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的意外死亡

老公有一份人身意外險，價值五百萬。
受益人是我。
他游泳時，溺水死亡。
婆婆報警，指證兇手是我。

-1-
問詢室。
兩位警員與我做筆錄。
趙警員：「李素，7 月 14 日下午 2 點到 4 點，你在哪裏？」
我：「那天下午我一直在家，哪兒都沒去。」
趙警員：「有證據能夠證明你沒出門嗎？」
我搖搖頭：「我家沒有安裝監控，女兒在我媽家，我老公去看望婆婆，家裏只有我自己。」
孫警員：「你和王立行感情怎麼樣？」
我：「結婚十年，很少吵架。他工作忙，我在家開網店，日子過得還不錯。」
孫警員：「可是，你婆婆報警，說你們夫妻經常打架，王立行多次提出離婚，你一直不同意。」
我沉默了幾秒鐘。
「婆婆她還好意思說？我老公在外面又找了個女人，年輕漂亮，所以他想離婚。」
趙警員：「你剛纔爲什麼撒謊？」
我認真道：「我沒有說謊，老公收入高，我掙錢貼補家用，女兒乖巧聽話，我們確實是幸福的一家。」
孫警員：「王立行多年前買了一份意外險，受益人是你，對嗎？」
我點頭：「是的，如果沒有小三，老公很愛我和女兒。只要我不離婚，他總有玩夠的一天，早晚能迴歸家庭。」
趙警員：「根據你婆婆的供詞，上個月，王立行提出變更受益人，你與他大吵一架。」
又是婆婆在挑撥離間。
我攥緊拳頭，壓抑着胸腔的怒火。
「是的，他想把受益人改成婆婆，他很孝順。」
孫警員：「你不同意，所以，你設計殺死了王立行騙保金？」
我一口否認：「我老公死亡，只是意外。我一直用心維護我的家庭，怎麼可能殺他？」
趙警員：「王立行的屍檢報告明天會出來，請你不要離開本市，隨時配合警方的調查。」

-2-
回到家，婆婆和小姑子正坐在客廳等我。
「李素你這個毒婦！」
婆婆張牙舞爪地衝過來，對我又打又抓又撓。
「你把我兒子還給我！你是殺人犯！你害死了我的立行！」
我用力推開她。
婆婆一個踉蹌沒有站穩，摔倒在地。
小姑子趕緊扶起她。
「李素！你幹什麼？你殺了我哥，還想欺負我媽？」
我冷冷地掃她一眼。
「王嬌嬌，說話要講證據，警方沒抓我，因爲我是清白的。你再敢污衊詆譭，我就告你誹謗。」
婆婆怨毒地瞪着我，咬牙切齒。
「我已經和警方說了，你是惦記着五百萬的保險金，所以殺了立行，你以爲自己逃得掉？」
小姑子：「我哥看着你呢，絕對不會讓你逍遙法外，你就等着判死刑吧！」
我揉了揉太陽穴，隨手把外套扔在沙發上。
「這裏是我家，不歡迎你們。立行死了，我沒必要再忍讓你倆，趕緊出去。」
婆婆哭天搶地，「兒啊，你屍骨未寒，你老婆就騎到我們頭上作威作福！你在天之靈，一定讓她早日被抓！」
我給物業打電話，讓他們叫保安上樓趕人。
小姑子見狀，只能拉着婆婆走了。
我疲倦地躺在牀上，手機響了兩聲。
老公的小三發來一張彩超孕檢報告。
她說：「我的孩子，可以分割王立行的遺產。」
我回道：「先排除你是兇手，再做夢。」

-3-
第二天，我又接到警方的傳喚。
趙警員：「李素，王立行有仇家嗎？」
我思考了片刻，「應該沒有，他沒提過與誰結仇țüⁿ。」
孫警員：「根據屍檢報告，王立行的死因是溺水。」
我鬆口氣，「所以，真的是一場意外，對嗎？」
趙警員：「但是，他在死前服用了芒果成分，導致他在游泳時，誘發過敏性哮喘，不幸溺亡。」
我大爲震驚。
「我老公確實是芒果過敏，我們家從來ṭű̂₂都不買芒果。」
孫警員：「初步判斷，王立行的死亡不是意外，警方懷疑是一場謀殺。」
我愣了一瞬。
緊接着，掩面而泣。
「我老公是大企業的高管，很注重自身形象，上下級相處融洽，在公司人緣很好，怎麼可能有人害死他？」
趙警員很敏銳，捕捉到我話中的信息，「你覺得不是仇殺？應該是情殺？」
我泣不成聲，「我不確定誰是兇手……知道我老公芒果過敏的人，一定是熟悉他的身邊人。」
孫警員：「關於王立行的小三，你瞭解多少？」
我擦了擦淚水，「她叫劉晴，是我小姑子的同學，經常去我婆婆家，一來二去，就勾搭上我老公了。」
趙警員：「這麼說，你婆家的人都知道王立行出軌的事？」
我委屈道：「對，因爲我生的是女兒，婆婆一直催我要二胎，我不同意。婆媳矛盾越來越嚴重，她們早就盼着我離婚了。」
孫警員：「關於你提供的線索，我們會繼續調查。請你留在本市，隨時配合警方。」
我：「好。」
離開警局，我回了孃家。
女兒剛剛睡下。
我媽拉着我問：「警方怎麼說？立行是意外淹死的嗎？」
我倒杯水喝，「還在查案，不確定。」
我媽思考着：「如果判定是意外，你能領到五百萬的保險金，足夠你和暖暖下輩子生活。」
我砰地把杯子砸在餐桌上。
「你不要胡說八道，別人會懷疑是我下的毒手！」
我媽趕緊賠笑臉。
「哎呀小點聲，暖暖剛睡，她這幾天很難過，一提起爸爸就掉眼淚。我和老師請了半個月的假，讓她好好休息。」
我回憶起老公鬧離婚時的嘴臉，不禁冷笑。
「他除了是暖暖的親爸，沒有一點價值。」

-4-
第三次問話，警方直接來到我家。
「李素，這是搜查令。有人指證你謀害王立行，我們要檢查死者的居住場所。」
我側身放他們進屋。
孫警員：「你說自己是開網店的，你的電腦和手機都需要查驗。」
我主動上交，「沒做過的事，我不怕，你們隨便查。」
「有發現！」
一名警員突然在廚房大喊：「在垃圾桶內，找到一張超市購物小票，7 月 13 日購買了芒果。」
我愣住。
趙警員確認後，聲色：「李素，人證物證俱在，我們有權正式拘捕你。」
我被押到審訊室。
孫警員：「上次記筆錄，你說過家裏從來不買芒果，這張購物票證明你說謊了。」
我提出要看一眼小票上面的商店名稱。
長條形的白紙上清楚地打印着：翡翠庭生鮮超市。
我恍然大悟。
「小票不是我的，這家超市在我婆婆住的小區附近。我女兒每星期都要看望奶奶，婆婆或者小姑子會帶她去逛超市。」
趙警員：「你婆婆不是喜歡孫子，討厭女孩嗎？」
我點頭：「她是重男輕女，但我老公很孝順，也要求我女兒疼愛奶奶。看在我老公的面子上，婆婆不敢做得太過分。」
瞧着兩名警員的表情，似乎心生懷疑。
我又解釋。
「我老公每月給婆家生活費，去超市剛花幾個錢？我女兒 14 號回家，拎着購物袋，裏面裝着零食，小票應該壓在下面了。」
孫警員：「你 7 月 13 日中午 11 點在哪裏？有不在場證明嗎？」
我回憶了下：「那天是週六，我女兒去奶奶家，我在快遞站發貨，樓下的媽媽驛站有監控，你們可以查。」
趙警員：「我們會留置你 24 小時，如果監控錄像證明你在說謊，你有可能被指控謀殺罪。」

-5-
狹小的房間裏只剩我一個人。
門外有兩名警員看守。
屋裏沒有手機，沒有電視。
只有一個四四方方的天窗，能讓我分辨外面是白天還是黑夜。
我記得當年坐月子時，第一次與老公吵架。
我媽拿了八千塊錢，說給我請個阿姨做飯、做家務。
婆婆不同意，她說，把錢給她，她來當保姆。
老公勸我，婆婆也是媽，要聽話。
我答應了。
誰不希望與婆家和睦相處呢？
然而，婆婆住進來，每天打麻將、跳廣場舞，泡麪給我喫。
她煮火鍋、做烤肉，變着法地給我老公補身體。
晚上起夜餵奶、換尿布。
婆婆說：老公上班辛苦，不能幫忙。
老公說：婆婆年紀大了，不能熬夜。
於是，我成了他們眼中最清閒的一個。
24 小時不休息。
我記得那天，婆婆指着積攢了一筐的衣服，告訴我：「20 天就能出月子，你就和正常人一樣，洗衣做飯都不耽誤。」
我委屈哭了。
老公晚上回家，反而責罵我，「媽是過來人，她說什麼，你就聽什麼。惹她生氣，你哭成瞎子也是活該。」
我第一次萌生離婚的念頭。
但是，我沒有上班，零收入，總不能讓孃家養孩子。
望着女兒可愛的小臉，我告訴自己，再等等。
再等等……
上個月。
老公突然提出變更保險受益人。
我問他：「結婚時，你說要給我足夠的安全感，萬一你不在了，我和孩子能有保ṭûₕ障。」
老公不耐煩道：「結婚說的話，都是爲了哄你開心。人過日子要面對現實，你捧着『誓言』能當飯喫嗎？」
我不爭氣地哭了。
「這麼ŧű⁾多年，我工作顧家兩不誤，自己掙錢自己花，你還要防賊一樣對待我？」
老公一臉嫌棄。
「哪個女人不這樣？我爸死得早，我媽帶兩個孩子，也熬過來了，她比你辛苦！我給她一個保障怎麼了？」
我意識到真情打動不了我老公。
於是，我與他談判。
他與劉晴斷了婚外關係，迴歸家庭。
我就同意變更保險受益人，讓給他媽。
我倒要看看，小三和婆婆，老公會選擇誰。
不知過了多久。
噠噠噠——
走廊響起的腳步聲，拉回了我飄遠的思緒。
孫警員放我離開。
「李素，我調查了超市的監控，7 月 13 日中午，王嬌嬌和王暖暖同時在超市購物，並且買了芒果。」
「同一時間段，你確實在媽媽驛站發貨。我們想和王暖暖談一談，你放心，只是問幾句話，王暖暖她在哪裏？」
我擔憂道：「我女兒情緒不好，你們別嚇唬她。」
孫警員：「我們有分寸，你作爲監護人可以全程陪同警方的問詢。」
我和兩名警員，一起回到孃家。
我媽嚇得臉色慘白。
「同志，王立行的死，和我們家沒關係。」
「他自己在外面亂搞，不知道得罪了誰。」
我拉住我媽，「不要影響警方查案，你別瞎說話。」
女兒正在書桌前畫畫。
孫警員語氣溫和，「暖暖，上週六，你去奶奶家，有沒有逛超市啊？」
女兒點點頭。
趙警員：「你和誰去的超市？都買了什麼東西？」
女兒乖巧道：「我和姑姑去的，買了水果、蔬菜、牛奶，還有薯片、堅果和巧克力。」
孫警員：「那你們是不是買了芒果？」
女兒：「姑姑買的，她要給男朋友做芒果餅乾喫。」
孫警員：「你姑姑會烤餅乾啊？真厲害！那你爸爸喫了芒果餅乾嗎？」
女兒搖頭，「爸爸芒果過敏，所以，姑姑又買了黃桃，給爸爸和奶奶喫黃桃味兒的餅乾。」
兩位警員相視一看，目光交流。
我也想到了，黃桃和芒果的顏色相近，烘烤成餅乾，外表不容易分辨。
趙警員：「你爸爸是什麼時候喫的餅乾？」
女兒：「週日中午，姑姑送我去爸爸的單位，餅乾是我拿給爸爸喫的。」
孫警員：「你每次都是週六看望奶奶，週日回爸爸單位嗎？」
女兒：「是的，因爲週一要上學。」
趙警員：「裝餅乾的袋子還有嗎？」
女兒：「爸爸喫完，隨手扔到垃圾桶裏了。」
孫警員揉了揉女兒的頭髮，「暖暖真乖，我們如果有問題，下次再來，謝謝你哦。」
她的視線落在女兒的畫紙上。
「暖暖，你畫的是什麼啊？」
女兒眼眶紅紅的：「這是大海，爸爸最喜歡游泳了。他告訴我，風浪越大，越要挑戰。」
問詢結束，我送兩位警員下樓。
趙警員：「王嬌嬌的男朋友，你認識嗎？」
我：「見過幾次，聽我老公說，他倆是同城網戀，奔現後正式交往。婆婆一直不同意，因爲那小子沒工作，是個小混混。」
孫警員：「聽王暖暖的意思，你老公水性很好？」
我：「是的，如果沒有過敏誘發哮喘，他不會溺水。」
老規矩，沒有破案之前，我作爲死者的合法妻子，仍要留在本市，配合調查。
我回到孃家。
女兒正在看電視。
我媽拽着我躲進廚房。
「立行是被害死的？那保險金不就泡湯了？整整五百萬，沒了？」
我打開水龍頭，用嘩嘩的流水聲，掩蓋說話聲。
「沒辦法，這就是他的命。」
我媽憂心忡忡：「李素，你和我說實話，不是你做的吧？王立行鬧離婚，讓你放棄暖暖的撫養權，又逼你淨身出戶……」
我做出噓的手勢，打斷我媽的猜測。
「你別胡說八道，暖暖情緒剛剛好一點，千萬不能刺激她。」
我媽緊緊皺眉，似乎不信任我。
「媽！你總要相信警方吧，早晚能抓到兇手，你不用瞎操心。」

-6-
晚上喫過飯，我回自己家。
警方隨時都會傳召我，讓女兒和我媽撞見，難免惹麻煩。
婆婆和小姑子在單元門前等我。
「李素！你竟然換鎖頭了？這是我兒子家，房照是立行的名字！就是我家，你憑什麼換鎖？」
我瞧着她們臉色鐵青的狼狽樣子，忽然笑了。
「你倆不會閒的沒事來找我，警方去調查你家了吧？」
似乎被我說中了，婆婆梗梗着脖子，「查了又如何？我是立行的親媽，我怎麼可能害自己的骨肉？」
小姑子也理直氣壯，「李素你真歹毒，自己是兇手，還污衊我們！」
我的視線掃過婆婆，落在小姑子身上，「王嬌嬌，購物小票是你故意留在袋子裏的，對吧？」
我掐算着時間。
「13 號去超市，14 號讓暖暖把小票和零食拿回來。你哥意外身亡，我根本沒時間收拾東西，來不及扔掉小票。」
「你們當人證，小票當物證，就能坐實我的罪名嗎？真是愚蠢，建議你多看看書，監控纔是最有力的證據。」
小姑子氣得攥着衣角，「滿嘴胡言亂語！他是我親哥，我怎麼可能害他？」
我雙臂環胸，「是啊，我也奇怪，你的殺人動機是什麼呢？」
小姑子抬手就要扇我耳光。
我一把捏住她的手腕。
「被說中了，狗急跳牆？你打我，屬於故意傷害，你想拘留嗎？睚眥必報的性格，難道你哥得罪過你？」
小姑子掙扎着推開我，「你這個殺人兇手，我要找媒體曝光你！讓大家審判你！」
我冷笑：「好啊，有些線索和細節，網友能分析得更清楚。你不害怕，儘管發到互聯網上。」
小姑子怨毒地瞪着我。
有路過的居民聽到爭吵聲，湊過來圍觀。
小姑子不再囂張，低聲道：「李素，今天我們過來，主要想問一問我哥的遺產，你列個清單，儘快交給我們。」
婆婆不再吭聲，眼睛滴溜溜地轉。
我剛纔的推斷，似乎讓她產生了懷疑。
她抓着小姑子的胳膊，「走吧，讓人看笑話，咱先回去。」
我瞧着二人的背影，深思熟慮。
人死了，兇手還沒確定。
小姑子卻先惦記着遺產分配。
怎麼想都有問題。

-7-
第二天，警方通知我去領走手機和電腦。
通過專業技術檢查，我的電腦沒有任何可疑行爲。
趙警員：「我們在你的手機裏，查到了你和劉晴的聊天記錄，你這句——先排除你是兇手，是什麼意思？」
我坦白道：「我懷疑過劉晴，我老公確實要和我離婚，但是，他和劉晴都不傻，並非愛得你死我活。」
孫警員：「他們有過爭吵？」
我點頭：「是的，我老公睡覺時，我用他的指紋解鎖，偷偷看過他的手機。劉晴要求我老公買房買車，寫她一人的名字。」
趙警員：「王立行答應了嗎？」
我譏笑：「當然不同意，我老公愛財如命，劉晴想憑藉着肚子裏的小孩，就威脅我老公送她婚前財產？簡直異想天開。」
孫警員：「第一次問詢你，爲什麼不說劉晴和王立行吵架的事？」
我情緒低落。
「我老公死了，我比誰都難過，不可能一下子記起全部的細節。再說，我沒有實質證據，去證明劉晴是兇手，查案要交給你們。」
趙警員又拿出調取的通話記錄。
「7 月 14 日中午 12 點，你和王立行進行了一通電話，下午 2 點到 4 點，他就溺水死亡，你們說了什麼？」
我思忖着。
「週日中午，我把車停在北河岸邊。他每週日下午都在北河游泳，他的車壞了，送去修理廠，車壞的這兩天，單位司機接送他。」
「游泳是個人私事，不能佔用公司的車，所以我把車送過去，給他用。他出事後，我 15 號早上又去把車開回家了。」
孫警員皺眉，「你上次說，7 月 14 日你在家？」
我：「對的，送完車我就回家了，一整個下午都沒有出門。女兒是我媽去老公單位接走的，很多同事都能證明。」
趙警員：「還有一點可疑，你和婆家關係不好，但是，我們查到王嬌嬌多次給你打電話，還有一些外地的號碼，你如何解釋？」
我：「這件事可能和案件無關，小姑子借了很多網貸，A 還不上，就去 B 借錢。B 還不上，就去 C 借錢。」
「她以貸養貸，幾乎能借到的平臺全都借了個遍。最後利滾利，欠了五十多萬的網貸，被爆了通訊錄。」
「我和我老公都接到了討債的電話，小姑子聯繫我，張口借錢，可惜我家的錢都在老公手裏，我幫不上忙。」
孫警員：「王立行有幫她還債嗎？」
我：「應該沒有，我不說了嘛，我老公愛財如命，除了我婆婆，沒人能動他的財產。」
趙警員：「好，我們有需要再聯繫你。」

-8-
我媽擔驚受怕，又不敢問我。
她在家照看暖暖，催着我爸來我家打探消息。
「素素，爸媽是擔心你，暖暖已經沒了爸爸，媽媽不能再出事。」
我爸進門就打感情牌。
我給他倒杯熱水，「你們放心吧，王立行的死，和我一點關係都沒有。他是暖暖的親爸，我爲什麼要殺他？」
我爸猶豫着問：「警方真的不懷疑你了？」
我仔細盤算。
「他們現在懷疑的人有兩個，劉晴和王嬌嬌。」
「劉晴一心想要王立行的房子車子，警方會調查她的手機，以及收入來源。」
「至於王嬌嬌，芒果是她親手送給王立行喫的，證據確鑿。」
「我前幾天去王立行的單位整理遺物，順便問了他的助理。」
「警方已經驗過辦公室，拿走了餅乾袋子。不是王嬌嬌一句弄錯了，就能排除嫌疑。」
我爸驚詫道：「王嬌嬌不能吧，她是王立行的親妹妹。」
我嗤之以鼻。
「親妹妹怎麼了？我婆婆重男輕女。」
「錢都給兒子，養老找女兒。」
「福讓兒子享，苦讓女兒喫。」
「王嬌嬌欠了五十幾萬，她不恨嗎？」
我爸一臉震驚：「五十幾萬？天啊，上班幾年才能攢下這些錢？她是染上賭了？還是毒？」
我搖頭否定，給自己衝了杯咖啡。
「都不是，王嬌嬌的初戀兼現任男友是個小混混，染着黃毛，穿着潮牌，喫喝玩樂，又賭錢又能裝大款。」
「王立行和我婆婆勸過無數次，打罵都沒用。王嬌嬌死活不分手，她從小缺愛，黃毛幾句話就騙得團團轉。」
「王嬌嬌在奶茶店上班，那點工資都不夠黃毛玩一宿的。所以，她爲了愛情，四處借錢，供着男友揮霍。」
我爸感嘆：「哎，你婆婆一輩子潑辣厲害，沒想到命這麼不好。」
我拿小勺慢悠悠地攪拌着咖啡。
「是啊，還真可憐呢。」
我安撫好爸爸的情緒，讓他打車回家。
我的車在樓下停着，不能開走。
傍晚，一個陌生的號碼給我打電話。
我猜到了是誰。
「李素！你到底想怎麼樣？我一個孕婦，竟然也被懷疑成兇手？人明明是你殺的！」
我平靜道：「劉晴，你的手機被警方收走了吧？約個地點，見一面吧。」
她換了新的號碼。
我還在用原來的手機。
難保沒有被監視着。
還是見面說，更容易處理乾淨。
咖啡廳。
晚上人不多。
劉晴戴着鴨舌帽和口罩，鬼鬼祟祟。
「你爲什麼污衊我？」
我一手撐着下巴，觀察她，「我只是實話實說，你慌什麼？」
看得出來，她過得不好，眉眼間憔悴不堪。
劉晴恨得咬牙切齒，「我懷着孕，怎麼可能殺死王立行？我還指望他買房買車呢！」
我噗嗤笑了。
「你的美夢還沒醒啊？瞧你嚇的？到底是當三當習慣了，都不敢見人。」
劉晴嘲諷我，「李素，以前見你文文靜靜的，沒想到能殺人！」
我不怒反笑：「你再造謠？我不介意多一個罪名告你。」
我從包裏拿出一份文件，遞給她。
「本來我也打算起訴你，叫你出來，讓你有個準備。重婚罪，懷孕就是證據，再多加一條誹謗罪，喫官司你必輸。」
「王立行這些年轉給你的零花錢，給你買的首飾、衣服，你倆喫飯、開房，都是夫妻共同財產，我有權追回。」
劉晴的瞳孔放大，惱怒又暴躁，把文件撕成兩半。
「誰知道你寫的賬單，是真是假？」
我底氣十足。
「法院會查是真是假，王立行睡着的時候，我看過他的轉賬記錄。雖然他淹死了，手機掉進河裏，至今沒找到。」
「但是，你的手機還在警方手中。我相信，你花掉的夫妻共同財產，只會比我列的賬單更多，慢慢還錢吧。」
劉晴憤恨地瞪着我，一雙眼睛像是噴火一樣。
她伸手摸了摸肚子，「你別忘了，我還懷着王立行的骨肉！」
我不緊不慢地喝着咖啡，「是啊，王立行死了，這孩子出生就沒有爸爸，我那個婆婆絕對不țū́⁽會幫你養孩子。」
「聽說你是農村出來的女孩，家裏兄弟姐妹好幾個，孃家也幫不上忙。你又要工作又要帶娃，還要和我打官司……」
劉晴的臉色越來越差。
我『嘖嘖』感慨：「你這日子一想都覺得辛苦，我不介意先起訴你，逼你還錢。等你孩子出生，你再起訴我爭遺產。」
「對了，法院需要你提供親子報告，證明這嬰兒是王立行的親生骨肉。當然，還有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
劉晴死死盯着我，「你什麼意思？」
我敲了兩下桌子。
「你流產，打掉這個孩子。」
「我撤訴，你也不用喫官司。」
劉晴沉默了。
她當初懷孕，本來就不是因爲深愛着小孩，而是另有目的。
經過警方調查一頓折騰，她現在身心疲憊，思想很脆弱。
我悠然地靠在椅子上。
「你還年輕，孩子可以再要，人生可以重來。」
「你是想爲了這點錢，和我鬥爭到死？」
「還是從此形同陌路，各自安好？」
「選擇權在你，我奉陪到底。」
我相信——
劉晴懂得權衡利弊。
也明白及時止損的道理。

-9-
警方又來找我。
這次，他們提出拿走我車上的行車記錄儀。
趙警員：「我們查過你提供的修車廠，7 月 13 日早上，你老公的車送去修理。他的車胎是 7 月 12 日傍晚，被釘子扎壞的。」
我：「是的，我老公是高管，工作很忙，沒時間在修車廠等着。再說，家裏還有我的車備用，上下班有單位車接送，他不着急取車。」
孫警員：「修車工說，你半個月前，剛剛換了全新的行車記錄儀，可以在熄火的狀態下，監視 10 小時左右。」
我：「對，我以前的行車儀是買車的時候送的，贈品，畫質不清晰，也老舊了，所以換個新的，內存卡我還沒動過。」
趙警員：「河邊沒有監控，但是你的車可能拍下了現場畫面，我們要帶走調查。」
我：「好。」
行車記錄儀顯示——
7 月 14 日下午 2:10 分。
我老公和往常一樣，去河邊游泳。
他喜歡挑戰，喜歡野遊。
一個黃毛男人光着膀子，穿着緊身褲，下了水。
他遊向我老公。
兩人不知說了什麼，距離太遠，聽不清楚。
緊接着，他們在水裏發生爭執、打鬥。
畫面中，我老公體力不支，佔了下風。
其實他是過敏導致的。
黃毛按住我老公的頭，把他壓入水中，反覆幾次。
見我老公不動彈了，黃毛很慌亂，匆匆忙忙游回岸邊，落荒而逃。
這個黃毛，就是王嬌嬌深愛的男朋友靚仔。
也是真正的兇手。

-10-
王嬌嬌和黃毛以故意殺人罪，被警方抓捕。
黃毛是主謀。
王嬌嬌是同夥。
被抓那日，樓下圍觀了一些居民，我躲在人羣中看熱鬧。
婆婆最不敢相信的事情發生了。
她撕心裂肺的哭喊：「他是你的親哥哥啊！你怎麼忍心害他？」
王嬌嬌幾乎崩潰。
「既然是我的親哥，爲什麼不幫我還錢？我都要被追債的人逼死了，我下跪求他！他卻見死不救！」
婆婆撲過去，抓撓王嬌嬌：「要不是爲了那個小混混，你怎麼會欠一屁股債？」
王嬌嬌：「我愛靚仔，靚仔也愛我！靚仔說過，將來暴富了，一定把我寵成公主！把全世界最好的寶貝都給我！」

-11-
判刑前——
王嬌嬌申請見我一ẗũₓ面。
「李素，我想見我媽，她拒絕了。我找不到別人，只能請你幫我帶句話，我對不起我媽。」
我對着話筒。
「不怪你，是你的男友喫喝玩樂，藉着網貸去賭錢，去酒吧包場，去租豪車裝富二代，聽說他欠了七十幾萬？」
王嬌嬌表情麻木，「是啊，我倆加起來，欠Ṫů⁾了一百三十萬的債。如果哥哥願意幫我們，誰都不會出事的。」
我安慰她，「婆婆是你親媽，肯定會原諒你。」
王嬌嬌眼神灰濛濛的，黯淡無光。
「其實，我真的沒想過讓哥哥死。你說過，靚仔是混社會的，讓靚仔出面，嚇唬我哥，我哥就能拿錢，人命比金錢重要。」
「我給他芒果餅乾，只是害怕靚仔捱揍喫虧。我哥擅長游泳，水性那麼好，靚仔打不過他。我們只想要錢，怎麼就死了呢……」
王嬌嬌嚎啕大哭。
獄警見她情緒激動，結束了見面。
幾日後。
我老公的葬禮。
婆婆一夜白頭，整個人蒼老了十幾歲。
送走賓客，我與婆婆坐在一排。
「媽，我見到王嬌嬌了，她向你道歉。」
婆婆沒吭聲。
我繼續說：「劉晴去打胎了, 你兒子只留下了暖暖這一條血脈, 還是個女孩，你不要太失望。」
婆婆抽泣着，老淚縱橫。
我語重心長。
「你兒子的遺產平均分成兩份, 我作爲合法妻子，先繼承一半財產。」
「剩下的一半再分成三份, 我和暖暖佔兩份，你的那一份, 我會讓律師送去你家。」
婆婆猛地抬頭，狠狠地瞪着我，「你到底還是霸佔了我兒子的錢！」
我站起身, 無奈地輕笑。
「媽, 我想過和你兒子白頭到老。」
「我想過好好孝順您，當成親媽一樣。」
「我也想過和你們成爲一家人。」
「但你卻說, 夫妻關係永遠幹不過血脈。」
我凝望着婆婆佈滿了皺紋的臉，遺憾道：「可惜了, 你根本不需要我這個外姓媳婦，那就祝您孤寡一人, 幸福養老。」
我走了。
身後響起了婆婆的哭嚎和咒罵。
Ťṻₜ12
番外——
趙警員和孫警員正在寫結案報告。
趙警員：「行車記錄儀的內存卡, 李素沒有提前看過嗎？她真的不知道兇手是誰？」
孫警員：「科罪組檢查了, 內存卡是全新的, 第一次讀取錄像。」
趙警員轉了轉筆。
「我總覺得李素一早就知道，他老公會出事，比如修車的時間，怎麼會巧合到天衣無縫？」
孫警員：「車胎是他老公週五去巡視新開發區, 在工地被釘子扎漏了。不是李素親手扎的, 她不在現場, 咱們辦案要講證據。」
趙警員神神叨叨地分析。
「你說，王立行活着的時候, 不給李素生活費，在外面找小三，聯手婆婆欺負李素。」
「王立行死了, 如果判定意外身亡, 李素作爲受益人, 能拿到保險金。」
「如果是謀殺, 李素作爲配偶，可以繼承遺產。」
「喪偶之後, 李素一不用智鬥小三, 二不用受婆家的氣。」
「換成是你，你明知道有人要害王立行, 你救不救？」
孫警員笑道：「你的假設不成立，如果有個老太太摔倒在馬路上, 不動彈, 你明知道她快死了，你救不救？」
趙警員皺着眉頭，一時語塞。
孫警員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老氣橫秋的模樣。
「女人心, 海底針。能抓到兇手，咱們就對得起死者。」
「還有下一個案子等着呢，快點寫完交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