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爲贏

分居兩地的丈夫給我打視頻電話。
突然,他身後的門開了個縫,有人探出頭。
「我洗好咯,該你了。」
是一個女孩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始料不及的聲音,給我當頭棒喝。
我的丈夫怎麼可能明目張膽做這種事?

-1-
其實早在我生日還有半個月的時候,孟子良就給我打電話。
問我想要什麼禮物,他都買給我。
我那時候正在衛生間狼狽的刷着被我媽弄髒的牀單褥子。
手上沾滿了肥皂泡泡,雙腿蹲得發麻。
我指揮着兒子小宇將電話舉到我耳畔。
我就那樣側着身子對電話那邊的孟子良說,禮物不禮物的無所謂,人回來就行了,老夫老妻,不用那麼在意形式。
可是掛了電話後,我還是快速清理了現場。
然後給表姐打了個電話,拜託她過來幫我照看下老人和孩子。
我利用這難得的一下午,出去做了頭髮,美了容,然後在商場給自己買了一條連衣裙。
以及,一套成套內衣。
接下來等孟子良回來的這幾天,我一改往日的懶散。
不管多累都堅持早晚一張面膜,努力讓自己再回到一年前那個光鮮亮麗的狀態。
我自己都覺得有些太過刻意,不過,沒辦法,我確實太在意他了。
孟子良是中午一點鐘出發的,四個多小時的車程,到家正好是飯點。
他進門就給了我一個大大的擁抱,溫熱的手掌摩挲着我頭髮,呢喃道:「老婆,這些日子辛苦你了。」
氣息噴在耳邊,腳底發軟。
我故作矜持的從他懷裏掙脫開來,去臥室推我媽。
一家人熱熱鬧鬧的喫了頓團圓飯。
兒子小宇很久沒見到爸爸,纏着孟子良陪他玩遊戲。
我媽坐在輪椅上心不在焉的聽了會戲曲。
等我將一桌子的杯盤狼藉收拾乾淨,就示意我推她回臥室。
我剛要起身,孟子良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記性,我給媽新買的輪椅還在驛站放着呢,我一個做醫藥器械的同事給推薦的,電動的,可以自己走。」
他一邊換鞋一邊向我擠眉弄眼:「老婆,一起去吧?」
我有些爲難的看了看家裏的一老一小。
我媽這時候發話了:「去吧一起去吧,小宇跟我回臥室看電視。」
孟子良抻着脖子,聽到我媽臥室傳來的準確無誤的鎖門聲後,突然用力掐了掐我的手心,露出孟浪一笑。
我們真的,已經很久沒在一起了。
他拉着我的手,從電梯一直膩歪到地下車庫。
車門打開,一陣舒緩的音樂從空擋的車裏飄出。
「什麼聲音?」我下意識的看向孟子良。
「沒事沒事。」
但他明顯有些慌亂,動作粗暴的翻找着聲音的來源。
「現在是下午六點五十分鐘,小愛提醒你,出門左拐,去接倩倩大美女。」
音樂過後,一個溫柔的機械女聲鬼魅般突兀的在車裏響起,緊接着又是一陣舒緩的音樂。
音樂過後,女聲再次響起:「小愛提醒你,出門左拐,去接倩倩大美女。」
如此往復循環,孟子良頭上都急出了汗,纔在主駕駛的儲物格里找到了罪魁禍首。
是一個白色扁圓的小愛智能音響,音響的後面,貼着一圈粉嫩亮眼的水鑽。
一看就是年輕女孩的傑作。
孟子良有些尷尬:「工地上新招的一個文員,家挺遠,坐車不方便,就商量每天搭我車,我這人好忘事,好幾次直接開走了,她就給買這麼一玩意兒,說時刻提醒我。」
我從他手上拿過那個音響,把玩着,心情突然一陣煩悶。
「開車去驛站吧,先把輪椅取回來再說。」
孟子良見我有些慍怒,乖乖的爬到主駕駛。
一路上他就在跟我強調,說就是同事關係而已,互相照應,讓我千萬別想歪了。
「要是我和她真有事,這些東西我肯定會提早收拾乾淨了,還能等到你發現?你說是不是?」
「再說,她搭我車每次都給錢的,不多,一次五塊,起步價,微信上都有轉賬記錄,不信你查查,她叫葛倩。」
查就查。
我從通訊錄裏翻找到叫葛倩的女孩,查看了兩人的聊天記錄。
確實,除了正常的工作交流,倆人就只剩下轉賬記錄了,最開始是每天一個搭車紅包,後來就變成一月一個了。
還整包月了呢。
「怎麼樣,我沒騙你吧,老婆你就放一百個心,我這輩子都不會做對不起你的事,我要是做了,就讓我丟工作丟飯碗,變成窮光蛋…..」
「行了行了,好好開你的車吧。」
我打斷了他的話。
不是不信他,實在是這種已婚獨居又年輕多金的男人太招小姑娘喜歡了,那個葛倩寧願出起步價也要搭車,就很說明問題。
直覺告訴我,孟子良絕對被她盯上了,她絕對不懷好意。
我需要找個時間和孟子良談談。
娶輪椅,回家,給老人孩子洗漱後,時間已經是九點半了。
孟子良去洗澡,我坐在沙發上刷手機。
偏偏這時候孟子良的手機接連響了幾聲,我隨手拿起,點開了微信的頁面。
是那個叫葛倩的女孩發過來的:
「今兒個我媽做了宵夜,有點晚了,我明天給你帶公司去。」
配圖是用飯盒裝好的幾個不重樣的菜,以及炸藕合、蘿蔔丸子。
我心裏微微詫異。
搭車就算了,投餵又是怎麼個情況?

-2-
我和孟子良之所以分居,完全是爲了照顧我媽。
我媽去年在參加廣場舞比賽途中遭遇司機醉酒駕駛。
雙腿碾壓致下身癱瘓,生活不能自理。
我很早就沒了父親,只有一個妹妹在北方的一個城市讀大學,照顧母親的重擔只能我來擔。
所以我辭了工作,收拾了行李,帶着三歲的兒子小宇。
從生活了六年的省會城市回到老家,留孟子良一個人在那邊。
孟子良是公司項目經理部的一員,並且是資歷最淺的那一個。
爲了彌補資歷上的不足,他只能每天加班加點。
扛下所有前輩無關緊要的工作,連節假日都難得休息。
像他這種一心撲在工作上的男人。
自然對家務事一竅不通,洗衣做飯,全靠我來打理。
分開這一年,他無數次在電話裏抱怨,說自己想喫米飯。
結果把米淘好放在電飯煲裏卻忘了接通電源,只好又去叫外賣。
他說自己積攢了好久的衣服,終於抽空用洗衣機洗了。
結果隔天再找衣服的時候才發現,前天洗的衣服忘記晾曬,在洗衣機桶裏都捂出了味兒。
他委屈巴巴,說勞累了一天,回到家冷清一片,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好幾次他又重新穿好衣服,去工地上的宿舍和同事擠一張牀,就爲了圖個熱鬧。
我知道他的意思,其實關於如何結束兩地分居這個話題。
我們一年裏討論了無數次,但始終沒辦法做到兩全其美。
老媽戀家,她不肯離開這裏隨我去省城生活,況且就算她肯去。
我們面對的問題也不少,重新租個大房子是次要的。
光是我媽隔幾周就要去醫院做康復檢查就令人頭疼,更別提大城市那些高額的開支。
而孟子良也不可能丟下蒸蒸日上的事業來小縣城重新打拼。
他熬了三年才具備了擔任大型項目經理的資格。
工資也翻了不知道多少倍,丟掉太可惜。
兩難之下,只能委屈我和孟子良兩地煎熬。
異地婚姻最容易出問題,這也是我一直擔憂的。
就像現在,雖然孟子良敢跟我發誓自己沒問題,但長久呢?
他接送她上下班,她就回饋他喫的喝的。
這麼煙火氣的日子,對於長時間經受兩地分居煎熬的孟子良,絕對是巨大的誘惑。
時間一長,我一點都不敢保證孟子良能把持得住。
我握着手機暗自思忖,沒注意到孟子良裹着浴巾站在了門口。
他問我,怎麼了?
我心裏微微嘆氣,短暫思索後,還是決定直接面對。
夫妻間最重要的就是信任,但我不想盲目信任。
我怕我現在敷衍過去,這個猜忌會像種子一樣在我心裏生根發芽,讓我不得安生。
而如果他們之間真的有那種苗頭,那麼我現在的敷衍。
或許就成了助長他們這種不正當關係的催化劑。
我揚了揚他的手機,開門見山:「那個搭你車的女同事,還給你送飯?我感覺不正常。」
孟子良有些無奈:「老婆,我好不容易回來一回,你能不能好好陪陪我?」
我賭氣:「不能,我眼裏揉不得沙子。」
孟子良裹着浴巾坐在我身邊,伸手摟着我:
「我和她真沒什麼,就下班我載她一程,我這次回家探親全辦公室都知道,她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還給我發信息,小姑娘有些腦子不清楚。」
「真的?」
「真的,騙你幹嘛?」
「那我有個要求。」
「老婆大人請說,什麼要求我都答應。」
「不要讓她搭你車了,也別讓她給你送飯,我感覺她心思不純,你最好離她遠遠的,我的男人不需要別的女人替我照顧,懂?」
孟子良搗蒜般點着頭。
我藉機繼續敲打他:「你這種情況,說難聽點,有點精神出軌了,精神出軌你懂吧?你在精神上和你老婆之外的人走的太近了,再不注意早晚要出事。」
孟子良面色一沉,然後鄭重的點了點頭:「老婆我知道了,你說什麼我都聽,我回去會和她保持距離的。」
他的話以及他鄭重其事的態度,讓我暫時寬心了不少。
但我仍然不敢掉以輕心。
尤其是孟子良說她知道他今天回家,但仍然大晚上給他發這種讓人誤會的信息。
基本可以斷定,那個葛倩纔不是什麼腦子不清楚,她分明就是故意爲之。
她就是想撬我男人。
我深感危機。
於是我在孟子良睡着了以後,我在黑暗裏又重新摸起了手機。
我催命般在羣裏艾特了幾個學計算機的朋友。
讓他們儘快給我搞個軟件,我要植入孟子良的手機裏監控他。
這是我唯一能讓自己心安的辦法了。
他能潔身自好最好,如若不能,我也不會委曲求全。
孟子良是第二天早上走的。
從昨天到家到第二天離開,滿打滿算我倆在一起的時間都沒超過 12 小時。
而下次再聚,又不知道什麼時候了。
孟子良說,等工程結束,起碼要兩個月。
我望着坐在輪椅上和小宇一起開心的喫板栗的我媽,心裏忍不住幽幽嘆了口氣。
上有老下有小的成年人啊,都不配擁有朝夕相處的愛情。

-3-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又一個月過去了。
老家這裏已經連續下了三天的雨了,悶壞了不能下樓玩的小宇。
只好由我媽陪着在客廳下五子棋。
我在陽臺上一邊聽着窗外噼裏啪啦的雨聲。
一邊用烘乾機烘衣服,突然聽到我媽喊我。
她指着電視上關於雨季汛期預警的新聞報道,讓我趕緊給孟子良打電話:
「這不是子良那裏嗎?這麼大雨,路都淹了,快問問子良下班沒,沒下班就住宿舍,別冒險開車。」
我放下手裏的衣服,回臥室撥通了孟子良的電話。
他接起掛掉,然後和我開啓了視頻聊天。
他已經回到了家,穿着一件老漢背心,頭髮溼漉漉的。
頸間搭着一條毛巾,對着鏡頭向我賣慘:
「老婆你知不知道,這邊暴雨下的,就像是從天上往下潑水,澆了個透心涼,不過幸好提前半小時回來了,要不然準被困在路上。」
我剛要囑咐他用熱水衝個澡,避免着涼,突然他身後的門開了個縫,一顆腦袋探進來,頭髮長長的,溼漉漉的。
「我洗好咯,該你了。」
是一個女孩清脆悅耳的聲音。
這始料不及的聲音,比暴雨天夾雜的響雷更讓人膽顫。
我像是被劈到般,當場口瞪目呆。
孟子良顯然也慌了神,扭頭對着門口怒斥:「不是說了不讓你出聲!」
他回過頭着急的想要再安慰我,卻被我搶先一步掛斷了視頻。
我大口喘着氣,捂着胸口,氣憤到淚水噴薄而出。
怎麼可能?!他孟子良怎麼可能?
手機短信和電話聲一時間在這寂靜的屋子裏交替響起,像在奏一首長長的哀樂。
我房間的門被推開一點縫隙,小宇探頭進來,看了我一眼,轉身朝着客廳喊:「姥姥,媽媽哭啦,手機響了也不接。」
我媽着急的聲音從對面傳來:「咋的了?子良聯繫不上嗎?」
我怕我媽擔心,壓着嗚咽聲,回了她:「他沒事,到家了。」
我媽嘆氣:「沒事你哭什麼啊,嚇得我心臟撲通撲通跳,我以爲子良出事了。」
爲了不讓我媽多疑,我最終還是接起了孟子良的電話。
他語氣有些急,拼命的跟我解釋,說今天下暴雨。
葛倩走到半路給他打電話,說她坐公交回家的路上被困在橋洞底下。
所有人都在等着救援,問孟子良能不能過去接她。
孟子良那時候都已經到家了,不得不又重新拿起車鑰匙出門。
按照導航的位置找到橋洞接上葛倩,本來想送她回家。
但是葛倩說天氣太惡劣了,她不想讓他犯險。
「你家不就是住在這附近嗎?不如我去你家湊合一晚上吧。」
孟子良看着日漸漲起來的大水,只好點頭答應。
「老婆,你相信我,我說的都是實話,她說身上溼透了要衝澡,我就躲到臥室給你打電話,我怕你胡思亂想,還特意跑到衛生間門口告訴她別進我房間。」
他又想起什麼:「哦,你等着,咱家不是有監控嗎,我去調出來給你看,我絕對是清白的。」
他掛了電話,過了一會發過來一條長視頻。
視頻顯示在孟子良和我聊天的時候。
門外那個叫做葛倩的女孩先是擦着頭髮貼着門聽了一會,然後突然推開門。
等我掛掉孟子良電話後,女孩嘴角還露出了一個得逞的笑。
原來是故意的,沒想到還是個心機 girl。
我嘆口氣,對孟子良說:「你趕緊把她從我們家攆走,我一秒鐘都不想讓她多呆!」
孟子良還要開口說什麼,我先一步掛了電話。
我不想聽任何他打算留下她的理由。
過了許久,孟子良給我發了個微信。
是某團上的一個酒店訂單截圖,以及葛倩下樓梯的背影。
「我給她定了一個酒店,她已經走了,這回你放心了吧。」
我有些煩躁的嘆了口氣,沒有回覆他。
我隱隱有種預感,孟子良早晚會栽在那女孩的手上。

-4-
我開始思考我和孟子良婚姻的走向了。
我能體諒到他作爲一個男人,在外面的寂寞難耐。
可是忍受寂寞的又不光他一個,我又何嘗不向往朝夕相伴的婚姻生活。
現實既已如此,如果他對我們的婚姻、對我有足夠的重視,他就一定能抵擋住誘惑。
可是目前來看,他有點懸,我們的婚姻岌岌可危。
在孟子良手機植入監控軟件的一個月後,我終於收穫了一個有用的信息。
葛倩要求孟子良扮演她男朋友,和她一起參加下個月的家庭聚會,以逃避被家長催婚。
孟子良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下來。
葛倩得寸進尺,又以着裝爲由,邀請孟子良陪她一起去買衣服。
聊天記錄顯示,他們兩個直到晚上十點多才各自回家。
那一刻,我心裏五味雜陳。
再結合這段時間,葛倩隔三差五的給孟子良送飯,發到孟子良手機上的菜品,幾乎都不帶重樣的。
雖然每次孟子良都回復她:「不需要,謝謝。」
但每次到了下班時間,孟子良都會給她留言:「飯盒洗好了放在辦公桌上,飯很好下次別帶了。」
但女孩依然我行我素。
她把孟子良的客套當成欲拒還迎。
這麼明目張膽的女追男,我不敢保證時間再長下去,孟子良會不會繳械投降。
睜着眼煎熬了一夜,我做了個決定。
我想爲我們的婚姻再努力一次,至少,問心無愧。
我將我媽託付給了表姐,帶着小宇,坐上了開往省城的大客。
早上六點出發,到站將近十二點,爲了不打草驚蛇。
我沒提前通知孟子良,自己打車回到了出租房。
一進門就被屋裏到處散發的酸腐氣息嗆得流眼淚。
趟着滿地的垃圾拉開窗簾,才發現屋裏亂成狗窩。
沙發上茶几上全是垃圾和衣物。
我顧不得周舟車勞頓,開窗通風換氣。
又趁着小宇睡覺的空閒,挽着袖子將屋子收拾了個遍。
晚上七點,孟子良下班,回家看到一桌子的飯菜和在廚房裏忙碌的我。
驚訝的嘴巴都合不上。
他雙手環着我的腰,下巴抵着我的肩膀。
問我怎麼有空過來了,是不是想他了。
我將他手一把打掉,裝作惡狠狠的樣子:「幫你處理掉那個整天惦記別人老公的黏人精啊!」
孟子良臉上閃過一絲猶豫:「這樣好嗎?人家也沒怎麼着我啊?」
我突然狡黠一笑:「我都沒題名道姓,你就知道我在說誰了?還說你倆沒關係?」
孟子良面色一赧:「那上次我回家,你不就嫌她給我送飯,對她有意見嗎?」
我繼續裝腔作勢:「去不去?不去我現在就帶着小宇回車站,我們離婚,你想讓她怎麼着你都行!」
孟子良秒慫。
一個小時後,我們一家三口站在了葛倩的家門口。
開門的瞬間,葛倩看到是孟子良,眼裏滿是欣喜,連聲詢問:「你怎麼來了呀?」
孟子良挪動了下身子,露出昏暗燈光下抱着小宇的我。
葛倩的眼睛登時瞪得老大。
這反應讓我更加印證了我之前的猜想,她想撬我老公沒錯了。
一時間,時間彷彿靜止,莫名的情緒在我們三人之間湧動。
「倩倩,誰啊?」屋內傳來葛倩母親的詢問聲,和漸近的腳步聲。
葛倩一邊慌亂的應着:「是…是我同事..們」,一邊無奈的將我們讓進門。
老太太一聽是同事熱情的不得了。
客氣的接過孟子良手上提着的禮品,邀請我們坐下來喝茶。
而葛倩則坐在我的斜對面,一雙眼警惕的盯着我。
我裝作沒看見,雙手接過葛倩媽媽遞過來的茶水。
抿一口放在桌上,言簡意賅的開口了:
「大姨您好,我們這次來,是特意來謝謝葛倩的。」
我一邊觀察着葛倩的表情,一邊慢騰騰的說道:
「前些日子我老家出了些問題,我帶着孩子回去照顧老人,顧不上我老公,多虧葛倩,隔三差五的給我老公送飯,替我把我老公照顧的這麼好…..」
一口一個「我老公」,再愚鈍的人也能聽得出什麼意思。
「啥?我家倩倩幫你照顧……你老公?」老太太一臉驚訝。
「對啊,您女兒真不錯呢,又是包子又是水餃又是饅頭的,幾乎不重樣,我離開這幾個月,我老公都胖了不少。」
老太太面上訕訕,將水杯往我面前推了又推:「喝茶,喝茶」,然後臉一耷拉,拽着葛倩往廚房走。
我聽見她們低聲私語:
「你不是說,那些好喫的都是給你未來的男朋友送的嗎?這就是你說的那個男朋友?」
「我沒說男朋友,你聽錯了。」
「我能聽錯?我一把老骨頭,要不是你說是男朋友,我能這麼賣力天天做好喫的?」
「…..」
「挺大的人了,乾的這叫什麼事?人家今天這是專門來點醒你呢,淨給我丟人現眼。」
「……」
「把葡萄端出去,再給人家說個敞亮話,快去!」
門「呼啦」一下拉開,老太太臉上堆着笑出來,身後跟着端着一盤葡萄的葛倩。
「我家倩倩這孩子啊,打小就有愛心,那路邊的小貓小狗,她看見了都給它們買火腿腸和包子喫。」
老太太試圖給葛倩打圓場。
我也毫不留情面:「有愛心總是好的,不過女孩子嘛,還是要多注意下言行和分寸,讓自己清清白白的,免得給人留話柄。」
「這倒是。」
老太太應承着,眼裏透露着對女兒不爭氣的憤怒。
見效果達成,我也無意逗留,起身告辭。
回到出租屋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了,孟子良拉着我要睡覺,我卻覺得難得來一次,總該爲孟子良多做些什麼。
我從牀上爬起來,挽着袖子到廚房忙活,揉麪,剁餡。
按照孟子良的口味分別包了餛飩和水餃,凍在冰箱裏,方便他以後隨喫隨煮。
忙活完這些已經是凌晨兩點了,我拍拍身上的麪粉,腰疼的要直不起來。

-5-
我是第二天下午帶着小宇坐車回老家的。
大客剛開上高速的時候,我收到了葛倩的微信好友申請。
通過申請後,她沒有一句廢話,直接甩給我一張孟子良在醫院病牀上的照片:
「孟哥半年前闌尾炎住院你知道嗎?你不知道吧?
照顧他的人是我你知道嗎?你更不知道吧?他那時候估計連個電話都沒給你打吧?
你口口聲聲說是他老婆,但是他需要照顧的時候你連杯水都不能端給她,你算是哪門子的老婆?」
她又甩出來一張照片,照片裏兩個人偎依在一起,舉着奶茶正在碰杯:
「你只知道我給孟哥送喫的,你就以爲我賤,以爲我上趕着貼孟哥,你不知道孟哥還請我喝奶茶、喫甜點呢,我們還一起看過午夜場電影。
我們的故事可比你知道的精彩。」
隨後她又發了無數張照片,工地上,辦公室,以及聚會時。
全是兩人的合影,看不出有多親密,但是也並不是孟子良口中所說的那樣疏離。
「男人娶了老婆不就是要被老婆照顧的嗎?
你只顧着你媽你兒子,把自己的老公扔這裏不管不顧,你這種老婆要了何用。
你既然照顧不了他,就該主動放手,把位置讓給有能力照顧他的人。」
她氣勢洶洶,像是被捅了老巢的馬蜂,氣急敗壞的對我展開了反撲。
我被她這番操作轟炸得毫無招架之力,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
孟子良他竟然從那麼早開始就對我有所隱瞞了?
這確實是我沒有意料到的。
我努力的讓自己頭腦清醒,問她:「你喜歡他?」
葛倩幾乎毫不猶豫的回覆過來:「喜歡,不光喜歡,還勢在必得。
實話告訴你吧老女人,我忍你很久了,本來我沒想這麼早下手。
但是你去我家耀武揚威的樣子惹到我了,從今天開始,我要向你宣戰!」
囂張又狂妄。
我氣急敗壞,將聊天記錄截圖發給孟子良,讓他看清楚對方的狼子野心,如果心裏還有這個家,就趁早離她遠點,不然出了事,我永遠不會原諒他。
孟子良一口一個:「對不起」
」對不起老婆,我以爲只是同事之前的互幫互助,我沒想到她還有那樣的心思,我以後會和她保持距離的。」
接下來的幾天,孟子良如他所說,確實和葛倩保持了距離。
葛倩每次在微信上問他想喫什麼,他都回復說「不需要,謝謝。」,有時候甚至不回覆。
這讓我心裏寬慰了不少,至少,孟子良是在意我們這個家的。
所以我便以爲,只要孟子良守住自己,就不會有任何意外發生。
可是後來發生的事情告訴我,到底是我天真了。
三個星期後,傳出孟子良出事的消息。
他在工程驗收合格的慶功宴上喝多了酒,和葛倩睡在了一起。
照片是葛倩發給我的,一張張高清無碼照像潮水般湧入我的手機,淹沒了我的理智。
我隔着屏幕,和孟子良爆發了我倆這些年來最激烈的一場爭吵。
他依然像以前一樣賣力的解釋,但是我統統不聽。
更不會再相信,我只相信我看到的,那一張張照片上。
全是他酒後失態的醜惡嘴臉,還有什麼可洗的?
我對着手機歇斯底里的咆哮:
「既然知道她的心思,爲什麼還要一起喝酒?
一起聚餐的有那麼多人,爲什麼非要她送你回家?
一個大男人,理直氣壯的說句拒絕的話有那麼難嗎?
還是自己貪戀那份若即若離的溫柔,巴不得有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暗戀着你黏着你?」
我不信一個七尺漢子,推不開那樣一個嬌小的女生,即使她再生撲。
我吼得嗓子鹹溼一片,不得不停下來咳嗽,直到小宇推開了我的房門。
他怯怯的露着一雙眼:「媽媽,姥姥想上廁所,喊了你好幾聲,你都沒聽見,姥姥憋不住尿褲子了。」
我慌忙衝過去,看着輪椅上一臉愧疚的我媽,再也沒忍住,嚎啕大哭。
我一邊哭一邊把我媽往牀上挪,給她換上乾淨的衣褲,再將輪椅拿去衛生間沖洗,最後將地面清理乾淨。
我媽看着一邊抽泣一邊在洗手間和陽臺之間來回穿梭的我,突然握着拳頭不斷的錘自己的腿:「都怪我,都怪我。」
我在我媽一連串的自責聲中回到臥室。
我自己都潰不成軍了,哪還有力氣去寬慰旁人。
昏昏沉沉的睡着,夢裏全是關於我和孟子良的畫面。
大學四年,婚姻四年,從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這樣讓人絕望。
似乎,我倆的緣分,真的要到頭了。

-6-
孟子良是連夜開車趕回來的。
他進門就撲向我,拉着我的手,跪着求我原諒。
說自己真的是喝多了,糊里糊塗把她當成了我。
我心裏荒蕪一片,閉着眼,連看都不想看他。
我不明白,我已經給他預警過許多次了。
我那麼明確的告訴他,葛倩這個人有所圖,他卻依然掉以輕心。
甚至給她製造條件,現在生米煮成熟飯,又來求我原諒?
我沒有那麼豁達。
我要求離婚,小宇歸我,我倆名下的那套即將交付的期房按照市場價平分。
我認真的樣子嚇到了他,他哭得涕淚橫流,說他絕對不會答應。
我倆僵持着,就這樣過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我給我媽洗漱好準備推着她去陽臺曬會太陽,突然聽到樓下傳來隱隱的叫罵聲:
「你給我出來,你是個男人就出來!」
我「呼啦」一下拉開窗戶,罵聲更清晰了:「孟子良,大男人敢作敢當,別當縮頭烏龜讓我瞧不起你!」
我探頭下去,終於看清了,是葛倩。
她站在孟子良的汽車引擎蓋上,叉着腰,仰頭對着樓上咆哮。
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認出了我,並精準的鎖定了我家的位置。
她從車頭跳下,竄進樓道,不一會我家門口外的防盜門響起了踢踹聲,以及葛倩的叫罵聲。
我衝進臥室,讓孟子良趕緊滾出去解決,不要驚擾到老人和孩子。
然而沒想到的是,就在孟子良開門要出去的一瞬間,葛倩一個反身掙脫了孟子良的拖拽,迅疾的衝進了我家。
她進門環視一圈,直直奔着陽臺上的我媽而去:
「老太婆,身體可好啊?說來我還得好好謝謝您呢,要不是您突然半身不遂,我可沒機會和您的好女婿培養出感情。」
她陰陽怪氣,讓原本就自責的我媽更加痛苦不已,身子一挺,躺在輪椅上不動了,嚇得一旁的小宇哇哇大哭。
我一邊手忙腳亂的掐我媽的人中,一邊尖叫着指揮孟子良去拿藥。
我媽轉醒,哭天抹淚。
葛倩卻笑得無比囂張:
「怎麼樣,看着父母因爲自己受委屈,這滋味很不錯吧?這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跟你學的!」
原來她還對我那天去她家示威耿耿於懷。
我咬着後槽牙,給我媽順了會氣,然後沉默着將我媽和小宇送到臥室,轉身進到廚房。
再出來,我的手上多了一把剔骨刀。
我緊緊攥着刀柄,刀刃朝着葛倩,目露兇光,一步步迎上去。
她顧不得囂張了,她害怕了,她一邊躲避着我的揮舞一邊嗚哇亂叫。
最終被我逼到了沙發的一角。
我用刀尖指着她,惡狠狠的警告她:「你能染指我男人我誇你一句好本事,但是你敢動我的親人,我和你拼命!」
葛倩在我冷漠的低吼裏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冷顫。
身後響起輕微的腳步聲,我心裏默數着時間,刀尖進一步逼近葛倩的臉。
尖叫聲意料之中的響起,我的手腕也意料之中的被孟子良擒住。
他用了極大的氣力,攥着我的手將我拖到陽臺,而葛倩趁機竄到了門外。
隔着一層防盜門,葛倩對孟子良喊:「我就知道你心裏有我,我來這一趟,值了!」
孟子良面色難堪,着急的向我解釋:「不是她說的那樣,我只是不想讓你做錯事。」
我虛脫的癱軟在地上,指了指門口,示意他滾。
孟子良嘆口氣,低頭沉思,過了很久很久才起身,收拾了自己的東西,準備離開。
他說:「等你心情好了,我們再談,你可以打我罵我懲罰我,但是離婚,我不同意,我是犯了錯,但那只是意外。」

-7-
離婚的事就這樣耽擱下來。
可葛倩卻沒閒着,她強行和孟子良住在了一起。
每天早中晚不定時的給我分享照片和視頻。
她對着鏡頭,將照片牆上我和孟子良的合影一張張揭下來。
剪碎揉爛,扔在垃圾桶,再踩上兩腳,對我豎起中指。
她指着空空的衣櫃朝我攤手,鏡頭一轉。
地上的一個蛇皮袋裏,裝着我全部的衣物。
那些因爲路途遙遠沒法帶到老家來的小宇的各種心愛的玩具。
被葛倩掃垃圾一樣,一趟趟的運送到樓下的垃圾站。
她要消除我在那個家留下過的所有痕跡。
而更讓人不齒的是,她將她和孟子良牀上的事情全程錄音。
在大半夜發送到我的手機上。
她用盡手段噁心我,刺激我,妄想逼迫我儘快和孟子良離婚,最好我淨身出戶。
她的原話是這樣說的:「我孟哥一個人掙錢養你們祖孫三代一年多,只有付出沒有得到一點回報,夠對得起你了,你怎麼還舔着臉要跟他平分房子?
你趁早帶着你那愛哭鬼兒子淨身出戶的好,不然撕破了臉,有你哭的時候。」
我不堪這樣的折磨,瘋了一樣的撥打着孟子良的電話,問他到底要什麼時候離婚。
而孟子良的回答,也由當初的那句「我是不會離婚的」,漸漸的變成了:「你不要房子,我就答應和你離婚。」
所以想讓男人爲你從一而終?呵呵,笑話。
那一段時間,我脾氣差到極點,整個人像具行屍走肉。
每天機械的照顧完老人孩子後,就一個人悶在臥室裏,沉默不言,時哭時笑。
我媽擔心我,喊來了表姐,將我強行拉到醫院,結果被診斷出有輕微抑鬱症。
我媽嚇壞了,她給我妹打電話,哭着將我的情況講給她聽。
我妹那時候正在準備考她大學所在地的教師編。
聽了我的情況後,連夜坐火車回到了家。
她抱着憔悴的我大哭了一場,然後強硬的沒收了我的手機。
當着我的面將葛倩拉黑,並對孟子良大罵了一通。
從那天起,這個小我七歲的妹妹,放棄了她在大城市紮根的機會,毅然決然的從我手中接過了照顧整個家庭的重擔。
那些日子她好忙,白天要照顧我媽,要陪小宇玩。
還要監督我喫藥,晚上等我們都睡了,她纔打開教輔書,準備她的教師考試。
好在一切終有回報,兩個月後,她以第一名的成績被市直實驗小學錄取。
成了一名光榮的人民教師。
而我狀態也日漸好轉,醫生說可以停藥了。
從醫院出來的那天,我妹將我的手機還給我。
她說她已經在距她任教學校一牆之隔的幼兒園給小宇報了名,以後小宇由她來照顧。
她還說,她已經託人給介紹了一位口碑不錯的保姆,過些天就會來照顧媽。
「放手去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吧,姐,我知道你心裏一直憋着一口氣。」
我說:「好,家裏就拜託你了。」
我終於,終於,可以放手一搏了。

-8-
我植入在孟子良手機上的軟件還在。
我用了好幾天的時間粗略瀏覽,發現我生病這些日子,孟子良也不好過。
他來看我,被我妹和我媽攔在門衛室大罵一頓,悻悻而歸又被葛倩冷嘲熱諷。
兩人時常爭吵,起因都是我。
而在孟子良和朋友的聊天中,我也終於窺得孟子良骯髒的內心。
他說,他從未想過事情會鬧成現在這個地步。
他不過是把葛倩當成解決生理需求的工具而已。
每年工地上那麼多農民工都偷偷找女人組臨時夫妻,也沒見人家家裏鬧,怎麼我就這麼小氣。
我異常平靜的看完這一切,復仇的火苗在心裏竄起。
決定和孟子良聯繫的那天晚上,我喝了好多酒。
將自己灌到將醉未醉的狀態,才終於鼓起勇氣撥出那個熟悉的電話號碼。
孟子良秒接,他的聲音聽起來小心翼翼,帶着試探:「老婆?」
「嗯」,我鼻音濃重。
「老婆,真的是你?你終於肯打給我了?」他聲音上揚,帶着驚喜。
「是我,子良。」
我帶着哭腔。
「子良對不起,我發現我根本就離不開你。」
我忍着噁心,強迫着自己說着違心的話。
我在賭,賭他對我餘情未了。
他果然信了,沒有半分的猜疑:
「老婆,你不要這樣說,是我有錯在先,是我對不起你。
老婆,我們不要再鬧了,我明天請假回去看你好不好?」
「不用了,子良,我過幾天就回去了。
小宇上學了,我媽也找了保姆,她們都同意我回去,你到時候去車站接我吧。」
孟子良有些激動:「好的,老婆,你什麼時候來,提前告訴我,我去接你。」
扔下電話,我四仰八叉的攤在牀上,藉着酒精的麻醉狠狠的睡了一覺。
第二天一早我就坐上了回省城的大巴,趁着孟子良沒下班,悄無聲息的回到了出租屋。
門鎖沒換,我很順利的就打開了門。
幾個月沒來,這裏已經是另一番天地了,窗簾、沙發套、桌布,都煥然一新。
看來這幾個月,她蹦躂的確實挺歡。
我挽起袖子,將葛倩的衣服鞋子包包以及化妝品,以及她用過的牀單被罩西統統裝進垃圾袋,堆放在門口走廊,然後叫了開鎖公司,給門換了新鎖。
六點半左右,我去樓下的蔬果店買水果,剛拐出樓角就看到拉拉扯扯朝着小區走過來的葛倩和孟子良兩個人。
我轉身就往回跑,一口氣竄到家門口,鑰匙插進鎖孔。
然而那兩人並沒有直接上樓,他們在一樓的門廳處起了爭執。
「我就不走,我憑什麼給她騰地方?」
「本來就是你鳩佔鵲巢。」
「你什麼意思?提褲子不認人了?合着我這幾個月就讓你白睡了?」
「你自願的你怪我?不是你當初算計我,我和我老婆能有這些矛盾?」
「呵!我承認我第一次是算計你,但是以後那些次呢?我綁着你了還是拿刀架你脖子上了?」
「送上門的,傻子纔不睡。」
「你!那老女人有什麼好?你就這麼迷她?她家裏還有個癱瘓的老太婆,你不嫌累贅?」
「我老婆再不好,她也是一心一意對我,她只有我一個男人,不像你,小小年紀,閱男人無數,我可不傻,我纔不會撇下我那麼好的老婆去當接盤俠。」
「啪」,扇巴掌的聲音。
「孟子良,你行!你真行!這些話你早怎麼不說?現在爽夠了想甩我是吧?想和你老婆破鏡重圓是吧?我偏不如你願!我鬧死你們,她來一次我攆一次,我看你們怎麼重圓!」
她說完蹬蹬蹬小跑着上樓,我輕輕轉動鑰匙,進屋鎖了房門。
須臾,門口響起了葛倩的驚呼聲,以及扒拉編織袋的窸窣聲。
「好啊,孟子良,你敢扔我東西,你就這麼迫不及待?」
她一邊罵一邊掏出鑰匙要開門,未果,更氣:「你還換鎖了?」
後趕上來的孟子良不明所以,兩人當場爭吵,這時我鎮定的從裏面打開了門。
葛倩像見了鬼一樣彈跳起來,「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沒說出句完整的話來。
孟子良也磕磕巴巴:「老婆,不是說過幾天纔回來嗎?不是說要我去接你嗎?」
我裝作深情款款:「想你了,就提前過來了。」
孟子良受寵若驚,激動的喊着我的名字,大步跨過門口的編織袋想要抱我。
葛倩情急,伸手就要撈孟子良的胳膊,被孟子良反手一甩,她結實的撞在了對面的牆上。
她捂着額頭,疼痛讓她眼裏蓄滿了淚。
我從孟子良的懷裏偏了偏頭,挑釁葛倩:「你輸了,快滾吧,給自己留點臉。」
說完,我攀着孟子良往屋裏挪,腳一勾,門被帶上,留葛倩在外面發瘋一般的嚎叫。

-9-
葛倩就這樣被我趕了出去。
當然,這只是我復仇計劃的第一步。
她這麼囂張,應該承受更大的報應纔對。
葛倩果然咽不下這口氣,隔三差五的來我家鬧。
每次鬧完我都哭哭啼啼,在孟子良跟前極力賣慘。
一個星期下來,孟子良終於也熬不住了。
他在我的遊說下退了房子,在市區一個物業管理比較規範的小區重新租了房子。
搬新家的那天,我做了豐盛的晚餐,紅酒倒上,情緒拉滿,我鄭重其事的問他:「你確定,還想真心實意的和我繼續過下去?」
孟子良如搗蒜般點頭,一邊點頭一邊不住的爲葛倩的事向我懺悔。
我要的就是這效果。
於是我告訴孟子良,我也想和他繼續過下去。
但是我心裏相當介意他和葛倩的那些事,雖然現在她不會再上門騷擾了。
但是畢竟他們還是同事,低頭不見抬頭見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啊,子良,我不想你們再有任何的糾葛。」
我抬眼看着他,幽幽說道。
孟子良秒懂,沒過幾天,他下班回來告訴我,他已經讓公司將葛倩辭退了。
被辭退的葛倩和孟子良徹底反目,她寫了一份材料。
舉報孟子良利用職務之便對她潛規則長達一年之久,試圖把孟子良也拉下水。
孟子良收到小道消息的時候,嚇得臉色鐵青,他費了那麼大精力才爬到目前這個位置,他不想失去這一切。
我安慰他:「沒關係,有我呢,我給你作證。」
我將之前收集的孟子良手機裏的信息,以及葛倩後來給我發的那些信息。
整理後也寫了一份材料,交給孟子良的公司。
揭發葛倩心術不正,趁虛而入,勾引有婦之夫,破壞我和孟子良的家庭。
弱者總是能輕易得到這個社會的同情,我作爲這整個事件中最無辜的受害者。
緊要關頭勇敢站出來,聲淚俱下的自揭傷疤。
這場審判還沒開始,天秤就已經向我傾斜了。
更何況葛倩隔三差五給孟子良送飯這件事,當時可是全工地的人都見識過的。
結果顯而易見,一場調查下來,孟子良毫髮無損。
葛倩背上了一個「惡三」的罪名。
我心情大好。
接下來,該是我大展拳腳的機會了,我要痛打葛倩這隻落水狗。
我在同事的幫助下約到了以前公司的老領導,我沒有絲毫隱瞞。
將我的遭遇和計劃和盤托出,一番推心置腹後。
老領導動了惻隱之心,同意我回公司,資源隨便用。
我所在的公司是做獵頭工作的,基本上和這個城市所有公司的 HR 都有聯繫。
這就爲我接下來的行動提供極大的便利,。
也是我爲什麼一定要爭取回到這個崗位的原因。
我將葛倩的信息散佈給和我關係比較鐵的幾個 HR,再由她們分別傳遞給其他同行,叮囑她們對葛倩重點關照。
於是失業的葛倩開始收到大量的面試邀約,她欣喜若狂,整天奔波在去各個公司面試的路上。
然而遺憾的是,面試了不下五十家,卻沒有一家最後肯接納她。
這讓她備受打擊,開始自我懷疑。
這時候就輪到我同事出場了。
我同事早就已經給她物色好了一個絕佳的工作崗位,一個建築安裝裝飾公司的經理助理。
說起來,這個職位可真是可遇而不可求。
那個建築公司的老闆是我同事的校友,他下屬裏有一個姓史的部門經理。
近兩年因爲業績突出,漸漸膨脹得連老闆都不放在眼裏,。
常在工作時間以招待客戶爲由出去花天酒地,並讓公司買單。
老闆早就動了要拿掉他的心思,只是苦於挖掘不到合適的接替者。
偏巧不巧,那天同事和校友在外面遇上,兩人坐下喝了杯酒,校友聽說同事是做獵頭工作的,當場要同事幫忙給物色個新經理。
同事聽完老闆的陳述,敏銳的察覺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立馬聯繫上了我。
於是三人圍坐在一起,纔有了這個一石二鳥之計。
葛倩就是專門爲那個姓史的準備的經理助理,而他之前的助理受不了他明着暗着的騷擾,在一個星期前剛剛離職。
一場精心策劃的佈局拉開了帷幕。
不出一個月,葛倩和史經理偷情的視頻被傳播的人盡皆知。
視頻的背景是在一家裝修極其豪華的酒店。
葛倩赤身裸體被史經理的原配抓着頭髮從牀上拖拽到地下。
鞋底打在她臉上,她慘叫的像條瀕死的狗。
捉姦那天我也去了,葛倩光着身子匍匐地上嚎啕大哭的時候。
我走上前,貼心的給她披上了一條毛毯。
她身體抖得篩糠一樣,一聲謝謝沒說出口。
抬眼看到是我,眼神裏露出了驚懼。
我捏住她下巴,笑嘻嘻的說:「太不小心了,這回栽了吧,下次可得小心着點,不是所有當老婆的都像我一樣心慈手軟。」
她眼裏恐懼更甚,終於明白過來:「這些人都是你找來的對不對?都是你陷害的我對不對?」
她一邊吼,一邊要掙扎着朝我撲過來,被史經理原配一腳踢在額頭。
尖銳的高跟鞋戳出一個血窟窿,鮮紅濃稠的血流了葛倩一臉,配合着她扭曲的面容,猙獰又醜陋。
最終史經理被老闆以給公司造成極其嚴重的社會影響爲由,從公司辭退。
灰頭土臉滾回家的他,面臨的是老婆提起的離婚官司,腹背受敵,足夠他喝一壺的了。
而葛倩一夜成名,她家的地址被扒出來,有一些不懷好意的人。
拿着不知道從什麼渠道流出去的高清無碼現場視頻。
成天的在她家小區門口蹲守,說着下流的話。
葛倩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她開始變得暴躁、抑鬱,並有自殘傾向。
她的父母整天提心吊膽,寸步不離的守着她。
這讓她弟弟的女朋友極爲不滿,以分手做要挾。
要他們將葛倩從這個家裏趕出去,最後老兩口實在熬不過。
一通電話將她送到了精神病院看管。
微信羣裏彈出這條消息的時候,我正在陽臺上給孟子良掏耳朵。
孟子良趴在我的腿上,曬着太陽閉着眼,十分享受。
我瞥了一眼手機,示意孟子良念給我聽。
並打趣他說:「這個葛倩,也沒有她當時說的那麼愛你呀,你看,轉眼就和別人一起了。」
孟子良放下手機,手拍了拍我的腿:「老婆,她的事我們不要提了,我們以後好好過。」
我嘴上應着,心裏卻冷笑不止,好好過?你還配嗎?孟子良,下一個就是你了。

-10-
孟子良有一句話一直讓我耿耿於懷。
就是當初我逼着他離婚時,他回覆我的那句話:
如果你放棄房子,我就和你離婚。
這句話我翻來覆去想過很多遍,最開始我以爲這只是他爲了不讓我離婚而加的砝碼。
後來再細想,才發覺不是這樣,這根本就是他的心裏話。
他如果真的想阻止我離婚,說一句「小宇歸他」。
遠比放棄房子更能讓我繳械投降,但他沒有,他心裏想和我爭的,只有房子。
我們那套期房是兩年前入手的,當時還是價格窪地。
現在那一片已經發展成了開發區最繁華的地段,斜對面就是新建的政務大樓,房價扶搖直上,翻了三倍都不止。
當年我們共同籌錢付的首付,又一起還房貸,離婚平分房產合情合理。
所以,他憑什麼要讓我放棄房子?
我偏要和他爭一爭。
我利用假期的機會,和孟子良一起回老家看小宇。
幾個月不見,小宇長高了些,人也更加活潑。
他抱着許久不見的孟子良,嘰裏呱啦像個小話癆。
照顧到我媽身體不方便,我們沒有出去聚餐。
而是自己去超市買了材料,在家喫起了火鍋。
飯間,我妹告訴我,小宇還有兩年就上小學了。
讓我趁早打算他擇校的問題,並極力推薦她任教的學校。
「我們學校是全市數一數二的,來我們學校,小宇整個小學六年,都不用你們照顧,我全包圓了,多省心吶。」
「如果去你們工作地上學,你們那位置都屬於郊區了,哪有什麼好學校啊,再說,六年,每天早中晚接送,還要輔導功課,你們有那精力嗎?」
我和孟子良對望一眼,都沒說話。
我妹話鋒一轉:「不過要來我們學校上學的話,首先得有房子,我們學校太搶手了,託關係走後門那些都白塔,房子是硬指標。」
我妹說完,朝着我眨了眨眼,我作勢撓頭,用手指偷偷的對着她比了個「耶。」
話題既已拋出,後續如何發酵就靠我自己了。
我和孟子良在家呆了兩天就返程了,回去的路上我一直沉默不語。
孟子良開着車,抽出一隻手握了握我的,「怎麼了?悶悶不樂的。」
我誇張的嘆口氣:「我覺得他小姨說的挺對的,我們新房那個位置,全是農村小學。
他小姨這學校雖然是小城市,那也是市直的,條件肯定好。」
我頓了頓,觀察着孟子良的表情:「而且最關鍵的是,他小姨就是個現成的家教啊,六年下來,省下我們多少時間和精力呀,我們就可以毫無負擔的過二人世界了。」
孟子良笑出了聲:「讓你這麼一分析,確實挺好的。」
「可惜,要有房子才能入學。」
我故作惋惜的嘆氣,「要不,等咱那個房子交房了,我們把它賣了吧?」
孟子良砸吧了幾下嘴,肉疼似的吸了口氣,沒搭腔。
我也知趣的閉了嘴。
接下來的幾天,我開始不按時回家了。
我裝作很忙的樣子,天天在公司待到晚上八九點。
孟子良問起,我就說爲了多賺錢給小宇賣房子,我主動向公司申請了加班。
我還適時的通過吹空調的方式讓自己生了病。
去醫院掛點滴的時候,孟子良來接我,被我同事一通數落,說他一個男人,把買房這麼重的擔子撂給我一個人,讓我疲於奔命,累得住進了醫院。
三番五次下來,孟子良終於開始鬆動,他極不情願的問我:「你覺得賣掉這邊的房子,回老家買,真的划算?」
我將那些從網上搜羅來的給人洗腦的大道理。
重新排列組合後講給孟子良聽:「房子不只有居住屬性,重要的是它的附加價值,但是現在來看,這個房子的價值對我們來說遠遠沒有小宇受教育重要,所以我們要取捨。」
「按照現在的市場價,這套房子我們絕對賺翻了,我們現在賣出去,拿一部分錢在老家給小宇買個學區房。
剩下的錢,還能再你公司周圍買個小平方的,這樣既不耽誤小宇上學,也不耽誤我們我們有個小窩,我覺得這纔是利益最大化。」
孟子良沒說話,點了支菸,將陽臺的窗戶拉開,探頭出去,大口大口的抽着煙。
過了良久良久,他抽得全身佈滿了煙味,才從陽臺上回來,對我說:「行,要不就賣了吧,換兩個小的,兩全其美,我們也不用這麼累。」

-11-
孟子良同意賣房的第二天,我就開始四處託人往外推銷了,我要儘快賣出去。
房子是個 70 平方的期房,還有大概一個月交房。
去年政府推行「交房即辦證」政策,很幸運的。
我們購買的這個樓盤成了第一批試運行項目。
而且因爲沒有限售政策,這也就意味着,拿到鑰匙。
辦理好房產證,房子就可以立馬轉手了。
因爲我們的報價比市場價低一些,賣房子的過程還算順利。
從談判到最後辦好所有手續,總共用了四個月的時間。
房款到手,我第一時間回了老家,以兒子小宇的名字。
全款買下了市中心的一套 120 平的高檔花園洋房,花掉總房款的 70%。
孟子良看到購房合同的時候一愣:「不是說買個小平方嗎?這一下子定了個 120 平的,還有錢買另一套嗎?」
我忙不迭的道歉:「對不起子良,我本來打算買個小平方的,結果被他們銷售忽悠着,不知怎麼的,就看上這個 120 平的了。」
孟子良唉聲嘆氣一陣子,責怪我不該聽別人的忽悠,早知道這樣,他就請假陪着我一塊來了。
我低眉順眼,裝作懺悔的樣子,一句話也不辯解,心裏卻樂開了花。
事情已成定局,他再不樂意,也無計可施了。
我終於爲我和兒子爭取到了我們應得的。
復仇三部曲只剩最後一步,就是最棘手的離婚了。
我知道依着孟子良的性子,我們早晚會對簿公堂。
對簿公堂我不怕,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向他提出離婚的噱頭。
我心裏已經有了計劃,只是苦於找不到一個可以信賴的人。
同事說,她來解決。
她用了一週的時間,通過各種關係終於物色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
沈雯雯,26 歲,夜場從業人員。
老闆拍着胸脯打包票,說人絕對靠得住。
我心裏輕笑,這物慾橫流的社會,人靠不靠得住還得看錢的面子。
我給了沈雯雯比行情高一倍的報酬,以確保她對我忠誠。
簽了合同,交了定金,她搖身一變,成了我的同事。
我邀請她來家裏喫飯,努力製造機會讓她和孟子良儘快熟悉起來。
他們兩個人都沒讓我失望,隨着沈雯雯每天晚上在微信上有意無意的撩騷。
孟子良那一顆不安穩的心,又開始躁動起來。
他稱沈雯雯爲「人間尤物」,說自己「想嘗一下。」
沈雯雯則回覆他:「下個月公司有針對老員工的培訓,你老婆肯定會去,到時候你可一定要抓住機會啊,不要讓人家失望。」
孟子良則回覆了一大串色色的表情。
接下來的幾天,孟子良尤其注重儀表,修理了髮型,衣服裏外換了個遍。
連他平時喜歡喫的大蔥大蒜等味道重的東西都一概不碰了。
看樣子,他是有多麼期待和沈雯雯的這一場激情碰撞啊。
我突然覺得自己實在有些蠢,我曾經那麼一心一意的愛他。
他犯了錯,只要一給我道歉我就原諒他,從來不知道,他竟然真的是這種爛人。
我倒要看看,這次石錘後,他又會怎樣聲淚俱下的爲自己開脫。
月初,我以外出參加培訓爲由暫時離開,給沈雯雯留出了和孟子良留出了足夠的時間和空間。
孟子良在微信上給我回復完「路上注意安全,小心點」之後,立馬給沈雯雯發出了邀請:
「小可愛,她走了,我下班去接你呀。」
他終於露出了真面目,全然不記得葛倩這個前車之鑑。
一夜春宵,我架設在窗簾杆上的隱形攝像頭完美的記錄下了他銷魂的一幕。
沈雯雯第二日起來給他要錢,睡一晚兩萬,孟子良自然不肯給。
沈雯雯威脅他:「不給,我就報警,告訴你老婆。」
孟子良不屑:「你隨便,你猜我老婆是相信你還是相信我?」
沈雯雯最終還是報了警,我適時現身,孟子良故技重施。
他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哭的鼻涕老長:「老婆,你相信我,都是她勾引我的,她從第一次來咱們家喫飯就勾引我。」
又是老一套,可是對我已經沒用了。
我又一次跟孟子良提了離婚,而孟子良依然堅定的一口拒絕,他說,他死都不會離婚的。
「那我們就法庭上見吧。」我說。
然後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坐車回了老家。
我依託以前工作積攢下來的關係,打算在老家籌備開一家人力資源公司。
而離婚的事情,則全權委託給我的律師。
公司開業的前兩天,法院的判決也下來了。
鑑於孟子良婚姻期間兩次出軌,雙方感情破裂無法修復。
同時考量到孟子良工作性質,法院判決我和孟子良正式離婚,小宇歸我,財產平分。
孟子良不服,要求也一併將小宇名下的那套房子也一起平分,被告知那套房子的所有權屬於小宇,父母離婚時無權分割。
一夕之間妻離子散,連錢財也留不住。
孟子良催胸頓足,指着我破口大罵,說都是我算計了他的錢財。
我冷冷的看了他幾秒,坐上同事的車,揚長而去。
車開到一半,後視鏡裏出現了孟子良的車,他開足馬力,對着我們緊追不捨。
辦理我們離婚案件的法院是去年新搬遷過來的。
這一片還是一片荒涼,馬路修的很寬,車輛行人不多,萬一被他追上,後果不可預知。
同事有些緊張,眼見着前面路口的綠燈還有三秒。
同事一咬牙,狠踩油門,在信號燈變紅前闖過了路口。
提着的一口氣還沒輕籲出來,就聽到後面一聲巨大的聲響。
「砰!」
後視鏡看過去,一輛渣土車橫亙在路中間,車頭車尾成 90 度。
而不遠處,是孟子良的黑色轎車,車頭稀碎。
我慌忙下車往回跑,有人已經撥打了 120。
孟子良昏迷着,額頭上臉上都是血,仰躺在座椅上,一動不動。
我一直等到 120 把他抬上車,聽到醫護人員說沒有性命之憂後,才轉身離開。
以後他的一切,都統統跟我無關了。
這一場漫長的婚姻狙擊戰,終於以我大獲全勝而告終了。
(全文完)
作者:小粒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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