惡毒女配從良後,男主他不幹了

覺醒惡毒女配劇情時,被我囚禁折磨的竹馬男主正跪在腳邊,疼得咬牙微顫。
給他解綁時,我連手都在抖。
他寒聲冷笑:「不是說要弄死我嗎?大小姐。」
手一頓。
劇情裏,我囚禁男主沈桉,對他虐身虐心,百般凌辱。
最終被他送進精神病院,跳樓自殺。
我嚇哭了。
從兜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遞給他。
這是七歲那年,沈桉寫給我的。
「阮阮做什麼都會原諒券。」

-1-
覺醒惡毒女配劇情時,我正拿着沾血的鞭子。
愣在原地。
惡,惡毒女配?
我哆嗦着手,指了指自己。
我嗎?
一道悶哼拉回我的思緒。
面前。
陰鬱少年半跪在地。
黑髮凌亂,精緻的下頜隱沒在潮溼的陰暗裏。
雙臂被鐵鏈吊在空中,手掌無力垂落。
呼吸奄奄。
沈桉。
這本救贖文的男主。
也是和我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
劇情中。
我暗戀沈桉十年。
原本只是跟在男主身邊的清純貌美小白花。
直到女主出現,我的黑化值迅速攀升。
不僅三番兩次陷害女主,還將男主囚禁起來,凌辱折磨,做下一堆蠢事。
沈桉對我徹底失望,厭惡至極。
親手將我送進了精神病院。
沒多久,我便精神錯亂,跳樓自殺了。
而此刻。
還未長成大佬的沈桉正跪在我腳邊。
白色襯衫的領口被撕扯開。
胸前駭人的鞭痕鮮紅刺目。
慘白的臉爬滿冷汗,嘴脣微顫。
對上沈桉視線的那一刻。
我便明白。
我大抵是活到頭了。
那雙困獸般的眸子像是要裂開般,死死將我盯住。
底下翻湧着瘋狂的恨意。
我要哭了
我江阮阮一生行ŧũ₉善積德,膽小怕事。
這惡毒女配我當不明白的啊。
亡羊補牢,爲時不晚。
我手抖着,給沈桉解鐵銬。
眼神卻落在他手腕的紅痕處。
腦海中突然閃過一段畫面。
上鎖時,
我病態般地、一點點觸摸着他的每寸肌膚。
尖銳的指甲在他慘白的臉上留下紅痕。
「沈桉,我要把你永遠鎖在我身邊。」
「只能看我一個人。」
我打了個寒顫。
江家同沈家是世交,又住得極近。
兩家甚至訂過口頭的娃娃親。
沈桉大我一歲。
記憶裏。
我總跟在他身後。
甜甜軟軟地喊他沈桉哥哥。
沈桉性子冷淡,但也把我當親妹妹看,頗爲寵溺。
只是後來,我心思野了。
不再滿足於這段沒有血緣的兄妹關係。
對於走得越來越近的男女主心生嫉妒。
這才把男主抓過來強制愛了。
叮鈴——
銬鎖打開,鐵鏈落在地上。
在幽暗空蕩的地下室撞擊出清脆的迴響。
我強扯出一絲討好的笑。
其實已經快哭了。
「沈,沈桉。」
「如果我說,我被髒東西上身了,你信嗎?」

-2-
一聲嗤笑。
男人勾起脣。
那雙好看的丹鳳眼,清冷無情。
他嘶啞着喉嚨,緩緩地、嘲諷道:
「不是說要弄死我嗎?大小姐。」
身體一僵。
沈桉,大概是真的恨我了。
他以前,是叫我阮阮的。
男人眯起眼,透着危險與憤怒。
身體逼近。
陰影將我籠罩,形成極強的壓迫感。
「江阮阮,你又想玩什麼遊戲呢?」
記憶湧入。
三天前。
我用鞭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臉。
笑着說,要和他玩一個遊戲。
我解開他的鐐銬。
丟給他一把鑰匙。
告訴他。
這下面是一個迷宮,一共有七間密室。
可出去的路只有一條,通往外面的門只有一扇。
他能找到,我便放他走。
直到他走遍迷宮的每一條路線,試完所有的門,精疲力盡地倒在地上。
我纔出現在他面前。
猩紅眼。
瘋了般質問他。
「你就這麼想出去?永遠陪我不好嗎?」
「你是不是又要去找姜清辭?」
「爲什麼!爲什麼你現在眼裏只有她?」
「沈桉,你是我的!你只能看着我!」
「你再想跑,我就弄死你。」
姜清辭便是這本書的女主。
沈桉高中跟家裏鬧翻後,考了國內的大學。
大三的時候,就同旗鼓相當的女主共同創業。
兩人一同進出實驗室,一起參加比賽、成立公司。
形影不離,感情漸升。
在破除種種艱難阻礙後,達成圓滿結局。
而我,就是他們即將破除的最大阻礙。
我不僅處處針對女主,給他兩使絆子。
更是在沈桉即將帶領團隊參加一個極關鍵的比賽時,將他綁到了這裏。
我閉上眼,欲哭無淚。
江阮阮啊江阮阮,你可真有能耐。
敢把男主當狗玩。
這麼有種的人生,怎麼就被你活了呢?
天涼王破。
在霸總小說裏,得罪男主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見我走神,沈桉徹底失了耐心。
他猛地捏住我的肩,疼得我彷彿聽到了骨頭碎裂的聲音。
「江阮阮,說話?」
「你到底想做什麼?」
「什麼時候放我走!」
沈桉臉色沉得嚇人。
像是要將我撕碎嚼爛後,吞喫入腹。
我欲哭無淚。
視死如歸地盯了他兩秒後,深吸一口氣。
猛地將頭埋進了他的胸口。
鬼哭狼嚎,張口就來。
「沈桉哥哥!」
「我錯了!我錯得太離譜了!」
「是我鬼迷心竅!」
真誠,永遠是必殺技!
只要滑跪夠快,惡毒女配的結局就追不上我!
我吸了吸鼻子,淚眼花花地望向沈桉。
可憐道:
「沈桉,我才二十歲,你得允許我犯錯啊。」

-3-
空氣仿若凝滯。
男人的身體僵了一瞬。
隨後,大概是被我撞到了傷口。
他痛得低喘一聲。
才猛地將我推開。
「江阮阮,你以爲一句道歉就能勾銷?」
「你他媽以爲你是誰?」
他雙眸猩紅。
看我的眼神,恨不得將我凌遲。
完了完了。
沈桉還是想弄死我。
我嚇得眼淚簌簌往下掉。
手忙腳亂,從衣服內側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紙條。
小心翼翼展開,遞到他面前。
這是七歲那年,沈桉寫給我的。
過去太多年,紙面已經泛起細微粗糲的絨毛。
鉛筆寫下的字跡也隨一模糊。
但仍能依稀辨認出上面的字——
「阮阮做什麼都會原諒券。」
其實,只是一件很小的事。
他打翻了我的牛奶。
可大概是被寵壞了,我哭鬧個不停。
一向像個小大人模樣的沈桉第一次慌了神。
爲了哄我,寫下了這張紙條。
其實上輩子,我也拿出來過。
在他即將送我進精神病院前。
只是那時我已壞事做盡,無力迴天。
說實話,落得那樣的結局,我不恨沈桉。
畢竟原劇情裏,我乾的確實不是人事。
而現在,這是我最後的保命符。
沈桉看着那張皺巴巴的紙條,怔住了。
大概是沒想到,我還留着。
幼稚的承諾,在此刻被當了真。
他冷淡的脣,繃得筆直。
我眼淚還在掉個不停。
良久,沈桉眸子裏的冰冷終於鬆動。
他放開了捏我肩的手。
果斷起身,離開。
出門前,最後深深看了我一眼。
留下一句:「江阮阮,別再做讓我噁心的事。」
噁心?
是啊,這種變態的情感。
確實噁心。
我劫後餘生般跌落在地。
眼角還掛着未乾的淚珠。
手裏卻迅速掏出手機——
喊出了海豚音。
「媽!」
「快送我出國留學!」
「德國,去德國!」
沈桉是女主的。
他兩佳偶天成,我腦子抽了纔會去又爭又搶。
把自己玩死。
我相信。
在德國本科的三年將會是我人生五年中最難忘的七年。
七年以後,男女主早已塵埃落定。
我自然也不會再重蹈覆轍。
下場悽慘。

-3-
沈桉迴歸,給羣龍無首的團隊打了一針強心劑。
這場比賽關注度很高。
無數資本的目光,都落在這裏。
新星們也削尖了腦袋想要出Ţú₆頭,獲得融資。
沈桉複賽第一天。
新聞通過手機彈窗推送給我。
我看了一眼。
他穿着剪裁得體的西裝,身形挺拔,五官鋒利,無邊框的鏡片,透出沉穩高智感。
與在地下室的狼狽模樣天差地別。
鏡頭裏。
他透過紛亂的人羣,和女主對視。
同看我時含恨的眼神不同。
在女主面前,他的眸子永遠自信堅定。
好似在無聲地說,一切有我。
意氣風發Ťù⁻,無往不勝。
我熄了屏。
小說裏,地下室的囚禁不過是開胃菜。
後期,我硬生生將沈桉一個矜貴少年折磨成了陰暗瘋批。
將他身上的傲骨根根打碎。
讓他失去所有,只能在陰溝裏仰視我,攀附我。
最後更是因愛生恨,想要開車撞死他和他的家人。
我揉了揉發疼的太陽穴。
這哪是愛啊。
這是純把男主當日本人整啊。
也怪不得沈桉恨我。
我緊緊攥着要去院長辦公室蓋章的留學資料。
腿蹬得更快了。
沈桉。
柏林距離海市 8500 公里,時差 7 個小時。
這是我能想到的,離你最遠的距離了。

-4-
這幾日,爲了辦留學手續,我忙得腳不離地。
走在路上,還緊盯着手機回系主任的消息。
以至於迎面撞上來人。
我揉揉腦門,剛想道歉。
一道輕笑聲從前面傳來。
「呦,這不是沈哥的小青梅嗎?」
「這麼巧,又和咱們「沈哥」偶遇呢?」
抬眸,正好對上沈桉冰冷警惕的眼神。
他擰着眉。
垂在身側的手掌握緊。
打量我許久,眸子裏除了牴觸與厭惡,似乎還藏着一絲複雜莫名的情感。
他語氣生硬。
「你怎麼在這?」
我心底一涼。
張了張嘴,還是沒把那聲「沈桉」喊出口。
旁邊人還未覺察出異常。
「什麼叫偶遇?就江學妹粘沈哥那勁,就差沒在沈哥身上裝定位了,咱們去哪,人學妹就跟到哪。」
衆人都當他在打趣我。
我卻覺得如芒在背。
握着的手機突然就成了燙手芋頭。
差點被我甩飛出去。
因爲裏面,真有連接沈桉的定位系統。
自從女主出現在沈桉身邊。
他們成了並肩而行的搭檔,有了我永遠也插入不了的話題。
就像是一道將我排斥在外的結界。
我的不安,逐漸強烈。
在變態佔有慾的作祟下,我在沈桉手機上裝了定位系統。
將每次監視當作偶遇。
牢牢守在沈桉的身邊,將他囚禁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甚至得意地享受着周圍人的調侃。
在女主面前故意製造莫須有的曖昧。
不止沈桉要窒息,我也要窒息了。
「不過沈學妹這次怎麼沒來看我們比賽?不會是跟我們沈哥吵架了吧?你兩還有隔夜仇呢?」
衆人的視線,依舊很沒眼力見地在我和沈桉身上曖昧遊走。
何止是吵架啊……
已經算是謀害了吧。
只見沈桉臉色越來越沉。
我心底暗暗叫苦。
目光下意識看向女主。
姜清辭人如其名,清冷動人。
聽見衆人的打趣,臉上並無異色。
甚至也饒有興致地看向我。
不愧是女主,果然沉穩大氣。
根本不屑於跟我一個惡毒女配鬥。
可脫離劇本,我江阮阮其實就是個慫蛋。
就在我死命搓手,不知道該如何脫身時,
一道拽得二五八萬的聲音突然響起。
「姜清辭在哪?」

-5-
順着聲音轉頭。
差點被一道 24k 純金光芒閃瞎。
男人狂放不羈的眉眼透着股狠厲。
提着鐵棍的手,青筋爆起。
配上這張狂的髮色。
活脫脫一拽酷惡霸形象。
可惜。
我搖了搖頭。
跟男女主作對,只會是炮灰下場。
但這人看着,怎麼有點眼熟?
沈桉不動聲色地擋在女主身前。
眼眸微冷,沉聲反問。
「你找她什麼事?」
校霸揚起鋒利的眉。
與沈桉對峙,絲毫不落下風。
「有人託我給她帶句話。」
他煞有其事地杵了杵手裏的鐵棍。
勾起脣角,語氣威脅。
「姜同學一個人走的時候,注意安全,小心……」
話還沒說完。
我就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跳了起來。
怎麼是他!
我踮起腳,伸手繞過校霸的脖子,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悻悻開口:
「抱歉啊,這我朋友,他認錯人了!」
「我跟他,先去敘敘舊。」
我笑得心虛。
剛要溜。
卻被沈桉拽住了手腕。
幽深的視線在我圈住校霸的胳膊上停了一瞬,又落回我的臉上。
他臉色有些難看。
「我怎麼不知道,你有這麼個朋友。」
沈桉怎麼回事?
經歷上次的囚禁,他不應該恨死我了嗎?
怎麼會突然關心起我的交友問題。
我信口胡扯。
「剛認識的,就你們去比賽的時候。」
「我這段時間不是沒跟着你了嘛,所以你不知道。」
「沈桉,你一前總說讓我交點新朋友。」
「我交到新朋友了,你開心嗎?」
我小心翼翼地看向他。
沈桉脾氣再好,也會被纏煩的。
受不了我的過度糾纏時。
他便會揉着眉心,忍下不耐,和聲勸我。
「阮阮,除了我,你是不是也得有點新朋友?」
我要走了。
最後和沈桉不多的相處機會里,我多少希望,他能開心點。
沈桉沒有高興,也沒有生氣。
只是收回了握住我手腕的手,垂在身側,握緊成拳。
一雙沉黑的眸子盯着我,深不見底。
然後沉默地,目送我離開。

-6-
走出好遠,校霸才掙脫我的禁錮。
他抓了抓凌亂的髮型。
冷聲質問道:「喂,你什麼意思?」
我故作鎮定地開口。
「剛剛沈桉還在呢,我這不是怕你露餡嗎?」
沒錯。
威脅女主的校霸叫程烽,是我僱的。
我給錢,他辦事。
聽完我的話。
他冷眸微垂,帶着濃濃的諷意。
「放心,我有職業操守,拿了你的錢,自然不會把你供出來。」
面前人彎下腰。
眯起鋒利的眼,凌厲地打量我。
眼神裏充斥着不屑。
「怎麼?江大小姐,怕了?」
我知道,他在激我。
皺起的眉心,泄露了他的焦躁與不安。
他需要錢。
程烽父母早逝,家境貧寒,被奶奶拉扯長大。
如今老人生病住院,高昂的醫藥費將他逼上了絕路。
原劇情裏,我利用這一點。
讓他成爲了我最趁手的一把刀。
惡毒女配的打手,自然也不會有好下場。
程烽死在一個雨夜。
他綁架了女主。
在與警察的交鋒中,挾持女主做人質。
試圖與女主同歸於盡時,被開槍射殺。
「我」用錢買斷了他的道德、未來,乃至性命。
可最後,「我」還是沒幫他救奶奶。
胸口猛地抽痛。
我彷彿從噩夢中驚醒,渾身發軟。
對那個「我」,心生恐懼。
我從包裏掏出一張卡。
「這是一百萬。」
程烽神色微變,勾起一絲嘲弄。
眸子卻倏地黯淡,壓抑着扭曲掙扎的瘋狂。
嗓音低沉沙啞。
「一百萬,夠買她的命了。」
我皺眉,認真伸出兩根手指。
「不,是兩條。」
他眉頭皺得更甚。
我接着道:「我要你以後好好保護姜清辭,不能讓她受一點傷害。」
姜清辭身爲女主,自然也擁有女主的標準出廠設置——一身賭債的爸、重男輕女的媽、生病的弟弟,破碎的她。
就當花錢,給她配個保鏢。
也算是對一前總欺負她的一點補償。
我將卡塞進男人襯衫胸前的口袋。
盯着他的臉,惡狠狠道:
「至於你,以後老老實實給我當個好人,每天默唸三遍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
「否則——」
「我就告訴你奶,你在學校拿利羣燙同學屁股!」
「我看你維持的乖乖學生形象還怎麼裝得下去!」
我看着程烽那張又拽又兇的臉,青了又紅,紅了又白。
爽了。
明明當個好人更爽啊。
我揉了揉抽痛過後依舊難受的胸口。
眼眶酸脹。
怎麼會做那麼多壞事呢。

-6-
落日餘暉。
江城的午後,依舊燥熱。
我穿着白色吊帶裙,穿梭在偏僻的燒烤街。
攤位剛擺出沒多久,只零星坐了幾桌。
大多是光着膀子的男人,吹噓着時政,夾雜着葷段子。
感覺到有不懷好意的目光緊隨着我的身影。
我皺了皺眉。
加快了腳步。
七拐八拐進了巷子,日頭已經徹底落了下去。
巷子也融入了夜色。
身後有悶重的腳步聲響起,越來越近。
我不自覺地加緊了步子。
突然,一雙粗糲的手掌搭上了我的肩膀。
油膩又含糊的笑聲在耳邊響起。
「小妹妹,陪哥哥喝點酒唄?」
我轉頭。
一張醉醺醺的刀疤臉闖進視線。
我淡定道:「叔叔,猥褻可是犯法的。」
他笑得臉上黑紅的橫肉都皺了起來。
「說那麼難聽幹嘛?」
「這裏可沒監控。」
我勾起脣角。
「沒監控嗎?那就太好了。」
「揍他!」
一個布袋從天而降,套住了男人的腦袋。
將人拖倒後,程烽的拳頭不留餘力地往他身上招呼。
這人就是姜清辭的生父。
不僅從小家暴妻女,好賭成性。
還常常在這條偏僻的巷子猥褻學生。
純粹的社會垃圾。
最近因爲賭博欠了不少賭債,不久就找上了嶄露頭角的女主。
逼女主賣身給他還債。
我越想越氣,趁亂狠狠踹了他一腳。
「人渣。」
等地上的人徹底沒了動靜。
我才拍了拍手。
對程烽道:「走吧。」
程烽看了眼地上的人,眼神冷寂。
抬起球鞋,又狠狠地在男人的右手上碾了碾。
這點傷最多讓他躺上半個月。
Ŧū⁻可若等有人發現他,報了警。
從他身上摸出毒品的時候,這姜廣遠的好日子就得到頭了。

-7-
等程烽送我回到宿舍,已經是深夜。
晚風徐徐。
沈桉立在宿舍前的樹下。
大概已經等一會了,肩頭落了幾顆不知名的小花蕊。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了眼程烽離開的方向。
心裏莫名有些心虛。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
沈桉看我的眉眼裏含着幾分怨氣。
「我們明天要去福祿山。」
沈桉說話時,小半張臉都藏在眉骨的陰影下。
我抬眼,小心揣摩着他的臉色。
對着如今態度冷淡的沈桉,不知該怎麼相處。
都說破鏡難圓。
我和沈桉一前關係再怎麼好,現在也生出永遠無法癒合的嫌隙了。
換做是我,被沈桉囚禁折磨,也肯定不會原諒他。
只是心裏還是有些惋惜。
畢竟十幾年的感情。
我悻悻開口。
「沈桉,我知道你還在生我氣。」
「你放心吧,我以後不會再纏着你……」
話還沒說完。
「不是已經和好了嗎?」
清冷月輝下,少年好看的眉輕輕皺起。
疑惑反問。
和好了?
嗎?
我微怔。
沒等我反應過來。
他接着道:
「我們明天去勝安寺還願,準備在山上露營。」
「你也去……拜拜佛。」
不知想到了什麼。
他眉頭皺得厲害。
「我給你請了個大師。」
大師?
沈桉不會真覺得我是邪祟上身了吧。
像沈桉這樣極端的唯物主義者,也會信神佛驅邪一說嗎?
我啞然。
可惜,受劇本限制,我根本無法告訴他真相。
劇情裏,淨安山一行,我又哭又鬧求沈桉帶上了我。
一後心生歹計,讓女主迷路。
再讓程烽將她推下了山坡。
我背後起了冷汗。
止不住地顫抖。
心裏不停默唸。
殺人是犯法的,殺人是犯法的。
「明早我開車過來接你。」
回過神,我頭搖得像撥浪鼓。
「我不去,我真不去,我還有事。」
「什麼事?」
他聲音平穩短促。
我急得額頭冒汗。
「跟朋友有約了。」
沈桉平靜的眸子直直盯着我。
「和程烽?」
我騎虎難下。
除了沈桉,我幾乎沒有朋友。
一時也想不出其他人,只能硬着頭皮點頭。
晚風拂過。
綽綽樹影掠過沈桉的臉,明明暗暗。
聲線壓得極低,像是在忍耐什麼。
「你跟程烽怎麼認識的?」
「江大小姐——」
沈桉的聲音像淬了冰,倏地寒徹。
「是給了他多少好處,才能讓他這麼幫你。」

-8-
明明是酷熱的炎夏。
我卻如墜冰窖。
手腳發涼,血液凍得僵硬。
我說沈桉怎麼還會來找我。
原來是想警告我。
離姜清辭遠一點。
可我已經不會再傷害她了。
記憶裏溫潤如玉的臉,此刻冷得陌生。
垂眸審視,不含一絲感情。
讓我想要辯解的話,都堵在了喉口。
啞然失聲。
「讓程烽跟蹤姜清辭,去她兼職的地方大鬧害她丟了工作,Ťŭ̀ₓ現在又當着我的面威脅她。」
「江阮阮,你到底想幹什麼?」
一直維持的平和表面終於因女主而撕破。
我不禁後退兩步。
卻猛地被他拉住手腕。
「程烽不是什麼好人。」
「是不是他把你教壞了?」
我看着沈桉發怒的眸子,渾身冰涼。
迷茫看着他。
「沈桉,如果,我就是這麼壞呢?」
有時候,我也會分不清。
劇情裏的我,和現在的我,是不是同一個我。
所以,纔會迫切想要逃離。
比起傷害沈桉與姜清辭,更讓我難過的是,我成爲我不想成爲的人。
一個喪失了良知與道德的瘋子。
我嘆了一口氣。
「沈桉,你別管我了。」
路燈的黃暈落在沈桉的臉上。
能看見他眼下明顯的青色與疲憊。
語氣明顯重了。
「你到底在鬧什麼?」
「明天,跟我去和姜清辭道個歉。」
「其他的,你不用管,我會替你解決。」
他揉了揉緊皺的眉心,看起來耐心即將消磨殆盡。
「阮阮,乖一點。」
「我不可能永遠爲你收拾爛攤子。」
比起道歉,永遠退出你們的生活,纔是正解。
我甩開了沈桉的手。
揚起倔強冷硬的臉。
「沈桉,你明知道我討厭姜清辭,爲什麼還要逼我和她道歉?」
「如果不想被我傷害,那你們,就永遠不要出現在我面前。」
沈桉臉色微頓。
「江阮阮,我們十三天沒見了,你對我就是這個態度嗎?」
我認真同他對視。
「沈桉,我不想再見到你了。」

-9-
月落西沉。
陽臺時不時襲來一陣夾着草木味的熱風。
我一點點看着沈桉離開的背影。
同時發送語音。
「爸,你一定要記得投資沈桉的團隊。」
「他們真的很有實力。」
原劇情裏。
我不僅沒有支持沈桉的項目,甚至利用家族的人脈對他們圍追堵截。
加上與沈家鬧翻。
沈桉的創業歷盡波折。
這一次,我想送他們一段坦途。
從此,橋歸橋,路歸路。

-10-
晨光熹微。
沙沙作響的樹葉偶爾攜來一陣清涼。
沈桉給我發了幾條消息。
我沒回。
很快,電話打過來。
「阮阮,別鬧了。」
頗有些無奈的語氣。
似乎我在沈桉眼裏,只剩下無理取鬧了。
我不自覺握緊手機。
「沈桉,我昨天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那邊軟下來幾分。
「以前這種聚會,你不是總吵着要來?」
「要是不帶上你,又得鬧好幾天脾氣。」
我啞然。
劇情裏的我,佔有慾太強。
一想到,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沈桉和姜清辭言笑晏晏的模樣,就會發瘋似地嫉妒,又哭又鬧,只想着毀了一切。
沈桉的團隊裏,沒有人真心喜歡我。
不怪沈桉生厭。
我也厭惡那樣的自己。
「沈桉,我今天還有事,真不去了。」
「今天週六,你能有什麼事?」
語氣又冷硬下來。
不遠處,程烽的聲音適時響起。
「江阮阮,你喫包子還是油條?」
空氣彷彿凝滯了兩秒。
「嘟——」
對面掛斷了。
我收好手機,平靜接過程烽遞來的早餐。
我沒騙沈桉,我確實很忙。
忙着退學,忙着申請學校。
忙着離開他的世界。

-11-
宿舍門口,沈桉靠在黑色轎車旁。
黑色襯衣,氣場冷冽。
然後不由分說拽過我的手腕,將我塞進了副駕駛。
呲啦——
安全帶被暴力拉出。
冰涼的手掌從鎖骨開始,劃過前胸,將帶勾利落地扣進卡座。
最後用力握住了我的腰側。
將我緊緊按在車座上。
像是某種懲罰的禁錮。
惹起一陣顫慄。
沈桉的臉離我只有一寸。
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我的眼睛。
讓我能清晰看到,他濃密眉峯下隱忍的怒氣。
喉結滾動。
「江阮阮,乖一點。」
門被關上。
劇烈的心跳還沒平復。
車已經啓動了。

-12-
淨安山。
我遠遠落在衆人身後。
撿了朵野花,幽怨地扯着花瓣。
一瓶純淨水突然闖進我的視線。
我抬頭。
沈桉皮膚白皙,額頭微微滲出汗珠,在陽光下閃着碎光。
臉冷着,卻藏不住關心。
「怎麼了?」
我軟下聲求他。
「沈桉,我走不動了。」
「我能不能就在前面那個亭子裏休息,等你們下山啊。」
淨安山不高,海拔不過幾百米。
我有些心虛。
沈桉微愣。
我們最近總是吵架,已經很久沒有好好說過話了。
見我態度軟下來。
他臉色緩和不少。
在我面前蹲下身。
聲線乾脆:「上來ťŭ₈。」
我嚇得後退一步。
因我遲遲不動。
他轉頭,皺眉看我。
「你以前爬山累了,不都是我揹你上去的。」
我啞然。
沈桉對我,真的很好。
從小,我想要的東西,只要張口,沈桉就會把它捧到我面前。
犯了錯,也總是他把我護在身後。
我確實被沈桉養得太過嬌縱。
所以纔會對這份偏愛產生獨佔的執念。
到了山頂的平地。
衆人忙着搭帳篷,擺燒烤架。
我默默遠離人羣,準備獨自出去走走。
直到進了一片高樹林,草木茂密。
才發現姜清辭跟了上來。
她對我沒什麼好臉色,但也遞給我一瓶驅蚊水。
「一個人出去亂跑,只會給人添麻煩。」
我有些受寵若驚地接過。
「謝謝。」
她沒好氣道:「沈桉搭帳篷抽不開身,讓我過來看着你。」
「沒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轉身,又停住了腳步。
「我和沈桉已經商量好了,畢業以後各自發展。」
「你不用把我當成假想敵。」
我張了張口,卻發不出聲。
像是有一道電流穿過我的神經。
只覺得疼痛難忍,越發焦躁。
連着姜清辭的話,也聽出了幾分顯耀的意味。
像是受到某種驅使。
我伸出手,想拽住她的衣角。
四面是遮天蔽日的羣樹,腳邊是陡峭的斜坡。
只要推一把,她就會摔下去。
等沈桉找到她,說不定屍骨都寒了。
可我。
分明不想的。
我心一橫,閉上眼,讓自己重心偏移,向下倒去。
身體重重落地,然後開始翻滾。
隨後便是姜清辭的驚呼聲。
劇痛讓我的意識清醒了幾分。
徹底擺脫了那種彷彿受操控的感覺。
可翻滾的眩暈和皮膚被撞擊、劃破的痛楚都狠狠拉扯着我的神經,疼得我呲牙冒汗,眼冒金星。
等身體終於被什麼攔截、停住。
我也疼暈了過去。
再醒來,已經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我掀起眼皮,剛好看見沈桉的臉色沉得嚇人。
「我說了,跟我沒關係。」
姜清辭臉色倔強,與他對峙。
而我可憐虛弱。
彷彿劇情中的角色對調。
謀害,成了陷害。
沈桉臉色冰冷。
「我現在沒空跟你說話。」
「但姜清辭,我警告過你,有什麼事可以找我,我會給你滿意的補償。」
「不要動她。」
姜清辭氣得深吸一口氣。
「不可理喻。」
我忍着渾身的疼痛。
虛弱開口:「沈桉。」
沈桉聞聲低頭,眼眶紅了一圈,看着我,又氣又心疼。
「是我自己摔下去的。」
我將嘴脣附在他的耳邊,輕聲道:
「是我想推她沒推成,纔不小心摔下去的。」
沈桉漆黑的瞳孔猛地微縮。
「你看,我就是這麼討厭你們。」
「所以,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
好疼啊。
意識混沌浮沉一間。
我記起六歲那年。
沈桉拿着書,故意板着臉,學着小老師的模樣,教我古文。
「見善如不及,見不善如探湯。」
向善,是沈桉教我的第一句論語。
淚水從眼角滑落,灼傷心肺。

-13-
我住了一週的院。
期間,因爲我的極端牴觸。
沈桉沒再出現過。
都是程烽照顧的我。
只是偶爾出去透氣時,能看到拐角處落荒而逃的熟悉身影。
出院後。
沈桉只聯繫過我一次。
說要帶我去精神病院看病。
嚇得我差點把他拉黑。
退學手續辦得很快。
離校那天,程烽主動過來幫我搬行李。
原本的純金髮型逐漸褪出暗黃。
看起來,少了幾分凌厲。
「記得答應我的,我走後,替我好好照顧姜清辭。」
這女主碰上我這麼個禍害,還是挺倒黴的。
「程烽同學,你可不能拿錢不辦事啊。」
程烽將第四個行李箱抬上車。
然後淡淡掀起眼皮,看我一眼。
「那個沈桉看我跟看殺人犯一樣。」
「何況,我連他們實驗室的門都進不去。」
我急了:「你收了我錢的。」
他低下頭,神色不明。
「知道了。」
隨後便陷入沉默。
直到地上行李搬空。
程烽終於再次出聲,語氣淡淡:「你真要去留學?」
我莫名。
「我學都退了,還能有假?」
「你不會覺得,我在對沈桉欲擒故縱吧?」
「沒有。」他回答得短促乾脆。
桀驁少年依舊皺着眉,神色猶豫。
我瞭然。
「你放心,你奶奶的醫藥費我會負責到底的。」
「你有需要,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
程烽眉頭鎖得更緊了,像是有些生氣。
彆扭地將頭轉向一邊。
我搭上他的肩,拍了拍,示作安慰。
「程烽,你答應過我,一定要當個好人,好好過好你的人生,別隨便把命賣給別人,知道嗎?」
就算是 npc,也該有屬於自己的人生。
「還有。」
「保護好姜清辭。」
這不僅是爲了女主,也是爲他自己。
沒有我的推動,程烽不會站在他們的對立面。
跟男女主修復好關係,對他有利無弊。
我還想再叮囑他些什麼。
背後卻突然升起一股涼意。
「你們在幹什麼?」
熟悉的聲音,冷若寒冰。

-14-
沈桉還穿着西裝,像是剛談完合作。
身形挺拔,立在原地,周遭的氣壓似乎都低了下來。
鏡片下,那雙探究的眼睛死死盯着我。
隨後,眼神在敞開的後備箱上掠過一瞬。
眸底更寒了。
「你要搬宿舍?」
我的手心開始微微冒汗。
像是預感到危險的信號。
下意識隱瞞了我要出國留學的事。
飛快道:「宿舍住不太習慣,我想出去住。」
「和他?」沈桉眯着眼,接得很快。
鋒利的眼神一轉。
落在一旁的程烽身上。
面色更冷。
沒等我回答,又兀自開口。
聲音很低,透着危險。
「難怪。」
「你最近也不怎麼和我聯繫了。」
喉結剋制滾動。
抬手,慢條斯理地取下眼鏡。
臉色冷到極致,走到我身前。
然後緩慢又平靜地將我搭在程烽肩上的手輕輕拿下,像是對待什麼易碎的琉璃。
下一秒。
側身。
耳邊傳來極快的破風聲。
青筋暴起的拳頭落在了程烽的臉上。
接着蹲下身,抓住程烽的衣領。
神色依舊沉靜得可怕。
「程烽是吧,我調查過你。」
「果然是沒有父母教養的Ṭŭ⁶東西,就這麼喜歡破壞別人的感情嗎?」
我從未見過這樣的沈桉。
外人眼裏永遠冷淡矜貴、從容不迫的天一驕子。
曾經在我面前,永遠溫厚包容,笑容和煦的沈桉哥哥。
此刻卻像一頭髮怒的獅子,言語刻薄。
程烽任由他拽着,抬起手背,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
然後勾起脣,衝他挑釁一笑。
我心臟幾乎要跳出喉口。
「沈桉,你瘋了!?」
沈桉聞言,轉頭。
眼眶紅得像是染上了血色。
咬着牙,一字一句都含着盛怒。
「江阮阮。」
「我還沒死呢!」
而盛怒下,還藏着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你別忘了,我兩還沒分手!」
「我和姜清辭只是同門師兄妹,後續也不會再有合作。」
「江阮阮,不要再把我推開了。」
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我頭腦發懵,愣在原地。
良久,才怔怔道:
「沈桉,在我心裏,我們從來沒有在一起過。」
音落,沈桉的眼裏盛滿震驚。
像是氣急了,又覺得荒謬與恥辱。
聲音滯澀。
「江阮阮。」
「你玩我呢?」
我望着沈桉。
複雜的情緒交織在心頭。
原來。
在劇情裏。
「我」不擇手段,拼了命也要搶來的東西,早就已經得到過了。

-15-
沈桉走了。
離開前看向我的那一眼,唯有不甘與失望。
車平穩行駛。
後座。
我拿出醫藥箱,準備給程烽的傷口消毒。
「你喜歡的人也喜歡你,爲什麼還要走?」
程烽靠在車背上,微微仰頭。
極輕地看了我一眼,又很快移開。
我用藥棉沾上碘酒。
臉上故作高深。
「你懂什麼,沈桉是姜清辭的。」
「他們現在沒在一起,以後也會在一起。」
「這就叫做,天命。」
程烽側目。
沒有反駁。
只是安靜地看了我很久。
「江阮阮,你眼眶紅了。」
他突然煩躁似地抓了抓凌亂的頭髮。
沒好氣道:
「雖然他剛剛打了我一拳,我應該說些詆譭他的話。」
「但我一前跟蹤過他們,他和姜清辭確實什麼也沒有,反倒是因爲你,他來找過我……」
程烽的話停在這。
嘴脣繃得筆直,臉上袒露出抗拒。
我垂眸。
「程烽,你是不是忘了,當初爲什麼會跟蹤姜清辭?」
「我第一次找上你,是讓你找機會——」
喉嚨突然哽住,良久才滯澀吐出:
「廢了姜清辭的手。」
讓她再也做不了實驗。
毀了她,同時也毀了你。

-16-
我還是去找了沈桉。
畢竟那天他說的話。
我回去後輾轉反側,想想還是覺得心虛。
明明是爲愛陰暗瘋批的惡毒女配。
怎麼搖身一變。
成了玩弄男主感情,還腳踏兩隻船的綠茶白月光。
於情於理,我都該給他個解釋。
再爲我一前的所作所爲向女主道歉。
最後好好跟他們道個別。
我也將開啓,屬於我江阮阮的,嶄新的人生。
無人的走廊。
實驗室大門緩緩打開。
我站起身。
趕緊湊上去。
腿蹲得有些發麻,走起來一瘸一拐。
「你怎麼來了?」
他沉着臉。
大概是還在氣頭上。
可看着我,眼裏還是流露出不忍。
「蹲在這幹嘛,怎麼不直接打電話。」
我笑了笑。
「我給你發消息了,你可能沒看到,給你打電話,又怕打擾你做實驗。」
「對了,沈桉,姜清辭在嗎?」
我從包裏拿出一個文件夾。
裏面是我給她的道歉信。
還有一筆錢,足以支付她弟弟的醫藥費。
女主對她弟弟感情複雜,我將決定權交給她自己。
「我有東西要給她。」
「你放心,我真的是來道歉的。」
沈桉眼底閃過猶豫。
實驗室大門再次打開。
一道靚麗的身影出現,順便,白了我一眼。
我還是露出驚喜,乖巧地向她揮了揮手。
「姜清辭!」
話音剛落。
眼前的畫面定格在了此瞬。
時間停滯。
世界仿若靜止。
一切褪作黑白。
只剩下一道沒有情感的聲音波動,貫穿我的腦海。
「劇情修正。」
再次感知到時間流動。
身體已經脫離了我的控制。
我像是被硬生生剝離出來的一道意識。
只能眼睜睜看着自己的身體拿着刀。
惡毒與憎恨重新爬上了「我」扭曲的臉。
「姜清辭!你敢跟我搶沈桉,去死吧!」
危急關頭。
沈桉幾乎沒有任何遲疑。
擋在了姜清辭的身前。
刀尖沒入他的肩膀,顫抖着停了下來。
可還是有血,汨汨流出。
「沈桉!你就這麼愛她,願意替她去死嗎?」
「我」嫉妒得發狂。
又恨又怨。
沈桉臉色慘白。
卻還是伸出手,輕輕捂住了「我」的眼睛。
隔絕了滿目鮮紅。
「阮阮。」
「別怕。」
「別做錯事。」
我只能隔着虛空,麻木地旁觀着一切。
連痛苦,都感知不到了。

-17-
沈桉被送進了醫院。
就連上救護車的間隙,都還在安撫我。
「阮阮,別擔心。」
「先好好上學。」
「一切有我。」
他流了很多血。
臉色也白得不像話。
卻還覺得自己是那個能爲我遮擋一切的沈桉哥哥。
就連姜清辭那麼厭惡我的人,也忍不住同我說話。
「江阮阮,你應該慶幸。」
「無論你做什麼,都有沈桉給你兜底。」
「不然你以爲,就憑你一前那些小手段,我不會反擊嗎?」
她冷眼掃過我們。
沒忍住罵道:
「兩個瘋子。」
我只覺得渾渾噩噩。
覺得自己有時懸在虛無中,有時,就握着那把刀。
將手中的文件袋塞到姜清辭的懷裏後。
便跌跌撞撞地跑開了。
意識迴歸後。
我訂了最早的航班,飛了柏林。

-18-
我沒有入學。
只是找了一個人煙稀少的小鎮,住了下來。
房東是位心地善良的華裔老太太,信奉基督教。
她住在市中心,偶爾會來看看她鎮上的房產。
這次還給我帶了兩袋新鮮水果。
我剛出遠門回來,正拍打着身上的塵土。
接過水果時,臉上露出欣喜。
她看我的眼神,帶着些憐憫。
「今天又去看了?」
「找到合適的……」
我知道她對那個詞有些忌諱。
衝她笑了笑。
「還沒呢,那些地方都不合我心意。」
她問:「你這個病,不再看看?只要活着,總歸是有辦法的。」
我笑笑。
「沒救了。」
「醫生說,是絕症來着。」
房東太太搖着頭, 面色哀傷地離開了。
我看着手裏的地圖, 繼續尋找着。
我想找一塊墓地。
夏有陽,冬有雪。
秋天落葉融入泥土,在春天滋養出搖曳的花。
我仰頭, 看了看晃人眼的太陽。
如果我還有最後一次反抗這個世界的機會。
那便是死亡。
我不想傷害沈桉,不想傷害無辜的人。
不想我的父母年近半百,有一個殺人犯女兒。
不想, 活成讓自己痛苦的樣子。

-19-
我找了三個月, 也沒找到一塊心儀的地。
只找到了一個裹着黑色大衣的男人。
如同冬日的肅陽。
眼底卻翻湧着剋制不了的思念。
我後退了兩步。
卻惹得那人神色慌張。
快步上前握住了我的手。
緊得像是要將彼此的血肉相融。
「江阮阮。」
他將我擁進懷裏, 聲音顫抖。
我沒掙扎, 只是笑着對他說:「沈桉, 我給你講一個故事吧。」
出乎意料的是, 故事講得很順利。
故事裏的男女主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惡毒女配也得到了她應有的結局。
一路上, 沈桉都在沉默。
直到故事結束。
他垂眸看我時,眼眶微紅。
「阮阮,結局不是這樣的。」
我愣住。
沈桉怎麼會知道。
其實, 還有一段, 我沒講。
劇情裏。
婚後第三個月,沈桉跳樓自殺了。
姜清辭爲他舉辦完葬禮後,面對記者的追問,只說丈夫是鬱鬱而終,兩人因事業捆綁結婚, 感情不深。
隨後就重回公司, 繼續在商場叱吒風雲。
沈桉握着我的手,細細摩挲着,帶着深深的眷戀。
看我的眸子裏彷彿流轉過諸多歲月。
藏着洗淨鉛華的溫柔。
「阮阮, 我也給你講個故事吧。」
「女孩死後,他好像活得更痛苦了。」
「總是覺得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日日苦想, 夜夜失眠,每晚都在噩夢中驚醒。」
「後來慢慢想起, 就覺得, 該去陪她了。」
我心臟猛地抽痛了一下。
「忘了什麼事?」
他將我的碎髮溫柔地挽到耳後。
看我的眼神,宛若看稀世珍寶,眷戀、歡喜。
「你還記得你小時候打碎了我爸的古董花瓶。」
「我跟你說了什麼嗎?」
我怎麼會不記得。ṭŭ̀²
那時的沈桉, 與他父親關係並不好。
替我擔下錯事後, 捱了很重的打。
我哭着向他道歉,說自己以後再也不犯錯了。
那個曾一句一句教會我《弟子規》的少年卻滿臉縱容。
「一個花瓶而已,打碎了便打碎了。」
「哥哥會永遠陪着你, 保護你。」
思緒翻湧,我看着沈桉, 百感交集。
「阮阮。」
「別害怕, 我不會再食言了。」
我盯着他:「什麼時候知道這些的?」
他輕拉過我的手,放置他的右肩。
表情虔誠得像在立誓。
「還得感謝你這一刀。」
我難過得要命, 但還是故意扯出笑威脅他。
「沈桉,你就不怕?我哪天突然失了心智,往你心口上扎?」
他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
笑得雲淡風輕。
「那我給你遞刀。」
我捂着臉抽泣:「沈桉,我從來沒想過傷害你。」
他紅了眼眶, 溫柔將我擁入懷裏。
「我知道,我應該知道的。」
「我養大的阮阮,是最會愛人的女孩。」
夕陽殘暉。
我和沈桉就這麼牽着手。
走在落葉林間。
走在回家的路上。
走向我們未知的命運。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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