼大了,他卻……」
手臂的手掌耷拉下來,看起來十分沮喪。
瘦男人踢了踢我,繼續說道:「不過,等這一窩胎蟲孵化出來,養大些,你就能喫頓飽的了,很快就能長出完整的身體了!」
手臂用手指比了個 OK。
胖男人道:「這玩意兒可貴了,你捨得給它喫?」
瘦男人嘿嘿一笑:「那就要看它會不會做人了。」
手臂甩了甩手指,跳到瘦男人的肩頭,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然後便從領口鑽進他的衣服裏。
瘦男人「嘶」了一聲,走過去,仰坐在沙發上。
胖男人不屑地「呵呵」兩聲,又踢了踢我的肚子,說:「豚鼠啊豚鼠,兄弟我可真爲你不值。」
趁着瘦男人忙碌、胖男人發呆之際,梳妝檯上的抽屜,無聲地打開了。
一根蕾絲髮繩、一枚髮卡、和一枚胸針,組成「三人小隊」,跳到地面。
雖然我不知道「Funanyi」是什麼身份,但他對胎蟲的瞭解,還挺對的。
潘璐璐確實送過我東西。
一根蕾絲髮繩。
我生日時送的。
很精緻,還點綴着珍珠和碎鑽。
因爲當時很不喜歡她,我就一直沒帶,連同包裝盒一起,隨手塞進梳妝檯下的抽屜裏。
可是前幾天,我打開盒子,卻發現裏面多了一枚髮卡和一枚胸針。
我問潘璐璐是怎麼回事。
她說髮卡和胸針是發繩分裂出來的……
???
鬼才信!
不過,後來我偷偷燒了燒發繩。
蕾絲花邊在火焰下迅速收縮,被炙燒成黑色的、細細的須狀物。
火一停,那些被燒黑的細須,竟又恢復成紅色。
它們微微顫動着,相互鉤織,很快就又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就是在那一天,我終於意識到——
潘璐璐不是人類。
她與賦予我新生的怪物,同根同源。
我,該履行契約了。
此刻,發繩髮卡和胸針相互扭搭在一起。
它們擬態成一把鑰匙,蹦蹦跳跳上了六樓,打開了水牢的門。
「奶辣畜父」已經甦醒,他不顧一切地衝下樓。
他以爲胖男人是我同夥,「哇呀呀」大叫着,抄起花瓶就砸過去。
胖男人身手敏捷,反身將他按在地上,拔刀就是一頓亂捅。
「奶辣畜父」奪過刀,甩在一旁。
兩個胖子吼叫着扭打成一團。
另一邊,瘦男人突然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只見那隻手臂從他褲子裏跳出來,手裏攥着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瘦男人痛得暈死過去。
那手臂趁機跳到他的肩頭,狠狠扼住他的咽喉。
掐死瘦男人後,手臂撿起地上的刀,高高躍起,胡亂衝那兩個胖男人扎去。
直到他們,全部沒了聲息。
手臂似乎是累了,躺在血泊裏,「全身」不停地發抖。
它原本只是豚鼠白月光的一節手指,被完全變態人類的血肉滋養,慢慢長成了手臂。
我不知道它算什麼。
人類?
還是完全變態人類?
或者怪物?
它躺了一會兒,慢慢蠕動着「身體」,爬向我。
糟了!
它該不會是想喫我吧!
畢竟我體內的胎卵,也算是完全變態人類……
可它沒有嘴,怎麼喫呢?
它挪動到我身邊,蘸了點地上的血,寫道:
「小轂。」
說實話,我不認識這個字。
見我疑惑,它又寫道:
「我女兒,小轂,帶我找小轂。」
這時,樓下,傳來汽車的聲音。
隱有人聲嘈雜。
我說:「先幫我離開這!」
說時遲那時快,「發繩小隊」變成一根細細的、有韌性的線,纏在手臂的手腕上。
手臂喫力地拖着我,爬向門口。
樓下,一輛麪包車上,衝下來幾個全副武裝的人。
我躲在暗處,不敢出聲。
刺眼的車燈下,隱約可看到車身上,印着「有害生物防治公司」的字樣。
豚鼠所在的「變態者獵殺協會」,我大概能猜到,估計就是獵殺完全變態人類用以賺錢的祕密組織。
「有害生物防治公司」又是什麼鬼?
從車上下來的人,看起來倒是裝備精良,一身正氣的模樣。
其中一人問道:「範安義!是四樓嗎?」
那叫範安義的人大聲應道:「四五六三層都是!」
話音未落,一行人衝進單元門。
-19-
最近這段時間,可把我們公司老闆忙壞了。
警方破獲了一起特大連環殺人案,兇手就是他的員工,沈菲。
由於兇手作案手法十分殘忍,很多案件細節並未披露。
大衆只知道她的獵殺對象,都是一些狼心狗肺的父母。ṭù²
這麼好的選題,我老闆怎麼可能放過!
【變態殺手沈菲,竟然是我同事!?】
【這些殺意滿滿的文案皆出自變態沈菲之手,獵物亦深藏在文章之中!】
【深挖變態殺手沈菲的社畜日常!】
【獨家爆料!沈菲家裏被捅死的男人,正是『奶辣寶貝』的父親,其母或已被毀屍滅跡!】
【存疑!沈菲失蹤後,另一女同事也下落不明!】
【沈菲家智能門鈴視頻曝光!兩個男人竟然與一隻女人的手臂……】
【不可思議!沈菲不是人的證據已找到!】
……
一開始我老闆和同事們寫的東西都還不算離譜,無非是取個炸眼的標題,怎麼有流量怎麼來。
但後來,漸漸有不同的聲音出來:
【沈菲的正義,只是她自己的正義。】
【沈菲自詡正義,其實只是滿足自己的變態嗜好。】
【別忙着爲沈菲叫好, 她不是「以惡治惡」, 她是「以惡造惡」!她的行爲,只會滋生出更多的惡!】
【奶辣寶貝成爲孤兒,境遇只會更加悽慘!】
……
這些言論激起了我老闆的勝負欲。
他竟親自下場, 筆戰羣儒,給我封了個「菲命天使」的稱號。
甚至他還自稱我的代理人,警告那些毒父母:
「別打孩子的主意, 否則必會死於『菲』命!」
結果, 他罵上頭了, 牽扯到某部分真相, 最後狼狽收場!
公司好幾個百萬級大號都被封禁了。
其實,從某個角度來說,我老闆那個人還怪好的。
可惜我再也不能回去上班了。
因爲胎蟲的關係,我也擁有了一部分擬態能力。
它們可以幫我僞裝相貌、性別。
它們還可以擬態成任何東西。
現在的我,除了它們, 身無一物。
我的衣服、鞋子、首飾、包包, 甚至包括手機、身份證……
都是它們。
我不知道它們會在什麼時候孵化,也不知道自己會以怎樣的慘狀死去。
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 殺戮,對我來說,變得更爲簡單。
在我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之前, 「奶辣寶貝們」的父母們, 將夜不能寐。
「菲命天使」, 就是他們的噩夢。
20.尾聲
福利院裏。
小轂站在教室的角落裏,低着頭, 看着腳尖。
一旁的老師輕聲說:「小轂不舒服嗎?今天來看大家的,都是很有愛心的企業家哦,小轂開心一點好不好。」
小轂只是在老師靠近的時候, 條件反射般躲了躲, 之後就再無反應。
我抱着一個毛絨絨的小枕頭, 走到她身邊:
「小轂,這是我送你的禮物。」
小轂一怔,猛然抬起頭。
撲進我懷裏, 大叫着:「媽媽!媽媽!」
老師眼裏含着淚, 說:「看這孩子,太想媽媽了,您別介意。」
我搖搖頭,輕輕抱住她。
不怪小轂認錯人,現在的我,就是她媽媽的樣子、她媽媽的聲音。
我附在小轂耳邊, 說:「我只能還給你百分之五的媽媽, 可以嗎?」
小轂看了看我手裏的小枕頭,猛地抱住,用力點點頭。
據說, 人的手臂, 只能占人體的百分之五。
那隻小枕頭裏,就是媽媽的手臂。
對於小小的孩子來說,就算只是百分之五的愛, 也已經很幸福了吧!
——全文完——
囗小妖 UU
【附註】
特別鳴謝知乎網友:
豚鼠好(真)漂亮、Funanyi、小兔子乖乖、裴咕咕、女兒叫曉喵、皮卡喵、這很張小小、實習小轂。
你們的名字,讓這個故事更加精彩。
本文只是使用了知友的網名,故事情節與知友本人無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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