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言心歡

沈靜言是我的大學室友，她漂亮、性感又聰明，一雙大長腿比我的命都長。
她是英語系最有人氣的女神學霸，也是人人歆羨的頂級白富美。
健碩體育生、活潑學弟、溫柔學長、帥氣學生會會長……都被她玩弄於股掌。
同住一個屋檐下，我對她的海後行爲嗤之以鼻，但她卻一個勁兒逮着我作對！
先是勾搭我的男朋友，然後又攪黃我和曖昧對象的約會，鐵了心不讓我好過！
「沈靜言，你到底要幹嘛！」我忍無可忍地怒罵，她卻反手把我壓在牆角，低頭在我耳邊輕語——
「何歡，你可真難追。」

-1-
「靜言，你這次又是班級第一，好厲害呀！」室友陳菲菲看着班級羣剛發的期中成績排名，浮誇地大喊。
另一名室友丁玥眨着星星眼道：「我們靜言不僅人長得漂亮，連成績都這麼好，你的人生還會有什麼遺憾嗎？」
坐在宿舍靠門位置的女生聞言淺笑：「哪ẗũ⁻有這麼誇張啦，要說遺憾，當然也是有的。」
沈靜言的聲音和她本人一樣溫柔，習慣性帶着一絲拖長的尾調。
她說着這話，眼睛卻瞥向我，那清純靈動的茶色眸子在我身上劃過，隨後笑得顧盼生輝，頰邊梨渦若隱若現。
「遺憾就是找不到對象。」
陳菲菲親暱地拍她後背：「又謙虛了靜言，A 大追你的人能從咱們第一教學樓排到對面 C 大，你還能找不到對象？」
丁玥附和：「要我說啊，你就是太挑了！」
陳菲菲點頭：「談戀愛嘛，肯定要精挑細選，怎麼能隨隨便便就談呢？」
「呵。」
屋裏突兀地傳出一聲冷笑，她們三個齊刷刷看向我。
剛剛的嘲諷純屬忍不住，我面無表情地低頭繼續看書，不理會這幫人的無聊吹捧。
寢室終於安靜了會兒。
「喂？你到樓下了？行，我現在下來。」
沈靜言的手機鈴聲忽然響起，她換了鞋匆匆下樓。
她前腳剛走，後腳陳菲菲立馬換了副面孔，鄙夷地翻了個白眼：「裝什麼裝啊！不就是個濫情的渣女嗎！不知道又是哪個男找她，當我們宿舍養雞場呢！」
丁玥接腔：「就是！天天支使藝術系的學弟給她買水，又讓宋希學長幫她寫作業，還隔三差五叫鄭會長幫她處理部門考勤，整個 A 大的男的都圍着他轉，切！在我們面前立什麼清純人設！真不要臉！」
後面的話更加粗鄙，我實在聽不下去，索性戴上耳機，把學習視頻的音量調到最大，徹底隔絕她們的聲音。
「喏！」
十分鐘後，沈靜言進屋，把一兜子零食放我桌上：「別人送的，給你喫。」
我平時最愛喫零食，甚至一個月胖了三斤都管不住嘴，這會兒看着桌上的鮮豔包裝袋，卻覺得一陣反胃。
把別人送的東西給我，當我是什麼？
「我不要。」我推開塑料袋。
沈靜言很意外：「怎麼啦？你不喜歡喫這些嗎？那我下次給你……」
「不是。」我打斷她，「我不喜歡喫你給我的任何東西。」
話音剛落，寢室靜得只剩尷尬，沈靜言沉默了幾秒，轉頭把零食扔進了垃圾桶：「下次給你買別的。」
第二天下課，陳菲菲和丁玥要去商場逛街，只有我和沈靜言回宿舍。
一路上，我們兩個誰都沒有說話，在幾十米遠的地方，我看見宿舍樓下圍了一圈人。
「快去看！方賀捧了一大束花，好像要表白！」
幾個女生急匆匆跑過去，留下一串八卦。
「表白誰啊？」
「還能有誰，英語系的沈靜言唄！」
「又是她啊！長得漂亮就是喫香，一個學期都不知道被表白多少回了！這次連方賀都被她拿下了！」
「我敢打賭，沈靜言百分百拒絕！」
「方賀身材這麼好，又是個富二代，沈靜言這都瞧不上？」
「人家連大帥哥宋希都看不上，哪兒輪得到方賀。」
……
作爲話題中心，沈靜言倒是氣定神閒，還有心思和我開玩笑。
「你說，他拿的花是什麼顏色的？我最喜歡粉白，不過我覺得以他的直男審美，估計挑的是爛俗的紅玫瑰。」
一切置之不理的曖昧關係在我看來都是明晃晃的炫耀。
我懶得搭理這位大小姐，也不想湊熱鬧，乾脆轉了個身，往來的方向走。
沒想到沈靜言跟在我身後，她快速在手機上摁了兩下，抬眼時正對上我探究的目光。
「他老在那兒堵着影響交通，我叫人處理一下。」
用最溫柔的聲音，說着最渣的話。
我譏笑道：「用一個舔狗打敗另一個舔狗，高明！」
沈靜言像是沒聽出我語氣裏Ṭü⁺的嘲諷，嬌笑着挽住我的手ţŭ₂臂，糯着嗓子撒嬌：「這些臭男人，我一個都不喜歡，還是女孩子香香軟軟的，抱着舒服。」
我不適地撥開她的手，肌膚觸碰間，能清晰地感受到對方柔軟的掌心和滑膩的指尖。
沈靜言沒有重新挽上來，她漫不經心問道：「晚上要不要一起去唱歌？」
我本想拒絕，但想到期中考試結束後還沒找時間放鬆，於是同意了。
沈靜言又叫上陳菲菲和丁玥，說人多熱鬧。
只是沒想到，我會在 KTV 碰上男朋友凌霄。

-2-
「凌霄，你怎麼在這裏？」
「我和朋友們出來喫飯，喫完了順便唱個歌。」
「你怎麼沒和我說啊？」
「你大晚上出來玩，不也沒和我說嗎？」
高大帥氣的男生一頭利落的短髮，左邊耳垂上還有一顆鑽石耳釘，正是我的男朋友凌霄。
凌霄回答完我的問題後，像是才注意到我身邊還有別人。
「歡歡，這幾位美女就是你的室友吧？」
他長得帥，說話的時候喉結上下滾動，挑起的嘴角像是誘人的鉤子，陳菲菲立刻眼冒星星，迫不及待答道：「對的，我叫陳菲菲，她是丁玥，帥哥你是何歡的……男朋友？」
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陳菲菲沒有介紹沈靜言。
但是沈靜言在人羣中永遠都是最出衆的那個，就算不說話，也會在第一時間吸引所有人的注意。
凌霄把目光投向沈靜言，嘴角上揚的弧度更大，顯得整個人愈發英俊逼人。
「歡歡，你可沒說你還認識這麼漂亮的女孩子呢！」
男朋友當着我的面誇另一個女生漂亮，我面子有些掛不住，冷冷地回了一句：「她叫沈靜言，也是我室友，我們系出名的女神。」
沈靜言從進門開始沒說一句話，那雙似水含秋的眼睛全程沒從凌霄身上挪開，這會兒聽了我的介紹才軟聲打招呼：「你好，帥哥！」
凌霄直勾勾看着她移不開眼，我知道沈靜言漂亮迷人，但沒想到向來高傲冷酷的凌霄都在ţūₖ她面前如此失態，我徹底冷下臉，怒喊了凌霄的名字。
凌霄這才回過神，略帶愧疚地摟住我的肩，在我側臉親了一口，哄道：「寶貝，別生氣，只是禮貌地打個招呼而已，走，去我的包廂玩玩，我幾個哥們兒都想見見你。」
我和凌霄是在一場學院活動認識的，我不擅長處理感情問題，是他先追的我，我們也才談了一個月，我甚至還沒想好怎麼告訴別人我和他的這段關係，沒想到他倒是動作快，連兄弟都知道我的存在了。
我跟他往裏走，沈靜言突然在身後開口：「碰到了也是緣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們可以一起去嗎？」
我眉頭下意識皺起，還沒來得及回答，凌霄已經欣喜地應下了。
包廂裏，我不爽地看着凌霄給沈靜言倒飲料遞水果，那殷勤的模樣和其他追求沈靜言的男生沒什麼區別。
「美女，你唱什麼歌？我給你點。」凌霄的一個哥們兒問。
沈靜言毫不扭捏地點了一首歌，她清亮柔和的聲音唱起歌來也是別有韻味，別說在場的男生了，連我都有一瞬沉浸在她的嗓音裏。
一首歌唱完，包廂裏響起此起彼伏的掌聲，沈靜言微紅着臉道謝，她今天穿的是純白蕾絲長裙，及腰捲髮用水晶髮卡別在一側，精緻的五官在昏暗燈光下清麗脫俗，鼻尖一顆小痣無端又給她添了份冷豔。
凌霄抬起屁股，往她那邊挪了挪：「沈美女有男朋友了嗎？」
他說這話的時候屏幕正好暫停，包廂裏安靜得出奇，所有人都聽到了這句話。
我臉色沉得能滴下水，陳菲菲和丁玥對視一眼，都選擇閉嘴玩手機，假裝沒聽到。
凌霄的一個兄弟笑着打哈哈：「女神怎麼可能沒有男朋友呢，凌霄你也太八卦了！」
「沒有呢。」
沈靜言好像沒有感受到劍拔弩張的氣氛，她羞澀低頭：「我比較挑啦，那些男生我都覺得少了些感覺。」
凌霄繼續追問：「什麼樣的纔算有感覺呢？」
沈靜言眸似星光，撫了撫長髮後道：「起碼……要像你這樣帥吧。」
一語激起千層浪！
我沒想到她這麼大膽，竟然當着我的面勾引我的男朋友！
「沈靜言，你要不要臉啊！」我當即站起來怒視她，胸脯氣得上下起伏。
沈靜言抬頭直直望進我眼裏，不鹹不淡地開口：「怎麼了歡歡，我只是實話實說呀。」
凌霄打圓場：「隨便聊聊天而已，何歡你也太開不起玩笑了！」
我更是怒不可遏：「凌霄你是不是傻逼！她就是故意的你沒看出來？」
沈靜言往後坐了坐，半邊身子隱在黑暗裏，氣定神閒地看好戲。
「行！你牛逼！」我氣得臉頰泛紅，惡狠狠看向凌霄：「我不玩了，送我回去！」
凌霄猶豫道：「這……大家都還在呢，你別那麼掃興……」
「我掃興？OK！我自己走行了吧！」
我砰地關上門，在走廊衝着包廂門豎中指。
「媽的，傻逼凌霄！」
我一腳踢開路邊的石子，氣得火冒三丈，出來半個小時了，凌霄都沒發一條消息過來，倒是沈靜言這個渣女，還陰陽怪氣地問我在哪裏！
我重重打字：「關你屁事！」
打開通信錄，我毫不猶豫撥通了一個電話：「喂，簡易軒，你在家嗎？我來投奔你……別問了！氣死我了！你要是不收留我，我就要流浪街頭了！！！」

-3-
我自來熟地打開冰箱拿啤酒，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大半罐。
「你是沒看到他那副諂媚的嘴臉，恨不得貼人家身上了！」我邊罵邊打了個嗝。
俊秀的男生穿着棉質睡衣，睏倦地靠在沙發上打盹，含糊回應：「早和你說了那男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偏不信。」
「可他之前真的很專一啊！對我又貼心。」
「你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的貼心？」
「有什麼區別？」
「當然不一樣！我說你啊就是缺愛，要不然就衝他剛剛那態度，你不得上去打他兩巴掌？」
我不太贊同：「非得上手纔是喜歡啊？」
簡易軒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幾滴生理性淚水：「到底是小白紙，什麼都不懂。」
「就你懂！」
「帥哥都是渣男，無一例外。」簡易軒下了最後定論。
不對，這怎麼好像話裏有話啊？
我狐疑地一巴掌拍他背上：「你又被甩了？」
「拜託注意措辭，是我甩了他！」
簡易軒是個彎的，談的男朋友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前任們個個都是帥哥，但無一例外都談不了三個月。
他本人給的理由是：帥哥都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沒一個頂事的。
唉，同是天涯淪落人，看到 gay 蜜這麼不幸，我就放心了。
叮叮叮——
手機鈴聲突兀響起，我懶得動，抬腳踹簡易軒，他認命地接通。
「喂，哪位？」
「……何歡？在我這兒呢，你是誰啊？我憑什麼告訴你她在哪兒？」
「不是……你語氣怎麼這麼衝啊大姐！什麼亂七八糟的人？我是她唯一的最好的朋友好嗎！」
「喂？喂！艹，她掛了！」
簡易軒隨手扔了手機，我閉着眼問：「誰啊？」
「不知道，一個女的，聲音倒是蠻好聽的，就是說話太沖了，口氣冷得差點沒把我凍死！」
女的？竟然不是凌霄……
我失落地翻了個身，隨即想到了什麼，猛地坐起，拽着簡易軒拍了張合照，簡單 P 了 P 發朋友圈。
文案是「和你」。
沒想到凌霄那頭還沒反應，沈靜言倒先聯繫我了。
「何歡，你在哪兒？那男的是誰？你怎麼還不回宿舍？」
我嗤了聲，搞什麼三連問啊？！她這會兒不應該和凌霄他們在一起嗎？還有時間關心我？
見我不回答，她又發了條信息：「給我發定位，我去找你，你一個女孩子，大晚上在別人家不安全。」
假惺惺！
我乾脆關了手機，眼不見心不煩！
簡易軒半眯着眼刷手機，看到那條朋友圈後一臉唾棄：「不是何歡，你戀愛腦啊？！還玩這種欲擒故縱，我告訴你，男的都不喫這套！」
「要你管！」
簡易軒恨鐵不成鋼地掐我脖子，下一秒忽然換了話題：「對了，你爸媽的祭日是不是快到了？」
話題一下子變得沉重，我把胳膊橫在眼睛上，聲音也變得甕甕的：「嗯，下個月七號。」
「要我陪你去嗎？」
「不用，我自己都習慣了。」
我爸媽在我十六歲那年出車禍去世，我跟着爺爺繼續生活，可是爺爺也在我大二那年生病走了……
簡易軒嘆息：「你變成戀愛腦也不是沒有道理，人生總得有人陪着吧，要不然一個人也太可憐了。」
這時，手機屏幕又亮了起來，我瞥了一眼，是沈靜言。
「我來找你，十分鐘後到。」
我突然想起，爺爺去世的那年，是沈靜言陪着我回老家，忙前忙後地幫忙張羅，勤快得完全不像個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富家女。來弔唁的親朋好友都誇她漂亮能幹，感慨我有這麼個好室友。
其實，沈靜言也挺好的，也就有點渣，有點茶而已。
我長長嘆了口氣，如果她沒勾搭凌霄就好了。

-4-
沈靜言來得很快，看到她消息後我趕緊下樓。
「你是怎麼找到這裏的？」
「問你發小要的地址。」
發小……我倒忘了這茬，我有個從小玩到大的發小，來學校找過我幾次，一來二去地就和幾個室友都加了好友。
我穿着睡衣，頭髮亂糟糟地披在肩上，沒有形象地撓了撓頭：「找我什麼事？」
「你不問我和凌霄怎麼樣了？」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澆滅了我對她重燃的好感。
「怎麼樣了？」
我攏了攏外套，順着她的話問，聲音飄散在風裏，也不知道沈靜言聽到了沒有。
沈靜言定定地看着我，比起我現在的不修邊幅，裙襬飄飛的她像個仙女。
「他喝了酒，說喜歡我。」
短短八個字，我的心霎時如墜冰窟，他們不過認識幾個小時而已，凌霄就這麼輕易變心了？
我卑微的自尊心佔領高地，刻意擺出無所謂的態度：「那就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像是沒想到我會這麼說，沈靜言臉色變了變：「你不生氣？」
「生氣啊，不生氣我能跑出來？」
「那你爲什麼……」
「生氣又能怎麼辦？和你相比，我毫無勝算啊！」
我覺得我應該沒說錯話吧，但是沈靜言臉色更臭了，漂亮的面孔都有些扭曲。
沈靜言問：「那你爲什麼發那條朋友圈？」
我摸摸鼻尖，下意識提高聲音撐場子：「你管我啊！我想發什麼發什麼！」
沈靜言沒嘲諷我的裝模作樣，她清冷的眸子在月光下盛滿了星星點點的碎光，一字一句道：「何歡，他看到了那條動態，並且當着所有人的面說你廉價，腳踏兩條船。」
「！」我怒目圓睜，「他是這麼說我的！」
好你個凌霄！我氣得原地跺腳，扯着嗓子大罵「王八蛋傻逼」，聲音之大驚到了不遠處的幾隻狗，嗷嗷的叫聲衝破夜空。
沈靜言雙臂環胸看我像個小丑似的演獨角戲，倏地笑出聲。
我狠狠瞪她：「你很得意？！」
「沒有。」
也太敷衍了吧！
我怒上心頭，有些口不擇言：「要不是你橫插一腳，我和凌霄會這樣！你是不是覺得勾搭男人很有成就感啊，既能展現你女神的魅力，又能破壞別人感情！」
最後一個字落下，我幾乎立馬後悔，心裏惴惴不安，面上卻還是強裝鎮定。
沈靜言身高 172，比我高了半個頭，我挺直身板仰頭，氣勢上絕對不能輸！
「何歡。」沈靜言笑得燦爛，心情頗好地半彎下腰和我平視，「我是在幫你認清渣男。」
我：……
月光灑在Ṭŭ̀ₔ沈靜言身上，像是鍍了一層朦朦朧朧的薄紗，我被她幽深的瞳孔吸引，根本移不開眼，鼻尖嗅到淡淡的梔子香，莫名熟悉。
漂亮的女人無論說什麼做什麼都極具迷惑性，我狠狠掐自己大腿，疼痛喚醒了意識，總算能找回理智。
我咬牙切齒：「那我還要謝謝你了？」
「不客氣。」沈靜言笑眯眯地摸我的腦袋，手下的觸感極好，她下意識多摸了兩把，我不適地避開，拍開她的纖纖玉指。
「你說完了沒？我要上去了！」
沈靜言柳眉微蹙：「不許上去，和我回學校。」
「你是我媽啊！少管我！」
不理會她的專橫霸道，我趿拉着拖鞋噔噔噔跑上了樓，心跳亂得可以彈一曲野蜂飛舞。

-5-
距離上次在 KTV 和凌霄吵架已經過了一個星期。
那晚之後的第二天，我就回了學校，畢竟男的可以沒有，學習不能落下啊！
剛結束上午的課程，我揹着書包回宿舍，沈靜言從身後拍我的肩：「一起呀？」
我和她的關係從那天晚上開始變得莫名奇怪，她做什麼都愛拉着我，我本以爲她是來打聽凌霄的，她卻閉口不言，從來沒提過凌霄一句。
走了一半時，路口轉出來一個男生，穿着熨帖平整的白襯衫，瘦瘦高高的，很帥氣。
我認出了他，是同系的學長宋希。
「靜言，晚上有空嗎？賞臉喫個飯？」
「沒空。」
「你這也太絕情了吧，上次體育系那個大塊頭還是我幫你打發的，也不說請我喫個飯感謝感謝。」
沈靜言挽住我的胳膊，慵懶地掀了掀眼皮，聲音清脆如珠：「不好意思啊宋學長，我晚上真的有約了。」
我卡着她的手，試圖把自己的胳膊抽出來，試了幾次都沒成功，沈靜言瞧着柔柔弱弱的，怎麼力氣這麼大！
沒辦法，我只能充當她的擋箭牌，接受宋希學長審視的打量。
宋希意味不明地挑起半邊眉：「好吧，那就祝你們……約會愉快～」
約會愉快？這話怎麼聽着怪怪的！
我還沒來得及細想，沈靜言已經打了招呼，拽着我離開了。
晚飯還沒喫幾口，我就收到了凌霄的消息——
「歡歡，這週六有空嗎？我們去爬山吧？上次 KTV 我一哥們兒看上了沈靜言，想約人家出來又沒有理由，就當幫我哥們兒一個忙？」
事實上，我還沒和凌霄正式分手，這樣拖着不清不楚的也不是事兒，我糾結要不要答應，順便徹底把話說清楚，但是沈靜言……
或許是我的表情太過擰巴，沈靜言奪過手機，看清短信內容後冷笑：「你要去嗎？」
「額……」
就在這猶豫的幾秒時間，沈靜言面不改色地替我做了回答：「好的，我會帶沈靜言一起去。」
我面色訕訕：「你要是不想去的話，我們也可以不去，我主要是想和他……」
「正式分手」四個字還沒說出口，就被沈靜言冷冷打斷。
「去啊，爲什麼不去？我也想看看喜歡我，卻不敢主動約我的男生是誰。」

-6-
週六那天，我和沈靜言準時到了山腳，凌霄和另一個男生已經到了。
凌霄穿着一套深灰色休閒裝，戴了一頂鴨舌帽，完全是帥氣男大的模樣，旁邊的男生也是清秀俊朗，不過和凌霄站在一起就顯得普通多了。
「歡歡，靜言，你們來了！」凌霄開朗地招手。
我正要抬手回應，右手卻被沈靜言攥住，只好尷尬地衝兩個男生笑笑。
沈靜言一改平時的飄逸長裙，她今天穿的是粉白運動裝，未施粉黛的小臉白皙細膩，依舊精緻如畫。
凌霄眼睛都快看直了，上坡路上好幾次差點絆倒，反觀他那個哥們兒倒是神色如常，這兩人一看就知道誰纔是喜歡沈靜言的那個。
我在心裏無聲嗤笑，敢情是把我當跳板來接觸女神呢țṻₑ！
後半程，凌霄侃天侃地說個沒完，沈靜言偶爾回應幾句，我乾脆一言不發，只想趕緊結束。
「靜言，那個，你上次在 KTV 說喜歡我這樣的，是真的嗎？」
話題左扯右扯地終於聊到了「正軌」。
沈靜言神色淡淡，不答反問：「你說呢？」
再怎麼粗神經，凌霄此刻也意識到沈靜言的態度和之前大有不同，於是愈發放低姿態：「像你這種大美女，應該不缺人追吧？前段時間我給你發消息，你怎麼不回啊？要不是我找何歡，都見不着你面……」
好歹我也算他的前女友，凌霄就這麼肆無忌憚地當着我的面勾搭另一個女生，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憋屈，我忍無可忍地爆發：「凌霄，你是怎麼做到這麼厚臉皮的？」
凌霄彷彿才注意到我也在旁邊，他臉上紅一陣青一陣：「那個，歡歡，我們之間的事情之後再聊，下次我單獨請你……」
「不用了！」我不耐煩地啐他一口，「正好趁這個時間把話都說清楚了，反正我倆才談了一個月，也沒多深的感情，既然你喜歡上了別人，那我倆就徹底結束！從此橋歸橋路歸路，以後也別再聯繫了！」
說完這話，我也懶得看他什麼表情，抬腳就往山下走，身後的視線灼灼，我下意識加快了腳步，最後甚至稱得上落荒而逃。
無論剛剛表現得如何灑脫淡定，但我心裏終歸還是難受的，畢竟凌霄是我的初戀，沒想到就這麼無疾而終了。
我跑得太快，左腳沒踩穩，一下子摔倒在地，腳踝的疼痛讓我冷汗直流。
「何歡！」
沈靜言大步向我跑來：「你沒事吧？」
「我……」我忍着痛大喘氣，「我腳崴了，恐怕不能走了。」
我把目光投向沈靜言身後的凌霄，我們四個人中只有他人高馬大，可以揹我下山。
「凌霄，你能不能……」
話還沒說話，沈靜言一把拉住我的胳膊環在自己肩上，彎腰背起了我。
「沈靜言！」我喫驚大喊。
我好歹也有一百來斤，沈靜言雖然比我高，但是看着比我瘦多了，怎麼能背得動我！
「沈靜言你放我下來！」
距離山腳還有很長的距離，就這麼背下去，不累死也要熱死！
墊在我屁股下面的手往上顛了顛，沈靜言吸了口氣：「安靜點！」
她穩穩地揹着我，一步一步往下走，我趴在她背上不敢掙扎，怕一掙扎兩個人都會摔了。
「凌霄，你是死的嗎！」我轉頭衝着凌霄怒吼，「友愛一下同學要你命啊！」
凌霄不太情願地癟嘴：「你那麼胖，我可背不動……」
我他媽！老孃才 105 斤！
「要不我來吧？」凌霄兄弟弱弱開口，被沈靜言直接拒絕。
「沒事，我背就行。」
上來只花了半個小時，下去就用了幾乎兩個小時，凌霄這個混蛋真的眼睜睜看着沈靜言一個柔弱姑娘從頭背到尾。
死男人！我真是瞎了眼了！
沈靜言背上全溼了，額頭汗珠順着鬢角流下，黏糊糊地粘在領口，我拿袖子給她擦汗，心裏愧疚更甚。
鼻尖又嗅到了那股隱約的梔子香味，我腦袋原本昏昏沉沉的，突然福至心靈，一下子清醒了Ţũ₅大半。
這個味道……不是和我的沐浴露一個味道嗎！
沈靜言用我的沐浴露？！
她喜歡我的沐浴露怎麼不和我說啊！
我腦子裏還在胡思亂想，沈靜言突然開口：「何歡，今天開始不許喫那麼多零食了。」
可惡！
好不容易捱到山腳，我立馬從沈靜言背上下來，單腳站着給她敲背。
叫的出租車到了，沈靜言攙着我上車，凌霄這個臭不要臉的還要往前湊，被我一拳打在鼻根。
「臭傻逼！滾啊！」

-7-
醫院裏，醫生仔細給我做了檢查，確定只是崴了腳，沒傷到筋骨，沈靜言才鬆了口氣。
神經鬆懈下來了，她就開始訓我：「何歡你是不是有病？在那種崎嶇不平的路上走那麼快幹什麼！」
我垂着頭裝鵪鶉，她罵一句，我點一下頭，表示對她的深刻認同。
沈靜言拳頭砸在棉花上，一口氣哽在喉嚨，差點沒喘上來，我趕緊給她順背。
「沈靜言，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亂跑！」
「好，那我問你，你那會兒突然生氣，是因爲凌霄還是我？」
這個問題，有什麼區別嗎？
但畢竟沈靜言背了我一路，我也不敢說自己對她有氣，只好把火氣全部撇到凌霄身上。
「當然是因爲凌霄啊！」我義憤填膺地握緊拳頭，讓自己看上去更真誠，「那個傻逼以爲自己是誰啊，他配得上你嗎就擱那兒訴衷情！」
沈靜言臉色好看了不少，緊接着又問：「那，如果我剛剛接受他的話，你會怎麼想？」
女神目光瑩澈，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的臉，我磕磕巴巴回答：「肯定……肯定很生氣啊！」
「因爲他還是因爲我？」
怎麼又是這個問題！
我脊背莫名發涼，絞盡腦汁說好話：「那肯定是因爲你！你那麼漂亮、性格又好，還，還關心同學，你要是和他在一起了，我會很難過的！」
「這還差不多！」
我看着她光潔的側臉，突然道：「謝謝你啊沈靜言，你真是個好人！」
被髮了好人卡的沈靜言勾了勾脣角：「那你要怎麼感謝我？」
「我請你喫飯！」
「就這？」
「那……你想要什麼？」
「我想要你……」
「啊？」
「我要你每天陪我上課，幫我記筆記，我買的東西你都要喫，不許再拒絕！還有，如果我以後做了什麼讓你不開心的事情，你都不許生氣，更不能不理我！」
我以爲她說的是凌霄這件事，於是毫不猶豫：「行！」
沈靜言嘴角微微上揚，顯然心情變好，我立馬再接再厲拍馬屁：「其實吧，我覺得只有鄭會長才配得上你！你看看，你們郎才女貌，他是學生會會長，你是副會長，你們簡直天造地設、天崩地裂、海枯石爛……」
說到後面，我的聲音越來越小，因爲沈靜言臉越來越臭。
「何歡！你真是有病！」

-8-
一個星期後，我的腳踝徹底恢復，和沈靜言的友情更上一層樓，徹底淪爲她的拎包小妹，爲她鞍前馬後。
接觸多了，我才發現原來沈靜言外表豔麗高貴，私底下卻是個喜歡毛茸茸的撒嬌精；男生們爲她趨之若鶩，卻不能獲得芳心，是因爲沈靜言始終保持禮貌的社交距離，不會輕易暴露喜好；她成績這麼好，也是因爲努力學習，而不是老師給她開後門。
越瞭解沈靜言，我越覺得羞愧，這麼美好的女神，我之前竟然對她不屑一顧、嗤之以鼻！
整整三年！
我決定洗心革面，從此唯她馬首是瞻！無論是學弟還是學長，不管是風雲人物還是校草男神，我都要幫沈靜言一一篩選，勢必爲她找到最好的那一個！
沈靜言一開始還罵我神經，到後面也懶得再管我。
直到凌霄再次找上門。
「這個死男人怎麼陰魂不散啊！」我趴在陽臺欄杆上往下看，樓下一個身材頎長的男生手捧鮮花，仰着頭大喊：「沈靜言，下來！我有話對你說！」
我輕蔑地朝他豎中指，癩蛤蟆想喫天鵝肉！
「靜言，別管他，咱就不下去，哎，氣死他！讓他社死！」
我一轉頭，剛纔還在身邊的沈靜言已經沒了蹤影。
「沈靜言！」
我去！她還真去了啊！
我連忙下樓，着急忙慌地跑到宿舍樓下，還沒見着人，先聽到了一片噓聲。
不遠處傳來一道清亮女聲：「抱歉，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這句話猶如平地驚雷，在場所有人都沸騰了！
「誰啊？」
「我靠！大新聞！」
「哪個男的拿下女神了啊？牛逼啊！」
「不會是宋希吧？」
「我覺得是鄭明朗！」
「我們喻成小學弟難道就沒有機會了嗎？」
……
我前進的腳Ŧûⁿ步頓住，不知道爲什麼，我的心裏一陣發緊，空氣吸到肺裏都覺得抽疼。
沈靜言有了喜歡的人？是他們說的其中一個？抑或是其他我不認識的男生？
「他是誰？」
凌霄問出了我的疑惑。
沈靜言神定自若地站在他面前，眼神都變得溫婉：「她是一個很可愛的人，表面看着慫慫的，實際上很有自己的小脾氣，喜歡喫，又懶得減肥，不太聰明，但學習很認真，愛哭，又很好哄……」
我腦子裏搜刮了半天，確定不認識這樣的人。
「原來沈靜言喜歡這種的啊。」我心裏百味雜陳，默默補充，「像個笨蛋。」
饒是凌霄再自信，聽了沈靜言這番話之後也泄了氣，灰溜溜地提着花離開了現場。
沈靜言剛一轉頭，正好捉到藏在大門背後的我，她邁着輕快的步伐走近：「何歡，你都聽到了？」
「是……是啊。」我訥訥點頭。
「你覺得我喜歡的這個人怎麼樣？」
「挺，挺好的……」
「你想知道她是誰嗎？」
我本來要說「想」的，不知爲何，話到嘴邊卻變成了「不想」。
「不想知道？爲什麼？」
我像個多動症患者似的東張西望：「因爲……因爲我相信你的眼光，你喜歡的人一定很好！至於他是誰，我覺得……我覺得……」
支吾了半天愣是憋不出後半句，沈靜言好心接上我的話：「她確實很好。」
我難受得幾乎想哭，沈靜言又問：「如果，我說我喜歡的是女孩子，你會怎麼想？」
「？」
「女孩子！」我驚訝地瞪大眼，「不是，你等等！你什麼時候喜歡女孩子了？！」
沈靜言雙手插在睡衣口袋裏，微微歪頭朝我笑，頰邊梨渦深陷：「我什麼時候說過我喜歡男孩子了？」
「所以！你一直都喜歡女生！」
「對。」
這個信息量簡直太大！
學院公認的女神竟然喜歡女的！我在心裏默默替那幫愛慕她的男生們上了炷香。
見我表情還算正常，沈靜言稍稍鬆了口氣：「你沒什麼其他想說的嗎？」
我呵呵傻笑：「其實，我有個朋友也是同性戀，不過他是男生，你也見過，在我的……朋友圈裏。」
我輕咳一聲：「所以，我對這方面接受能力還行，你放心，我絕對不會出去亂說！」
沈靜言表情淡淡：「是嗎？」
「真的！我沒騙你！等下次有機會，我介紹你們認識，他人很好，你們一定能聊得來！」
沈靜言：「……」

-9-
沈靜言確實和簡易軒很聊得來，甚至揹着我偷偷約了兩次，搞得我都有點喫醋。
自從他們私下見面後，簡易軒每次見我都鬼迷日眼，也不好好說人話，就知道嘖嘖嘖！
今天沈靜言不在學校，我一個人去食堂喫飯，食堂人很多，我好不容易看到個位置，只差最後幾步，有個男生搶在我前面坐下了。
我尷尬地端着盤子站在一邊，準備另外找個位置，那個男生突然叫住我：「何歡？」
我訝異回頭：「你認識我？」
「我們之前參加過一個活動。」男生戴着眼鏡，看着十分儒雅親和，他起身讓出位置，「你坐吧。」
我連忙拒絕：「不用！」
「我買的是麪包，站着喫也沒事。」
有人好奇地往這邊看，男生輕輕摁住我肩膀，我只好坐下，對他道了一句謝。
他再次開口：「我叫盛哲。」
「我叫何歡。」
「我知道。」盛哲推推眼鏡，「凌霄是我隔壁寢室的。」
這下子更尷尬了，我恨不得把頭埋進盤子裏，耳邊又聽盛哲道：「不過他確實是個人渣，你和他分了也算脫離苦海。」
對面同學正好喫完飯端着盤子離開，盛哲順勢坐到那個位置。
「何歡，我這麼問可能有些越界，但是，你有沒有考慮再找個男朋友？」
「……咳咳咳！」我一口米飯卡在嗓子眼，「什麼？」
「我挺喜歡你的，要不要和我試試？」
我如坐鍼氈、如芒在背、如鯁在喉、如……「如果我說不呢？」
盛哲又推了推眼鏡，舉手投足都是慢條斯理：「不着急，我可以追你。」
……

-10-
盛哲追我的動靜鬧得不小，又是每天送早飯、送奶茶，又是時不時約我去圖書館。
連陳菲菲和丁玥都忍不住開玩笑：「歡歡，沒看出來你也蠻受歡迎的嘛！這個男朋友靠譜嗎？」
我乾笑兩聲：「還不是男朋友呢。」
「那還不抓緊？我上次看到他長什麼樣兒了，是個蠻清秀的小帥哥，你可得好好把握啊！」
「呃……」
啪——
是物體落地的聲音，我順着聲源看去，沈靜言的英語書掉在了地上。
她背對着我沒有動作，我好心提醒：「靜言，書掉了。」
「我沒瞎。」
我有點窘迫：「要我幫你撿嗎？」
「我有手，自己會撿。」
沈靜言語氣冷漠，透着濃濃的疏離，隱約還帶着怒氣，全程沒有回頭。
可能是有人惹她生氣了吧，我不敢觸她黴頭，只好訕訕閉嘴。
第二天我去圖書館赴盛哲的約，卻見沈靜言就坐在隔壁那桌，正戴着耳機低頭寫作業。
我連忙挪開眼，正巧盛哲來了，手裏還拿着奶茶。
「給，三分糖，熱的。」
「謝謝。」
接下來兩個小時，我倆並排坐着，時不時湊在一起探討難題，每次我和盛哲腦袋挨在一起時，耳邊總能聽到幾聲輕咳。
我看向沈靜言，對方好像沒感受到我的注視，精緻的小臉冷若冰霜。
我把這股子冰冷看成了虛弱。
「靜言，你沒事吧？」我去茶水間倒了杯熱水遞給她，「你臉色不太好。」
「沒事，小感冒。」沈靜言的聲音沙啞低沉。
我心裏更加擔心：「我送你回寢室休息吧？」
「……好。」
我扶着沈靜言起身，她卻突然道：「我要去三樓借本參考書，你陪我一起去，可以嗎？」
「好啊。」
我和盛哲打了聲招呼，跟着沈靜言往三樓走。
三樓藏書室向來沒什麼人，裏面都是些年代久遠的書籍，我認真地一排排尋找，絲毫沒有注意沈靜言就在我身後。
「靜言，你確定那本書就在這裏嗎？」
「靜言？唔……」
後背狠狠砸在角落的書架上，我喫痛抬頭，卻見沈靜言眸底晦暗如深，淺色的瞳孔印出我驚慌失措的臉。
沈靜言壓在我身上，飽滿瑩潤的嘴脣在我眼前一張一合——
「何歡，你可真難追。」

-11-
「好不容易弄走了凌霄，又來了一個盛哲。我只不過一天沒看着你，你就給我招了個新的，本事真大啊。」
我心臟不受控制地狂跳：「沈，沈靜言，你要幹什麼！」
「幹什麼？」沈靜言逗弄小貓似的俯身在我耳畔輕語，「我在追你，你看不出來嗎？」
「！」
我雙眼瞪得極大，使出全身力氣把她推開，聲音都劈了叉：「你！你喜歡我！！」
「對，我喜歡你。」
有脾氣、喜歡喫、不太聰明、愛哭……這些原來說的都是我！
沈靜言往後退了兩步，她垂下眼眸，自嘲道：「如果不喜歡你，我爲什麼要揹你下山？如果不喜歡你，我爲什麼要幫你認清凌霄？如果不喜歡你，我又怎麼會天天和你黏在一起？」
「這，這簡直太荒謬了！」
「你不是接受同性戀嗎？怎麼會荒謬？」
我語無倫次：「我是可以接受，但不代表我就是你們這類人啊！」
沈靜言危險地眯眼：「你的意思是，你不喜歡我？你不能接受我？」
這不是接不接受的問題啊！
根本就是對牛彈琴！
一時不知道怎麼回答，我選擇逃避：「我不想和你說這個話題，我要走了。」
沈靜言眼疾手快地拉住我的手腕：「不許走！把話說清楚！」
「好，那我們就說清楚！」
我條件反射地甩開她的手，趁着這會兒沒人，乾脆直截了當地問：「沈靜言，你說你喜歡我，那我問你，你喜歡我什麼？在凌霄那件事之前，我們除了有一層室友關係，根本算得上毫無交集！」
「誰說毫無交集？」沈靜言急切打斷，表情失落又無奈：「你果然不記得了。」
「？」
「在你小學四年級的時候，班裏來了個轉校生，這個轉校生沉默寡言，瘦小懦弱，長得又不好看，班裏其他同學都不愛搭理她，只有你，會在她蹲在操場哭的時候，給她遞紙，陪她說話到天黑。」
我目瞪口呆：「那個女孩是你！」
「是，我那時候不叫這個名字。」沈靜言陷入回憶，「小時候爸媽吵架鬧離婚，誰都不想要我，我跟着他們來回轉校，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看着他們分別組建家庭，重新擁有美滿的生活，而我，只有在考了好成績的時候纔會得到他們的一絲注意。」
「直到我遇見你，何歡，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樣，你真誠善良，是唯一一個真正關心我的人，你知道嗎？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本來以爲這輩子都不會再見面，沒想到上天安排我們考上同一所大學，甚至在同一個宿舍！這難道不是老天爺給我的機會嗎！」
我心臟跳動得更加劇烈：「你是因爲這個，所以喜歡我？」
沈靜言言辭懇切：「成爲室友之前，我對你只是感激，但是隨着對你的瞭解逐漸加深，我慢慢發現自己會下意識觀察你的一舉一動，注意你的口味、關心你的生活，你談戀愛了我會喫醋，你和別人靠得近我更是難受！」
「可是，從來沒有女孩子喜歡我，我也從來沒有喜歡過女生。」我腦袋一團漿糊，「抱歉，我給不了你回應。」
「沒關係，盛哲在追你，我也可以追你，我一定會比他做得更好！」
沈靜言試探地抱我，見我沒有掙扎，於是摟得更緊：「何歡，給我個機會，好嗎？」

-12-
沈靜言不愧是個學霸，行動力一騎絕塵，我從來沒有感受過如此「炙熱」的追求。
凌霄作爲我的前男友，憑藉一張帥臉成功上位；盛哲雖然帥氣不夠，但是足夠踏實穩重；而沈靜言……
她靠的是無理取鬧，加胡攪蠻纏。
每次我和盛哲約會的時候，她總是會找各種理由要求我回去，不是頭疼腦熱，就是噁心犯暈，前幾次我還當了真，回到宿舍卻見她生龍活虎，哪兒有生病的樣子！
但只要我表現出絲毫的生氣，她立馬做小伏低，用好喫的好喝的投餵我，末了還可憐兮兮地問可不可以親我一下。
神經！我當然義正詞嚴地拒絕！
這週末，盛哲約我去美術館，我做好了會被沈靜言打攪的準備，可直到約會結束，她都沒有任何動作。
餐廳裏，我心不在焉地低頭喝飲料，盛哲給我夾菜：「何歡，你今天心情不好？」
「沒！沒有。」
盛哲不置可否：「如果不舒服的話，我早點送你回去吧。」
我確實沒心情繼續約會，於是同意了。
盛哲將我送到宿舍樓下：「早點休息……何歡？」
見我目光呆滯，他順着我的視線看去——
不遠處沈靜言和宋希正站在槐樹下，俊男靚女甚是吸睛。宋希伸手撩沈靜言飛揚的髮絲，沈靜言不悅地撥開他的手。
怪不得沒找我，原來是忙着呢！
還說什麼要追我，這纔多久啊，就憋不住找別人了？！
我心裏湧起一股怒火，這火來得莫名其妙又理所應當。
沒理會身後盛哲的呼喊，我目不斜視地快步進了宿舍樓。
沈靜言進屋的時候抱着一束花，剛剛在樓下還沒有，估計是後來和宋希一起去買的。
「何歡，送你的。」她把花伸到我面前。
我坐着沒動：「你買的？」
「對啊，剛剛纔買的，很新鮮，是你喜歡的小雛菊。」
「你自己去買的？」
沈靜言猶豫了幾秒：「和朋友一起去的。」
我鼻腔哼出冷笑：「什麼朋友？男朋友？」
「沒有，就是普通朋友……」
「我都看見了！宋希是嗎？」我接過她手中的花，壓住心底的憤怒，故作不在意地撥弄花瓣，「別太雙標了沈靜言，既然你有了新歡，以後就不要再來打擾我，也不要再說那些讓人誤會的話！」
「我真沒有……」
咚咚咚——
外頭突然響起敲門聲，隨後是陳菲菲的聲音：「何歡你在嗎？幫我開個門，我忘帶鑰匙了！」
「好，馬上！」我起身去開門，手卻被拉住。
沈靜言秀氣的眉緊蹙，她快速在我嘴角親了一口，語氣十分認真：「何歡，我真的只喜歡你！」
「你！」
嘴邊酥酥麻麻的感覺瞬間蔓延到胸口，脹得發酸。我怒不可遏地舉起右手，在離對方几公分的距離挫敗落下。
都怪沈靜言長了一張漂亮的臉蛋，我根本下不去手啊！
去開門前我把花甩到她身上：「沈靜言，我不是那些被你玩弄於股掌的男人，如果你只是玩玩，最好還是別把心思放我身上！」

-13-
之後幾天，我不再搭理沈靜言，任憑她如何花言巧語，我始終堅如磐石無動於衷。
又到了一年期末，班裏組織團建，沈靜言作爲班長，定了漂流這個項目，還把我安排在她一組。
以公謀私！
我心中憤憤，漂流那天儘量不和她單獨在一起，她好像也不怎麼關注我，一個勁兒地招呼其他同學。
切！交際花了不起啊！
我百無聊賴地站在一邊玩水，眼神卻時不時落在她身上——
沈靜言今天穿的是短袖熱褲，露出纖細的四肢，皮膚又白又嫩，長長的頭髮盡數挽起，盤在後腦，更顯得脖頸修長。
仗着自己好看，一天天就知道開屏！
我氣得齜牙咧嘴，沈靜言忽然回頭對我燦爛一笑。
醜態被她盡收眼底，我連忙扭頭，裝模作樣地東碰碰西摸摸，再悄悄看過去時，沈靜言已經背過身去。
終於輪到了我和沈靜言這組下水，我板着臉看風景，沈靜言也不說話，同組的其他幾個同學感受到氣氛不對勁，一個個也不開口，大家就這麼安靜地漂完了整場。
再次起身時，我身上溼透了，裏面內衣若隱若現，沈靜言拉着我進了更衣室，遞給我一套乾淨衣服。
「換上！」
我心裏還有氣，故意不去接，抿着脣也不和她說話，沈靜言無可奈何道：「要我幫你脫？」
知道她是故意逗我，我依舊冷着臉，沈靜言終於忍無可忍，一把將我摁在衣櫃上，低頭吻了上來。
這次不是嘴角。
沈靜言目標明確地咬住我的脣，先是淺淺地含咬，接着舌尖從脣縫裏滑進去，攪住我的舌頭反覆研磨。
我心跳快得幾乎要從胸腔蹦出，緊閉的雙眼稍稍睜開一條縫，看着對方那張明豔的臉竟然覺得羞澀！
沈靜言敏銳地捕捉到我眼底的一絲動搖，她鬆開相貼的脣瓣，啞着聲音道：「何歡，和我在一起，做我的女朋友。」
「不……」我下意識拒絕。
她又舔舐我的脣角，半哄半強迫地撒嬌：「求你了何歡，歡歡寶貝，答應我，我喜歡你！」
心跳聲蓋住了我的耳膜，我頭腦一片眩暈，再說不出那個「不」字，含糊地點了點頭。
不過是個微小的動作，沈靜言卻像個小孩似的歡呼：「你答應了！」
她太過興奮，摁着我肩膀的手不自覺用力，我抬眼睨她：「輕點！」
沈靜言激動地在我脖頸拱來拱去，一會兒親鎖骨，一會兒吻下巴。
我擔心隨時有人進來，殘留的理智阻止她越來越過分的舉動。
所幸一道鈴聲打斷了沈靜言的動作，她掏出手機，看到屏幕上的名字後嘖了一聲。
我和她捱得這麼近，自然也看到了，是宋希。
奔湧蒸騰的熱度一下子被澆滅，我踹了沈靜言一腳：「放開我！」
沈靜言哪兒能真的放我走，她當着我的面接通了電話, 還開了外放。
「小言言，玩兒得怎麼樣啊？」宋希的聲音不似平時矜貴, 竟然有些吊兒郎當。
「還不錯。」
「進展如何？拿下了沒啊？你堂堂一個大美女, 怎麼追個人這麼費勁？」
沈靜言語出驚人：「她懷疑我劈腿。」
宋希喫驚：「你劈腿？！和誰啊！」
「和你啊。」
「搞什麼啊！」
聽到這裏還聽不明白的話，我十幾年的書就白讀了，我用嘴型問沈靜言：「他到底是誰？」
沈靜言捏我的臉蛋, 對着手機說了最後一句：「不過現在沒事了，拜拜表哥。」
電話掛斷, 屏幕熄滅。
我表情猙獰：「表哥？」
「是啊，宋希的媽媽是我大姨。」
「你之前怎麼不說？」
「你也沒問啊！」
我終於反應過來, 臉上瞬間染了層慍怒的粉：「沈靜言, 你故意的！」
沈靜言並不反駁, 無賴似的繼續親我：「我就是故意的, 不這樣你怎麼能認清自己的心？」
我避開她的吻：「那喻成學弟呢？」
「他媽媽和我媽是閨蜜, 他算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弟弟。」
「方賀？」
「八竿子打不着，連普通朋友都算不上。」
「鄭會長？」
「他是學生會會長, 我是副會長，僅此而已。」
「那, 還有那個……」
「好了我的大小姐！沒有別人，只有你。」沈靜言含住我喋喋不休的嘴, 加深了這個吻。
……
出更衣室的時候，我滿臉酡紅，腦袋暈乎乎的, 差點撞門，還好沈靜言牽着我, 才不至於在大庭廣衆下丟人。
陳菲菲盯着我紅腫的嘴，好奇道：「你被蚊子咬了？」
「嗯……」
丁玥指着我的鎖骨：「這兒也被咬了？」
「嗯，裏頭有隻大蚊子, 會吸精氣。」
沈靜言：「……」

-14-
回到學校後，我約了盛哲, 明確拒絕了他。對方推了推眼鏡，像是早有預料, 不僅毫不生氣, 還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我眼神遊離, 他卻道：「何歡, 祝你幸福。」
期末考試後迎來暑假, 沈靜言帶我回了趟家，是她媽媽再次組建的那個家。
沈靜言的媽媽沒有我想象中的嚴厲，或許和她現任丈夫是個開朗有趣的外國人有關。
他們孕育了一個小女兒, 比沈靜言小了十一歲，小丫頭笑起來燦爛又明媚, 頰邊有和沈靜言一樣的梨渦。
喫完晚飯後, 沈靜言帶我去後院放煙花，炙熱的火球在半空中升騰綻放，濃烈的硝煙裏，沈靜言低頭吻住了我。
「何歡, 我愛你。」
我摟住她的脖子，緊緊貼近她耳畔：「沈靜言，這個秋天和我一起去掃墓吧。」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