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周硯深結婚十年,我們沒有孩子。
在我查出癌症的那天,他帶回來一個小男孩。
「晚晚,我們收養他當兒子怎麼樣?」
看着與周硯深有八分像的孩子。
和他身後故意露出半張臉的女人。
我知道,我們的婚姻走到頭了!
-1-
我做夢也沒想到這輩子還能再見到宋知夏。
雖然她的鼻子墊高了,眼睛也變大了。
但只一眼我就認出了她。
我的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
毫不猶豫地衝進廚房找了把鋒利的水果刀。
衝了出去。
我要殺了她。
周硯深看到我舉着刀一驚,急忙抱住我。
「晚晚?不要衝動!不要衝動!」
我咬牙切齒道:「她怎麼回來的?」
宋知夏這個害死我孩子的兇手。
只配在 M 國的紅燈區一輩子受折磨。
她怎麼配站在我面前。
「誰?」
周硯深順着我的目光看向門外。
沉了臉:「你怎麼出ṭű⁺來的?」
我不可置信地看着周硯深。
他說的是你怎麼出來Ṭŭ̀₀的?
而不是怎麼會是你?
幾字之差,意義完全不同。
前者知情,後者不知情。
宋知夏無懼我憤恨的目光,悠閒地坐在沙發上。
她皮膚光滑如昔,全然沒有長期飽受折磨的樣子。
「林晚姐,別動氣嘛,我就是來看看兒子而已……」
就在這時,周硯深抱回來的小男孩撲到她懷裏喊道:「媽媽!」
我的腦袋瞬間轟鳴。
眼前不斷閃過當初孩子剛出生就夭折的畫面。
我狠狠攥住周硯深的衣領,啞着聲問:
「你抱回來的男孩叫宋知夏媽媽?
你不是說他是孤兒院的嗎?
「你說啊——」
我想聽他說出否定。
但回應我的是一陣沉默。
果然這個孩子是他和宋知夏的。
那我死去的孩子又算什麼……
周硯深黑着臉對宋知夏怒道:「不想回 M 國就快滾!」
宋知夏委屈地望向周硯深:「硯深……」
「快滾——」
最後宋知夏不情願地跺着腳離開。
臨走時還不忘對我挑釁一笑。
男孩看到她離開,哭着要找媽媽。
跑了出去。
周硯深眼裏都是焦急。
「晚晚,我晚一點向你解釋,小樹跑出去了我怕他會有意外,你在家裏乖乖等我回來……」
說完他毫不猶豫地鬆開我,頭也不回地走了。
-2-
周硯深走後,我頓時失去了所有力氣,癱坐在地。
傭人過來想扶我,被我揮手散去了。
剛剛周硯深叫那個小男孩「小樹」。
我和周硯深曾經的孩子也叫小樹。
名字還是周硯深在我懷孕五個月時起的。
第一次聽到胎動的時候,周硯深激動得落淚。
他說這個孩子就像我們共同種下的小樹一樣。
就叫「小樹」吧。
然而短短五年。
小樹就成了他和宋知夏的孩子。
真諷刺。
我起身去了書房。
打開了保險ťū́ₐ櫃,拿出一個瓷罐。
裏面是我還沒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當初我沒有選擇埋他。
他還那麼小,在下面多孤單啊,肯定會害怕。
我捨不得……
不過很快他就不會孤單了。
因爲我快要死了,「宮頸癌晚期。」
醫生說只剩下兩個月的時間了。
「小樹,媽媽很快就會下去陪你的。」
「到時候我們永遠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3-
我將醫院出具的診斷書和骨灰都放進保險櫃後,回屋睡覺。
這一覺我睡得很不好。
夢裏我回到了五年前那場晚宴。
宋知夏還是宋家千金。
她和周硯深是青梅竹馬,她一直喜歡周硯深。
但愛而不得。
周硯深偏偏看上了林傢俬生女。
甚至不惜與家裏決裂也要娶我。
整場宴會大家都在說我命好,攀上了周家這棵大樹。
鏡頭一轉。
我因爲禮服弄髒,上二樓換衣服。
準備下樓時。
看到宋知夏那張佈滿猙獰的臉。
猝不及防間。
她狠狠地把懷孕七個月的我推下樓。
等周硯深發現時,我早已昏倒在血泊中。
去醫院的路上。
他死死地抱着我哽咽着:
「對不起,對不起,晚晚都怪我。我應該陪在你身邊的。」
鐵骨錚錚的男人像個孩子似的流下了眼淚。
到了醫院後,因爲我不具備生育條件。
醫院選擇剖腹產。
麻藥注入體內的時候我其實已經醒了。
迷糊之間看見醫生從我肚子裏硬生生地把孩子拿出來。
他很小,像個蔫了的小貓一樣。
醫生把交給護士後,惋惜:
「太可惜了,是個男孩就這樣夭折了,準備切除子宮手術……」
-4-
「轟!」一聲巨響。
我猛然從噩夢中驚醒。
鹹澀的淚水不受控地滑落。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大雨。
雷聲震得整扇窗戶都在震顫。
我看了一眼旁邊空蕩的位置,心裏酸澀。
周硯深還沒有回來。
已經凌晨兩點了。
這是他第一次晚歸。
起身關窗時。
門口傳來一個低沉暗啞的聲音:
「晚晚,抱歉我回來晚了,小樹他太鬧了……」
聞着熟悉的味道,我的心安定不少。
周硯深不喜歡薰香。
自從五年前我失去孩子開始整晚整晚睡不着後,他就找人特調了這款香。
那時他還說:「晚晚,以後每晚我都會抱着你睡,別怕!」
而今我卻在他身上聞到了其他香水味。
是迪奧真我的味道。
宋知夏一直用的這款。
我用力推開他。
「別碰我!」
周硯深疑惑地看着我。
這一刻我無比清晰地認識到周硯深他變了。
我狠狠掐着指尖,強制鎮定陳述道:
「那孩子是你和宋知夏的!」
周硯深眼眸晦暗,低下頭不語。
他沒有否認……
我的心徹底冷下來。
「什麼時候的事?」
那孩子看起來差不多應該有個 4、5 歲了。
我想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周硯深避開我的眼睛,坐在沙發上。
「五年前……」
我心裏最後一根弦徹底斷了。
「啪!」我用盡全身力氣過去打了他一巴掌。「周硯深你就是個畜生!」
被打了他也不在意。
起身按着我的肩膀,試圖讓我不要衝動:
「晚晚,小樹只是個試管嬰兒……」
我瞪大了眼睛。
不理解他說的是什麼意思。
爲什麼要和宋知夏試管出一個孩子。
周硯深苦笑:
「當年你失去孩子,一度想要去死,我恨不得抽了宋知夏的血。
但你知道的,我不能,我只能把你受過的傷全部還給她,讓她體會體會喪子之痛。
「但小樹出生時,哭聲小得不像話,我想到了我們的孩子是不是也這樣,我就……」
我想ƭŭ̀₊仰天長笑。
好離譜的理由。
爲了報復弄出孩子。
這是一個掌管企業的總裁做出的事?
-5-
從那天后,我和周硯深的關係急劇下降。
好幾次他把那孩子推到我面前,讓他喊我媽。
男孩咬死不開口。
我做好的飯他全部扔掉,嘴裏喊着要媽媽,要媽媽。
被周硯深訓斥後。
他咬脣委屈的模樣像極了宋知夏。
周硯深卻以爲我不喜歡小樹。
一到週末就帶着我們去遊樂園享受親子時光。
往往每次都是他和那孩子玩得開心了。
我看着他們父子倆,默默地流下了淚。
周硯深知不知道每一次看到他們同框都是對我的凌遲。
而我也自虐般地承受着傷口癒合又撕開的感覺。
-6-
週一是周硯深開例會的時間。
昨晚我又失眠了。
我知道像我這樣估計連兩個月都堅持不到。
醫院催了我好幾次,可以化療延緩死亡時間。
被我拒絕了。
我怕到時候不美了,萬一小樹不認識我了怎麼辦?
剛洗完澡出來,就聽到一陣吵鬧。
我循聲而去,立在書房門口。
就聽到了宋知夏嫌棄的聲音:
「快把這東西扔了,晦氣死了,我兒子纔是周家正經少爺,留着這破玩意幹什麼?」
我頓感不妙。
推開門,就看到宋知夏像女主人般指揮着傭人從保險櫃裏拿東西。
拿的東西赫然就是小樹的骨灰。
「誰準你們動的,快放下!」
我的聲音都在發抖。
宋知夏一副勝利者的姿態:「林晚,這麼多年了,爲了這麼個死東西,你還沒走出來啊……
「嘖嘖,真是可惜啊,你的孩子沒了,我的孩子卻平安長大了,哈哈……
「你知不知道周硯深在國外給我和小樹買了一棟別墅?」
我的心狠狠地被刺了一下。
怪不得周硯深每個月都要去 M 國……
原來是爲了她們娘倆。
但我顧不得這些,現在我只想搶回孩子的骨灰。
我大步走過去,順勢要搶。
宋知夏眼疾手快地從保姆手中接過骨灰盒,然後高高地舉起。
「來啊,你再過來我就把它摔了。」
「宋知夏,求你把小樹的骨灰還給我好不好……」
我站在原地卑微地乞求。
宋知夏面露扭曲:「它憑什麼叫小樹,這麼個死東西也配和我兒子叫一樣的名字?去死吧……去死吧……」
「啪!」骨灰盒被摔在地上,炸出灰白色的粉末。
我的瞳孔驟然縮緊。
喉嚨被堵得發不出聲音。
我急忙撲倒在地,試圖捧起小樹的骨灰。
卻被窗外的一股風吹起。
它們像受驚的蝶羣,四處逃竄。
我匍匐在地上拼命地捶打着自己。
我的小樹要徹底離開我了。
-7-
我死死地掐着宋知夏的脖子。
兩個傭人試圖拉開我。
被我猩紅的雙眼嚇得連連後退。
宋知夏徹底害怕了。
抓着我的胳膊不停求饒:「林晚……你放開我,殺了我你也會坐牢的……」
「你以爲我會怕嗎?」
我早就看淡生死了。
在小樹離開的那一晚,我的心就徹底死了。
這幾年不過是行屍走肉。
就差一步就能把宋知夏殺死時,周硯深回來了。
他迅速把我拉開。
宋知夏得到喘息,踉蹌地躲在周硯深身後。
周硯深不悅地蹙起眉:「誰讓你進來的?」
宋知夏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砸。
「我……我只是想來看看小樹生活的地方,硯深,我是小樹的媽媽啊……」
「閉嘴!你不配,晚晚纔是小樹的媽媽!」
周硯深眼裏的厭惡是藏不住的。
他是真的不喜歡宋知夏,但卻和她有了羈絆。
宋知夏立馬擦掉眼淚。
卑微又順從地道:
「好,那我可以過來看看他吧,順便告訴林晚姐小樹的生活習慣,好不好嘛?」
周硯深沉思片刻後,點頭:「但要注意次數,一週不能超過三次!」
我不可置信。
「周硯深,宋知夏是殺死我們孩子Ṫú¹的兇手,你現在讓她堂而皇之地進來?」
周硯深疲憊地揉了揉眉心,語氣無奈:
ṱū²「晚晚,你能不能不要揪着過去好不好?況且宋知夏她是孩子的生母。」
「那孩子已經走了五年了,我們都要向前看。」
-8-
我被周硯深的話震驚得連連後退。
他知不知道說這些有多殘忍。
原來只有我一個人獨自承受着喪子之痛。
周硯深ṱũₒ早在有了新的小樹後,忘了我們曾經的孩子。
「他怎麼可能是我的小樹,他是殺人兇手的孩子,她不是我的……」
「啪!」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疼。
周硯深眼裏全是失望。
「清醒了沒?我們的孩子已經死了!小樹現在是我周硯深唯一的繼承人,懂嗎?」
空氣瞬間安靜。
片刻後,周硯深慌亂地想查看我的臉,被我躲開。
僵持之際,宋知夏焦急地衝進來。
「硯深,小樹他在學校受傷了……」
他喉結滾動幾番,像是難以開口。
半晌才嘴硬道:「你自己好好在家反省吧!」就帶着宋知夏出門了。
從始至終他都沒看地上的骨灰一眼。
傭人們想上來幫忙收拾,被我制止。
我一點一點地收拾好小樹的骨灰。
平靜地找出了護照、身份證和一些現金。
抱着小樹僅剩的骨灰出了門。
傭人在身後急急喊:「夫人,您這樣出去先生會擔心的……」
我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會嗎?
他現在眼裏只有宋知夏和她的孩子吧。
「不會的,我就是出去散散心,你們不必和他說……」
說完我打車到了海邊,把小樹的骨灰撒了出去。
又定了最近的一張機票。
準備離開。
到了機場等待區後,我的手機響了起來。
是周硯深。
被我掛掉了。
不一會他又發來信息。
「晚晚,對不起,晚上我當面給你道歉,你等我——」
看完信息後,我直接刪掉。
擦了擦眼角的淚。
轉身而去。
-9-
【請去往 F 國的乘客前往登機口進行登機】
聽到廣播,我準備前往登機口。
突然一個陌生號碼打了進來。
我以爲又是周硯深,掛掉了。
誰知那個陌生號碼又給我發短信。
【想知道五年前你那個孩子是怎麼死的嗎?】
看到信息後我愣住了。
又仔細盯着屏幕上的字。
短短十幾個字,像是要了我的命。
我急忙撥通那個電話。
對方像是一直在等着我的電話似的。
響了三聲後很痛快地接起。
我顫着聲問道:「你是誰?你怎麼知道五年前的事?剛剛信息的意思是小樹的死另有隱情?」
面對我一連串的問題,對方沒着急說話。
而是等我問完,她才緩慢開口:「林晚……」
聽到對方的聲音,我頭皮都在發麻。
竟然是宋知夏。
難道五年前所有的事都是她乾的?
聽筒裏傳出宋知夏得意的聲音:
「你知道周硯深正在幹什麼嗎?
「小樹只是磕破了一點皮他就大發雷霆,他爲了小樹給幼兒園捐了幾百萬現在又爲了小樹要撤資。
「你的兒子享受過這樣的待遇嘛……
「哦,對不起了,我忘了你的兒子沒有生下來,哈哈哈……」
儘管已經被傷得體無完膚。
聽到這樣的話我還是會揪心地疼。
原來不是傷得夠多就會麻木的。
我從來不怪周硯深有私生子。
恰恰相反,他領回那孩子的時候我還挺慶幸。
本來自己沒多少日子了,有個孩子陪他不至於想不開。
然而現實卻給我上了狠狠一課,他愛你也可以愛別人。
他恨宋知夏,也可以和她生孩子。
-10-
最後宋知夏是被我問煩了。
纔沒好氣道:
「是你的孩子沒有福分,生下來就死了。
「只是……」
我屏住呼吸不敢發出聲音。
宋知夏笑着繼續:
「不過你的子宮是我讓人取的,確定你這輩子生不了孩子我開心得要死,我倒要看看周家這種豪門怎麼可能不要繼承人!
「果然周硯深在半年後就找到我,他掐着我的脖子警告我不要有非分之想,他只是爲了報復。
「但最後他心軟了,還把我母子放在別墅裏養了五年。
「心痛嗎?你深愛的男人一邊說愛你一邊在異國他鄉享受着天倫之樂。
「聽說只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了,真是可惜啊……」
我再也受不了掛斷電話。
原來在我只能靠着安眠藥才能睡着的五年裏,他早就有了新家。
我蹲在人來人往的機場大哭了起來。
最後我沒有選擇出國。
本來想找個安靜的地方靜靜等待死亡。
但現在我要用僅剩的生命做點有意義的事。
-11-
再回別墅時,兩個傭人滿臉驚訝。
我沒有理會,直接到臥室後把東西歸回原位。
晚上喫飯。
我一如既往給孩子夾菜,他照樣扔出來。
扔了之後又得意地看向我。
我假意抹着眼淚勸說:
「小樹,是阿姨哪裏做得不好嗎?你平時不是最愛喫這個雞翅的嗎?」
小樹氣沖沖地摔了筷子。
「你又不是我媽媽,憑什麼要你來管我,你這個壞女人……
「就是因爲你,我的媽媽纔不能回來住,我要媽媽,我要媽媽……」
看着撒潑的小樹,周硯深沉了臉。
竟一改往日口頭上的訓斥。
把哭鬧不止的小樹提起來,立在一旁的白牆上。
「什麼時候想通錯在哪裏,再喫飯!」
畢竟是四五歲的小孩子,被周硯深這麼一嚇,立馬靜聲。
眼睛委屈巴巴地看着他。
周硯深理都沒理。
提着醫藥箱屈膝在我面前,心疼地吹着我的手。
「晚晚,疼嗎?」
眼前男人深情不似作假。
我相信他是愛我的。
但同樣他也是傷我最深的人。
-12-
第二天,宋知夏氣勢洶洶地拍響我的房門。
「林晚,你給我快起來!有什麼本事衝我來,你欺負一個五歲的孩子算什麼本事?」
「快開門!」
我也是今早才知道小樹餓暈在客廳裏。
昨晚周硯深替我包紮好後,就直接去了書房。
傭人們沒得到他的吩咐,也不敢讓孩子回去睡覺。
孩子就在客廳度過了一夜。
今早周硯深知道後大怒,把那兩個傭人解僱了。
只是沒想到宋知夏這麼快就知道了。
顯然她在這個家安排了人。
我不緊不慢地打開門後,對上宋知夏喫人的目光。
果然兒子像媽媽,那孩子瞪人時像極了宋知夏。
我的小樹要是平安長大,會不會和我也有很多相似之處?
很快我斂了斂心神。
冷冷道:「有什麼事?」
她看我一臉悠閒,指着我興師問罪:
「林晚,是不是你不讓硯深給小樹喫飯的?他還那麼小,你怎麼這麼惡毒,怪不得你生不出自己的孩子!
「你……
「啪!」我怒扇了她一巴掌。「閉嘴!」
「你個賤人,竟敢打我!」
宋知夏發瘋地拽着我的頭髮,我也不甘示弱地把她撲倒在地。
等周硯深急匆匆回來時,看到的就是我坐在宋知夏對她左右開弓。
他把我拽下來,一臉不可思議地打量我。
「晚晚,你怎麼能?」
也是,十年裏我爲了做好周太太,向來都是體面的。
像今天這樣撒潑確實是第一次。
我反問:「怎麼不能?」
-13-
可能是想起上次的那一耳光。
周硯深只是拽着炸了毛的宋知夏,示意她安分。
又叮囑我「你好好休息」後,匆匆離開。
他們離開後,我再也撐不住了。
腳一軟,摔倒在地。
緩了一會兒後。
我才靠着牆勉強支撐起來。
口中傳來一陣陣的腥甜,被我硬生生嚥了回去。
這麼一鬧,周家肯定是不會安寧了。
我和周硯深的結合……
周家老爺子一直是不同意的。
前五年我在周家一直都是謹小慎微的。
直到後來懷孕纔有所好轉。
沒想到後來孩子夭折。
當時周老爺子就下令離婚。
周硯深在老宅跪了三天三夜才讓老爺子鬆口。
當然不是他那麼一跪就能解決的。
後來我知道是宋家賠了一塊地皮,又把宋知夏送到 M 國才了事的。
現在想想可能當年周硯深也有妥協。
比如和宋知夏生個繼承人。
-14-
果然,當晚周老爺子就急匆匆讓周硯深回老宅。
他回來時,已經是第二天早上了。
一睜眼我就看到鬍子拉碴的周硯深。
我驚呼出聲。
周硯深趕忙按住我,輕聲說:「晚晚,是我。」
我當然知道是他。
只是一晚上,他怎麼搞得好像幾天沒閤眼似的。
我不動聲色地推開他的手,放在被子裏。
面無表情道:「快去休息吧。」
周硯深不爲所動,頭埋在牀邊。
悶悶地自言自語。
「晚晚,我們怎麼會走到這一步?」
怎麼會這樣?
大概是在熱烈的愛也抵不過現實。
大概是我還在爲失去孩子整夜睡不着覺時,他卻能心安理得地和仇人生子。
我怎麼能不恨她,怎麼能不恨你!
我理了理思緒,平靜道:「爺爺讓我們離婚嗎?」
周硯深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像是在說你怎麼會知道?
宋知夏兒子餓暈在別墅裏,能傳到她的耳朵就能傳到老宅裏。
再加上週宋兩家從來就沒斷過來往。
昨天宋知夏那麼一鬧。
爲了給宋家一個交代,也要周硯深和我離婚的。
不稀奇。
看我一臉平靜,周硯深紅着眼質問:「晚晚,你不反對嗎?」
被子裏我捏緊袖口,指甲陷進掌心,面上緩緩搖頭。
沒有。
我想要的就是離婚。
周硯深失落垂眸,片刻後又化爲堅定。
他抱着我自顧自地說:
「晚晚,你相信我,一切都是權宜之計,你等我。」
「到時候我們再復婚!」
我靠在他寬厚的肩膀上,默默地流下淚。
周硯深,你知不知道我快死了。
我再也不用等你了——
-15-
第二天我和周硯深辦理了離婚手續。
可笑的是。
我孤身一人。
他身後卻跟着宋知夏和她的兒子。
周硯深好幾次想找我解釋。
我根本無暇聽他那些所謂的解釋。
無非是什麼身不由己、等他之類的話。
我都聽膩了。
從民政局出來時,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毛毛細雨。
雨水瀝瀝浸溼了地面。
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忽然一件外套披在我身上,是熟悉的沉木香。
「穿這麼少,小心回頭又感冒。」
回過頭對上週硯深寵溺的眼眸。
我一晃神。
他似乎忘了我們已經離婚了。
他身後還跟着他孩子,和孩子母親。
我準備扯下外套還給他。
小樹卻大哭起來:「爸爸,我冷,我冷,下雨了,小樹好冷。」
周硯深心疼抱起小樹,又一臉爲難的看着我。
我心領神會。
扯下外套遞給他。
周硯深單手接過外套,面露愧色:「晚晚,我送你回家吧。」
家?
我還有家嗎?
我坦然一笑。
「不必了,我就不打擾你們一家團聚了。」
宋知夏穿着一件紅色緊身裙。
在我面前晃了一圈。
炫耀道:「硯深,爺爺說要回老宅商量小樹認祖歸宗的事呢。」
周硯深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轉頭又溫柔地對我說:「晚晚,那我讓司機送你?」
-16-
那天,周硯深他們走後。
我因爲淋雨被緊急送進搶救室。
搶救了一天一夜,宣佈只剩下最後幾天時間。
美女護士看我呆呆地一直不說話,問我有什麼心事未了。
我重重點頭,給了她一個電話。
閨蜜楚然是在接到電話一小時後匆匆趕來。
過來時她眼眶還紅紅的。
估計是在家哭過了。
也好,省得我解釋了。
聽到我離婚,她恨不得殺了周硯深。
隨後又紅了眼眶。
「我就是替你不值,憑什麼要渣男賤女好過,他們還有了孩子,人怎麼能這麼賤Ṫũ̂₍呢。」
我拜託了她很多事,包括我的後事。
一聽到我要處理我的後事,她趕忙別過臉。
生怕在我面前落淚。
得到她重重的承諾後,我會然一笑。
我要用我盛大的退場,給周硯深致命一擊。
最後的幾天,他每天給我打電話。
我不接,又開始發信息。
「晚晚,你等我幾天好不好?我們馬上就能永遠在一起了】
【等我拿到公司所有股份,我就帶你出去散心好不好?】
【晚晚,對不起,我替我們的孩子立了個碑,到時候一起去好嗎?】
【老婆,你理理我好嗎?】
【晚晚,明天小樹認祖後,我們就復婚好嗎?】
聽着楚然讀着一條條信息,我心裏前所未有的平靜。
可能人之將死,心裏都是坦然的。
很快我看到病房裏飛來一隻蝴蝶。
它飛呀飛,四處尋找。
最後它落在了我的鼻子上。
我在楚然的哭聲中,微笑着閉上了眼。
———
周硯深視角。
-17-
今天是小樹認祖歸宗的日子。
本來是喜事。
爺爺答應我,只要小樹認祖,他就把剩下百分之三十五的股份轉到我名下。
到時候我就可以掌握整個周氏。
我和晚晚再也不用受爺爺掣肘了。
但不知怎麼,看着來來往往賓客我的心一慌。
右眼皮也不受控制地一直跳。
好像有什麼重要的東西離開了似的。
我搖了搖頭。
覺得自己一定是太過於激動纔會這樣。
順勢拿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宋知夏這時嫋嫋娉娉地走過來。
她很自然地挽起我的胳膊。
說實話。
宋知夏不醜,但她總是帶着高高在上的姿態。
讓我沒由來地厭惡。
我很喜歡看她對我俯首稱臣的樣子。
當然我心裏最愛的還是林晚。
她和我纔是一類人。
我們都是沒人疼的孩子。
我們一樣都是私生子。
-18-
認祖儀式舉行到一半。
一個短髮齊肩的女孩子拿着一個木盒子打斷了儀式。
我不認識她。
但看到她我心裏升起一股莫名的害怕。
她手裏拿的應該不是賀禮。
果然,她立身在我面前。
沒由來的就是一耳光。
「渣男!」
我被打懵了。
宋知夏擋在我面前,怒道:「你誰啊,神經病吧,快來人拉住她,敢打硯深你是不想活了。」
很快女孩被桎梏。
她歇斯底里對着我喊:「周硯深,你不是人,晚晚都死了,你還有心情在這認兒子!」
我沉下臉,她竟敢說晚晚死了。
這怎麼可能?
昨天我們還在發信息。
雖然她沒回我,但顯示的是已讀。
「閉嘴,現在就滾出去——」
我對不知名的瘋女人下了逐客令。
她卻冷笑起來。
隨手把她手裏的木盒子遞給我。
「自己看看吧,希望你悔得要死……」
說完她不顧衆人目光,離開了宴會。
-19-
理智告訴我,應該舉行完再看。
但心裏卻有個聲音告訴我,拆開它,拆開它,不然你會後悔終身。
爺爺柺杖「咚咚」的敲擊,示意我繼續。
宋知夏也試圖阻攔我,被我狠狠一推,踉蹌在地。
我顫抖着手打開了那個木盒子。
出乎意料只有兩張紙,和一隻錄音筆。
我率先點開錄音筆,裏面竟然傳出宋知夏的聲音。
【你的子宮是我讓人取的,確定你這輩子生不了孩子,我開心得要死,我倒要看看周家這種豪門怎麼可能不要繼承人!】
【心痛嗎?你深愛的男人一邊說愛你一邊在異國他鄉享受着天倫之樂……】
聽後,我頓時血壓上湧。
原來晚晚的子宮是宋知夏讓人取的。
我竟然還逼着她認宋知夏的兒子做兒子。
思及此, 我重重地打了自己幾個耳光。
隨後我又打開其中的一張紙。
一打開, 我的腿軟了下去。
上面赫然寫着【死亡證明書】
【林晚死於宮頸癌】
-20-
我頓時天旋地轉,跌落在臺階上。
紅着眼打開最後一張信紙。
上面只有短短几字,我的心已經跟着死了。
【十年, 兩死,祝你百歲!】
【林晚絕筆】
口中一口腥甜, 噴射在白色的紙上。
我抖着手觸摸一行字。
是晚晚的字跡。
我不相信。
明明昨天我們還在發信息。
我拿起手機開始不停地打電話,打到第十個時被接起。
我提着的心才放下。
然而聽筒裏卻傳出來陌生又熟悉的聲音。
「周先生, 我們剛見過的,你忘了?」
我徹底崩潰,追問她晚晚的下落。
她淡淡一笑:「找小樹去了, 他們應該見面了。」
「啪!」電話被掛掉。
我像是被抽了所有力氣, 倒在地上。
宋知夏急壞了。
俯身想扶我。
我反手狠狠掐着她的脖子。
「都怪你,晚晚纔會死的,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生病了,才故意支開我的!說!」
宋知夏被掐得臉頰通紅, 斷斷續續道:「不關我的事,和我無關……」
我冷笑, 讓祕書查當年手術的事。
不出半小時, 祕書打來電話。
醫生已經招了, 是宋知夏給了他們一百萬逼他們做的。
宋知夏知道事情敗露, 拉着小樹跪在我面前。
「硯深,看在小樹的面子上能不能放過我,我保證以後乖乖地做好小樹的媽媽。」
小樹也在一旁喊着爸爸、爸爸。
很奇怪,明明以前聽到這個稱呼都是喜悅的。
現在卻煩得要命。
我一抬腳把小樹踢到臺下。
孩子順着樓梯滾下, 滾了好幾圈才停下。
我一眼都沒看。
衆賓客紛紛驚呼, 開始交頭接耳。
我冷聲吩咐手底下人, 直接把宋知夏扔到 M 國紅燈區。
讓她嚐嚐真正失去的滋味。
宋知夏聽後急了,指着我口不擇言。
「周硯深你就是個冷血動物, 口口聲聲說愛林晚,那她生病時你知道嗎?她有重度抑鬱你知道嗎?
「你口口聲聲說爲了林晚纔要孩子,其實是爲了你自己鞏固地位, 說到底你只愛你自己。
「我真替林晚可悲, 愛上你這麼個爛人, 最後還丟了命!」
-21-
爺爺想阻攔, 被我直接圈禁。
處理好宋知夏。
我發瘋了似的往家裏開。
回家後,發現晚晚的所有東西統統不見了。
傭人告訴我, 離婚當天她就叫人全部搬走了。
我又給晚晚的朋友打電話。
問她晚晚到底在哪裏?
她冰冷的聲音從聽筒傳出來:「這輩子, 你永遠找不到。」
我開始不停地去我們曾經去過的地方,無一例外統統沒有。
隨之而來的是我不敢睡覺。
一睡就會夢到。
晚晚抱着孩子痛苦的樣子和她躺在病牀上喊痛的模樣。
我搬出了我們曾經的家。
公司的事我也不想管。
沒有了晚晚, 這些都算什麼。
我又想到了離婚冷靜期。
或許,到時候晚晚會出現的。
我開始每天蹲在民政局門口。
直到冷靜期過了, 林晚也沒有來——
問工作人員。
她說對方已經銷戶, 同意解除夫妻關係。
我崩潰地在人來人往的民政局掩頭痛哭。
漸漸地我接受了,晚晚離開我的真相。
我查到林晚生前去過海邊。
站在海邊我想就這麼跳下去吧。
驀然想起晚晚臨終絕筆。
【百歲!】
她是死都不想再見我。
我後悔了,如果沒有宋知夏和那個孩子。
我們現在一定會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22-
身體上的折磨,遠不過心裏的凌遲。
我開始整夜整夜宿醉。
只有這樣我纔敢睡覺。
短短一年, 我瘦了 40 斤。
爺爺想重新接管公司,好給宋知夏的兒子。
我直接把所有財產和公司都捐給了福利基金。
他直接帶着小樹去了國外。
還說再也不回來了。
這樣也好。
眼不見心不煩。
晚晚死的第二年,我給她立了一個碑。
在小樹的旁邊。
我依然不敢過去。
只是做起了守墓人。
我想這樣守着她們娘倆也挺好。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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