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歲,陸淮二次分化爲 Alpha。
他一句「雙 A 只是玩玩」。
我及時止損,離開了他。
信息素紊亂,特效藥昂貴。
爲了活命,我將尊嚴碾爛在了地下拳場。
生死擂場,三位金主下注。
賭我易感期在代號「野獸」的新晉拳手下熬不住十分鐘。
贏,全部賭金歸我。
輸,我便淪爲玩物。
爲了錢,我摘掉了止咬器上場。
-1-
熱。
全身似是火燒,腺體快要炸了。
外面歡呼聲不斷,後臺所有人都在忙碌準備。
可身爲下一場主角的我,卻在此刻病發,易感期的燥熱一波接着一波湧上。
我抽出一隻抑制劑狠狠刺入皮下推進藥劑,而後將針筒扔進垃圾箱。
渾身被汗水浸透,像極了一條落水狗。
伴隨着抑制劑起效果,我終於有了些力氣,開始在手上纏繃帶。
但抑制劑只能壓抑我的信息素外泄,並不能徹底消解病症。
沒有特效藥,不出一個小時,我一定會發瘋。
「你這樣還是別上場了,容易死人。」
裴紀不知什麼時候蹲到了我面前,焦急地替我擦汗。
我卻抿着脣接過紙巾,與他保持距離。
他是這兒的醫生,是個 Beta。
我打拳受傷,大小傷口都是他替我包紮治療的,一來二去也算熟悉。
「沒事,我能行。」
我擺了擺手,兀自說着。
在拳場血拼了三年,這是第一次幕後最大的金主們蒞臨。
而我剛剛好展露頭角,自然成了他們的取樂的玩物。
一千萬的賭資。
就算我將拳頭打爛,這輩子都不可能得到。
而現在,機會就擺在我面前,我怎麼可能不去試試?
「你的病是很難治療,但還沒必要堵上性命吧,放棄這場比賽我可以幫你!」
裴紀抓住了我的手腕,目光誠摯懇求。
我卻將目光壓在碎髮下,直接掙脫了他。
「抱歉,我不能放棄。」
我的妹妹還因爲腺體癌擴散躺在醫院。
鉅額的醫藥費壓在我肩頭,如果只剩自己,我一定隨便找個坑跳進去等死。
可哪怕妹妹的病只有一線生機,我也要去搏一搏。
不顧裴紀的阻攔,我利索摘掉止咬器,帶上護齒和破舊的手套,頭也不回的走上了擂臺。
我就聽過野獸的名聲。
他在另一個拳場已是王牌存在。
骨骼密度大,肌肉發達。
光是站到我面前,就足足比我高了快一個頭。
目測將近兩米的身高。
但據我所知,他是個 A 級 alpha,我是 S 級,在等級上壓他一頭。
可很不巧的易感期,將我微薄的優勢變成了致命傷。
這場比賽,我必須速戰速決。
我握緊拳頭看向他,而後像往常一般環視整個賽場。
VIP 座位是三位矜貴的男人,中間和左邊的人都帶着面具。
不用猜,我也知道這是拳場最大的金主之二。
直到我將目光放在右邊站起來的男人身上。
他摘下面具,捏爛於掌中。
那雙深沉的眸子正牢牢鎖定在我身上。
程澤很生氣。
在生我沒經過他允許,擅自答應這場生死擂戰的氣。
-2-
我調整呼吸,將視線拉回。
緊緊盯着眼前的對手。
野獸咧開嘴笑,狂妄自大。
甚至連一點試探機會都不給我,出手就是猛烈進攻。
我躲閃不及,小腹結結實實捱了幾下,廢了不小力氣纔將喉間血腥壓下。
野獸稱號果然不是隨便叫叫,他的拳頭的確硬的可怕。
往常,我遇到力量型選手都會軟着消耗,可現在我卻完全耗不起。
腺體開始火辣辣的疼,信息素不斷溢出。
我撐在防護網上,思緒控制不住的迷離。
裁判發現我的不對勁,想喊停。
可這畢竟是生死擂,除非一方徹底殘廢,這場比賽纔算終結。
現在這種程度還遠遠不夠。
我撐着護欄站起來,再次擺好防守姿勢。
野獸不屑地看着我。
我搖晃腦袋,視線重影,大股大股信息素往外湧出。
全力揮出的拳,打在他臉țůₖ頰卻是軟綿綿毫無力氣。
他嗤笑一聲,利索鎖住了我的脖頸,勾拳往我小腹砸去。
我掙脫不開,只能痛苦挨着。
嘈雜的歡呼聲中參着一絲焦灼。
程澤不知何時跑到了擂臺下方,就要衝上來護我。
卻被保安攔住,只能對着「野獸」吼着。
「夠了,停下!
「我他媽讓你停下比賽!」
野獸絲毫不懼,依舊將我死死錮住。
我知道這場比賽我輸定了,再打下去,我一定死路一條。
只得絕望從嘴裏擠出「我認輸」三字。
裁判上前制止比賽,卻被殺紅眼的野獸揮拳砸暈在地。
他瘋了。
下手一拳比一拳重,我嘔出一大攤鮮血。
我以爲,我這次徹底栽了。
卻在下一秒,野獸全身僵硬倒在了地上。
順着慣性,我癱跪在地。
視線對上 VIP 包廂中間的男人。
他拿着一個遙控,扔到了我面前。
那正是野獸脖頸項圈的控制器。
久違的記憶闖入,我瞬間瞪大了雙眼,再不敢抬頭望去。
熟悉的聲音響起,像一根刺扎進我的心臟。
「輸了,那就履行賭注吧。
「給他包紮好,送到我房間。」
-3-
我真沒想到與陸淮的重逢是再一次淪爲他的……玩物。
十七年前,三歲的我和妹妹被酒鬼爸爸扔到了福利院門口。
高燒不斷,我抱着妹妹倒在了雪地裏。
無論妹妹如何哭喊,我再也沒力氣站起來哄她了。
我以爲我會死,卻被人從雪地裏抱了出來。
那是年幼時的陸淮和程澤,把我和妹妹的命撿了回來。
往後的十年,我都在福利院渡過。
我想我一定能過上普通人的生活。
把妹妹照顧大,自己讀書賺錢。
卻在十五歲那年,妹妹的一場病徹底終結了我的幻想。
腺體癌晚期。
治療費用昂貴,要靠很多錢續命。
於是我放棄上學,找到了陸淮。
他是我們中最大的,早早輟學在一家地下拳場搬貨。
而我剛分化爲 S 級 Alpha,是他們最缺的拳手類型。
程澤勸我冷靜,讓我別拿命換錢。
可妹妹卻等不了了。
於是我讓拳場將我的排期拉滿。
幾乎日日打拳到深夜,新傷疊着舊傷,我身上沒一處好地方。
那段時間都是陸淮在照顧我。
不管多晚,他會等着我比賽結束,將我揹回破舊的出租屋。
替我擦拭身體,仔仔細細止血上藥。
其實如果他不是 Beta,一定會聞到我不可遏制竄出的信息素。
他就像冬日的烈陽,將我從雪地裏拉出的那一刻,我就已經無法自拔地想要追逐。
以至於他和程澤同時被家族找到後,全都衝我伸出手時。
我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陸淮。
可我卻無法想到,權力會將一個人徹底改變。
他將我留在身邊,做他的保鏢。
在無數個日夜告訴我。
「你是我的人,不許跑。」
情到濃時,他將定製項圈戴在我脖頸,遮住交錯的吻痕。
可事後他卻當着我的面,跟那羣紈絝公子說。
「我已經二次分化爲 Alpha,自然是要找門當戶對的 Omega 結婚。
「雙 A 不過玩玩罷了。」
-4-
我帶着妹妹離開時,使盡了渾身解數。
我以爲他會地毯式搜我,可不久後我就得知他被陸總送去國外的消息。
而我的賬戶多了三百萬。
是陸夫人打給我的,備註一欄還寫着。
【滾得越遠越好,別讓我再看到你!】
我帶着妹妹在隔壁市安置,替她辦理好了住院手續。
四下求職無路,我終究還是打通了程澤的電話。
聽說 B 市最大的地下拳場程家佔一半。
他如今是程家少爺,讓我進拳場不過一句話的事。
電話接通,我卻僵住了,不知道怎麼張口。
可他一句。
「你終於捨得聯繫我了?」
便將我建設好的客套話徹底堵了回去。
「我想繼續去打拳,你能不能……」
「可以,甩個地址我來接你。」
鬆下一口氣,程澤什麼都沒問便將我安排進了拳場。
但我知道,他已經替我上下打點好。
我打的拳沒什麼危險性。
他也會投注我的每一場比賽。
只是,小比賽級別不高,下注上限自然低。
妹妹的病,一週便會燃去我一個月掙得的錢。
醫生勸我放棄治療,癌細胞已經擴散全身,再多的錢也治不好。
可我卻聽聞有一項技術已經快到了上市階段。
如果能撐到,她也許能活ťũₒ過來呢?
「就算上市,但新型藥物價格昂貴,不給報銷,你負擔不起!」
醫生的話像一盆冷水潑到我身上。
但我卻想試試。
於是,我在程澤出差時,去接了那場生死戰。
我想拼死替我妹妹掙一個可能。
-5-
悠悠轉醒之時,陸淮正把玩着手上的面具看着我。
身上的燥熱已經消失,只剩下腺體上陣陣的酸脹。
我坐了起來,看向面前的男人。
三年未見,他比剛分化成 Alpha 時更加健壯成熟了。
「你輸了。」
陸淮聲音不大,可威脅意味十足。
我低下頭,輕輕「嗯」聲回應。
他卻站起,順勢捏住了我的下巴猛地揚起。
逼迫我與他對視。
「輸了,這輩子就乖乖待在我身邊。」
我沒接他的話,只是空洞着眼神問他。
「陸家研發的癌症特效藥能先給我妹妹用嗎?」
他拿項圈的手一頓,轉而嗤笑一聲。
「你自己身體都快爛透了,還想着你那個活死人妹妹。
「做個交易,帶上這個項圈,我救活你妹妹怎麼樣?」
心中死灰被他輕鬆一句話點燃。
哪怕知道這是場巨大的賭局。
我依舊抬起頭,心甘情願任由他將項圈套上我的脖頸。
冰冷的磁片覆蓋住我的腺體。
一聲清脆鎖音,我再一次成爲他的掌中之物。
「你不能騙我。」
「當然。」
他像從前那般用指腹攆着我的耳垂,但卻沒了下一步。
餘光掃過他的眼眸,我看不懂他在想什麼。
下一刻,門被踹開了。
程澤爆衝上前,將我護在身後。
而他身後跟來的是陸夫人和一個與陸淮七八分相像的 Alpha。
我見過他,他是陸淮的哥哥陸宴。
陸宴一進門便倚在了門框上,似是看戲一般,看着陸夫人衝到陸淮面前。
「逆子!剛回國就不安分,你這樣要是讓肖家拿住把柄,聯姻不成功,你看你爸不弄死你!」
陸夫人乾淨利落地一掌,狠狠打在了陸淮臉上。
而他卻歪頭看着程澤,咬出二字。
「卑鄙。」
程澤替我披上外套,將我的鞋拿了過來,毫不示弱地回應。
「人渣。」
他想替我穿鞋,被我眼疾手快搶了過來。
我低頭繫鞋帶時,程澤發覺到了我脖子上的項圈。
他伸出手嘗試拽下,可磁極卻紋絲不動地貼在了我的腺體上。
我剛想開口解釋,他卻直接揪住了陸淮的衣領。
「給他解開!不然我弄死你!」
這時,門口的陸宴纔有了動靜。
他上前抓住了程澤的胳膊,將二人分開。
而後朝陸淮伸出手。
「放人家走。」
陸淮利索地拿出遙控器。
可摁下按鍵時,卻什麼都沒發生。
「嘖,遙控壞了,這我們可沒辦法了,程大少爺。」
「壞了?」
程澤一把從陸宴手上搶過遙控。
在確定真的沒用後,他還想上前質問。
卻被我拉住了胳膊。
「好了,我們走吧。」
程澤不可思議地看向我,我ťûⁱ卻直接下牀朝門外走去。
戴着這個項圈,我永遠都逃脫不了陸淮的視線。
而現在這個情況,我暫時離開纔好。
「陸淮,別忘了你說的話。」
-6-
降溫了,零零碎碎有雪飄下。
程澤追出來時,我已經走到了他車面前。
脫下外套遞到他手上。
「穿上!上車說。」
他一把搶過外套披到我身上,打開車門將我推了進去。
「爲什麼要戴上這種東西!你忘了當時爲了摘下它受了多少罪了嗎!」
我平靜搖頭回答。
「沒有。」
我還記得當時覆蓋Ṭùₚ在我脖頸的磁極片上的針已經深深扎進了我的腺體。
那次手術摘除,幾乎要了我半條命。
信息素紊亂症也是在摘除後變得更嚴重的。
「但我這次不打算摘下來了。」
程澤錯愕地看向我,轉而也平復了下來。
「他答應了你什麼?」
我沒開口,但我知道他早已經猜到了答案。
沉默片刻,他只是深深嘆了口氣,耐着性子與我分析現狀。
「你妹妹的病已經得到了延緩,我找了國外權威專家會診,她會好起來的。」
「她等不了了。」
這些年的折磨,我早就知道她身體是怎麼樣的情況。
我不確定她能不能再一次活着從手術檯上下來。
「那你就這麼相信陸淮?把命都給他!」
「不信,但我信這個試劑。」
至少它的臨牀表現很好,已經有成功治癒的人。
我寧可妹妹死於這個試劑。
也不想再一次看着她進手術室絕望地問我。
「哥,我還要做多少場手術?好疼啊,我不想治了,哥,我想死……」
這是我最後的機會。
我甘心賭這一回。
-7-
一路無言,程澤將我送回了出租屋。
我下車走向陰暗逼仄的樓梯,沒有打招呼,更沒看他。
其實我知道,他與陸淮不同。
他對一個人的好就像溫水煮青蛙。
要循循善誘,給我選擇權利,給予我該有的尊重。
但他不明白。
這麼多年的磋磨,我的心性早已改變,最不需要的就是……尊嚴。
我想要的是言出必行,實實在在的承諾。
哪怕,讓我付出並不等價的交換。
樓道潮溼昏暗,虛掩的門縫透出一束光線。
我皺眉,小心上前握住了門把手。
卻在下一秒,手腕被溫熱的手掌抓住。
我下意識後撤,直接將屋內的人帶了出來。
他重心不穩抓住我肩膀,整個人都撲到了我身上。
「歡迎回家,哎呦疼疼疼!」
我將他推開,保持距離,警覺地開口。
「你是誰?怎麼進的我家?」
他則撓頭一笑。
「合租啊,我今天剛搬來的。」
合租?
這地段是最差的,再往外環走就是村子。
我上下打量着這個人,他看似穿着土氣。
但在拳場多年。
有錢人家少爺身上的氣質卻是藏不住的。
我沒戳穿他,而是略過他進屋。
在櫃子裏拿出藥箱,開始處理傷口。
他就搬了個凳子坐在我旁邊看着,幾次想幫我上藥,全被我拒絕了。
「你知道我有病嗎?房東沒告訴你?
「搬走吧,一個 Omega 不適合和 Alpha 住在一起,還是一個隨時會發瘋的 Alpha。」
貼上最後一個創口貼,我起身進屋。
許是太累了,我倒頭就睡了下去。
半夜睡得燥熱難受,我坐了起來,以爲又開始發病了。
卻在找抑制劑時,看到了門口站着的少年。
他身Ţú³上薄荷味的信息素不斷湧入我的呼吸道。
我咬破嘴脣,任由鮮血瀰漫才慢慢將齷齪心思收回。
「滾出去。」
我朝着他低吼,他卻走向我,站到了我面前。
「一定非要 Alpha 嗎?也許你嘗過了 Omega 就不再喜歡 Alpha。」
他步步緊逼,彎腰將腺體湊近了我脣邊。
我用力將他推開,這纔在腦海中尋找到他的身影。
「肖酌?」
陸淮的聯姻對象,拳場的第三位金主。
他輕笑,隨即毫不掩飾地回應。
「被你猜到了。」
Omega 信息素像勾人的厲鬼,狠狠遏制住我的思考。
理智漸漸被獸慾剝奪。
肖酌捧起我的臉,抱進了懷裏。
「你的每場比賽我都會看,比起陸淮那個蠢蛋,我更喜歡你這樣的。」
他整個人壓在了我身上,緩緩向後倒去。
可下一刻,我的腺體處突然傳來刺痛。
磁片中的電流絲絲縷縷侵入腺體深處,將我的信息素鎖住。
理智在回緩,灼燒感瞬間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冰涼舒適。
恢復了行動,我將肖酌狠狠推倒在地。
而後拿起外套,摔門離開。
-8-
他們這些少爺怎麼想的,我不想知道。
我要做的就是和他們儘可能少些交流。
摸着脖子上的項圈,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信息素紊亂症最忌被 Omega 的信息素刺激。
而剛剛是它將我的生理慾望壓了下去。
它似乎能阻止我病發?
還未來得及細想,急促的電話鈴聲打斷了我。
是醫院打來的,醫生說。
妹妹的病又復發了。
儘管已經很多次聽到這樣的消息,我依舊心頭髮緊。
醫院在市中心,郊外沒出租。
情急之下,我給裴紀去了電話。
畢竟拳場就在這附近,他經常忙着處理傷員到深夜。
電話接通,我還沒開口,裴紀便率先問道。
「是妹妹又犯病了嗎?」
我「嗯」聲,他則利索回應。
「發個地址,我馬上到。」
謝字還未說出口,他便掛斷了電話。
我發了位置,不到五分鐘,他就開車過來了。
速度之快,他甚至沒來得及換掉身上染血的白大褂。
「謝謝。」
我上了副駕,朝他頷首。
他啓動車子,推了推鏡框,轉頭將視線放在我脖頸處的項圈上。
我不自在地提高領口。
他卻苦笑搖頭。
「我真是越來越看不懂你了。」
一路無言,但我能感受到他一直在看我。
我看着窗外倒退的高樓,不敢轉頭望向他。
只在下車的那一刻再一次和他說了。
「謝謝。」
畢竟現在的我什麼都回報不了他。
關上車門,我和裴紀迅速奔向手術室外。
他一直站在我身邊。
打量着項圈,總是欲言又止。
「你這個東西……」
裴紀話音未落,便被出來的醫生打斷了。
「病人家屬在嗎?病人需要信息素,需要去提取。」
我點頭,輕車熟路地下樓去科室。
裴紀卻突然拉住了我。
「你這項圈連着腺體,能摘下來嗎?」
我一愣,緩緩將手放在了項圈上。
可任憑我怎麼扯,它都絲毫沒反應。
醫院嘈雜聲混着鐘聲鑽進我的耳朵。
我多耽誤一秒,妹妹就多一分風險。
身體發抖,我拿出手機給陸淮打電話。
他接聽的一瞬。
我幾乎用了最大的誠意去祈求。
「陸淮,我妹妹要手術,需要我的信息素,你給我解開好不好?
「我保證,等抽取完,我一定乖乖帶上它。」
電話那頭咳嗽兩聲,隨即是陸淮啞着嗓子說。
「做夢。」
「可是你說過會救我妹妹的!」
電話被掛斷,我絕望癱在了地上。
五臟六腑揪在一起,嘴中不斷泛出血味。
耍我?
原來只是耍我嗎!
怪我自己只剩一身蠻勁,蠢得要命。
又一次跌進了他的陷阱。
-9-
我醒來時,程澤正坐在我牀邊。
我下意識起身就要往外跑找我妹妹。
卻被程澤和裴紀攔了下來。
「放心,我給了信息素,她挺過來了。」
程澤攥住我的胳膊,將我穩在牀上。
我這一顆撲騰的心才稍稍放了回去。
「謝謝。」
謝什麼謝,我們一起長大的,我早就把她當妹妹了。
「倒是陸淮這個王八蛋,真是個瘋子。」
我低着頭,什麼都說不出口。
從拳場到這個項圈。
他總是開出我無法拒絕的理由來誘惑我。
是我自己太蠢,總覺得可以贏過賭局。
卻一次又一次跌進佈局者挖好的陷阱。
「沒事,我一定會替你解開的。」
程澤拉過我的手,一字一句珍重。
可一旁的裴紀則上前,用指腹輕輕摩挲項圈的磁極芯片。
「這個東西,我好像見過。」
「什麼?」
我歪過頭望向他,他這才緩緩解釋。
一種很久遠的隕石,貼上去會穩固佩戴者的信息素。
「但畢竟數量稀少,我當初嘗試去找,但關於它全都是說早已絕跡,而且只要戴上就不能摘下,否則會得到反噬。」
空氣凝滯,我心更亂了。
陸淮到底什麼意思?
我低下頭,想從細枝末節找出陸淮隱藏在表面下的想法。
卻被程澤打斷。
你清醒點,江亦!他從前怎麼對你的你都忘了嗎?
「不過是想讓你留在他身邊久一點罷了。」
會是這樣嗎?
但也只能這樣吧。
他沒理由救我,只是想讓我這個破損的玩具活得久一點罷了。
-10-
拳場有事,裴紀離開了。
他走之前,將我剛入拳場時送的一小塊玉珏還給了我。
那是當初,我僅有拿得出手的東西。
一塊給了他,一塊給程澤。
但程澤怎麼都不要,我打拳又怕碎掉。
戴了沒多久,就放在儲藏室裏。
「還給你,你不回拳場了,我們大概也見不到了。」
「留着吧,送出去的東西,沒有拿回來的道理。」
程澤起身將玉珏推了過去。
我卻伸出了手。
「給我吧。」
其實當初送完時,我就後悔了。
兩塊玉珏相似,在拳場鬧了不少烏龍。
這才讓他誤會許久,我對他動了心。
現在他主動還了回來。
對誰都好。
裴紀離開,我看着他的背影。
只是在心裏默默說了句。
「謝謝。」
-11-
傷好些了,我去看妹妹。
她躺在病牀上,依舊緊閉着雙眼,身軀消瘦。
我心疼得要命,只待了幾分鐘就回去了。
程澤一路陪着我。
我幾次讓他回家,告訴他我自己可以。
他卻不肯,非要陪着我。
「我去樓下餐館看看,今天外面下雨降溫了,你別出去了。」
我點頭,程澤出了門。
打開手機,我看着陸淮的手機號。
幾次想打過去,卻都放棄了。
這麼久了,他一點動靜都沒有。
甚至這個項圈也沒反應。
就像從前那樣。
那個項圈也是……
急促的電話鈴聲打破我的回憶。
是陸淮。
我立刻點了接聽。
「下樓……大廳,藥劑……」
他聲音很淡,有氣無力。
我卻沒絲毫猶豫,直衝衝奔下了樓。
在大廳角落,看到了渾身溼透的陸淮。
他倚在牆邊,身邊一個人都沒有。
落魄的樣子,和從前的他在交織。
我站到他面前,伸出了手。
他卻輕笑,從懷裏緩緩掏出一盒藥劑。
「說到做到,你不許強制摘除項圈。」
我拿過試劑,微微頷首。
隨即頭也不回奔回了病房,將試劑遞到醫生手上。
「你說這就是陸家新研發的藥物?畢竟還沒推廣,秉着對病人負責,我建議你先去化驗檢測。」
「好,那麻煩您安排了。」
畢竟不差這幾天,還是穩妥些好。
可醫生拿着藥劑轉身離開的那一刻。
陸淮卻撲了上來,將藥劑搶過。
「來不及了!」
他面色慘白,白色襯衫中間染了一大片血色。
我還未回神,他便利索將藥劑注射到了妹妹體內。
「你幹什麼!」
我拉住他質問。
他卻腳步不穩,跪到了我面前。
「一會兒,不管發生什麼事,帶着妹妹走……」
我愕然,他卻痛得幾近昏厥。
醫生慌亂按鈴,從急救藥箱拿出繃帶止血。
可下一刻,進來的不是急救醫生。
而是帶着十幾個保鏢的陸宴。
-12-
陸宴一進門,便將整個病房圍了個遍。
程澤趕到時,幾個保鏢將他攔了下來。
「陸宴,你踏馬要幹什麼!」
陸宴歪頭,擺了擺手。
保鏢纔將程澤放了進來。
程澤擋在我和陸淮面前,以上位者的姿態質問陸宴。
「這是幹什麼?陸大少爺,這裏是醫院,你這樣不合適吧。」
「不合適?」
陸宴倚在椅子上,架起腿。
「我這個弟弟喫裏扒外,騙得我們團團轉,先是把度就該在上流圈子流通的特效藥公佈給媒體,再到將藥偷了出來。
「你說,這麼昂貴的藥劑怎麼配給下賤的人使用呢?」
我看向陸淮,可他卻痛得早已經失去知覺。
醫生焦急地替他包紮好。
告訴我,這傷口像槍傷,要儘快開刀取子彈。
否則,會有生命危險。
我將他放好,讓醫生小心看好他。
而後站到了程澤身旁。
「他已經受傷,你還想做什麼?」
陸宴瞥向我。
眼神中是上位者的從容。
與程澤和陸淮不同。
他是切切實實從小在利益場中廝殺的人。
我們中的任何一個,都無法抗衡他。
「簡單。」
他雙手交叉,笑眯眯地望向我。
「把藥劑還回來就好了。」
隨即他又歪頭看向一旁的空盒子,驚訝地說。
「哎呀呀,已經被用了,那可怎麼辦呢?」
程澤緊攥拳頭,不耐煩地朝他吼道。
「你不說上流圈子才能用嗎?我買還不行?」
「可以,但這藥劑一共要三針才見效。」
「如果程小少爺誠心想要,你家東海那座珍珠島加上百分之五的集團股份,倒是可以做這筆買賣。
「小少爺,快回家問問伯父伯母同不同意吧。」
程澤青筋暴起,我則拉住了他的胳膊。
陸宴勾起脣角,將視線放在了我身上。
「或者還有一個選項,把他給我。」
也許剛剛程澤還在權衡。
而這回他則直接一口回絕。
「做你媽的夢!
「現在是我跟你談判,江亦不屬於任何人,他不是交易的籌碼!」
我看看病牀上的妹妹,她似乎睡得比剛剛更安穩了些。
陸宴沒理會發飆的程澤,而是將目光放在了我身上。
我這個弟弟很蠢,費盡心思纔得到了一針。
「江先生,如果你答應,我可以提供接下來的兩針。」
程澤將我拉到身後,低吼警告。
「不行!」
而我卻一步跨出,站到了陸宴正中間。
「可以。」
「成交。」
他伸出手,示意我過去。
我則指向陸淮,提出最後的條件。
「放了他。」
「當然,陸家不需要一個傻瓜。」
程澤死死拉住我,眼眶通紅,祈求我別去。
保鏢上前,將他攔住。
我則站到了陸宴身邊,抬頭望向他。
「程澤,照顧好妹妹和陸淮,就像曾經那樣好嗎?
「拜託了。」
-14-
陸宴對我起心思,我其實很久就知道了。
他與陸淮不同,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衣冠禽獸。
我給陸淮做保鏢時,看到過各種各樣的 Alpha 跟在陸宴旁邊。
一段時間便會換上一個。
至於上一個去了哪裏,誰都不知道。
與陸淮熱戀那段時間,他也曾朝我遞出玫瑰。
我卻毫不猶豫地將花摔散在泥土裏。
直到陸淮要聯姻了,開始冷落我,他這纔將打在我身上的注意放下。
其實他要的不是我。
只是喜歡摧毀別人珍視之物罷了。
就像現在,陸淮爲了我佈局受傷。
那他便將我帶走,讓陸淮所做的一切都成爲泡影。
我跪在他面前,開口問。
「藥劑什麼時候給我妹妹?」
「別急,一下子打太多針可不行,下一針怎麼也要隔一個月吧。」
他從抽屜裏拿出遙控放到我面前。
「別想從我手裏逃掉,我可沒什麼耐心。」
我抬頭看向他。
「放心,我會很聽話。」
-15-
許是我太聽話了,他很快便失去了興趣。
三個月,我跟在他身邊。
他也信守承諾,將藥劑給了程澤。
妹妹病情得到了好轉,聽說已經醒了過來。
程澤把她照顧得很好。
陸淮被趕出家門。
聯姻的事情自然就落到了陸宴身上。
那天我再一次看到肖酌。
他一襲燕尾服跟在陸宴身旁,有一種 Omega 獨特的氣質。
肖酌笑眯眯地望着我,走到我面前。
「又見面了。」
他舉起酒杯遞到我面前。
下一刻卻被陸宴握住了手腕。
「你做什麼?」
陸宴反應極大,雙目猩紅地看向肖酌,低吼警告。
「我告訴你,別耍花招,我親眼看着肖酌葬身大海,你最好能僞裝一輩子。」
肖酌喫痛,手中高腳杯不穩摔在了地上。
紅酒染紅了我的西裝。
「嘖,陸宴哥哥你好奇怪,爲什麼要咒Ṭû⁹我死,我不是好好站在這了嗎?」
陸總陸夫人上前拉架。
我則默默退了下去。
一切都已經結束,我也沒順着陸宴的必要了。
半個月後是他的易感期。
尋常 Alpha 都需要 Omega 安撫,可他卻需要 Alpha。
爲了安全,他在衆多保鏢中選擇了帶項圈的我。
上流人渡過易感期和發情期的地方都是精心挑選的。
隱祕且堅不可摧。
剛剛好,適合我和他……同歸於盡。
「江亦,你跟我的時間雖然不長,但你很聽話。」
他手上拿着遙控,聲音不大,威脅意味十足。
項圈已經被他做了更改,他如果摁下按鈕,我也許真的會死亡。
我低下頭,默不作聲。
卻在心中回應。
——希望你喪失理智時,還能摁下這個按鈕。
Alpha 的易感期會讓一個人完全瘋狂。
大多數會築巢將自己封閉。
可陸宴不同,他喜歡以折磨 Alpha 發泄獸慾。
我陪他進屋,有人給我帶上了止咬器。
這個房子四周什麼都沒有。
只有中間擺着的牀,和滿牀的「工具」。
「放心,我的易感期最多五天,不會把你玩死。」
他摘掉皮帶,躺上了牀。
易感期前,Alpha 最易犯困。
我也許可以趁這個時候將他……
「江亦,別打壞主意。」
他指了指監控,挑眉看我。
「我有什麼Ṫú₉不測,他會第一時間按下按鈕。」
我湊到他身邊,單膝跪地遞上止咬器鐵鏈。
「您救了我妹妹,我會對您絕對忠誠。」
「你總算聰明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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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Ṫũ₀夜。
陸宴開始不停冒汗。
他抱着我,不停摩挲我的脖頸。
Alpha 信息素竄出,縈繞在我鼻尖。
項圈卻將我的躁欲壓了下去。
「給我……」
他伸出手拽住我止咬器上的鐵鏈。
繞過我的脖頸,將我狠狠勒住。
窒息隨即而至。
但我知道,這不過是他的開胃前菜。
「嘖。」
第三次咬我腺體被磁片擋住,他不耐煩地將身子撐了起來。
黑漆漆一片,只剩下濃重的信息素味道和他重重的呼吸。
「我真是要給你解開!」
他伸手去找遙控, 而我卻用雙手握住了鎖鏈。
迅速套在他脖頸上,交錯打結。
而後狠狠勒緊!
陸宴被我壓在牀下, 痛苦掙扎。
可我卻不斷勒緊,幾乎用了全身的力氣。
「你瘋了……」
他從嘴中咬出二字, 我則不理會他繼續收緊鎖鏈。
差一點,就差一點!
他怎麼還不去死!
監控警報響起,狹小的空間瞬間被警示燈照紅。
我渾身冷汗, 抬起拳頭狠狠朝陸宴脖頸砸去的剎那。
脖頸處傳來了劇烈電流猛擊。
力氣被瞬間消解,我整個人跪在原地動彈不得。
陸宴猛烈咳嗽兩聲, 站起來一把薅住了我的頭髮。
「他媽的,你是真玩命啊,那你就等着我弄死你吧。」
他抽出帶倒刺的皮鞭, 狠狠甩在我身上。
皮膚炸裂開來,濺出血花。
而我的身體也被疼痛喚醒,終於可以挪動。
「我沒想着活。」
我想動手,卻再一次被電流擊潰在地上。
陸宴換了刀, 陰狠掐住我的脖頸。
「那你就去死吧!」
卻在將刀捅下的那一刻。
門突然被踹開了。
樓道警報聲越來越大,光線從門外射進。
陸淮渾身是血衝了進來,狠狠給了陸宴一拳。
這一拳,直接將他打懵了。
我怔愣看着這一幕。
緊接着是門外走進來另一個人。
「肖酌?」
還未等我回神,陸淮就跪在我面前, 仔仔細細檢查我的傷口。
如同曾經他將我從拳場揹回家時。
慌亂, 小心, 足以讓我動心沉淪。
「沒事了沒事了, 對不起, 我來晚了。」
他蹲在我面前,示意我上去。
我卻慌了神, 有些無措。
一旁捆綁陸宴的肖酌卻開了口。
「兩位, 我要復仇了,殺人這樣隱祕的事,你們也想觀看嗎?」
我急忙搖頭,緩緩爬上了陸淮的背。
陸宴破口大罵,卻被肖酌狠狠抽了兩鞭子。
「你踏馬瘋了!你把我弄死, 陸家不會放過你!」
「沒關係。」肖酌又換了把刀子, 一刀一刀剜下。
「三年前,你們把我推到海里時, 我就已經是個死人了。」
慘叫聲響徹整個樓棟。
我最後一眼看向肖酌, 是他渾身是血, 朝我微笑。
「對不起, 江亦, 上次我只是想套些話, 沒對你有意思, 你讓陸淮別瞎想。」
陸淮尬笑,我則環上了他的脖頸,朝肖酌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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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出來不久。
爆炸聲便轟然響起。
我朝後看去, 陸宴在的那層已經是一片火海。
後來我才知道,肖酌是被程澤救起來的。
爆炸那層都是當年密謀殺害他的 Alpha。
陸淮將我背到空地,他額頭已經滲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
我讓他把我放下。
然後是一雙寬大的手,將我扶了下來。
程澤笑眯眯地看着我。
隨後是妹妹清脆爽朗的聲音。
「哥哥!歡迎回家。」
她坐在輪椅上, 臉頰肉嘟嘟的,已經與尋常孩子沒什麼兩樣。
我怔愣地望向她,眼眶瞬間紅潤。
「哥哥回來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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