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不換

十八歲生日那晚，我偷偷溜進竹馬家打算表白。
竹馬卻消失了一整晚。
一直等到第二天，門口傳來竹馬和他兄弟的說話聲。
「嘉嘉已經成年了，你也沒必要忍着了，爲什麼昨晚卻找班花給你開葷？」
那道熟悉的聲音響起，帶着幾分饜足的倦懶。
「嘉嘉身體不好，我怕傷着她。再等個幾年吧。」

-1-
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
因爲有心臟病，竹馬宋沚如珍如寶地呵護了我十八年。
兩家人更是早早就給我們定了娃娃親。
三個月前，宋沚生日，我們在沙發上深吻。
看到宋沚隱忍發紅的眼神，我下意識去解他襯衣的扣子。
宋沚卻溫柔地按住了我的手，「嘉嘉，你還沒成年。」
他說，我們的第一次註定是彼此的，早一點晚一點都不影響。
而在昨晚，我終於十八歲了。
在我滿心期待地以爲會和最喜歡的人度過一個美好的夜晚時，宋沚卻和別的女生廝混在一起了？
門外的聲音越來越近，我用被子緊緊裹住自己的身體，遲來的羞恥和寒意席捲而來。
突然，似乎是宋沚的手機響了。
「是趙思思，她好像有點出血，我得過去看一看她。兄弟，今天不打遊戲了，明天我們再約。」宋沚的語氣裏帶着明顯的擔憂。
「哦喲，都把班花弄出血了，那昨晚得多激烈啊。」
「本來我想兩次就夠了，但她不願意，非要纏着我折騰了一個晚上。」
宋沚散漫的笑聲傳來，「幸好昨晚是她，我可不捨得嘉嘉受一點傷害。」
兩人走遠後，我終於控制不住，跑到洗手間吐了起來。
腦子裏不斷回憶起這些年和宋沚相處的點點滴滴。
眼淚大顆往下掉。
那些我以爲的美好曾經，更襯得如今的我像個笑話。

-2-
我努力平復好心情，打車回了家，卻發現宋沚媽媽也在。
看到我，她親切地像往常一樣招呼我。
「我的乖兒媳回來了啊。」
以往讓我甜蜜羞怯的稱呼，如今像一把鈍刀似的一點一點割着我的心。
我認真地看着她，「阿姨，你以後別那麼叫我了，我不是你的兒媳。」
永遠都不會是了。
宋沚媽媽愣了愣，連忙走過來，小聲對我說。
「你這孩子，害羞是吧？阿姨是過來人，昨晚我給宋沚打電話，你們在做什麼我難道還不知道嗎？」
她還示意我看向桌上的雞湯，對我擠眉弄眼，「阿姨可是今天特意一大早就起來給你煲了這碗雞湯的。」
我的心又劇烈地痛了一下，忍着酸澀和噁心的情緒對宋沚媽媽說：
「阿姨，我想你搞錯了，昨晚和宋沚在一起的人不是我。」
「我和宋沚不合適，這樁婚約就算了吧。也麻煩您跟宋沚說一聲，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了。」
宋沚媽媽有點急了：「是不是這臭小子惹你生氣了？」
「我這就叫他回來給你道歉。」她撥通了宋沚的電話，很快我聽到了宋沚有些沙啞的聲音：「媽？」
她剛要開口，一道輕柔的隱忍的悶哼聲透過話筒傳了出來。
是趙思思的聲音。
曾經班上評選過聲音最好聽的女生，趙思思是男生公認的第一名。
雖然只是一聲短暫的輕哼，卻也很容易猜到兩個人正在做什麼。
宋沚媽媽下一秒就把電話掛了，愣愣地看着我：「嘉嘉……」
眼神裏有憤怒、不敢置信，還有……心疼。
我面上平靜，心裏卻像再次被割了一刀，「阿姨，你走吧。」

-3-
我過完十八歲生日的第二天，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和青梅竹馬的宋沚解除了婚約。
第二件事，因爲我爸的工作調遣，我們打算舉家搬遷到蘇州，一個和宋沚相距兩千公里的地方。
這兩件事ṱų₊，我只跟閨蜜說了。
她氣得聲音都在發抖，「宋沚真的是碳基生物嗎？什麼叫不忍心你受傷所以跟別的女人睡覺啊？那你不忍心他受累去找別的男人也可以嘍？」
我被她逗笑了，「是這個理。」
晚上，閨蜜拉着我去參加班長組織的聚餐，沒想到路上堵車，趕到包廂的時候已經遲到了半小時，剛好撞見了趙思思被班長告白。
面對深情的班長，趙思思的眼睛卻直勾勾地盯着旁邊一言不發的宋沚。
「宋沚，你有什麼想說的嗎？」
似乎是期待着什麼。
宋沚聳了聳肩，裝作不在意地抿了口酒。
有同學嗤笑，「誰不知道宋沚心裏只有呂嘉，班花再漂亮對宋沚來說也跟其他女生沒什麼區別。」
趙思思漂亮的眼眸泛起淚光，紅着眼睛答應了班長的告白。
宋沚的身體似乎僵硬了一瞬，但他很快注意到了我，漆黑的眼眸瞬間亮了起來，「嘉嘉？你不是回鄉下探親嗎，怎麼來參加聚會了？」
「回鄉下探親？」
「是啊，我媽說你這個暑假都去鄉下探親，還說山裏沒信號，叫我別去煩你，所以你明天纔回去嗎？」
我瞭然。
阿姨應該是怕宋沚來糾纏我，所以沒告訴他我發現他的那些事，想等到我搬到蘇州真正塵埃落定之後再說。
宋沚盯着我看了一會兒，不太自然地紅着臉移開目光，「嘉嘉，你今天很漂亮。」
很諷刺，宋沚每次跟我在一起的時候，都是一副純情得不得了的模樣。
我看向玻璃展櫃裏反射出的自己。
微卷的大波浪，恰到好處的假睫毛，微醺的腮紅，一個很純欲的妝容。
我幾乎不化妝，這還是出門前閨蜜看我氣色太差給我化的妝。
「嘉嘉，以後不許再這樣打扮了，你看，好多男生都盯着你看。我真的會喫醋的。」
宋沚半撒嬌着來拉我的手。
我躲開了。
宋沚的手頓在半空，微微歪着頭，有些疑惑地看着我。
他似乎要說什麼，突然有幾個喝醉了的男同學起鬨說，「哦吼，班長要和趙思思出去過夜嘍。」
「還是班長牛逼，就要拿下班花一血嘍。」
「那不一定，班花可是對宋沚情根深種的。」
「宋沚都拒絕人家了，憑什麼要人家班花還爲他守身如玉啊。」
宋沚明顯愣了一瞬。
他收回ŧŭ̀²手，似乎是掩飾性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眼神若有所思地盯着趙思思和班長離開的方向。
兩人走後，宋沚顯得有點心不在焉，隨便找了個藉口跟我說有事先離開。
我突然叫住他，「宋沚。」
宋沚很頻繁地看手機，神色急切，「怎麼了，嘉嘉？」
我盯着這張熟悉的臉，將他一點點從心裏剜掉，「再見。」
此生再也不見。
宋沚不疑有他，擠出一個溫柔的笑，「嘉嘉，暑假後見。」
閨蜜湊過來，「你說他是不是去找趙思思了？」
我拿着包也準備離開，「無所謂，反正我和他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
可惜事與願違，預約好了滴滴，趕到地下車庫的時候，我再次撞見了宋沚和趙思思。
「爲什麼要跟他出去？」宋沚聲音很兇。
趙思思笑着扯住他的衣領，「你還是喫醋了。宋沚，承認吧，你也喜歡上了我。」
「我喜歡的人只有嘉嘉。」
「那爲什麼你的第一次給了我？哦，第二次第三次也是。」趙思思笑得諷刺，輕輕撫摸他的嘴脣，「別再說什麼怕她身體承受不住這樣的鬼話了，她就是不如我，我就是比她更能勾起你的慾望，不是嗎？」
宋沚陰沉着臉，卻無法反駁。
「因爲你賤。」
趙思思也不生氣，「可你喜歡，不是嗎？」
我從來沒見過宋沚這副模樣，他幾乎是懲罰性地掐住趙思思的後脖頸，發狠發凶地吻着她。
我以爲自己不會再難過，可親眼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心痛。
下一秒，我狠狠掐了自己的掌心一把。
不許犯賤。
突然，一束閃光燈打在了正在接吻的兩人身上。
「你們在幹什麼？」是停車場的保安。
宋沚偏過頭，錯愕的眼睛剛好和我的目光相對。

-4-
我微微一躲，身子隱在暗處。
宋沚像是沒看見我，眼神帶了幾分慍怒，徑直朝保安走去。
趁着他們在交談的時候，我鑽進了滴滴。
路上，微信突然收到了宋沚的消息。
「嘉嘉，你看到了。是嗎？」
我愣了一下，然後把他的聯繫方式都拉黑了。
回來後，我媽說，我爸的工作調配通知已經徹底下來了，大概半個月之後我們就會搬家。
又說飯飯今天有點腹瀉，讓我帶着它去寵物醫院檢查。
飯飯是一隻很有靈性的小橘貓，也是……宋沚三年前送我的告白禮物。
不管宋沚做了什麼，都跟飯飯無關。
我會帶着它一起去蘇州。
醫生給飯飯做了全身檢查，打了針，說再留醫院觀察一個晚上，沒什麼事明早就可以接它回去。
到家後，我媽神色複雜，「剛纔宋沚來找過你，說要等你回來，跟你解釋清楚。被我打發走了。」
我垂下眼睛，嗯了一聲，「這半個月如果宋沚還來找我，就說我已經回鄉下探親了。媽，我不想再看見他了。」
我媽眼神帶着疼惜，安慰我，「我閨女又聰明又漂亮，大學一定能找一個比他更好的。」
第二天我去寵物店，護士卻說飯飯被人接走了。
一股寒意從心底升起，我幾乎慌得六神無主，第一反應就是要求看監控。
心裏卻瞬間有了一個猜測。
護士也慌了，「是個很高的男生，說是你男朋友，說你發燒昏迷了沒辦法過來接貓……」
看到監控裏那個熟悉的身影，我又氣又急，「你們爲什麼不給我打電話確認一下，就沒想過他是騙子嗎？」
寵物醫院的經理也連忙趕了過來，說這個護士是新來的，對我再三道歉並且保證會開除護士，最後小心翼翼地詢問我要不要報警。
看到護士脣色發白，搖搖欲墜的模樣，我突然泄了氣，扔下一句不用報警就匆匆趕往宋沚的家中。
我從花盆底下拿出宋沚家的備用鑰匙，打開大門，一把推開臥室。
宋沚正在逗貓ẗṻⁿ。
四周很安靜。
他手臂搭在桌上，側臉埋在臂彎裏，眼鏡被取下，露出深邃的眉眼，手指有一下沒一下撫摸着飯飯的腦袋。
「嘉嘉，你果然來了。」聽到動靜，他抬起頭對我笑。
我盯着他，「把飯飯還給我。」
他卻突然拉住我的手，一把把我帶到了牀上。
我嚇了一跳，不斷推開他，雙手卻被禁錮住。
他俯下身，吐息呵在我的耳畔，「嘉嘉……」

-5-
我有些慌了，提高音量，「你到底想幹什麼？！」
宋沚盯着我的眼睛，很認真，「做一件把一切都拉回正軌的事。」
他的脣貼在我的耳垂，手也漸漸往下移，「這件事，我們早就該做了。」
我的手被釋放，立馬就扇了他一巴掌，「滾！」
宋沚的臉被重重打偏在一旁，沉默了很久，啞着嗓子說。
「昨天晚上，我從垃圾桶裏發現了我送你的戒指，又調取監控，知道了你生日那天晚上來了我家。」
「嘉嘉，那天早上我和陳俊的對話你都聽到了。是嗎？」
他撫摸我的臉，眸底的歉意和懊悔幾乎要溢出來，「抱歉，是我錯了。」
「我真的不知道你那天晚上會來我家，也不知道你打算……」
「夠了。」我實在不想再次回憶一遍那晚的屈辱。
宋沚脣色微微泛白，「那晚大家一起聚餐，我喝多了，趙思思一直往我身上貼，我把她當成了你。」
「嘉嘉，你身體不好，如果我沒有任何經驗，真的怕傷了你。我根本就不喜歡趙思思，昨天就已經跟她斷了，你信我好不好？」
我有點想笑，也真的笑了出來，「不喜歡也可以上牀？宋沚，你真噁心。」
「我真希望從來沒認識過你。我們分手吧。」
宋沚眸色微沉，扣住我的手腕，「嘉嘉，你可以生我氣，罵我打我，但我絕對不許你離開我。」
見我只是冷冷地看着他，宋沚又軟下語調，哄道。
「趙思思的事是我錯了。我們青梅竹馬，經歷了那麼多事，你真的忍心不理我嗎？」
我依舊沒說話。
宋沚終於沒了耐心，聲音很輕，「看來，這些年我真的太慣着你了。」
「呂嘉，你別忘了，我們是訂了親的。我們兩家十幾年的交情，你忍心讓雙方父母爲我們的事糟心難過嗎？」
我反問他，「難道不是你自己親手毀掉這一切的嗎？」
想起宋沚媽媽，我開口道，「我已經跟你媽媽提了解除婚約，她沒有反對。」
宋沚臉色瞬間慘白，連淡白的脣都被咬破，滲出刺目的血，半晌纔看着我說。
「婚約沒了可以再訂。」
「我們的家離得那麼近。」
「我們還報考了同一所大學，等錄取通知書一到，我們就是校友，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
我一言不發，只是嘲諷地看着他。
他還不知道，我不僅要搬家，高考志願也改了，去了江蘇那邊的大學。

-6-
把飯飯帶回家後，我摸着它的腦袋發呆，思考剩下這半個月該怎麼應付宋沚的糾纏。
突然收到了某社交賬號上的一個傳媒公司的私信，說看到我家飯飯的視頻，覺得很有潛力，想簽約，問我願不願意帶它來面試。
而且一再保證可以在家拍攝。
我跟我媽商量了一下，又仔細上天眼查看了那家公司，覺得沒什麼大問題之後，就同意面試了。
沒想到面試完，竟然碰到了趙思思。
她手裏抱着一隻布偶，像是也來面試。
我根本不想和她過多接觸，起身就打算離開。
「呂嘉。」趙思思追上來。
她微微眯起眼睛，目光落在飯飯身上，「你這隻貓真可愛，是宋沚送的那隻吧。」
「當時他跟你告白的時候，我剛好看到了。」
我安靜地看着她。
見我不說話，她突然笑了，輕輕撫摸手裏的布偶，「不過嘛，宋沚很公平，我們發生關係的第二天，他也給我送了一隻小貓。」
「諾，就是這隻布偶，是不是比你的橘貓還可愛？」
「畢竟，宋沚說過了。你那隻橘貓是他叔叔送的，不值什麼錢。我這隻布偶他可是花了一萬五的大價錢呢。」
「你說，這說明什麼呢？」
我輕輕打量了那隻布偶一眼，也笑，「這隻布偶的毛髮比純種布偶要長一點，瞳孔顏色也是淺藍，混着一點灰色，明顯是偏差一點的混血，市場價好像是八百左右。」
「要麼嘛，是他被騙了。」我看着愣住的趙思思，意味深長，「要麼嘛，是你被他騙了。」
趙思思反應過來，臉色頓時青一陣白一陣，țú⁴我心裏卻在默默給那隻布偶道歉。
其實我哪會看什麼品相，純粹是給趙思思添堵罷了。
宋沚背叛有錯，趙思思也不無辜。
正要離開，突然腳下被絆了一下。
我踉蹌着跌倒在地，飯飯也被摔出了寵物包。
看飯飯受了驚，我連忙去拉牽引繩，卻沒拉住。
飯飯跑了出去。
來不及去追究絆倒我的趙思思，我追着飯飯跑了出去。
川流不息的馬路上，飯飯像無頭蒼蠅一樣亂竄。
爲了躲避來往的車輛和人羣，在車輪之間穿梭。
突然，一輛車疾馳而來，我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飯飯！」
飯飯聽到我的聲音，突然頓住，看過來的一瞬間，被一隻手拎住了後脖頸，從馬路中間帶了回來。
是宋沚。
他抱着飯飯交到我手上，輕輕點了點他的腦袋，
「看你不聽話，媽媽都快擔心死了。幸好爸爸剛好路過這裏，不然你這條小命就危險了。」
我松Ṭũ̂ₖ了口氣。
盯着宋沚手臂上剛纔不小心被車剮蹭到的一道長長的血痕，心情有些複雜。
「謝謝。」
說完就重新返回公司找趙思思算賬。
看到折返的我，趙思思警惕道，「你幹什麼？」
我抓住她的手，「一起去看監控，如果確實是你絆倒了我，我會報警。」
聽到要報警，趙思思明顯慌了幾分，但看到後面的宋沚之後，她眼睛一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眼睛突然紅了，聚滿了眼淚。
輕聲喊：「宋沚。」
我纔不管她裝不裝可憐，拉着她就去找前臺調監控。
「宋沚，救我。」
卻被一道聲音叫住：「算了。」
我微微攥緊衣袖，回頭看宋沚，「剛纔是她故意絆倒了我，飯飯才受驚衝去了馬路。它差一點就死了。」
宋沚嘆了口氣，「可它現在沒事，不是嗎？」
「趙思思也只是一個女孩子，你非要那麼狠心，送她去警局這麼可怕的地方嗎？」
我沒有說話，心裏忽然有種悵然。
宋沚送我飯飯的時候說，「它就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一定會好好保護它，不讓它受一點委屈。」
可現在。
「呂嘉，飯飯是我買的，也是我剛纔救回來的，就當我求你，放過趙思思。」
懷裏的飯飯忽然委屈地衝宋沚叫了一聲。
宋沚身體微微一僵，卻偏過了頭不看它。
我盯着飯飯，許久才說，「我可以不追究。」
「但是宋沚，你以後和飯飯，再也沒有任何關係了。」
「而且你必須答應我，半個月之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宋沚像是鬆了口氣，又像是有些難過的樣子，「……好。」
「嘉嘉，這件事是我不對，你不想理我是應該的，半個月後我等你消氣再來找你。」

-7-
晚上，閨蜜給我看了趙ţű̂ₘ思思的朋友圈。
是一張一萬五的付費單，配上兩隻布偶的照片。
「某人爲了向我證明，親自帶我又去買了一隻布偶貓，一次性擁有兩隻布偶的我現在大概是全天底下最幸福的女生了。」
見閨蜜氣得牙癢癢，我發去一張飯飯仰起頭的照片，「至少，這麼可愛的飯飯現在是我一個人的了。」
閨蜜瞬間被萌化，說馬上過來我家吸貓。
搬家那天，宋沚媽媽剛好帶着他們一家人去走親戚，要去整整兩天，給了我們充足的搬家時間。
路上，宋沚媽媽發來了一條短信，「好孩子，一路順風。」
我想了想，回道：「謝謝阿姨。以後望珍重。」
很快就開學了，我沒有住寢室，而是在外面租了一個小房子，和飯飯一起住。
我還是把趙思思故意絆倒我的監控發了朋友圈，讓她社死了一回，也算是替飯飯出了氣。
對了，飯飯被那家公司選上了，他們以後會配合我的視頻進行宣傳和推流。
聽閨蜜說，宋沚在發瘋地找我。
但已經跟我沒關係了。
手機時常有陌生電話打過來，我都沒接過。
我加入了辯論社，認識了很多厲害有趣的人。
只是去隔壁學校打辯論賽的時候，不小心在下臺階的時候扭傷了腳。
懊惱無措的時候，頭頂響起一道淡淡的聲音，「需要幫忙嗎？」
是剛纔和我打辯論的隔壁大學的同學，好像叫高澈。
他辯論很有自己的一套風格，話雖然不多，但非常會抓重點，一旦抓住對方漏洞，一擊致命。
「麻煩高同學了。」
他挑眉，「你也記得我的名字？」
這個也就很靈性。
我張口就來，「高同學巧舌如簧、妙語連珠，是引經據典的一把好手，很難不讓人印象深刻。」
「那我很有文化了。」
我沒忍住笑了，差點再次摔倒。
高澈朝我伸出修長的胳膊，微微低頭，下頜線分明突出，示意我把手搭上去，「搭好了，文化人送你回學校。」
這人是真的有點意思。
我下意識揚起脣角，剛要把手放上去，後面突然傳來一道冷冷的聲音。
「嘉嘉。」
轉過頭，發現宋沚和趙思思正在臺階下盯着我們。
下一秒，旁邊的趙思思突然挽住了他的手臂，對我投來挑釁的一眼。

-8-
高澈回頭問我：「認識？」
我搖頭：「不熟，走吧。」
經過兩人身邊的時候，宋沚突然攥住了我的手腕：「嘉嘉，我找了你很久。」
我皺緊了眉，像是碰了什麼髒東西似的大力甩開他的手，仰頭看高澈，還沒說話，高澈就遞了張紙巾過來。
我有些驚訝，看着神色一如既往鎮定的高澈，心裏的弦忽然被輕輕撥動了下。
擦完手，我想離開。
宋沚又攔在我面前，有些小心翼翼地觀察我的神色。
「嘉嘉，你別誤會，我和趙思思是代表學校來這裏參加數學比賽，我們不是……」
「你現在說這些已經晚了。」
我極力忍住厭煩的情緒，迎着宋沚悲傷的目光，對他露出了一個悽慘的笑容，「你還不知道吧，被你傷透了心之後，我已經不喜歡男人了。現在只要被男人碰觸我就想吐。」
「怎麼可能？」宋沚眼睛裏有明顯的驚愕，目光落在高澈身上，「可你和他……」
「委託！委託你不知道嗎？」
我「癡癡地」看向一米八、劍眉星目的高澈，一字一字，擲地有聲，「她，是個女孩子。」
高澈的眉頭微微抽了抽。
趁着宋沚愣神的空檔，我一瘸一拐地拉着高澈逃離了戰場。

-9-
晚上，爲了感謝高澈的幫忙，我請他喫了一頓燒烤。
我們加了微信，互相道別之後，才發現租了同一個公寓的房子。
更巧的是，他就租在我隔壁。
我大驚：「那我以前怎麼沒見過你？」
「我今天才籤的合同。」高澈微微挑眉，似乎也ẗüₕ很意外。
一直到打開淋浴頭洗澡，我還是有點難以置信。
然後就被冷水淋了個透心涼。
我趕忙關掉開關，拿着 NFC 卡去檢查燃氣表，果然沒有燃氣了。
想起自己剛換了蘋果手機，NFC 功能不支持交燃氣，一時有些煩躁。
給房東發了消息，他沒回，應該是睡着了。
但我剛喫完燒烤，一身的味道，不洗澡渾身不自在。
也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隔壁的高澈，給他發微信：「睡了嗎？我記得，你的手機好像是安卓的。」
對面秒回：「？」
沒睡就好。我立馬就去敲他家的門。
然後就看到了只圍了一條浴巾，薄肌分明，溼漉漉的頭髮還在滴水的高澈。
我立刻移開了視線。
沒想到他這麼瘦，卻這麼有料。
我坐在高澈家的沙發上，思緒飄飛，小臉通黃。
等到高澈換好衣服穿戴整齊地出來，我還有點點失望。
「我現在給你充燃氣。」他挑了挑眉，也不知道有沒有注意到我的異樣。
我突然發現，爲了讓我安心，整個過程，高澈家的大門始終敞開着。
涼風從門外鑽進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心裏對他的好感卻又增加了幾分。
我再次真誠道謝，站起來準備離開的時候頭卻感覺有點暈，一個沒站穩，往前倒了下去。
高澈被我整個人帶得一起摔在了沙發上。
好巧不巧，我的脣吻到了他的喉結上。
時間有一瞬的靜止。
他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像是橄欖核一樣的凸起，看起來異常性感。
他的眼睛黑黢黢的，一動不動地注視着我。
我終於反應過來，觸電了似的從他身上彈開，「我走了，晚安。」
洗完澡，我躺在牀上盯着吊燈發呆。
然後就收到了外賣的電話。
是感冒藥。
高澈的微信就在這個時候發過來，「喫完感冒藥再睡，晚安。」

-10-
第二天去學校上課的時候，我被宋沚再次堵在了路上。
「嘉嘉，我調查過了，高澈是個男生。」
「你還是生我氣對不對，所以纔會騙我，可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和趙思思除了這次比賽沒有任何聯繫了。」
「你不知道，那天我回來，發現你們全家都搬走的那一刻，我幾乎快要崩潰了，每天都失眠，差點得了厭食症，我媽也只是罵我活該，怎麼都不肯告訴我你去了哪裏。這段時間，我的心好像死了，看到你纔開始跳動。」
宋沚微微垂着眼睛，睫毛隨着他的話顫抖，像是要掉下眼淚來。
我只是平靜地看着他。
然後把昨晚睡前閨蜜截圖發給我的，趙思思的微博給他看。
宋沚臉色瞬變。
視頻裏，趙思思和宋沚像是贏得了數學比賽，一羣人在包廂慶祝，趙思思更是大膽地當着老師和同學的面吻上了宋沚的脣。
當然，宋沚沒有拒絕。
我脣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你的心死了，嘴還活着，可怕得很。」
宋沚面色難堪，脣色泛白，仍在狡辯，「當時趙思思求我，不要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給她難堪。她說，這是最後一次，以後不會再糾纏我。」
「最後一次？這句話你好像也說過很多次。」
我淡淡地看着宋沚，「我不喜歡你了，如果你還想給彼此留下最後一點體面，回你的學校吧。」
宋沚盯着我，眉目間淬着冷鬱的焦躁和絕望，「你現在喜歡誰？那個高澈嗎？」
我沒理他，自顧自上課去了。
反正數學比賽也結束了，宋沚在這裏也待不長了。

-11-
後來，我很長一段時間沒再見過宋沚。
而我和高澈越走越近，某天晚上，我們在一起了。
我感覺和他意外的合拍，興趣愛好差不多，什麼話都能接上，我們還約好了國慶假期一起去桂林旅行。
還沒想好怎麼跟爸媽說這件事，我媽告訴我，宋沚的媽媽病重了，問我要不要趁着假期去看看她。
宋沚媽媽一直很照顧我，幾乎把我當成是半個女兒了，拒絕的話實在說不出口。
斟酌了很久，纔給高澈發消息，解釋了爽約的原因。
高澈沉默了片刻，才發來一句：「要想我。」
這條消息我看了好幾遍，腦補他此刻可能有的委屈神情，忍不住笑了笑。
坐上最快的一趟飛機，趕到宋沚媽媽的醫院。
卻發現她似乎只是骨折了。
「嘉嘉，沒想到你還會來看阿姨。」宋沚媽媽的眼睛似乎溼潤了。
看宋沚媽媽見到我欣喜的模樣，我也不好意思問她怎麼回事。
而且，宋沚也在病房裏，目光一直落在我身上，怪煩人的。
宋沚媽媽看出我的不自在，招呼他：「宋沚，去給嘉嘉倒杯熱水。」
我鬆了口氣，跟宋沚媽媽的聊天也變得自然了很多。
當我們聊到我和高澈的事的時候，宋沚剛好端着熱水進來。
宋沚媽媽似乎存心想要宋沚死心，也不避着他：「那你回去可要好好補償小高，本來要和女朋友開開心心一起去旅遊，結果女朋友卻坐飛機來看了我這個老太婆。」
宋沚身體似乎僵硬了一下，沉默地把熱水遞給了我。
我能理解她的苦心，喝了口水，「我會的。」
「緣分這個東西，真的半點不由人。阿姨以前一直把你當作兒媳婦……哎。現在嘛，你就是阿姨的親女兒。」
她看向宋沚，語重心長，是囑託，也是警告，「嘉嘉以後就是你的親妹妹了，你要好好照顧她，盡到一個當哥哥的責任。」
宋沚垂下眼睛，沒有說話。
攥住的拳頭微微顫抖。
打車回酒店的路上，我總感覺頭暈暈的，有點頭重腳輕。
一路有點踉蹌地回到房間，刷完卡，還沒進門，突然就失去了意識。
朦朧中，我感覺到有股溼熱的呼吸懸在頭頂。
若有似無，隱隱約約。
我下意識嘟囔：「高澈，別鬧了。」
「你的眼裏就只有高澈嗎？」
冷冰冰的一句話令我猛然驚醒。
我睜開眼睛，看到了覆在我身上的宋沚。
卻發現自己一點也使不上力氣。
想到醫院那杯熱水，「宋沚，你瘋了嗎？」
我一邊瞪着宋沚，一邊拖着笨重的身子努力往牀下挪。
腦海中將一切都串了起來。
「是你用你爸的手機給我爸媽發消息，說你媽病重？」
「你還對我下藥？」
「你知不知道這是犯罪，要坐牢的！」
宋沚握住我的腳踝，把我重新按回牀上，眼睛漆黑如點漆，異常平靜。
「你和他做過嗎？」
我拼命掙扎，卻被宋沚扣住雙手，按在牀頭。
他的聲音低沉得可怕，像是失去了耐心，「我問你，和他做過嗎？」
看着他的神情，莫名的恐懼在心裏擴散。
下意識搖頭，「沒、沒有。」
「撒謊。」宋沚緊盯着我，「月初，我去找過你，我親眼看見你進了他的房間, 一晚上沒出來。」
知道還問。他是有病嗎？
「說謊是要被懲罰的。」他的手指像粘稠噁心的液體，在我臉上流連。
見我緊緊皺着眉, 牴觸的模樣，他看上去有點生氣, 又有點難過。
「呂嘉, 我們忘記一切, 從頭開始。不行嗎？」
我感覺自己恢復了點力氣，「行啊。」
趁他愣住的空檔，我用力踢向他的下身。
卻被他一隻手抓住腳踝。
「嘉嘉，你跑不掉的。」
他分開我的膝蓋，一雙長腿擠進來。
我抓起旁邊宋沚的手機, 使勁砸向了他的頭。
宋沚被我砸暈了。
看着不省人事的他, 我扯了扯脣角。
我本來就是虛晃一槍，讓他放開禁錮我的手而已。
從宋沚口袋裏找到了我的手機，正打算報警，卻發現高澈給我發了幾十條消息。
最後一條是：嘉嘉，我報警了。
高澈知道我酒店的地址，當時還是他給我訂的。
聽着外面隱約傳來的警鈴聲, 我下意識看向了牀上昏迷的宋沚一眼。
說不上什麼心情, 只是有點感慨。
宋沚媽媽一定很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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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沚被判了一年，中途輟學去喫牢飯, 前途徹底毀了。
據閨蜜說，趙思思似乎是簽約了什麼網紅機構, 天天曠課搞ţű̂⁶直播, 竟把「我的前 Crush 正在蹲大牢」當成是直播賣點，竟然也賺了一筆流量，每天有好幾萬人在她直播間蹲她講故事。
講到高潮處，情到深處她不禁落淚，卻話鋒一轉，來一句：「想擁有和主播同款不脫妝粉底液嗎？三二一, 上鍊接！」
但沒過幾天就被人爆出來她在高中的時候就做小三，搶別人的男朋友。
貨沒賣幾單, 反而被網暴, 揹負了一身的違約金, 最後只能悻悻退網，沒多久, 聽說她連學都不上了。
後來, 我問高澈那天怎麼會想到報警。
畢竟我只是失聯了半個小時, 遠不至於到報警的程度。
高澈沉默了許久，給我看了那天我們的聊天記錄。
在高澈給我發了幾十條消息之後，「我」給高澈發了一張照片。
——我在酒店裏跟宋沚雙手緊握的自拍照。
宋沚露出了一整張臉, 而我緊緊埋在他懷裏。
「應該是宋沚那天擺拍的。」我怕他誤會, 急忙解釋，「他還把這個記錄刪掉了，我都沒看到這個消息。」
高澈眨了眨眼, 笑，「我知道。」
「宋沚以爲這張照片會讓我知難而退、喫醋，但他不知道，我永遠無條件相信你。」
我愣愣地, 眼眶有些溼熱，直接親了他一口。
「幹得漂亮，獎勵一枚親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