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和清冷學神交往後，他簡直像變了一個人。
可憐巴巴的提要求。
「我想牽手。」
「我想接吻。」
我一一答應，他得寸進尺，翻身而上：「我想……」
-1-
空無一人的教室裏，我揉着頭痛欲裂的腦袋。
看了眼時間，指針快到十二點了。
我猛地衝了出去，看到天台上站着的宋彥冬。
我捏着手裏的情書，氣喘吁吁地叫了他一聲。
「宋彥冬！！！」
他腳步遲疑地停下，轉頭看我。
跑得太急，我一腦袋撞在他身上。
他動作自然地伸出手接住我，虛虛地環抱着我。
我站穩後他就有分寸地鬆開了手。
詫異地看着我：「怎麼了跑這麼急？」
我氣喘吁吁地問：「你在幹什麼？」
他面色十分平靜，看起來沒有任何異樣。
我卻知道如果沒人來，下一秒，他就會從這裏墜落下去。
他倒在血泊裏的身影，我見過很多次。
Ťũ̂ₗ我被困在他自殺這天，無數次想要阻止他卻不得其法。
直到剛剛我再次醒來，看到了桌子上的情書。
宋彥冬寫的，他暗戀我，我一直不知道。
我忍不住抬頭看他，修長的身體在陽光的照射下打出一片陰影，漆黑深幽的瞳孔平靜的看着我。
我伸手舉着手裏的信封：「你不需要一個答案嗎？」
他面色如常，修長的手指卻逐漸握緊。
我暗罵一聲悶葫蘆：「你都沒問我同不同意啊。」
靜靜地對視幾秒後，他聲音裏帶着點不易察覺的抖：「什麼意思？」
我抿了下脣：「意思就是，我答應你了。」
「答應我什麼？」
「就是你寫的啊。」
他固執地要打破砂鍋問到底：「我寫的什麼？」
我咬牙切齒地看着他，一字一頓地：
「你寫的情書，我答應了，我答應你的表白！！！」
「那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了嗎？」
「是的。」
他忽然抿脣笑起來，整個人放鬆下來，臉頰邊有兩個小酒窩，襯得他格外可愛。
一點也看不出有什麼心理疾病，甚至嚴重到會自殺。
我越過他看了眼後面的圍欄，仍舊心有餘悸，拉着他往外走。
「咱們現在應該去約會吧，不應該在這裏，走吧。」
他順從的跟着我往外走，在我身後好奇地問我：
「我們去哪裏約會？」
「你別管了，我來安排。」
我急着往外走，沒看到他在我身後回頭看了眼樓頂天台，若有所思的表情。
-2-
嘴上說得很厲害，但其實我也只是紙上談兵，並沒有實際經驗。
但逼已經裝了，硬着頭皮也要裝下去。
我手忙腳亂地在羣裏發消息。
夏哥天下第一：【江湖救急，第一次約會帶對方去哪裏。】
馳崽：【你談戀愛了？】
夏哥天下第一：【嗯，快快快，很急。】
燃兒：【約會攻略.TXT。請查收。】
我道了聲謝就關了手機，任憑羣裏吵得熱火朝天。
五分鐘後，我看着眼前的情侶餐廳，沉默了。
宋彥冬在我旁邊小聲地笑：
「你喜歡這種的啊？」
「……」
我轉頭瞪他一眼，他識趣地閉上嘴。
「對，我就喜歡這種的怎麼了？」
他搖搖頭：「沒怎麼，我感覺挺好的，其實，只要跟你一起喫飯，在哪裏都挺好的。」
我臉上一熱，上下打量他一下，看不出來這人還會一本正經說騷話。
喫完飯，我準備帶他回學校。
他腳步停下不願意走。
「怎麼了？」
他抿脣看我：「你以前約會就只喫個飯嗎？」
我梗了一下，不服輸地帶着他掉頭前往電影院。
站在電影院前，我看着眼前的各大影廳不知道選什麼好。
宋彥冬指着上面的情侶包廂：「選那個。」
「幹嗎選那個？」
他一本正經：「我們不是戀人嗎？」
面前的工作人員來回打量我們，眼裏的揶揄藏都藏不住。
我尷尬地捂住臉甕聲甕氣地：「幫我開一間，快。」
坐到座位上時，宋彥冬抿嘴偷笑，等我仔細去看時，他又正經起來。
我敲敲椅子：「看完電影就回去。」
他乖乖點頭，隔了一會兒，伸出手來到我面前。
我壓低聲音問：「幹什麼？」
他也跟着壓低聲音：「牽手。」
我有些猶豫，他表情委屈起來，坐直身子就要起身。
我連忙拽住他：「你幹嗎？」
「沒什麼，我想出去冷靜一下。」
我啪地一下把抓住他的手：「好了，牽牽牽，快坐好。」
他眼裏閃過一絲狡黠，我皺眉看着他：
「你是不是故意的？」
他無辜地看着我：「什麼故意的。」
眼裏的神色不似作僞，我沒再問，拽着他讓他坐下。
他掌心溫熱，像是帶了電流，我莫名覺得有些奇怪。
不自然地想要躲開，被他再度握住，不容拒絕地握緊，我頓了頓，忽然感覺心跳似乎快了幾分。
-3-
回到學校宿舍時，宋馳走過來看着我。
「真談戀愛了？」
我點頭，他追着問：「誰啊，哪個學院的，怎麼這麼突然。」
我沒理他，轉身看向陸燃：「你伸手。」
他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我抬手牽上去。
他皺眉看我：「幹什麼？」
我安靜的仔細感受，沒有任何異常感覺，那爲什麼到宋彥冬那裏就不一樣了。
陸燃晃了晃手：「你還要拉着我多久，我女朋友知道了可是會喫醋的。」
宋馳走上來扯開我們的手：「生什麼氣，小夏又不喜歡男的。」
陸燃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那可不一定。」
我心亂如麻地洗漱爬上牀，閉着眼睛裝睡。
宋馳轉頭問我：
「你不喜歡男的對吧。」
我煩躁地蒙上被子：「我不知道。」
第二天一早，我下樓就看見宋彥冬等在樓下。
他看見我時走了過來，提着早餐遞給我。
宋馳面色不善：「他來幹什麼，你們很熟嗎？」
宋彥冬臉色不變，看都不看他，從身後拿出一束花。
「這個給你，昨天太倉促了，我聽他們說，戀愛要從一束花開始。」
宋馳瞪大了眼睛激動地看着我：「他這是什麼意思？他說的什麼戀愛？」
宋彥冬眨眨眼：「你沒告訴他們嗎？」
我閉了閉眼：「還沒來得及說。」
宋彥冬看着宋馳，語氣波瀾不驚，一板一眼地陳述事實：
「我和臨夏在一起了，昨晚。」
頓了頓，他補充道：「我們現在是情侶。」
我撲上去捂住他的嘴：「你小點聲，這麼多人呢。」
他不解地眨眨眼，拉下我的手。
「怎麼了，我們就是在一……」
我拽着他就跑，一邊跑一邊小聲交代：
「是，我們在一起了，但你不要這麼大聲。」
他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壓低聲音：「好，我知道了。」
-4-
宋彥冬以男朋友的名義，一定要和我坐在一起上課。
老師看着平時上課都在第一排的他，詫異地問他怎麼今天坐在後面。
宋彥冬笑了一下：「因爲我要和我男……」
我眼疾手快地抓住他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眼神警告他閉嘴。
乾笑兩聲：「呵呵，他說他想體驗一下不同位置是什麼感覺。」
宋彥冬安靜的捏着我的手把玩，隨便我說什麼。
我看着他低着頭，認真地比劃着我和他手掌的大小。
忍不住好奇他爲什麼喜歡我，按理說他長得這麼帥，性格又很好，不會缺喜歡他的人，怎麼會喜歡我呢。
於是撕了張紙寫了紙條遞過去：
【你爲什麼喜歡我？】
他接過紙條看了一眼，我鬆開手示意他回覆，他繼續抓着我的手。
左手拿着筆一筆一畫地寫字：【祕密。】
沒得到想要的答案，我不想理他，轉頭背對着他。
他輕輕拽了我一下，我轉頭看他，他把紙條遞給我。
上面大剌剌寫着一句話。
【我可以親你嗎？】
你媽……
得寸進尺的狗東西。
忍無可忍的我力透紙背地回覆：【做夢！！！】
他慢吞吞地看了半晌：【那我下了課想去天台吹吹風。】
我怒氣衝衝地瞪着他，這人一定是故意的吧！
半晌，無可奈何地回了一條：
【下課去三樓鋼琴教室等我!】
他小心收起紙條，笑得酒窩又冒了出來。
正是課間，鋼琴教室裏沒有人，我拿出鑰匙打開教室⻔。
伸手推着他走了進去。
窗簾被風吹起，我心跳得有些過速。
我故作自然地拍桌子：「坐這裏。」
宋彥冬安靜得很，乖乖坐下，掀起眼皮看我，黑色的眼睛濃郁幽暗。
我居高臨下地看着他：「抬頭。」
他睫毛一抖，順從的抬頭看我，陽光照射進來，他眼睛溼漉漉的。
我內心天人交戰，半天沒有動作。
他看了一會兒，忽然直起身子，抱着我壓了下來，陰影撲面而下。
他聲音沙啞喘息：「閉眼。」
-5-
再次睜眼時，他向來冷靜的眼睛裏陡然翻起滔天暗浪。
我被他看得不自覺想躲避，渾身燥熱，好像有一股熱氣在身體裏橫衝直撞的，不受控制。
宋彥冬手指壓抑地緊握成拳，放在身體兩側，手背上隱約能看見鼓動的青筋，彰顯了他此刻的剋制。
偌大的教室裏十分靜謐，能清晰地聽見他的喘息聲。
聽得我面紅耳赤，我顫抖着指尖強裝鎮定：
「好了，該去上課了。」
我狼狽地轉身落荒而逃。
回到教室後，宋馳一屁股坐過來。
「幹嗎去了，一下課就不見了。」
我轉頭看他，他瞬間愣神，失聲地盯着我嚥了下口水。
我皺眉：「幹什麼？」
他咳嗽兩聲磕磕巴巴地：「沒……沒什麼，就是問你去幹嗎了。」
我正心煩意亂，看他這副樣子沒好氣地轉過頭：
「沒幹嗎？你趕緊回去坐好，要上課了。」
宋馳一動不動地坐在原地：
「我回哪去？咱們以前不是一直都坐在一起。」
頭上陰影籠罩下來，宋彥冬冷淡的聲音居高臨下地傳來：
「這是我的位置。」
我聽見他的聲音都莫名覺得羞恥，忍不住低頭埋在手臂裏，不去看他。
椅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聲音，宋馳不悅的聲音響起：
「你的位置？小夏旁邊一直都是我，什麼時候這裏成了你的位置了？」
周圍似乎安靜了一秒，宋馳和宋彥冬平常根本不會說一句話，倆人根本就毫無交集。
我有些疑惑宋馳爲什麼對宋彥冬有這麼大的不滿。
但此時我幫誰都不對，而且這會兒我心裏彆扭，正好想離宋彥冬遠一點。
於是我索性低着頭裝沒聽見。
宋彥冬沉默兩秒，理直氣壯地開口：「因爲我和臨夏在談……」
我閃電般地站起來一把推開宋馳，動作迅速地拽着宋彥冬坐下：
「我和宋彥冬還有事要談，阿馳你先讓一下。」
-6-
宋彥冬坐在我身邊偷笑，宋馳坐在前排頻頻回頭看。
我偏頭看向宋彥冬，不由自主地伸手去戳他的酒窩。
他往這邊湊了湊：「這樣是不是更方便一點。」
我閃電般縮回手：「什麼方便一點。」
「你好像很喜歡我……」
我抬頭看他，緊密的空間裏，距離被拉近，甚至能從他的瞳孔裏看見我的倒影。
我呼吸停了一瞬，他眨眨眼，若無其事地補上最後幾個字。
「……的酒窩。」
我低下頭掩飾自己跳動得過快的心臟。
「我有說我喜歡嗎？」
他半邊身子往這邊靠，壓低了聲音。
「那天你盯着我看了很久，而且剛剛你還伸手摸我了。」
「你想喫完不認賬？」
我震驚於他跟之前完全不同的兩個樣子，簡直像換了一個人格。
以前的宋彥冬，冷淡又矜持，根本沒跟我說過幾句話，怎麼現在忽然像是變了一個人。
他還在不停地逼問，我推了他兩下。
「好好好，我喜歡，我喜歡，好了嗎？快坐好。」
他人還沒坐直，我倆就被老師點名了。
「宋彥冬！方臨夏！我忍你們很久了，從上課就在那裏嘀嘀咕咕，什麼喜歡喜歡的，你們幹嗎呢。」
班上同學齊刷刷往這裏看過來，我尷尬地想鑽進地底下。
大學還被扔到教室外面罰站誰有過，我有。
以後玩你有我沒有我又多了一個素材呢。
我站在教室外看着面不改色的宋彥冬，氣得腦瓜子疼。
「你知不知道就是因爲你我才站外面的。」
「怎麼是因爲我呢，不是我們兩個一起說話的嗎？」
「可是因爲你是張老師的得意門生，他才這麼生氣的。」
「好吧，對不起。」他從善如流地道歉，下一秒眼睛亮晶晶的，「可我忍不住，我太開心了。」
我嘆氣，被宋彥冬這副完全不遮掩的樣子徹底打敗了。
-7-
宋彥東最近似乎掌握了拿捏我的祕訣，我很看不得他裝可憐，是後遺症也好，是有一點點不忍心也好，總之我有點見不得他可憐巴巴地看着我。
籃球賽上，宋彥冬死活要來給我送水。
美其名曰，別人有的我也要有。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我，眼裏的委屈下一秒就能溢出來，我毫無抵抗之力地答應他。
我看着同隊男生的女朋友拿着水在場下等，一羣可愛的女生中間站着一個突兀的宋彥冬。
忍不住笑出聲來，宋馳走過來拍了我一下：
「笑什麼呢？」
我指指宋彥冬：「我笑他țū́⁰啊。」
宋馳語氣不善：「你也覺得他可笑啊。」
我有些奇怪地看着他：「不是啊，我覺得他可愛，你不覺得嗎？」
宋彥冬看見我指他，笑着衝我招招手。
我笑得更加開心，好像大型金毛啊，可愛。
宋馳眼神一變：「小夏，你前兩天說是沒辦法才和他交往的，我怎麼看你這副樣子，是真的喜歡他呢。」
我猛地反應過來，收回笑容，僵硬地轉過頭。
是啊，爲什麼現在看見宋彥冬就想笑，看見他就覺得他很乖很可愛。
我深深地呼出一口氣，冷靜，一定要冷靜，你只是爲了打破這個循環的魔咒，只是爲了回到正常的生活。
你是男的，他也是男的，他有什麼可愛的。
冷靜三十秒，我轉身看了眼宋彥冬，他依舊笑着向我招手，艹，冷靜不了，真的很可愛。
我一本正經地看向宋馳，伸手搭在他肩膀上。
「宋馳，我可能真的彎了。」
「完了？」
「不是，彎了。」
「什麼完了？」
我忍無可忍，怒吼一聲：「宋馳你耳朵是不是有問題啊！我說我彎了彎了，我好像喜歡男的了！！！」
-8-
籃球場上我一戰成名，那天以後，我再也沒有收到過女生的情書了。
我在宿舍抱着陸燃哭，手腳並用地扒在他身上。
「我不活了，我沒臉見人了，都怪宋馳那個王八蛋。」
宋馳在旁邊攤了攤手：「關我什麼事。」
陸燃敷衍地拍拍我的背：「別哭了，我女朋友問什麼時候帶宋彥冬一塊喫個飯。」
我假惺惺地站起來擦點那根本沒存在過的眼淚。
「週六吧。」
有對象以後帶過來一起喫飯，是我們一羣人不成文的約定。
我整理好情緒跑到一邊給宋彥冬打電話。
電話沒響兩聲就被接起來：「怎麼了？」
那邊的聲音帶着止不住的笑意，好像自從我答應和他在一起後，他就一直很開心。
白天剛當着大家的面丟完人，我這會兒聽見他聲音有點不自在。
我清清嗓子，故作淡定：「週六騰出時間，我帶你去和我朋友們喫頓飯。」
他輕笑一聲：「這個我知道，要公開我了嗎？」
夜色太靜，他帶着笑的聲音順着輕微的電流傳入我的耳朵裏，我被激得半邊身子都麻了一下。
「你能不能別什麼亂七八糟的都學！」
惱羞成怒一般掛掉了電話。
我一抬頭，宿舍剩下的兩個人正靜靜地看着我。
陸燃眼裏滿是調笑：「喲，跟人家說話罵人都像在撒嬌，怪不得能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深情告白呢。」
宋馳眼神有些古怪，面無表情地轉身上了牀。
我摸不着頭腦悄悄指了指他的背影，無聲地問陸燃：「他怎麼了？」
陸燃瞥了他一眼：「誰知道，可能是嫉妒吧。」
嫉妒？哦？！怪不得呢，我們這幾個人裏，就差宋馳沒對象了。
那有什麼嫉妒的，找一個不就得了。
-9-
吱吱冒油的烤肉被安穩地放在我面前的盤子裏，我顧不上說話，低頭悶聲喫着。
宋彥冬在一邊慢條斯理地幫我烤着，室內除了烤肉的聲音一片安靜。
陸燃被他女朋友踢了一腳，第一個開口：「小夏，你說句話啊。」
我終於從盤子裏抬起頭來，放下筷子。
微笑：「給大家介紹一下，這是我男朋友，宋彥冬。」
陸燃女朋友姜早笑着衝我眨眨眼：「行啊，眼光挺好啊，這麼個大帥哥被你收下了。」
宋彥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不是的，是我眼光好。」
姜早被這一句話整得激動得不得了，瘋狂地拍着陸燃的大腿。
陸燃臉色漲成豬肝色：「甭管多激動，拍你自己腿。」
我捂着臉躲在一邊，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打開一個指縫看了一眼。
正對上一雙帶着笑意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太犯規了。
我唰地一下重新捂了回去。
宋彥冬伸手把我的手輕輕拉下來，靠近我耳邊：「好了，我不說了，你別把自己悶壞了。」
飯喫到一半，姜早忽然問了句：「宋同學，你沒有朋友嗎？怎麼沒帶來？」
宋彥冬臉色忽地一變，勉強笑了下，半天也沒說出話。
他手指在下面緊緊攥着，手指用力到發白。
我悄無聲息地把手移到下面，一點點掰開他的手，把他的手握在手裏。
面不改色地接話：「他第一次談戀愛，不太習慣，回頭再認識。」
宋彥冬扭頭看着我，對視不過兩秒，他默默垂下眼去。
-10-
喫完飯要回學校的路上，宋彥冬好像遇到了熟人。
我站在不遠處看着他和人說話，那人一邊說話一邊頻頻看向我的方向。
看着他倆越靠越近的距離，心裏忍不住有點不舒服。
宋彥冬在他說完一句話後，猛地抬頭看我，眼裏閃着破碎的光。
我心裏閃過一絲不祥的預感，大踏步走了過去。
只聽見那個男生說了最後一句話：「好好想想吧你。」
我看着他問：「這人誰啊？」
他躲開我的視線：「以前的一個朋友。」
我皺眉：「以前的一個朋友？你不是說自己從來不需要朋友嗎？」
他張了張嘴想解釋，最後卻什麼都沒說。
我有些煩躁地轉身就走。
他猶豫着跟在我身後。
一直到宿舍樓下，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我心裏莫名地有些不舒服，也不想主動說話。
他一直不說話，我心裏更加憋悶，明明平時要親親抱抱的時候說得那麼好聽，一吵架就一句話都不會說了。
「我上去了，你回去吧。」
不等他反應，我轉頭上樓。
站在樓道的窗邊，看着他在樓下的身影。
宋彥冬大一那年，就申請了校外住宿，沒在學校裏住。
他站了很久，才離開。
遠遠地看着他的背影莫名地有些落寞，我心口悶悶得不舒服。
但我又想到他剛剛說的什麼以前的朋友，不自覺想起剛開學的時候，又開始忍不住生悶氣。
-11-
剛開學那會兒，我因爲跟陸燃和宋馳很早就認識。
再加上我本身就喜歡交朋友，所以我身邊經常圍着一大羣人。
宋彥冬不一樣，他總是一個人獨來獨往，幹什麼都一個人。
我有些不忍心，屁顛屁顛地帶着一羣人跑過去要跟他交朋友。
我笑嘻嘻地伸手：「宋彥冬是吧，我是方臨夏。」
他抬眼看我：「我知道。」
我得意地衝宋馳揚了揚眉，看吧，人家知道我。
來之前宋馳還嘲笑我，別到了人家壓根不認識你，還跟你當朋友呢。
我更加開心地笑：「那我們做朋友吧，以後一起Ŧůₚ玩呀。」
我的笑還掛在臉上，就聽見他冷淡地拋出一句：
「抱歉，我不需要朋友。」
隨後拿着餐盤和我擦肩而過。
從那以後，我幹什麼都躲着他，儘可能避免和他碰面。
沒有男生被這樣打臉還能做朋友的。
更何況我一直以爲他是真的不想和人做朋友，所以才這樣的。
結果今天他告訴我，他有過朋友！
-12-
那天以後，我開始和宋彥冬鬧彆扭。
上課時不跟他坐在一起，喫飯時不和他一塊，打籃球不收他的水。
宋彥冬沉默着接受我的這些疏遠，似乎習以爲常。
甚至於，他也在故意躲着我。
可我很不適應，我習慣了他在我旁邊幫我做筆記，習慣了他幫我喫掉我不喜歡的食物，習慣了進球后轉身看他。
我脾氣越來越差，陸燃都看了出來。
可宋馳好像很喜歡這樣，他開心地攬着我的脖子。
「真好，這樣感覺又回到了從前，就我們三個人。」
我低頭扒拉着手機，手機裏沒有一條他發來的消息。
討厭鬼，悶葫蘆，我不說話你就不說話，是在參加誰先開口誰就輸的比賽嗎？
我煩悶地把手機收起來，一抬頭就看見宋彥冬沉默地站在不遠處，眼睛盯着掛在我脖子上的手。
他看見我抬頭，眸光微動，逃避一樣地快速轉過視線。
我冷哼一聲，和他擦肩而過。
混蛋！！太混蛋了！！他居然什麼都沒說，一句話都不說！！
就這樣視而不見，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就走掉了！果然男人都一樣！
得到了就不珍惜！！
嗯？等等，我是不是把自己也罵進去了。
我不一樣，我得到了會更加珍惜。
-13-
我在宿舍守着手機看了很久，他居然還是一句話都沒發來。
我煩悶地把手機收起來，想要出門透透氣。
宿舍樓下面站着一個有點眼熟的身影。
是宋彥冬以前！的！朋友！
我裝作沒看見想要走過去。
他主動過來攔住我，我懶洋洋地抬眼看他。
「什麼事？」
他笑了下：「找個咖啡店聊一下吧？」
我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我們好像不認識吧。」
他神色不變：「我認識你，宋彥冬的朋友，上次看見你們一起喫飯了。」
咖啡店裏，他舉着手機在我眼前晃：
「你想不想知道那天我說了什麼。」
我嘴硬：「毫無興趣。」
「是嗎？你不想知道宋彥冬爲什麼疏遠你了嗎？」
他語氣裏帶着一絲怪異的炫耀和挑釁。
我不適地皺了下眉：「我想知道我會去問他，我相信他會告訴我的。」
他冷笑一聲：「他可不會告訴你，他怕你嫌他噁心。」
我砰的一聲放下杯子，面色不善地盯着他。
「注意你的言辭。」
他湊近看了看我：「看來你還挺喜歡他，希望你永遠這麼喜歡他。」
說着，他點了一下手機。
模糊的聲音傳了出來，應該是那天的對話。
「怎麼着，又有新朋友了？」
「關你什麼事。」
「喲，行啊現在，都會這麼說話了。」
「有了新人忘了舊人啊，你那個朋友，知道你是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嗎？」
「知道你從幾歲就開始喜歡男人嗎？」
「你說他要是知道你傢什麼情況，會不會還這樣跟你好啊。」
「你居然也配交朋友，還一下子認識這麼多人。」
一段空白過後，宋彥冬帶着恐慌的聲音響起：「你別告訴他！」
「呵，想讓我別告訴他，那你就該離他們遠點。」
「好好想想吧你。」
對話到這裏戛然而止，後面應該是我走了過去，所以他離開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不懂這段對話是什麼意思。
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我：「看來你Ŧü⁻不懂，那我就給你解釋解釋。」
-14-
眼前的人是宋彥冬很久以前的朋友。
宋彥冬當時年紀小，但也知道男生喜歡男生跟別人不太一樣。
他瞞得很好，沒告訴任何人。
可是有一天，他喜歡男生的事情被他媽媽發現了。
他媽媽把他狠狠罵了一頓，隨後把這件事告訴了所有來他家找他玩的朋友，小孩子的年紀，大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他們說這是變態就是變態，說這種事噁心就是噁心。
從那天起，宋彥冬沒有了任何朋友。
而眼前這個他最好的朋友，當着所有人的面罵他噁心，罵他變態，罵他交朋友是不懷好意。
宋彥冬從此沒有再交任何一個朋友，因爲所有的男性朋友都會被他媽媽嚇走，而所有走的人最後看他的眼神都像是看有害物體。
「怎麼樣，還要跟這個喜歡男人的變態做朋友嗎？」
他篤定地看着我，似乎確定我會因此立刻遠離宋彥冬。
我好笑地看向他：「所以你爲什麼忽然跟我說這些？」
「因爲宋彥冬不聽我的了，我明明說了讓他不許再見你，可我還是看見他拿着你的照片一直看，這是他活該。ţû₄」
我好整以暇地開口：「你知道嗎，我也喜歡男人。」
他表情空白一瞬：「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喜歡男生沒什麼大不了的，是你太孤陋寡聞，你真該上網查查，有多少男生喜歡男生。」
說着，我忍不住笑了下：「宋彥冬也真是把腦子學傻了，居然會因爲你的這幾句話就不理我。」
「哦，對了，忘了告訴你了，我不是他朋友，我是他男朋友。」
我迫不及待地想見到宋彥冬，懶得和他多說一句廢話。
我轉身走人，臨走前我看了他一眼。
輕飄飄地扔下一句話：
「你知道嗎？你現在這副樣子，就是嫉妒。」
-15-
我一邊往外走一邊撥通宋彥冬的電話，電話一直無人接聽。
明亮的午後，我卻覺得莫名心慌。
許久沒聽過的機械電子音忽然出現在我腦海裏。
【時間循環即將開始……】
我大腦嗡地響了一下，反應過來後跌跌撞撞地往學校跑。
輔導員發出尖銳的爆鳴音從我身邊擦肩而過，我看着眼前熟悉的場景。
這個高度往上看，其實看不到什麼，但我彷彿能看見宋彥冬清晰的身影。
我不顧一切地往樓頂衝，我上去時，輔導員癱倒在地上喘着氣勸他。
我的動靜太大，樓頂上的人都看向我。
站在圍欄上的宋彥冬也轉過來看着我，四目相對，他遲鈍地眨眨眼，沒反應過來我爲什麼會出現在這裏。
我心悸了一下，看着他忍不住眼眶酸澀。
外人眼裏樣樣都優秀的人，卻有着這樣的過往。
我無法想象他一個人是怎麼度過這漫長的歲月走到我面前的。
以前曾無比痛恨把我捲進這個循環裏的系統，可此刻，我卻開始感謝他。
真是栽了。
-16-
我顫抖着叫宋彥冬的名字，他幾乎快落下淚來，眼眶紅紅地看着我。
我故作輕ťų⁾松：「你站在上面幹什麼？」
他說了句完全不相干的話：「你見過他了是嗎？」
我手心開始冒汗，溼漉漉的。
我開始裝委屈：「見過了，他罵我。」
宋彥冬一愣，隨後整個人肉眼可見的生氣起來。
「罵你？憑什麼！」
我看了眼周圍的人，閉了閉眼，破罐子破摔。
「因爲我說我喜歡你，我是你男朋友，他就罵我是變態，罵得可難聽了。」
「宋彥冬！你覺得我是變態嗎？」
樓頂呼嘯而過的風聲中，我聽見他顫抖着的聲音。
「你不是。」
我終於忍不住笑起來，他看着我，很久很久之後，露出一個小小的酒窩。
我放下心來，伸手：「那你也不是。」
他慢慢走下來握住我的手。
-17-
「那你有怨過你媽媽嗎？」
我放心不下，跟着宋彥冬回了他住的房子。
宋彥冬躺在我旁邊，乖巧地搖了Ŧŭ̀₃搖頭。
「沒有。」
「我沒怨過她，我知道她爲什麼這樣。」
我轉頭：「爲什麼？」
「因爲我爸，他明明喜歡男人，卻騙了我媽跟他結婚。」
話說到這裏就不用再說了，我和他心照不宣地停止了交談。
他情緒肉眼可見的低沉下去，我安撫地摸摸他的腦袋。
「可是這不是她這樣對你的理由，你沒做錯任何事。」
喜歡男生沒什麼不對的，錯的是不敢承認還拖女生下水的人渣。
-18-
要回校那天，我才知道我們宿舍的第四個人就是宋彥冬。
我無語地看着他：「你幹嗎一開學就住校外，整得每次有宿舍活動，就我們是三個人。」
他低眉順眼地跟我道歉：「對不起，當時我不知道是跟你一個宿舍，不然我肯定不會住校外的。」
我梗了一下，臉有點紅：「誰說這個了！」
他無辜地看着我：「可這是我的真心話。」
招架不住，根本招架不住。
頂着這樣一張臉一本正經說這種話，這誰頂得住啊。
我輕咳兩聲，帶着他往宿舍走。
宋馳臭着一張臉坐在凳子上，連續一晚上招呼沒打也沒回來，我心虛地笑了笑。
他拉着我往外走，宋彥冬想跟出來，被陸燃拐走了。
宋馳瞪着我，我眨眨眼裝可憐。
「明明你當初說了你不喜歡男生。」
我衝他笑：「當時我真不喜歡！」
很久之前，宋馳以測試爲由問過我這個問題，我當時的回答是，我不喜歡男生。
可這玩意兒誰能想到啊，我當時可是真心實意地喜歡可愛妹妹。
誰知道宋彥冬也這麼可愛呢，還聽話，還乖巧。
他泄了氣：「其實我Ŧü⁴當時看見他給你塞情書了, 我還想着等下就拿走丟掉, 可我沒想到你那麼快就回去。」
我震驚地轉頭看他, 他不痛快地看向我：「看什麼？」
「我身爲你的朋友，有責任阻止你誤入歧途。」
我搖搖頭, 原來是這樣，我終於知道爲什麼那麼多次循環，我都不知道宋彥冬暗戀我，原來是他的情書被扔掉了。
循環的時間越來越靠前, 所以我這次纔有機會看到這封情書。
我看着宋馳認真地告訴他：「這不是歧途。」
-19-
大四畢業那年，宋彥冬以公司爲禮物換得我帶他回家的機會。
路上，他緊張地一分鐘照一次鏡子。
我好笑地看着她：「這麼好看了還緊張啊。」
他點點頭：「緊張, 我怕叔叔阿姨不喜歡我。」
他總是這樣, 用十足的真誠說這些話，讓我都沒辦法調戲他。
我扭頭幫他整理了下領帶, 趁機貼近：「沒關係，我爸媽很喜歡你的。」
他認真地看着我：「爲什麼？」
我笑了一下：「因爲我很喜歡你啊, 他們愛屋及烏。」
他耳朵肉眼可見的紅了起來, 我很少說這種話, 所以他忍着害羞要求：「我還想再聽一次。」
我好心情地滿足他：「我喜歡你。」
「再聽一次。」
「我喜歡你。」
「再聽。」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我喜歡你……」
「聽夠了嗎？」
「聽不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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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在這場飯局上, 我才知道宋彥冬的媽媽去世了。
就在他自殺的那天, 那天, 他鼓起勇氣給我送情書，卻聽到了我和宋馳的對話。
宋馳那天追着我問了好多遍，問我喜不喜歡男生。
我都說不喜歡, 後來被問煩了。
我惱怒地推了他一下：「你是不是變態啊, 我都說了我不喜歡。」
「別發神經了，離我遠點, 煩死你了。」
宋馳是因爲看到了宋彥冬放進去的情書纔會一遍遍再次向我確認, 而我也因爲無意間的一句話，把他推上了最後一步。
因果循環, 我被拽進了這場離奇的循環裏。
我捧着宋彥冬的臉啄了好幾下：「喜歡你喜歡你, 我還是不喜歡男生, 但我喜歡你。」
-21-
畢業後的一個月, 我帶着宋彥冬去泡溫泉。
去之前我暗暗下決心, 這次一定要搞到手！
這麼久了，長這麼好看的人在我面前晃，看得見喫不着真的是饞死了。
於是晚上，泡溫泉時我有意無意地撩撥他。
滿意地得到一個被勾得七葷八素的人。
我看着他被溫泉泡得更加透亮的皮膚, 忍不住嚥了下口水。
不爭氣地有了反應。
我內心竊喜, 成了。
我翻身準備壓上去的一瞬間, 他聲音帶着一點可憐：「我有點難受。」
我被他聲音裏的沙啞嚇了一跳，下意識轉身看他。
「怎麼回事？」
他渾身剋制地顫抖：「不知道，就是很難受。」
我一下子熄了火, 爬起來湊近看他：「要不要去醫院？那怎麼辦？」
他嗓音有點乾澀：「如果我在上面應該就不難受了吧……」
「……」
看着他可憐巴巴幾欲落淚的表情，我認輸地躺在牀上。
浮浮沉沉間，我忍不住想：【這狗東西故意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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