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的屬性有點野

「長本事了？」
段昂在電話那頭，恨得咬牙切齒：「和別人一起耍我？」
我默不作聲。
段昂：「江毓，立刻，回國。」
我冷笑：「回去當替身？」
段昂呼吸一窒，沉聲道：「我是在通知你。」

-1-
啪嗒。
我直接掛斷電話，連帶着手機卡都掰斷衝了馬桶。
現如今。
段昂一定恨不得宰了我，可我卻無比暢快。
拿我當替身，他就得付出代價。
【新聞播報：段氏集團易主段允，段昂卸任總裁】
「毓姐，別喝了。被記者拍到就不好了……」
「喝，要喝，慶祝我自由了。」
屏幕裏熟悉的身影迴避閃光燈。
我望着望着，視線有些模糊，嘴靠在杯口，一飲而盡，嗆得眼淚都出來了。
我失態了。
我不缺段允那三千萬的酬勞。
可我不甘。
我恨。
恨自己追逐了段昂三年。
好不容易在一起，卻只是因爲我像極了他心裏的那個人。

-2-
段家變了天，我的世界也變了天。
爲了躲段昂。
我放出消息要出國散心，實際是退居幕後，打發日子。
「毓姐，段總的電話……」
「不接。」
我將劇本拍在臉上，昏沉地靠在座椅上。
下一秒。
小助理輕聲道：「姐，他發了短信。」
我閉着眼，沒吱聲。
小助理：「段總說，他只給你一週時間。」
我冷着臉，拿下了劇本，看着鏡子裏有些憔悴的自己，揉了揉眉心，淡聲道：
「你抽空把手機號換了。」
我不能見段昂。
至少。
現在不行。
他現在剛被奪了權，單憑我自己招架不住他的怒火。
趕在他找到我之前，我還是儘量的恰飯吧，免得最後人財兩空。

-3-
會議室。
聽聞合作者早就到了，我也不敢怠慢，一路快走。
「江毓姐？」
熟悉的聲音入耳。
我全然沒想到這次的合作方是同門師妹李瑤，更沒有想到，一派高冷姿態的段允正挨着她，像是在討要親吻。
見我來了。
李瑤慌忙抬手，掐着段允的臉，低聲道：
「別鬧。」
段允眼神委屈，手握着李瑤的手，來回揉捏，小聲道：
「姐姐。」
我只是看着，有些恍惚。
幾曾何時。
我也是這樣向段昂撒嬌的。
可是他的買賬方式過於粗暴，也是我傻，以爲他是真心喜歡我的。
「讓你見笑了。」
李瑤笑着看向我，帶着一絲無奈。
我略微回過神，挑了下眉，淡聲道：「無妨，好久沒有見到你，這次難得合作，榮幸之至。」

-4-
這次的合作一旦達成，我也算是安上了導演的頭銜。
雖然是化名，但聊勝於無。
「江毓姐，你是單身嗎？」
李瑤翻了翻劇本，不經意地出聲：「劇本寫得好棒。」
「呃，謝謝誇獎，我……目前單身。」
我笑着回應，說得很委婉，但是李瑤秒懂，自然地接了話：
「不妨事，男人多的是。」
話音一落。
一旁的段允像是上了發條的木偶，拿着筆開始戳紙，還故意發出了聲音。
約莫三秒。
段允深吸一口氣，一臉很難過的神情，起身離開了會議室。
李瑤：……
我：……
李瑤愣了一秒，朝着我看了一眼，表示不好意思，便起身追了上去：
「誒，我說着玩呢。」
會議室突然空蕩下來。
我看着昏暗的天色，心口微微地泛酸。

-5-
大雨傾盆。
江都的秋天來得有些早。
我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不緊不慢地品着咖啡，偶然間便聽到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江毓呢！」
是段昂。
我身子一僵，下意識地看了過去。
雨水順着段昂的下頜一點點墜落，浸透衣衫。
狼狽之餘。
段昂拽住段允的衣領便一拳砸了過去，怒吼道：
「你把她藏哪兒了？說！」
「嘶。」
段允疼得不輕，冷眼看向段昂，下手又快又狠。
我本以爲他倆是平手，卻不想段昂很快就敗下陣來。
縱然臉色漲紅到極點，段昂還是拼了命地扯住段允，冷聲警告：
「你看上的那個，叫李瑤，對嗎？你猜猜，她還能活多久？」
「你敢動她，你試試。」
段允火氣驟起。
如果不是保安趕到，這事怕是沒法收拾。

-6-
看守所裏。
兄弟倆排排坐着，臉上都帶着傷。
「江小姐，還請你別告訴李小姐。」
段允的下屬看向我，低聲道：「免得她過於擔心。這裏的事，我來處理吧。」
我瞥了一眼窗戶，淡聲道：「你打算怎麼處理？」
下屬眼神微動，看着我，一字一頓地出聲道：
「當然是讓大少爺在裏面待着，我想這也是您願意看到的結果吧？」
我：……
我微怔，自然清楚自己現在的陣營：「辛苦你了。」
下屬淡然一笑。
我沒有久留，很快便在新聞上看到了段昂被捕的消息。
像是落井下石，媒體的報道越發肆無忌憚。
眼看着。
「段昂」這兩個字，在互聯網裏墮入了深淵。

-7-
「出國吧，趕緊跑吧。」
我的好友珠珠聞訊而來，再三提醒我，甚至要幫我收拾行李。
我搖了搖頭，淡聲道：「剛簽了合同，這時候走，我還得賠違約金。」
「錢重要，還是命重要？」
珠珠扶額：「你難道不比我清楚，段昂是個狠角色？」
段昂不好惹，盡人皆知。
只可惜。
當初的我，色迷心竅，偏偏追了上去，差點就把自己的人生斷送給他做代餐了。
「殺人償命，他不敢。」
我淡聲回應。
珠珠嘆氣：「可是，鬼知道他會不會做別的什麼……」
我抿着脣，說不害怕是假的。
「江毓？」
我回過神，當即回了句：「那又如何，大不了同歸於盡。」
珠珠：……
我嘴上沒有露怯，但是實際行動卻充分暴露了我的恐懼。
我沒再敢住自己名下的房產，而是以珠珠的名義，買了一棟小公寓。

-8-
公寓偏遠，卻也足夠舒適。
安逸了半個月，段昂再沒了風聲。
我心頭的石頭落下，工作起來也幹勁十足，一晃眼，半天就過去了。
臨近中午。
我正有些犯困，便聽到李瑤的經紀人在吐槽公司的配車。
「還好瑤瑤貪睡，沒參加那個通告，不然上了那車，不得炸燬容！」
「啊——不會吧！」
「噓！你知道就行，別告訴瑤瑤，省得她害怕，下次咱們自己配車。」
議論聲走遠，也帶走了我的睏意。
是段昂嗎？
我心亂如麻，怕他是被怒火衝昏了頭，做起事竟然如此不管不顧。

-9-
第一時間。
我請人聯繫了配車的司機。
再三詢問，故障是什麼。
此刻的我，不知道是在確保李瑤的安全，還是我自己。
這天過得心驚膽戰，我帶着火鍋食材趕往珠珠家。
權當是安慰自己，好好喫一頓。
「段家那位，哎喲，出國一趟，回來就病了。」
電梯門剛開。
我戴好帽子和口罩，默默站在邊角，聽着旁人小聲地嘀咕。
隨着電梯一節節上移。
卡在第 5 層。
電梯的門再度打開，我不經意地抬眸，瞬間嚇得屏住呼吸。
段昂穿着病號服，吊兒郎當地瞥向旁人。
之前還神采飛揚討論八卦的人，瞬間萎靡，下巴像是在打顫。
「先，先生。」
那人生生把嘴邊的「段」字嚥下，笑着出聲詢問：「您去幾樓？」
電梯口的燈光明亮，但是落在段昂的眉宇間，卻多了幾分寒意，嚇得所有人都不敢大喘氣。
我攥緊手裏的塑料袋，只覺得手都要被勒出印子。
清冽的氣息襲來。
段昂靠着身高便秒殺衆人，強有力的壓迫感瞬間籠罩整個電梯。
「頂樓。」
頂樓是珠珠家。
這樣的認知讓我有些惶恐，想要抬起頭，卻又不敢，只能默默地等待下一次電梯停下的機會。

-10-
可是。
出乎意料的，明明之前還按了其他層電梯的人，都相當默契地選擇在同一層離開。
我還沒有擠到門口，便生生被推搡到了段昂的懷裏。
那一刻。
我差點以爲自己的心臟要停跳。
「啊，對不起，對不起。」
那人倉皇的道歉，不等我反應，便溜得飛快。
我拎着手裏的袋子，緊抿着脣瓣不敢開口，不敢抬頭，只覺得呼吸都受到了阻礙。
是心虛還是害怕。
我分不清，我只知道，我不能讓段昂發現，強忍着顫抖，朝着電梯門口走去。
「站住。」
段昂聲冷。
我心裏咯噔一下，視線飄忽在樓梯口，腦海裏瞬間腦補了自己逃跑的全過程。
下一秒。
段昂出聲：「江毓？」
這一刻，我直接腳底抹油，按了下電梯的關門鍵，飛快地跑向樓梯口。

-11-
我這輩子都沒想過，我能跑過段昂。
可能是最近遭受的打擊太多，他似乎真的虛得不行，我剛跑出沒幾步，就聽到了有東西掉下來的聲音。
是的，沒錯，是他。
從樓上摔下來之後，病號服的膝蓋處，瞬間氤氳出了血漬。
段昂似乎昏了過去，靠在地上一動不動。
氣氛突然安靜。
四下無人。
我有些慌，試探性地靠近，突然間就想到他以前在學校運動會的時候，也是膝蓋受了傷，嚇得我到處找醫生。
「段昂？」
段昂沒了聲。
我嚇得連忙放下袋子，俯身想要將他放平，卻不想一隻手牢牢扣住了我的手腕。
「鬆開！」
我鉚足勁兒想要甩開段昂，但他猛地一用力，我整個人都被拽到了他的眼前。
四目相對。
我看着這雙從前對我充滿慾望的眸子，莫名地就想起他看那個女人的目光，用言笑晏晏來形容，不爲過。
「知道背叛我，是什麼下場嗎？」
段昂收緊下頜，像是審訊犯人一樣盯着我。
我望着他，嗤笑：「怎樣？要殺我？」
段昂氣惱不已，直接將我按在了牆上，從前溫柔撫發的手，而今正扣着我的脖頸：
「江毓，誰給你的勇氣，敢這麼和我說話？」
他沒有用力，彷彿在等我求饒。
我仰頭看着他，到了嘴邊的狠話，突然就放不出口，隨之而來的是眼眶的溼軟。
說實話。
我很怕他生氣的樣子，也害怕他日夜顛倒的工作，真的被我氣出病。
所以。
我從來都是乖順溫柔的，從不惹他生氣。
我以爲，我們真的像旁人認爲的那樣，是一對恩愛的情侶。
然而。
事實卻是，我一直在一廂情願，他不過是在配合的同時，也真的在拿我滿足他對趙妍的相思之情。

-12-
「哭什麼？」
段昂緊盯着我，眼神微動，抬手就扯下我的口罩：
「我是打你了，還是罵你了？」
我忍着淚，不知是害怕還是難過，腦海裏湧現的，全部都是頭版頭條上，他和趙妍出雙入對的身影。
新聞出來的那一刻，工作室裏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只有我。
傻乎乎地等着他回我信息，等着他來陪我過生日。
新聞浪潮翻湧的那一刻，他未婚妻這個頭銜，於我而言，就是一個天大的笑話。
「說話。」
段昂沉聲。
我盯着他，冷聲道：「我們已經分手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我答應了嗎？」
段昂咬着牙，像是氣極了，抬手就扣住我的下頜。
我踮起腳尖，勉強地扣住他的胳膊，怒罵道：
「你不答應又怎樣，你再騷擾我，我就報警！」
下一秒。
段昂俯身就湊了過來，嚇得我抬手就要打他，不經意間就刮傷了他的脣角。
「嘶。」
段昂疼得倒抽一口冷氣，一把將我攬進懷裏，相當強勢地掠奪起我的呼吸。
「混蛋！唔！」
我推搡着段昂，卻反被他扣住手腕，直接背在了身後。
幾番撕咬。
我嚐到了血腥味，忍不住哭了起來，一巴掌就甩在了段昂的臉上。
段昂被打得別過臉，舌尖抵着腮幫，目光陰鬱地看着我。

-13-
我怕極了。
可是，我沒想到，這一刻，電話響了。
特殊的鈴聲，特殊的眼神。
光是看一眼段昂的表情，我就清楚，電話那頭，是趙妍。
電話接通，寥寥幾句。
段昂走了。
步伐邁得極快，看得出那份迫切。
而我，看着散落一地的食材，癱軟在了地上，側目看向樓下的身影，只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如果沒記錯。
上一次，是趙妍回國的時候。
……
「江毓！你怎麼坐在門口！不是告訴你，地毯下有鑰匙嗎！」
珠珠回來的時候，我坐在臺階上，疲憊地看向她，傻笑：
「啊，我忘了。」
「你……」
珠珠忽然走近，不禁蹙眉：「哭了？」
我垂着眸，眼淚掉落在手背上，滾燙。

-14-
客廳光線昏沉，只有投屏上散發着微弱的光。
我蜷縮在沙發上，喝完手裏的酒，狠狠地將易拉罐捏變形，輕笑：
「我應該感謝趙妍，不然我今天，真的就栽在段昂的手裏了。」
「何止今天。」
珠珠靠在一旁，嘆氣。
我咳嗽了兩聲，一時無言，癱軟在沙發上，昏昏欲睡。
隱約間。
我聽見了開門聲，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抱進了一個熟悉的懷抱，我微微蹙眉，腦子昏沉得不行，想要睜開眼，但是眼皮都抬不動了。
「段先生！您這是私闖——」
「我帶我的未婚妻回家。」
是段昂，是他的聲音。
我聽出來了，可是我拗不過他，只覺得自己被東西裹了起來，一路顛簸着，伴隨着幾聲電梯響，一切都陷入了昏暗。
「江毓。解酒的，喝一點。」
睡夢中，一隻手在撥弄我的臉，像是在給我灌東西。
我相當懊惱，抬手就拍開了，伴隨着東西碎裂的聲音，我一嚇，有些睏倦地睜開眼。
段昂單膝跪在地上，繃着臉，一副受了氣又不得不認命的模樣，拿着紙巾將碎片撥進垃圾桶。
「醒了？」
段昂不經意地看向我，頓了一秒，壓低聲道：
「地上都是碎片，別踩到。」
這樣溫柔的語氣。
是對我說，還是對着我這張臉說？
此刻的我，無處可逃。
我只能裝醉裝迷糊，趴在沙發上，默默地望着他。

-15-
「先生，趙小姐的電話，聽說是拍戲落水了，病得不輕。」
保姆匆忙地趕來，看到我的瞬間，說話聲音都弱了下去。
看她的反應，應該是早就知道趙妍的存在。
原來。
這個家裏，只有我一個傻子。
段昂擰着眉，不等他看向我，我便閉上眼，甚至翻了個身。
沒多久。
一張薄毯蓋在了我的身上，而我再也睡不着。
偌大的院子裏。
昏黃的燈光下，大門口拴着藏獒，後門早已門鎖緊閉。
我別無選擇。
過去的我肯定想不到，我從前誇讚的玫瑰叢，而今自己要蹚過去。
「姐！你這是跑哪兒去了？」
小助理看我腿上的劃傷，忍不住叫了起來，顫聲道：
「這要是留疤了怎麼辦！」
「沒事。」
我不緊不慢地塗抹着藥膏，看着腿上的斑駁，低聲道：
「最近有宴會嗎？」
小助理一聽，立刻來勁了：「有啊有啊！姐，你是要復出嗎！」
我笑而不語，只是示意她去準備入場券。
我不是要復出，我是要找靠山。

-16-
出道至今，單槍匹馬，退居幕後反而要找靠山。
誰聽了，不唏噓。
但上次的段昂，着實嚇到了我，文鬥，我接受；武鬥，我不行。
「姐，萬一林家不出席，怎麼辦？」
小助理將車停下。
我看了一眼小助理，笑了笑，順勢下車。
我不打無準備的仗。
提前三天便聯繫林家，簡單交代了自己的籌碼。
「姐，我們快走。」
小助理突然出聲。
我微怔，看到不遠處湧來的人羣，立刻反應過來那是記者，此刻正大聲叫喊着我。
「江小姐！江小姐！」
「江小姐！請問您對小江毓和段總的新聞，怎麼看？」
記者像是撒開了腿，直接滑跪到我面前，急匆匆地站起，拿着話筒就對準了我。
小江毓？
我聽着這樣的稱謂，不由得有些疑惑。
記者立刻道：「就是新晉小花趙妍！」
閃光燈掠奪着視野。
這一刻，我只覺得這個世界，還挺有意思，也挺可笑。
「抱歉，我們趕行程——」
小助理立刻抬手擋住照相，但實在抵不過記者，只能蠻橫地朝前推搡。
不多時。
摩托車喇叭的轟鳴聲傳來。
不知是誰叫了一聲，記者們嚇得讓開，穿着賽車服的少年從我的身旁擦肩而過，停在一旁，隨手拿下頭盔，眼神略帶不屑。
「給你們兩分鐘，消失。」
少年說話的語氣很狂妄。
有的記者想要反駁，但是話還沒有出口，一羣安保人員便衝了過來，直接將他們團團圍住。

-17-
人羣散去，少年也扯下手套走人。
「臥槽，好帥啊。」
小助理的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拽着我的胳膊就道：「這是哪家的愛豆啊，看着這身高，起碼 190+！」
我抿着脣，看着少年暢通無阻地進入酒店，不禁多了一層審視。
這個人，只怕非富即貴。

-18-
跟隨侍從走進包廂，看着屏幕上播報着我被記者圍堵的新聞，我嘴角的笑意漸弱。
「林先生。」
林先生拍着腿，輕笑：「招待不周，讓江小姐受驚了。請坐。」
「怎麼會，林先生能賞臉，已是我的榮幸了。」
我明面上皮笑肉不笑，繼續寒暄，但是心裏已經猜到，記者是誰放進來的，擺明是在給我一個下馬威。
「嘖，虛僞。」
門突然被推開。
我微怔，只見剛纔的少年倚靠在門框邊，歪着頭，眯着眼睛打量我：
「糟老頭子也啃得下去？」
「林陌！」
林先生拍案而起，立刻訓斥道：「怎麼和江小姐說話的。」
林陌瞥着我，挑眉：「跟我吧，我年輕。」
我：……
對於林家這位小公子，我早有耳聞，但是百聞不如一見。
他寥寥幾句，硬是把林先生氣得手抖。
託他的福氣。
林先生直接原地昏厥了，我談合作的機會，泡湯了。

-19-
救護車悄然遠去。
不知情的管家求着我幫忙，同時再三囑託林陌留在宴會，不爲別的，就是以主人的身份撐着場子。
「拜拜了您嘞。」
林陌單手插兜，看向不遠處，嘴角噙着愜意的笑。
下一秒。
他餘光瞥向我，挑眉：
「你叫什麼名字？」
我幾乎是在仰視這個少年，剛準備開口，便聽到一聲急促的叫喊。
「江毓！」
我聞聲看去，卻不想來的人，和我面龐相似。
趙妍遠遠地走來，一襲長裙及地，笑着看向我，輕聲道
「江毓姐，真的是你，我還以爲我看錯了。」
我看她手提着裙襬，有些出神。
她身上的這件長裙，我有一件類似的。
按照助理的說法。
那是段昂專門爲我定製的。
「江毓姐，這位就是您的新歡嗎，看起來都像你的兒子了。」
趙妍淺淺一笑。
我眼神微冷，看她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根本不想理會她。
「不會說話就別放屁。」
林陌突然出聲。
我一愣，還沒有反應過來，便被他拉着進了內廳。
越過工作人員，林陌只丟了一句話
「紫色裙子那女的，不準進。」
【珠珠】：段昂來了，快跑。
看到消息的時候，我已經和林陌進場，放下手機就被他邀請跳第一支舞，歡迎來賓。
實不相瞞，
今晚的我，真的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燈光落下，我剛搭上林陌的手，便看到坐在附近的段昂。

-20-
「天，這林小公子，就穿着賽車服來參加宴會？」
「小點聲，別對他有太多要求，小心惹禍上身。」
「專心。」
撇開周圍人的議論，音樂聲起，林陌的掌心託着我的腰，不經意間便將我拉到了他的懷裏。
沒看出來。
他跳舞，還挺專業。
只是我總是在不經意間，對上段昂冰冷的視線，好比在漆黑的森林裏看到一匹餓狼，如芒在背。
舞曲接近尾聲。
林陌微涼的手扣着我，生生拉回了我的注意力，挑眉看向我：
「還不鬆手？」
我：……
我一愣，慌忙縮回手，結果他卻壞笑起來。
下一秒。
酒杯砸在地上的聲音，直接穿透我的耳膜。
「抱歉，失禮了。」
小助手連忙道歉，但是段昂早已起身離開。
看着地上那一攤紅酒，我有些悵然，但也鬆了一口氣，還好他走了，不然我今晚又要提心吊膽。
和林先生的合作，我必須達成。

-21-
然而。
這次不等我去找林先生，他便已經派人來傳話了，只要我願意管教林陌，他就願意替我去段家討一分薄面。
「管小帥哥，多好的差事啊。」
小助理兩眼放光，不禁道：
「而且，成年了誒。十九歲！190 的身高，啊~」
我目光瞥向她，幽幽地出聲道：「注意點你的哈喇子。你不要你男朋友了？」
「嘿嘿。」
小助理搖頭晃腦：「當然要，我就是看看帥哥嘛。」
我手撐着額角，看向車外掠過的風景，有些頭疼，莫名有種剛出狼窩，又掉虎窟的感覺。
我沒有急着回覆。
但是等我到家的時候，林陌已經坐在臺階上，板着臉看向我。

-22-
「江小姐。」
林家的人早就候着了，三兩個人把林陌圍得嚴嚴實實的。
林陌可能是喫了虧，嘴角還帶着些許傷。
「您這是——」
我有點蒙。
林家人隨即便笑着道：「把小少爺送到您這兒，方便您管教，磨一磨他的性子。爲期一年。這是他的手機，至於每月的生活開支，我都會打到江小姐您的賬上。您視情況給他。這是他的課程表。」
我：……
一年？
我猶豫了下，低聲道：「可是我還沒有想好……」
林家人：「江小姐，林先生身體不適，去一趟段家，確實很喫力。」
我不是傻子，聽得出話裏有話，只是心裏還是沒底。
「你們到底要囉嗦到什麼時候？」
林陌突然開口，語氣相當不善：「想要凍死我嗎？」
夜裏降溫。
林陌身上的賽車服早就被扒了，只穿了個襯衫，此刻看起來，多少有些狼狽。

-23-
將林陌帶進屋，林家人有條不紊地朝着客房安置東西，而林陌則坐在沙發上，一臉的不服氣。
「林陌，你餓嗎？」
我猶豫着，還是走近，輕聲詢問。
林陌冷着臉，眼角的傷痕清晰可見，卻擋不住他骨子裏的倔，「少管我。」
我：……
說罷。
林陌翻身就躺在了沙發上，閉着眼，捂着耳朵，不想看見我，也不想聽見我的聲音。
我臉色微冷，忍不住朝着他翻了一個白眼。
丟下手裏的包和手機。
我轉身就去了廚房。
約莫十來分鐘。
我泡了兩桶面，剛端出來，就聽見了熟悉的鈴聲，正如段昂那般，我對特殊的人總是用特殊的鈴聲。
我一聽，便知道，這是段昂的來電。
「煩死了。」
林陌睏倦地起身，睡眼惺忪地瞥向手機，抬手便接通了電話，冷聲道：
「晚上十一點多打電話，你沒病吧。
「誒。」
我沒想到林陌對着電話就開懟，慌忙走了過去，剛準備拿手機，就聽見了段昂積蓄着怒火的聲音：
「讓江毓接電話。」
「江毓——」
段昂沉聲叫我。
我垂着眸，瞥了一眼時間，莫名地有些後知後覺，我好像經常在這個時間點，等着辦公完的段昂打電話給我。
沒有猶豫，我一言未發，直接掛斷了電話，並且關機。
「誰的電話，你這麼緊張？」
林陌仰頭看我，似乎是看出了什麼，來了幾分興趣。
我定下心，掃了他一眼，看着這張尚且稚嫩的臉，學着他之前的語氣：
「少管閒事。」
「你。」
林陌怔了下，不由得別過臉：「切。不說拉倒。」
聽，這語氣，真像小孩子過家家。
「喫麪吧。」
我將一桶麪碗遞給林陌。
他繃着臉，有些輕蔑地瞥了一眼，那眼神，彷彿在說，你就給我喫這個。
「剛纔問你，你不說，現在想喫別的。」
我望着他，不冷不淡地開口：「冰箱裏有食材，自己做。」
林陌有些錯愕，擰着眉看向我。
不等他開口。
我便道：「在家，你是少爺；在這，你不是。」
回應我的。
是林陌摔門的聲音。
望着緊閉的房門，我瞥了一眼林陌匆匆離開的身影，低頭拿着叉子攪動着泡麪。

-24-
翌日。
附近的早餐店。
「靠山找到了嗎！」
珠珠咬着包子，興沖沖地詢問。
「嗯。」
我喝着豆漿，嘆聲道：「靠山還沒起牀。」
「臥槽？」
珠珠詫異不已：「江，江毓，你——」
我手托腮，簡單地交代了一番。
珠珠聽完，幾度欲言又止，小聲道：「你不怕段……」
手機作響。
我瞥着屏幕上林陌的來電，點擊接聽，還沒有開口，就聽到對面傳來一陣吐槽聲。
「怎麼都是素的？
「靠。
「這女人屬兔子的？」
夾雜着翻箱倒櫃的聲音，我有些無奈。
「喂！」
片刻後，林陌終於意識到電話通了，理直氣壯地開始嚷嚷：「我餓了！」
「噢。」
我淡淡地的應聲：「包子油條豆漿煎餅，選吧，別的沒有。」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
「喫不喫，不喫我掛了。」
我喝了口豆漿，開始倒計時：
「三、二——」
「煎餅，豆漿，不要香菜，要肉。」
我挑了下脣，把他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聽到他嗯了一聲，便笑道：
「叫聲姐姐，我就買。」
「你，你愛買不買！」
說完。
林陌掛斷了電話。
坐在我身邊的珠珠一臉驚恐：
「臥槽，這小子好凶啊。」
「隨他去。」
我瞭然一笑：「毛都沒長齊的小崽子罷了。」
珠珠：「真不買給他？」
我斜睨着她，撇嘴：「我像是那種會遷就別人的人嗎？」
「哈哈哈。」
珠珠聞言忍不住笑，脫口而出便道：「切，你對段昂哪次沒遷就，參加完活動連夜趕回來，不就是爲了給他過個生日……」
說着說着。
珠珠停了下來，眨巴着眼看向我：
「江毓……」
我歪頭看她，笑了笑：「我那是自作多情。」
珠珠眼巴巴地看着我，頓了頓，一本正經道：「你有錢有顏，一定會遇到更好的。」
我失笑。
相比這，我更想趕緊搞定林陌這小崽子。

-25-
「我就是餓死，我也不會叫她姐姐。」
「兄弟，苦了你了。」
「苦個屁啊，那可是江毓，有名的大美人兒！」
客廳裏。
林陌狼吞虎嚥地塞着蔬菜沙拉，哼聲道：「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她算老幾啊。」
「勉強進入江都一百強吧。」
我不緊不慢地開口。
林陌頓時噎住了，忍不住咳嗽起來，嚇得我連忙走過去給他拍背。
總算緩和下來。
林陌手拿着筷子，低着頭默默嚼着，似乎並不打算和我說話。
「江毓姐姐！」
「江毓姐！」
視頻另一頭的學生很熱情。
「你們好。」
我面帶微笑地坐在林陌的身旁，看向鏡頭，相當溫和地出聲道：
「謝謝你們對小陌的照顧，我看時間不早了，等他喫完早餐，我就送他去學校，你們在學校裏聊吧。」
學生們附和着。
我笑着掛斷電話，看着屏幕黑了，才鬆懈了臉上的表情。
「你變臉還挺快。」
林陌冷不丁開口。
我側目看着他，露出標誌性的微笑，輕聲道：「未來影后的基本素養。」
林陌：……

-26-
驅車趕往學校。
林陌一路都是沉默不語，看起來倒有了幾分乖巧，畢竟他的長相類似於棱角分明，卻獨帶清水汪潭的意味兒。
「等下。」
車子在門口停下，我叫住林陌，抬手便遞給他一張卡，淡聲道：「密碼是你生日。」
「打個巴掌，再給個甜棗。」
林陌瞥我，俯下身，眼神銳利：「你的招數，挺落伍的。」
我：……
「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呵。」
林陌鄙夷地掃了我一眼。
我挑着眉，沒想到這小子還有點腦子，突然不想告訴他，那張卡里只有兩千塊，按照他的開銷習慣，一週都撐不到。

-27-
然而，
出乎意料，這小子連着兩週都沒動靜，每天回到我家就一個人悶在房間，飯也不喫。
我倒挺欣慰他自動學乖。
結果，
一查他賬戶，兩千變一萬二了，這小子不會做了什麼壞事吧！
「林陌！」
我心裏緊張，直接去敲他的房門，卻遲遲不見他開門，只能推門而入。
門撞在牆上。
房間裏，窗戶敞開着，涼風颼颼，連個人影都見不着。
虧我以爲他轉性了！
「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人接聽——」
第 N 次電話後，我抬手扶額。
叮咚。
門鈴聲響。
我氣勢洶洶地就朝着門口走去，剛準備對着門外監控喊話，便看到了段昂。
「江毓，開門。」
段昂眼下有烏青，似乎疲憊不堪：「我知道你在家。」
火氣退去。
我看着屏幕裏的那張臉，有些出神，沒有任何猶豫的，給我助理發個消息，示意她通知趙妍。

-28-
段昂拿着手機躊躇，約莫十分鐘，最後在電話的催促下，停足回看。
隔着一道門板。
我看着他的身影逐漸隱匿在黑暗中，雖然一點都不意外他選擇趙妍，但是眼眶卻有些酸澀。
三年的時光。
好像一文不值了。
我抿着脣，有些狼狽地轉身，跌坐在沙發上，忍不住痛哭起來。
「誒。」
戲謔的聲音傳來：「影后。」
我哽咽着，紅着眼眶看了過去，卻發現林陌端着手機，正在拍我，氣得我拿起枕頭就砸了過去。
「刪掉！」
我帶着哭腔嘶吼。
林陌眨巴着眼，盯了我一會兒，直接轉身就鑽回房間。
我咬着脣，抬手就去抵住門，卻不想門板夾住了手，鑽心般的疼不亞於心痛……
「喂，讓我看看。」
林陌嚇了一跳，抬手就扣住我的手腕。
我垂着眸，眼淚止不住地朝下掉，掙扎着要躲開他，哭着出聲道：
「放開——」
「誒，我沒拍，我逗你玩呢。」
林陌見哄不住我，直接抬手把我扣在懷裏，拉着我走到水池邊，打開了冷水：「手機都沒電了，我拍什麼啊——」
我站在水池邊，眼淚簌簌。
分手之後。
我一直忙於工作，就是害怕一旦閒下來，控制不住情緒。

-29-
十分鐘後。
林陌把手機丟在茶几上，將冰袋扣在我的手背上，撇嘴道：「我真沒拍。不信你可以查。」
我垂着眸，一言不發。
「要不然。」
林陌膝蓋點地，仰着頭看我，朝着我伸出掌心：「你打我兩下？」
我眼裏噙着淚，蹙眉看他。
四目相對。
林陌的視線一直在我的臉上打轉，似是無奈，抬手刮掉我眼角的淚。
指尖的觸碰。
像是沒由來的安撫，我微怔，氣惱地別過臉：
「別碰我。」
「影后脾氣這麼壞的嗎？」
林陌手肘抵着茶几，就那麼坐在地上，隨手就從口袋裏掏出一串寶石項鍊，隨手撥弄，像是在把玩一件再普通不過的小玩意兒：
「誒，消消氣，這個送你。怎麼樣，好看嗎？」
我：……
這項鍊。
目測六位數。
我腦子一嗡，理智也迅速歸位。
我一想到他賬戶上的錢，不禁試探性地發問：「這哪兒來的？」
林陌笑：「偷來的。」
我：……
「都哭成這樣了。」
林陌挑眉，一臉瞭然的模樣：「還管我？」
我：……
我皺起眉，完全不想跟他廢話了，想回房間，卻不想他也正要起身，直接就撞了起來。
推搡之間。
我倒在了沙發上，他也重心不穩地靠了過來。
那一刻。
我明顯感覺到了林陌身體的僵硬。
最怕空氣突然安靜。
林陌瞪大眼看着我，幾乎是跑回房間的，胳膊撞在門上，一聲悶響，差點就摔倒了。
我：……
我躺在沙發上，捂着嘴，半天沒回過神。

-30-
夜漸深。
我窩在被子裏視頻，跟珠珠吐槽，誰料珠珠瞄着我，挑眉：
「親一口，臉就這麼紅？」
「熱的。」
我蜷縮在被子裏，悶聲作答。
珠珠手托腮，湊近了屏幕，當即就出聲道：「誒，林陌，你怎麼——」
話音剛落。
我嚇得連忙回頭，一看房間裏沒人，頓時朝着珠珠哀怨地出聲道：
「珠珠！別鬧！」
「噗——」
珠珠靠在牀上，頓時一陣花枝亂顫地笑：「要我說，你不如就把林陌拿下，這對你來說，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我：……
「你是想我早點死啊。」
我嘴角抽動，蹙眉道：「要是他老子知道了，八成提刀就來找我了。」
這句話。
我完全不是開玩笑的。
這種家族爲單位的家庭，不僅門檻高，要求也一籮筐，絕對不會允許後代例外。
現在想想。
我當初也是勇得不行，不過現在看來，我願意努力學習工作，也不想去克服誰的偏見了。

-31-
這一夜，我是沒睡好，早上害怕碰見林陌尷尬，起了一個大早，可憐我的黑眼圈，若隱若現。
手機嗡嗡作響。
看到來電顯示是林家，我莫名有些心虛，好在對方並未提及林陌，重點是林先生主動爲我牽線了一個項目。
「江小姐是今天沒有時間見面嗎？」
「怎麼會？」
我有些沒回過神。
這個項目。
肥得不像話，我一直在爭取，但是接連被拒，如今送上門，我當然不能錯過，只是來得太突然，我沒有反應過來。
客套兩句，我直接起身拎包趕向目的地。
「江小姐。」
我順着聲音看向門口，望着合作方入場，笑着站起身，剛準備問好，就看到一張熟悉的臉，緊隨其後。
「江小姐不必客氣。」
合作方禮貌的致意：
「請坐。」
我攥緊手，沒有落座，不知何時起，看見段昂，害怕成了第一反應。
我不想放棄這塊肥肉。
但是。
從長遠的角度考慮，我不想再和段昂沾上邊。
「抱歉，先生。」
我保持着微笑，淡聲道：「這個項目，我細緻地看過了，以我的資歷，還不夠格，所以今天專門來和您道個歉，表示遺憾。」
合作方面露尷尬，下意識地看向段昂。
我心中瞭然，拎起包便快步地走向門口，更加不敢有絲毫的停留，可是會議室的門一開，便有兩個保鏢堵在門口。

-32-
兩個保鏢都相當魁梧。
我眼神微動，後退了一步，關上會議室的門，看着早就已經落座的段昂，重新走回自己的座位。
「給江小姐倒杯茶。」
合作方看了看，朝着助理輕聲道：「壓壓驚。」
「謝謝。」
我勉強地笑着，故作鎮定地接過茶。
「那天接電話的男人是誰。」
段昂突然發話。
衆人的目光都紛紛看向了我，我手一抖，茶水差點就翻了，極力地保持平和，輕聲提醒：「段先生，現在是開會時間。」
段昂臉色陰沉，像是忍到了極點：
「都出去。」
合作方幾乎是想也不想地就起身，一行人浩浩蕩蕩來，浩浩蕩蕩去，停留不過五分鐘。
「段總。」
我扣緊手，瞥了一眼門口的保鏢，忍不住道：「您這樣不合適吧。」
哐當。
會議室的門關上。
我心裏也咯噔一下，眼看着段昂從文件裏甩出一堆照片，無一例外都是林陌出入我家，甚至時間都有標註。
「是他嗎？」
段昂下頜收緊，眼神極具壓迫感，接連兩問：「你讓他住在你家？！你和他到了什麼地步？」
我微怔，腦海裏立刻浮現了林陌蒙掉的模樣。
下一秒。
段昂越發氣惱，指骨不斷作響。
「呵。」
我看着段昂這般作態，不禁譏笑：「段總還有閒心管這些，是不是之前的損失，完全無法彌補，開始破罐破摔了？」
「江毓。」
段昂微怔，彷彿難以相信我會用這樣的口吻與他說話，一字一頓地出聲警告我：「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段允能護得住你，林家能護得住你？」
一張長桌。
我和段昂相對而坐，只是目光的交接，便已經不復當年的溫柔，現在有的，只是劍拔弩張。
「呵呵。」
我忍不住笑，施施然地看向他：「護不住又怎樣。我幫你做了三年的生意，你應該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有和你魚死網破的能耐。」
從感情失敗的那一刻起。
我不是沒有想過和段昂同歸於盡，我不能容忍他把我三年的辛苦，奉獻給所謂的白月光。
可是。
作爲一個商人，我逐漸冷靜下來，我清楚，我需要利益最大化，爲我的錢財保駕護航，聯合旁人，也不過是一種手段。
此刻。
偌大的會議室裏，安靜至極。
我有些疲憊，看向桌子上林陌的照片，淡淡地出聲道：「偷拍這種事，毫無意義，段總做這種事，不怕被人誤以爲，對我舊情難忘嗎？」
段昂微怔。
哐當。
會議室的門瞬間被撞開，兩個保鏢也被按在了地上。
「誰報的警？」
「我。」
我望着匆匆趕來的警察，懸着的心終於放下，將手裏的手機塞回包，優雅地站起身，淡淡地瞥向段昂。
「江毓，你的膽子真的越來越大。」
段昂冷不丁開口。
我拎着包，連頭也懶得回：「是你習慣了我伏低做小。」

-33-
做完筆錄，陽光正盛。
林家的管家笑着站在警局門口：
「江小姐。」
我一看他那表情就知道，他什麼都清楚，當即快步走了過去，冷聲道：
「你耍我？」
「江小姐，你給我十個膽子，我也不敢耍您，這是先生的命令。」
我：……
我看着管家，一言未發。
管家：「江小姐，先生也是看重您行事作風一向果敢，才替您擋着段家，無非是想讓您把心思多放些在林陌的身上。」
末了。
管家又道：「他炒股，連着兩週深夜飆車，您知道嗎？如果您實在繁忙，不想對林陌上心，您可以直說。」
我：……
我愣了一秒，一下子明白林陌賬戶上的錢哪裏來的，自知理虧。
「還請林先生放心，我會照顧好林陌。只是他畢竟成年了，不像小孩子，說幾句就能聽話，我相信這一點，林先生應該比我更清楚。」
「這是自然。」
管家微微一笑，隨即拿出一份珠寶禮盒遞給了我道：「這是林家特意給江小姐選的禮物，還請江小姐笑納。」
我：……
我瞄了一眼禮盒，只想說，難怪林陌能一眼看出來我打個巴掌，給顆棗的套路。

-34-
林家這波操作，實屬給了我一棒子。
夜裏冷風颼颼。
我站在樓下的一個隱蔽處，等着抓林陌一個正着，結果等到十一點多，也不見他離開，不禁朝着他的房間走去。
「林陌——」
我敲了好幾下門，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得有些急，直接推門而入。
空調的暖氣徐徐而來。
林陌正在套睡衣，見我進了門，瞬間停住了動作。
下一秒。
他扯掉睡衣就朝着我走了過來。
線條流暢的腹肌像是漫畫裏勾勒出來的一樣，就那麼明晃晃地闖進我的視野。
「誒，那個，晚安——」
我拽着門就想關起來，卻不想林陌手一伸，便把我抵在了牆上。
「林陌！」
我抬手想推開他，可是一碰到他身上的腹肌，又覺得燙手，完全不知道手該放哪兒，眼睛該朝哪兒看。
「躲什麼？」
林陌把手撐在牆上，直接阻斷我的去路。
「我沒躲。」
「嗯？」
林陌俯身看着我，清澈的眸子像是將我映在其中，看得我有些熱。
一定是空調溫度太高！
我背靠着牆，只覺得他靠得太近，目光避開他的脣瓣，腦子嗡嗡的，脫口而出就道：
「我就是來說個晚安——」
「爲什麼在樓下，站了那麼久？」
林陌語氣微沉。
我一愣，自然不敢讓林陌知道，他又被查了，不然又會發火，到時候更不好收拾他。
然而。
我還沒有開口。
他就道：「不說實話，你今晚別想出這個房間。」
「你——」
我仰頭看着他，只覺得他眼神認真的讓我內心一萬隻草泥馬奔騰，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35-
「我在等你。」
我真的是硬着頭皮回答。
林陌盯着我。
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一個十九歲的少年，都有如此強的壓迫感。
我只能以很委婉的方式道：「我最近發現你不在房間，賬戶上也多了錢，以爲你忙着賺錢，怕你被人坑，就想找你聊聊。」
有一說一。
我這演技，真不是蓋的。
林陌聽了，不禁挑了下眉，視線直勾勾地在我臉上打轉：
「擔心我？」
「是啊！」
我很誠懇地看向他，怕他不信，完全不敢目光躲閃：「實在不行，我把那張銀行卡直接給你，你別大晚上出去，怪讓人擔心的。」
四目相對。
林陌眼神微變，像是陡然間溫柔了許多，摸了摸我的頭，很不屑地出聲道：「我一個成年人，用得着你擔心？」
我：……
小屁孩。
我忍不住腹誹，仰頭看他：「可我畢竟比你年長，算是你姐姐——」
「別亂套近乎，我是獨生子。」
我：……
我嘴角抽動，看他翻臉比翻書還快，只能盡力保持微笑：「我說完了，現在可以讓我走了嗎？」
「你說呢？」
林陌撇着嘴，放下了手。
我心裏悄悄鬆了一口氣，但是也清楚，他飆車這事，不管不行，他萬一出了事，最後倒黴的人是我。

-36-
林陌可能是有所警覺，連着幾天，我都沒抓到他出去飆車，一直在撲空。
有一說一。
管孩子真累，爲了逮着他，我真的化身「跟蹤狂」了。
最近的鬧市區。
路上的小喫攤擺了不少，我眼看着林陌的身影沒入人羣，一路小跑。
繞了不知道多久。
我掃了一圈無人的巷子口，只覺得這裏陰森森的。
「喂。」
林陌突然叫住我。
我心裏咯噔一下，抬眸看向他，保持了微笑：
「好巧。」
「不愧是未來影后。」
林陌哼笑一聲，直接點破：「跟蹤我？」
我：……
我沒吱聲。
林陌雙手插兜走到我的面前，頎長的身影瞬間籠罩了我，我本能地感覺到一絲壓迫感想後退，他卻溫着聲道：
「我不想和你鬧，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咱倆井水不犯河水，這事就過去了。」
末了。
他又道：「不然……不然我真生氣了。」
我仰頭看他，目光掠過他的脣瓣，立刻避開，低聲道：「大晚上的，你出來，不安全。你是林家未來的繼承人，林氏的員工將來都仰仗着你生活，有些危險的事情，確實不適合你去做。」
「嗯，知道了。」
林陌揚起下頜，掃了我一眼，徑直朝着暗處走去：「別跟着我了，回家去。我忙完就回去。」
我：……
不等我開口。
林陌的手機作響，他當即就快步離開，像是刻意甩掉我，一會兒的工夫就沒影了。

-37-
回頭一看迂迴曲折的巷子，我已經完全想不起來時的路，只能一邊開導航，一邊試圖撥通林陌的電話。
「就她算計的段哥。」
「攔住她，要不是爲了找她，段哥能跑出國把腿摔了？」
幾個身影闖入視野。
我下意識地後退，轉身就要跑，卻不想一根棍子直接甩在了我的頭部，劇烈的疼痛拉扯着神經，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我可能離死不遠了。
這場毆打。
我毫無還手之力，蜷縮在地上，全身都在顫抖，直到一隻手扯住我的頭髮。
「嘖。」
那人半蹲着，嘴裏的煙氣很重，隨手就亮出了一把刀子：「聽說還是個明星呢，長得是不錯。要不，你陪我睡一覺，我放過你？」
昏暗的巷子裏。
除了疼痛，刀片貼近皮膚的冰冷，是我最後能夠感知的存在。
我鉚足了力氣，一把搶過了刀，直接捅向了對方。
「操——」
一聲低斥傳來。
我被踢中了腹部，疼得倒抽冷氣，連呼吸都帶着痛感，只覺得有雨水落在臉上，涼得嚇人。
「江毓！」
隱約間。
我聽見了林陌的聲音，而視野裏的幾個黑影也踉蹌着跑了。
「江毓！江毓——」
「江毓，別睡！別睡！」
近乎顫抖的聲音不絕於耳。
我冷得說不出話，只覺得空氣裏充斥着潮溼的味道，還有一絲淡淡的茉莉香。

-38-
雨水擊打在窗沿。
空調的暖氣徐徐籠罩在身上，我緩緩睜開眼，挪着身子想坐起來，卻看到林陌雙眼猩紅地站起身，快步朝着我走了過來。
「別亂動。」
「你怎麼在這兒？」
我有些詫異，看着他臉色格外難看，不禁笑着道：「你送我來醫院的？謝啦。」
「你還笑得出來。」
林陌抬眼看我，拿着枕頭抵在我的腰後。
我忍着疼，瞥他：「我不笑，難不成還要哭啊。」
「餓不餓？」
林陌似是拿我沒辦法，低聲道：「想喫什麼？」
我身上還是有些疼，更是覺得有幾分黏膩，捂着腹部起身，有些喫痛地回道：「等會兒再說，我要先洗漱一下。」
「江毓——」
林陌起身攔住我。
我仰頭看他，很無奈地推開他，淡聲道：「我的傷，我自己清楚，讓讓。」
然而。
令我沒有想到的是，浴室門推開的剎那，鏡子裏的我，臉上貼着一張紗布貼，佔據了大半張臉。
一時間。
我有些蒙，顫抖着抬手捂住臉，腦海裏全是那條昏暗的巷道，或許就是太暗，那把刀出現的時候，才顯得鋒芒畢露。
我不自覺後退了一步，卻不想林陌就站在我的身後，我仰着頭看向他，努力地想要擠出一抹笑，可是卻哽咽起來：
「我，我沒站穩。」
下一秒。
林陌微蹙着眉，扶住了我，低聲道：
「是地太滑了，不怪你。」
我愣了下，看向林陌，笑道：「我有點餓了，你能幫我去隨便買點早餐嗎？」

-39-
靠着護工幫忙，我簡單清洗了一下身上，穿上病號服都舒服許多，只是看到鏡子裏臉上的紗布，多少有些失神。
「多喫一點。」
林陌低眸看着我，輕聲哄着。
我搖了搖頭，避開他的視線，鑽回了被子裏，捂住了頭，悶聲道：「我有點困了。」
其實。
不是困了，是心裏有些難受，又不想當着他的面哭出來。
這一覺。
睡得好漫長。
漫長到好像回到了過去——
孤兒院門口海報上的女人脣紅齒白，波浪的捲髮好似她的身材，都散發着曼妙的感覺。
我有些愣，小聲問門口的阿姨：
「她會餓嗎？」
「當然不會。」
阿姨淡淡地回了一句，笑着道：「她可是影后。她永遠都不會餓。」
爲了這句話。
我踏進了演藝圈。
原本是想填飽自己的肚子，後來卻是爲了段昂的事業版圖……
整整三年，我極盡努力，再煎熬都會哄好自己，保持着微笑，努力站到他的身邊，每一次對視，都以爲是一種默契。
我以爲。
我會和他長相廝守。
可我從未想過，他在透過我，思念另一個人。

-40-
我醒的時候，林陌還沒有走，甚至留了下來過夜，連着三天全程陪着我，我有時候半夜醒，都還能看到他睡在我旁邊的牀上。
最尷尬的一次。
我正盯着他看，他就突然睜眼了，黑漆漆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我。
「呃。」
我眨巴着眼，很小聲地詢問：「你，你不去飆車了？」
話一說完。
我立刻轉了話鋒：「你最近不去上課啊？」
「沒意思。」
林陌回答得言簡意賅：「不想去了。」
「呃……」
我訥訥地點頭，蜷縮在被子裏，閉着眼開始睡覺，結果隔了一會兒睜開眼，他還在盯着我看。
我：……
「你不睡覺啊？」
我忍不住問。
林陌瞥了我一眼，調整了睡姿，仰頭看向天花板，隔了好一會兒，他又拿着浴袍進了浴室，好半天都沒有出來。
大晚上不是飆車就是洗澡。
他的愛好。
我真的，實屬無法理解，但是有他陪着，我確實也安心許多。

-41-
清晨。
「嗐，你說笑了，做生意，有來纔有往。您多玩幾天，等您回來了，我們再見面聊。沒有什麼比您開心更重要。」
我靠在醫院走廊的拐角，給遠在世界另一端的合作伙伴打電話。
說這話的時候，我其實挺擔心對方非要急着籤，按照我現在的身體狀況，我可沒那個精力跑一趟。
所幸。
對方笑呵呵答應。
電話掛斷。
我鬆了口氣，盯着玻璃窗發呆，當看到一張熟悉的臉時，不免身子一僵。
「江毓。」
段昂將外套披在了我的身上。
熟悉的氣息襲來。
我本能地感覺到一陣惡寒，拽下了外套想丟在地上，卻還是忍住了，保持體面地遞給他：「我還活着，讓段總失望了。」
「不是我。」
段昂盯着我，幾度欲言又止，最後低聲道：
「對不起。」
「沒關係。」
我愣了下，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等到段昂給我道歉，脫口而出便回了他一句。
「江毓。」
段昂抬腳走向我，緩聲道：「我一定會給你請最好的醫生，絕對不會讓你留疤的。」
我：……
不知爲何。
我無言以對，只是仰頭看着他，淡聲道：「段總，我們已經分手了，您大可不必這麼做。」
末了。
我心裏生疑，又試探性補了一句：「又或者，您想替趙妍贖罪？」
話音一落。
段昂臉色當即變了，帶了幾分焦躁，低聲道：「她只是一時糊塗。」
「噢？」
我挑着眉，沒想到真的被我猜中了幕後主使者，不禁笑了聲：「還真是她乾的？」
「江毓。」
段昂一時慌神，沉聲道：「她和你不一樣，她很沒有安全感，經常會犯糊塗。」
沒有安全感。
犯糊塗。
我咬着脣，不知道段昂是怎麼說出這些話的，感覺到喉間的一絲酸澀，只能極力地剋制淚水。
「江毓。」
段昂望着我，緩聲道：「只要你不追究，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我望着段昂，忽然間發現他這張臉，對我而言，越發陌生了。

-42-
「段昂，你有喜歡過我嗎？」
段昂沒有作答。
可是他的眼神，給出了答案。
我看着他，只覺得過往種種，好像早已煙消雲散。
「再見。」
我丟下了手裏的西裝，微微呼出一口氣，只想要快些離開。
「江毓。」
段昂扣住我的手腕，緩聲道：「別跟她計較。」
我擰着眉，試圖掙脫，並沒有回應的意思。
我清楚，恩怨一筆勾銷，這筆賬輕鬆，可是我並不想接受，因爲我永遠都不是受益方，甚至成了固定的受害者。
如果不是習慣了體面，我真的很想破口大罵。
「鬆開！」
林陌不知何時出現的，已然站在了我的身後，扣住了我的腰，冷臉看向段昂，沉聲道：「別讓我說第二遍。」
我：……
「林陌。」
我忍不住叫住了他。
我清楚林陌很狂，但是段昂也不是善茬，現在更是磨礪成鋒。
「滾。」
段昂冷聲低斥，彷彿並沒有把林陌放在眼裏，非但沒有鬆手，反而要把我拉到他的身邊。
僵持之下。
林陌毫不猶豫地就動了手。
兩個人拳拳到肉，扭打在一起，嚇得醫護人員慌忙趕來拉架。

-43-
房間裏的暖氣徐徐。
我的手心漸漸有些冒汗，餘光不經意瞥見站在門外的段昂，迅速避開了他的視線，拿着棉籤低頭給林陌上藥。
「嘶。」
林陌倒抽着冷氣。
我拿着棉籤塗抹着他的脣角，眉頭輕蹙：
「別動。」
「噢。」
林陌繃着臉，乖乖應了一聲，配合地揚起頭。
許是陽光太盛。
把林陌的眸子襯得格外清澈，滴溜溜地在我臉上打轉，和他在包廂時見我一樣，沒個正經的樣兒。
「我臉上有字？」
我拿着棉籤的手微頓，挑着眉看他。
「咳。」
林陌收回視線，漫不經心地出聲道：「我就是好奇。那男的，誰啊？」
「前男友。」
我蘸着藥水，說得直截了當。
林陌愣了一秒，彷彿在消化我的話，微微蹙起眉：「我耽誤你們複合了？」
我：……
「你一個小孩子，問這些做什麼。」
林陌撇着嘴，躲開我的手，不滿地哼聲道：「誰是小孩子，我成年了。不說算了。」
「我沒有破鏡重圓的癖好。」
我淡聲回應。
林陌斜睨我一眼，突然就笑起來，笑得嘴角都疼了，又一個勁捂着嘴角的瘀青。
我：……
我看着他，無奈地跟着笑了笑，低聲道：「君子動口不動手，往後你要剋制點自己，知道嗎？」
「君子？」
林陌挑眉看我：「我可搞不懂什麼君子，我只知道，他欺負你，我就要欺負回去。」
我：……
我有些錯愕。
林陌瞥了我一眼，避開我的視線，哼聲道：「我只是單純看不慣他欺凌弱小。」
噗。
我挑了下眉，忍不住笑，我還從未想過，我會有一天和弱小沾邊。

-44-
打架這件事，可大可小，但我終歸擔心，如果被問起，我該怎麼交代，畢竟這兩個人都家世不凡……
「林先生，對不起。」
我最終還是決定先發制人，率先開口交代這件事。
「男孩子打打架很正常。」
林先生哼笑一聲，像是很遺憾：「就是可惜了，打了個平手。」
我：……
原諒我搞不懂他的腦回路，只能輕聲道：「段家那邊——」
林先生：「到時候喫個飯，和解一下就行了。」
我：……
或許是他說得過於輕鬆，我心裏越發沒底。
所謂和解的那天。
我的傷勢還沒有痊癒，可是不到場，我又不太放心，便想着提前出院——
「祖宗。」
林陌非常不滿：「你消停點，這要是留疤了，真就毀了。」
「喲，都叫我祖宗了？」
我瞄他一眼，忍不住笑：「那還不聽我的？」
林陌：……
林陌拿我沒辦法，揉了一把我的腦袋瓜，只能認命地給我上藥，再三和醫生確認後才帶着我離開。
有那麼一瞬間。
我覺得他還挺靠譜的。
車子在酒店門口停下，只是我沒想到，剛下車就看到了不遠處的段昂。
「怎麼了？」
林陌睏倦得不輕，湊到了我的身邊。
溫熱的呼吸襲來。
我愣了下，不自覺和林陌保持距離，只覺得耳後有點癢癢的。
「切，有什麼好怕的？」
林陌輕笑了一聲，摟着我的腰，就朝着段昂走去。
「林陌！」
我小聲叫他。
然而。
陽光籠罩。
伴隨着服務員溫柔的聲音，我只覺得耳中所有的聲音都成了嘶鳴，心臟也在靠近段昂的剎那，懸到了嗓子眼。

-45-
在段昂冷冽的目光下走過。
我蹙着眉，儘量不去看他，免得自己露怯。
「喂。」
林陌低眸瞥着我，抬手就揉了揉我的腦袋，忍不住蹙眉吐槽道：「不是吧。一個前男友就嚇成這樣。你之前在我面前的淡定勁兒呢？」
「誒，你——」
我拍了一下他的手，瞄着他，悶聲道：「你涉世未深，根本不懂他是什麼樣的人。」
「切。」
林陌很是不屑，哼聲道：「我管他什麼樣人，往我槍口上撞，我就崩了他。」
我：……
我只能說。
每個人的命不一樣，段昂是，林陌也是，都是家族給了足夠多的底氣。
也正因如此。
孩子打架，兩家長輩都到齊，以免傷了彼此的體面。
只是。
我沒有想到，趙妍也來了。

-46-
「段爺爺，您好。」
出於禮貌，我還是向段家的長輩問好。
段老爺子抬眼看我，笑了笑，輕聲道：「這不是我的孫媳婦嗎？」
我：……
我一愣，突然不知如何作答。
「爺爺。」
趙妍臉上有些掛不住，保持了微笑：「我在這裏。」
段老爺子蹙着眉，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我，好像半天沒有反應過來一樣。
「哎喲。」
林陌輕笑一聲，直接道：「爺爺，您看錯了，這我的媳婦兒。」
我：……
我嘴角一抽，詫異地看向林陌，可他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拉着我坐在桌邊。
「別亂說。」
我小聲嘀咕。
林陌瞥我一眼，摸了摸我的頭。
我：……
我有些倉皇無措，真怕林先生以爲我勾搭他兒子。
好在。
林先生沒有當回事，甚至還笑着道：「段老這是上了年紀，記性不好了。」
「你別唬我。」
段老爺子哼笑，嘆聲道：「我還能分不清哪個是江毓？」
話音一落。
趙妍手裏的水杯掉落，笑得有些勉強，目光冷冷地掃向了我。
我眼神微冷。
大抵猜到她還沒有獲得段家的認可。
「許久不見。」
趙妍彎着脣，溫聲詢問：「江小姐的臉上怎麼帶了紗布，這是見不得人了？」
「這有你說話的份兒？」
林陌直接開口懟了回去。
話音一落。
滿桌安靜，用人們仍舊是有條不紊地上菜，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
趙妍見無人護着她，有些氣不過，起身就要離開，卻不想剛到門口就碰上了段昂，當即委屈地出聲道：
「段昂。」
「你怎麼來了？」
段昂微怔。
趙妍皺着眉，低聲道：「我，我就是擔心你啊，你要是不想我來了，我走就是了。」
「你，送她。」
段昂當機立斷地朝着助理出聲。
趙妍一口氣差點提不上來，脣瓣緊抿着，最後轉身離開。

-47-
「纔來？」
段老爺子蹙着眉，淡聲道：「跑哪兒去了？」
一旁的用人輕聲道：「回先生，少爺在給林小公子準備賠禮。」
賠禮？
我眉頭輕蹙，看着一瓶瓶酒水擺上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果不其然。
段昂明面上是放低身段，爲了給林陌賠禮，可是卻在靠着話術，不停地灌他酒，酒水一瓶瓶見底，還是沒有停下的意思。
林陌到底還是學生，根本扛不過他這些彎彎繞，爲了面子也要喝下去。
「林公子。」
段昂面不改色地端着酒杯，淡聲詢問：「還能喝嗎？」
林陌收緊下頜，耳畔已經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好像下一秒就會暈倒。
「林先生。」
我試圖向林先生求救。
可是兩個長輩都選擇沉默，只是抬眼圍觀，各懷心思。
「喝啊。」
林陌咬着牙，拳頭抵着桌面，嗤笑道：「段總的賠禮，我怎能不收。」
酒水順着嘴角滑落。
「別喝了。」
我看着林陌已經快撐不住的樣子，慌忙起身奪下了他的酒杯。
段昂扣緊酒杯，盯着我：「長輩還未開口，你又何必着急。」
話音一落。
段老爺子也將目光看向了我。
「林陌還是個學生，不適合喝太多的酒，您的心意，我想林陌已經收到了。」
我腦子嗡嗡，低聲道：「兩家都是世交，不必如此客套了。」
「咳。」
林陌皺着眉，難受得不行。
我心疼不已，有些慌亂地拉着他朝着外面走，「各位，暫時失陪了。」

-48-
一出會客廳，林陌直奔水池邊。
漱口不知道多少遍，酒味總算散了些，林陌整個人昏昏沉沉，臉漲紅得厲害。
「喝點蘋果醋。」
我低眸看着林陌迷糊的模樣，不禁小聲道：「喝不了還喝？」
「沒有。」
林陌倚靠在沙發上，接過蘋果醋抿了一口，臉上泛着一抹紅，注意到我盯着他，抬手就捂住臉：「我就是困了。」
噗。
我真的是被他氣笑了，沒想到這個時候了，他嘴還這麼硬。
「你笑我……」
林陌眨巴着眼，似是感覺到了，哼聲看我。
「好，不笑你。」
我低眸看着他，摸了摸他的小腦袋瓜，低聲道：「下次別人敬酒，要知道拒絕，知道嗎？」
「嗯？」
林陌蹭着我的掌心，仰着頭看我，「可是拒絕了，不就代表我怕他了……」
我有些想笑。
這大概就是小孩子的好勝心？
「林陌……」
我試圖開導他一下，卻不想他眨巴着眼盯着我道：
「我，我不怕……我能保護你。」
「你是我的人，你不用畏懼任何人。」
溫柔的話語聲縈繞在耳邊。
我望着他，愣了好久，直到林陌湊到我的面前。
我：……
「你，你幹嘛——」
我有點蒙。
林陌望着我，視線不斷地在我臉上打轉，像極了他之前打量時的模樣，伸出手一把將我納入了懷中。

-49-
「林陌！」
我一嚇，整個人被林陌圈在了懷裏，淡淡的呼吸噴薄在脖頸間，略有些癢癢。
「對不起，我不應該把你一個人丟在那兒……」
「沒，沒關係。」
熾熱的氣息彷彿要將我吞併，我臉頰燙得厲害，蜷縮在林陌的懷裏，緊張地想要推開他，卻被他五指相扣，心跳得更快了。
這明明只是一個擁抱啊……
不遠處。
段昂在助理的攙扶下走出來，喫力得捂着胸口，目光冷冽地看了過來，彷彿隨時都要衝過來。
「段總！」
助理嚇得不輕，一把拉住了段昂。
「江毓——」
段昂失聲怒吼。
我睫毛輕顫，默默地的閉上了眼，靠在林陌的懷裏，將他隔絕出了視線。

-50-
冷水不斷地潑在臉上，看着鏡子裏的自己，我只覺得臉紅得快滴血了。
夜裏。
我的手機被珠珠打爆，提醒我上了熱搜。
我嚇得不輕，以爲是和林陌的擁抱被拍了，搜了半天關鍵詞沒有才鬆了口氣，卻沒有想到新聞記者損得很，開了好幾個其他詞條——
【段氏前任總裁爲舊愛醉酒，由替身趙妍帶回】
【江毓退居幕後】
【大小江毓，你分得清嗎？】
……
光是大小江毓這個詞條，就刷了幾百萬的熱度，評論區還真的有人在正兒八經的回答。
彷彿所有人都分不清我和趙妍。
但是。
我想段昂是分得清的。
不然當初也不會口口聲聲拒絕婚前性行爲，拒絕公開場合的過分親暱。
我以爲他是爲我着想，擔心影響我的演繹事業，卻沒料到他只是單純地抗拒我，抗拒卻又無法完全拒絕。

-51-
一夜之間，詞條暴漲，沒有人推波助瀾，我是不信的。
但是。
我想不出，誰會這麼無聊，結果一查，我整個人蒙了。
「段爺爺。」
我有些尷尬，小心地給段老爺子打去電話，但是接電話的是段老爺子的心腹。
「江小姐。」
心腹有些躊躇，低聲道：「您還是老爺子最認可的未來孫媳，段總只是一時看不清，您和他三年的感情，總不能就這麼廢了。」
我：……
我垂着眸，有點蒙。
突然就想起那天段老爺子故作糊塗的模樣。
「先生。」
我深吸一口氣，儘量溫和地出聲道：「勞煩您轉告，我感謝他老人家的厚愛，但是我和段昂，緣盡於此。」
「江小姐。」
心腹嘆聲：「有句話，您別見怪。這林家近年來內亂不止，而段家已經各司其職，權責明確，正是最好的選擇，您甘心自己陪段總奮鬥了三年，最後給別人做嫁衣嗎？」
我：……
我儘量地客套，並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掛斷電話。
我當然是不甘心。
不然也不會報復段昂，就是報復得太急太狠，以至於自己的後路還不夠穩妥，現在又牽扯進了林家。
說到林家。
我不禁又想起了林陌，一時間害羞不已，還好他喝醉了，應該是記不得發生了什麼。

-52-
因爲臉還沒有徹底好，我只能待在家裏靜養，本來是想睡懶覺，結果還是被林陌叫醒。
「唔。真的好睏。」
我抱着被子不想放。
結果。
某人直接端着洗臉盆到我旁邊，開始給我擦拭：「藥要按時上。」
我：……
我悄咪咪地睜開眼，看着林陌一副認真的模樣，不禁道：「你這樣子，看着都不像小孩了。」
「嘖。」
林陌瞥着我，薄脣微動，像是要說些什麼，但是忍住了。
「怎麼了？」
我眨巴着眼，抬手戳了戳他。
林陌：「再說我是小孩，我不介意向你證明一下，我是成年人。」
我：……
話音一落。
我有點蒙，乖乖地趴在牀邊，目光落在他滾動的喉結上，默默抓緊被子。
「我開玩笑呢。」
「呵。」
林陌哼笑一聲，俯身湊近了我，注視着我的側臉，低聲道：「我可沒跟你開玩笑。」
我：……
怕了怕了。
小孩都會威脅人了。

-53-
還算安逸，我一覺睡到了林陌放學回來，我也剛好洗個澡洗個頭。
「過來。」
「誒。」
我撥着碎髮頭髮從浴室裏出來，看到林陌進門，不禁笑道：
「你不回房間休息啊？」
「不想回。」
林陌瞥着我，走到了我的身後，隨手就拿起了吹風機，撥開了我的頭髮。
「呃，我自己來——」
「別動。」
林陌出聲打斷，看起來好像臉色不好。
我撇撇嘴，不想這個時候還要受他的少爺脾氣，乖乖地站好，對着衣櫃鏡打量着他。
算起來。
我也有 172cm 的身高，可是站在他面前，就顯得好矮。
暖風吹拂着髮梢。
我閉着眼，只覺得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隱約間。
我聽見林陌笑了一聲，但是一睜眼，他又是一副冷淡的模樣。
這小孩。
變臉比翻書還快。

-54-
有夕陽，有晚餐，這樣的生活，真的好愜意。
只是。
我的小助理一來，本來是來遞文件的，看到我臉上的紗布，頓時哇哇地哭。
「姐，你的臉——會不會有疤？」
「嗚……」
小助理哭得抽噎。
我心裏也不是滋味，拿着紙巾遞給她，剛準備開口，林陌就來了，當即冷聲道：
「別亂說。」
小助理嚇了一跳，眨巴着眼看向林陌，下意識地朝着我身邊靠，放下我要的文件就開溜了。
「誒，你別那麼兇。」
我看着小助理跑了，不禁朝着林陌出聲道。
林陌拿着雜誌倚靠在沙發上，淡聲道：「我就這樣，改不了。」
我：……
「小心談不到女朋友。」
我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我只是不想談。」
林陌聞言不禁看向我，相當傲慢地出聲道：「我從不輕易喜歡人。」
「是嗎？」
我挑着眉，只覺得他這話，爲時過早，畢竟他才十九歲。
然而。
林陌當即就一本正經地出聲道：「從我們家祖上到我爺爺，娶的都是初戀，娶初戀是我家的傳承，所以我也要娶我的初戀。」
「呃。」
我眨巴着眼，不禁道：「可是你爸……」
據我所知，林先生一直都是單身的狀態，是圈子裏出了名的黃金單身漢。
林陌：「他壞了規矩，所以他不是我爸。」
我：……
「噢。」
我默默應聲，端着茶杯喝水。
「你不要試圖當我媽。」
「噗——咳咳。」
我真的差點被嗆死，訝異地看向林陌：「喂，你想什麼呢，我就算是嫁給你，也不可能嫁給你爸啊。他都比我大兩輪了。」
林陌望着我，脣瓣微動：「我還沒到法定年齡。」
我：……
「等你到了法定年齡。」
我撇着嘴，自顧自地翻着文件：「我指不定都結婚了。」
林陌：「你急着結婚？」
我挑眉：「不急啊，但是我急着賺錢。」
林陌：……

-55-
「你很缺錢？」
林陌斜睨着我，端起桌上的茶杯，淡聲詢問。
「缺。」
我看着遠方的夕陽，只覺得彩霞滿天，微風拂面，心是寬闊的，可是落入世俗，我終歸選擇了愛憎分明。
現如今。
我手裏的這份合同，足夠趙妍喝上一壺。
「你要多少錢？」
林陌發問。
我扭頭看他，眯着眼笑，不答反問：「要林小少爺聽話，大概要多少錢？」
林陌：……
「嘖。」
林陌忍不住盯着我，蹙了蹙眉，放下雜誌便離開了陽臺，當即悶聲道：
「你這個傢伙。」
「誒？！這就走了？」
我挑着眉，有些無奈地笑了笑。
夜色裏的風越發柔和。
我仰躺在椅子上，看着漫天的星星。
睏意漸漸襲來。
我正迷糊着呢，就我感覺到一隻手摸了摸我的臉，溫柔得不像話，我下意識地就蹭了蹭。

-56-
鑑於林陌這段時間一直照顧我，我的傷勢也好多了，我心裏是感激的，只是嘴上沒說。
臨近放學。
我早早就蹲守在林陌的學校，就等着他出來，請他喫飯了，沒想到恰好就撞到了他的朋友們，摘下墨鏡就朝着他們打了招呼。
「江毓姐！？」
「姐姐好！」
「姐姐好！姐姐真漂亮！」
這幾個朋友還是一如既往地熱情，但是還沒聊幾句，一頂棒球帽就扣在了我的頭上。
「呃。」
我微怔，下意識地看向林陌：「你幹嘛？」
林陌皺眉：「你不怕被人拍？」
「嗐。」
我戴着棒球帽，瞄了林陌一眼，不禁笑道：「我又不紅，拍我也沒錢拿。」
現在我和段昂的那些事，熱度已經過去了。
我相信。
應該沒有人還在盯着了。
「哪有！姐姐，你的電影，我都看過！」
「姐姐是實力派。」
一口一個姐姐，句句都是讚美，個個都像是小嘴抹了蜜兒，我被誇得多少有點不好意思，笑着道：「難得見面，我請大家喫飯吧。」
「我不餓。」
林陌突然冷臉。
「誒，你不餓，我們餓，姐姐你想喫什麼，我請客！」
「我請客！」
「我請！姐姐，烤肉怎麼樣？牛排！紅酒！」
我：……
林陌板着臉，像是要走，我慌忙拉住他，「誒，一起去喫唄。」
林陌瞥我一眼：「不去。」
我仰頭看他，使勁兒扯着他的衣角，又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背。

-57-
烤肉店裏。
我火速拉着林陌坐在一邊，他幾個朋友再坐一圈，點了一堆配菜，沒多久就肉香四溢。
「別喫海鮮。」
我筷子剛碰到蝦肉，就被林陌撥了回去。
我：……
「幹嘛啊。」
我蹙着眉看他。
林陌夾着肉片放在我的碗裏，淡聲道：「忌口。」
「我已經好了。」
「先忌口一段時間。」
林陌垂着眸，拿着夾子烤肉，一臉嚴肅的都不像十九歲了。
我：「噢。」
可能是我和林陌嘀咕得太明顯了，等我回過神，他的幾個朋友正盯着我和他，一臉的笑意。
「呃。」
我愣了下，下意識地解釋道：「我前段時間受了點傷，不能喫海鮮。他提醒我而已。」
「不會吧？」
某個朋友哈哈一笑：「我們幾個裏面，就他最沒記性了。」
林陌：……
其他幾個人當即也附和起來，氣氛突然就有點不太對勁了。
「別鬧。」
林陌蹙着眉，直接駁斥了一聲。
「誒，你看他，耳朵還紅了。」
「哈哈哈。」
伴隨着一陣笑聲，我抿着脣，不自覺地看向林陌，開口替他解圍：「嗐，人都是會變的嘛，指不定他現在就成熟了啊。」
林陌似乎有點緊張，瞥我一眼。
四目相對。
我衝着他眨了下眼，笑着道：「我誇你呢。」
林陌：……

-58-
江都的秋色繾綣。
眼看着臉上的疤痕一點點淡去，我下的絆子也終於收到了回應，趙妍接連被好幾個劇組踢了出去。
「姐，李瑤姐請你去房車聚一聚。」
「唔。」
我靠在長椅上，看着眼前綠葉婆娑的影子，整個人昏昏欲睡，強打着精神坐起身：「嗯，她找我有什麼事嗎？」
小助理嘿嘿笑，小聲道：「聽說是她好事將近，想請你去當伴娘！」
伴娘？
我頓時清醒了不少，以我對李瑤的瞭解，我完全不敢相信，她真的會願意結婚。
「賺了幾倍？」
「哈，最近股市行情好，沒辦法。」
林陌的聲音極具辨識度。
我探頭去看，只見他和段允一道靠在房車旁，兩個人看起來似乎還挺熟。
「允哥，怎麼追女孩子？」
林陌突然發問。
我聽了不禁覺得挺稀奇，之前不是還說不會輕易喜歡人，這麼快就有心儀的對象了。
段允挑眉：「追誰啊？」
末了。
段允像是想起什麼，低聲道：「江毓？」
我心裏咯噔一下。
林陌沒有否認，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我：？？？
「段允~」
李瑤的聲音傳來。
段允原地拋下林陌，又成了那副無害的模樣，朝着李瑤走了過去。
或許是尷尬。
林陌侷促地轉過身，朝着我這邊走了過來，我躲閃不及，只能迎面走過去，恰好撞進他的視野。
目光交接。
我還沒有從震驚中走出來，只能一言不發。
偶有輕風。
落葉沙沙作響。
林陌先衝我笑了起來，仗着身高優勢像看小孩一樣盯着我。
「看什麼啊。」
我有些尷尬。
林陌：「看風景啊。」
我：……
我說不過他，好在李瑤看見了我，邀請我進了房車。

-59-
房車內。
菜餚滿桌。
段允全程剝蝦投餵李瑤，時不時拿着紙巾給她擦拭嘴角，滿心滿眼都是她，那是肉眼可見的寵溺。
「誒，有人呢。」
李瑤咬着排骨，小聲嗔怪。
下一秒。
林陌套上塑料手套，開始剝蝦，依次放進了我面前的小碗裏。
我扭頭看他：「你幹嘛。」
林陌：「給未來影后剝蝦。」
我：……
李瑤眨巴着眼，不由得看向林陌，似乎想說點什麼，又問了句：「林陌，你有女朋友嗎？」
「嗯？沒有。」
林陌隨口一回，低頭認真剝蝦。
我：……
救命。
別問別問。
「江毓姐。」
李瑤彎着脣，衝着我眨了下眼。
我自然是明白李瑤的意思，直接朝着她做了一個口型，示意林陌的年紀太小。
李瑤噘着嘴，像是遺憾地嘆聲道：「這蝦仁還是越嫩越好喫。」
我：……
我感覺這頓飯喫完，我再也不能直視蝦仁了。

-60-
我是逃出房車的，剛走到一半，就想起來手機落車上，只能硬着頭皮回頭。
「唔。」
微弱的聲音從房車裏傳來。
我慌忙停住腳步，剛準備回頭，就撞上了林陌，嚇得踮起腳尖捂住林陌的嘴。
「噓。」
我對着口型。
林陌挑着眉，一臉無辜地俯下身，方便我更好地捂住他的嘴。
四目相對。
林陌眨巴着眼，濃密的睫毛顫動，看起來格外乖巧，好像一隻軟糯糯的薩摩耶。
我：……
我低眸看着他，默默地移開了手，可是手心還是滾燙。
此刻。
房車裏的曖昧不斷。
「不是說叫了姐姐，就能親親了嗎？」
「姐姐。」
「姐姐~」
這幾聲姐姐，簡直軟得不行。
或許是親了。
段允又道：「才一下啊。不夠。」
我蹙着眉，聽得骨頭都酥麻了，實在是聽不下去了，手機也不打算自己拿了，拉着林陌就躲到了不遠處的樹後。
「姐姐？」
林陌冷不丁開口。
我一愣，蹙眉道：「你叫什麼姐姐啊。」
林陌漆黑的眸子盯着我，不由得笑了一聲：「一聲姐姐而已，那麼激動幹嘛。」
我：……
「喜歡聽別人叫姐姐？」
林陌發問。
我蹙着眉，假裝有事要走，學着他以往說話的語氣，憤憤地回了他一句：「別亂叫，我是獨生子女，沒有弟弟。」
走了幾步。
我忍不住回頭瞄了一眼，卻不想林陌正倚靠在座椅上看着我，脣角上揚。
我：……
四目相對。
我剛想開口，就聽到一陣快門的聲音。
「臥槽，你怎麼沒關！」
「糟糕。」
我順勢看了過去，兩個記者一瞥見我，立刻腳底抹油，好在林陌腿長，堵住了他們的去路，也薅住了相機帶子。
「刪掉。」
林陌居高臨下地看向狗仔。
我匆忙跑過去，拽過了記者的相機，直接扣下了相機儲存卡，冷聲道：「這裏是私人地帶，誰允許你們進來的？」
記者笑了笑：「誤打誤撞。」
「你怎麼不撞進警局？」
我冷臉：「不說實話，是吧？」
說着。
我拿起相機就要砸，記者慌了，連忙道：「是段昂，段昂段總給了通行卡的！江小姐，您別生氣！段總他就是關心你的生活……」
「去 tm 的關心。」
林陌突然爆了粗口。
我愣了下，仰頭看他，只見他將相機扔給了記者，頗爲惱怒地出聲道：「下次再讓我看見你倆，我就打斷你們的腿。聽懂了嗎？」
「呃，懂了懂了。」
兩個記者面面相覷，抱着相機，頭也不回的就跑了……

-61-
眼看着他們跑遠，我有些頭疼。
我寧願段昂明火執仗，搶我的項目，斷我的資金鍊，造成實際利益上的損失，也不想他像這樣陰魂不散。
「這事我來處理。」
林陌摸了摸我的頭，低聲道：「你先回去休息。」
「啊？」
我愣了下，慌忙拉住他，蹙眉道：「你別亂來啊，真的傷了面子，以後不好說的。」
小孩子可以無所顧忌。
但是大人之間，那是極有可能牽一髮而動全身。
林陌：「我會處理好的。」
我：……
末了。
林陌補了句：「我不打他。」
我：……
真不是我不相信他，實在是他太小，段昂對他基本上是降維打擊。
實在勸不動，出於擔心，我只能跟着林陌，防止他自己應付不過來。
意料之外的。
林陌沒有直接去段家，而是約了段昂在咖啡廳見面。
陽光鋪灑在地面。
放眼看去，林陌和段昂相對而坐，明明還一言未發，氣氛便陡然緊張起來。
「你還敢來見我？！」
段昂挑着眉，彷彿有些不可思議。
「呵。」
林陌冷笑了一聲，抬眼看向段昂，一字一頓地出聲道：「我來，是給你提個醒，別再侵犯她的隱私，我不管你過去和她發生了什麼，現在——」
「小孩。」
段昂沉聲打斷，傾身看向林陌：「我和她認識的時候，你還未成年。她喜歡了我三年——」
「三年又怎樣。」
林陌瞥向他，像是在宣佈公告：「也就到這兒了。」
話音一落。
段昂明顯有了怒意。
只是幾句，咖啡廳裏便燃出硝煙味，偶有人側目看了過來，我只能儘量躲在邊上，拿着菜單遮擋。

-62-
「小孩，這不是你能評價的。」
段昂咬着牙，沉聲警告。
林陌不慌不忙，淡淡地瞥向他，緩聲道：「我不評價，我只陳述。」
一來二去。
段昂冷眼看向林陌，彷彿難以置信地出聲道：
「你對她起了心思？」
「你放心，我不是你。」
林陌沒有絲毫掩飾，非常直接地出聲道：「我會對她很好。」
末了。
林陌又道：「等結婚了，我會給你送請柬，讓你看看她穿婚紗的樣子，免得你又派一堆狗仔搞偷拍，挺見不得人的。」
我：……
這話一出。
我整個人腦子都是嗡的，差點就要打翻手邊的杯子。
相比林陌此刻的沉穩，段昂已經冒火，直接站起身，目光銳利地盯着林陌。
「呵。」
林陌笑得很不屑，直接傾身湊了過去，指着自己的臉：「來，打，朝我臉上打。使勁打，把我打傷了，她會給我上藥，你說，我到時候要是順勢抱着她，叫她老婆，她會是什麼反應？」
我：……
下一秒。
段昂已經完全沒有忍的意思，衝向了林陌。
「段昂——」
我一嚇，慌忙起身走了過去，立刻擋在了林陌的面前。
「江毓——」
段昂望着我，悲慟的目光像是要把我吞噬。
不等他靠近。
林陌將我拉到他的身後，淡淡的茉莉香瞬間席捲着每一寸神經，取代了這一刻的慌亂。
我的心漸漸安定，扯了扯林陌的衣角：
「我們走吧。」
我實在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薄了誰的顏面，萬一傳了出去，外面的人胡亂編排，又是一潭渾水，商圈利益碰撞，誰會情願得罪段家。
成年人的世界，就這麼一項不好，處處得顧着體面，寧願私下暗流湧動，也不要明面上的鑼鼓喧天。
林陌繃着臉，冷眼看着段昂，不肯動。
「林陌。」
我小聲叫他。
臨走前。
林陌擲地有聲：「我不是小孩。」
這句話。
我突然不知道他是在對誰說。

-63-
一路上。
林陌所說的話，每一句都像是音響裏放出來的一樣，不斷地干擾着我的心緒。
真離譜。
我居然因爲一個小孩的話心神不寧。
好在回到家裏。
誰也沒有戳破這個話題，只是各自忙着自己的事。
我在冰箱前選蔬菜。
而他……
「選好了嗎？」
林陌站在了我的身後。
我微怔，眼看着他骨節修長的手拿起番茄，靠在我的耳邊低聲詢問：「喫番茄鍋嗎？」
「嗯？」
我側過臉，對上他清澈的眸，連呼吸都變得小心起來。
這樣的距離。
我彷彿都能夠聽見自己的心跳，有那麼一瞬間，我恍惚地想要靠近。
可是。
理智拉住了我。
或許是看出了我的謹慎，林陌俯下身，緩聲道：「你有足夠的時間考慮。」
我：……
林陌的話裏有話，我不是沒聽出來。
撇開他的年紀。
如果他是一個普通人，單憑他的身高長相，我並不介意和他打直球。
可是。
從利益的角度考慮，我不想蹚林家這個渾水，光是段允和段昂之間的搏鬥，已經讓我身心俱疲，更不要提林家人口衆多。
此刻的我，就像是沒有感情的機器人，大腦飛速運轉着，找出最佳的應對方式。
「我不想考慮，隨便喫點吧。」
我隨口一回，順勢和他保持了距離，將冰箱的門用力關上。

-64-
我覺得林陌這個情況，應該是和我待在一起時間太長了。
所以。
我打算搬到了劇組附近的酒店住幾天，反正他現在已經消停了，給他請一個保姆，每天向我彙報他的日常生活就好。
「姐。」
小助理端着餐點走進門，站在一旁始終不走。
「怎麼了？」
我擦着護手霜，低頭看着劇本：
「說啊。」
「段先生和趙妍好像分手了……」
我愣了下，繼續擦手，沒有作聲。
小助理噘嘴，捂着自己的臉，有些委屈地出聲道：「現在那個趙妍正在樓下鬧事，要見你。說你不出來，她就不走。」
我抬眼看向小助理，這才注意到她臉上的巴掌印：「誰打的？」
小助理咬着脣，像是要哭了。
我冷着臉，很想體面，但是偏偏有人猖狂，甚至動手打了我的人。
……
大廳里人頭攢動，劇組的工作人員聚在門口，直接擋住了趙妍的去路。
「江毓呢，給我滾出來！」
趙妍氣焰囂張。
我徑直走了過去，看着她怒不可遏地衝着我走來，甩手就給了她一個耳光。
偌大的客廳裏。
耳光聲似有迴響。
趙妍整個人跌坐在地上，錯愕地捂住臉，當即嘶吼起來：「你敢動我！你一個替身憑什麼動我！你一個孤兒有現在的成就，還不是靠睡上去！沒有我，你憑什麼從段昂身上討到好處！」
大廳裏的冷氣颼颼。
衆人皆保持了沉默，但是目光卻緊緊釘在我的身上。
我沒吱聲，只是看着趙妍。
如果說被當替身，讓我惱怒，那被當做這樣人的替身，我只覺得倒黴。

-65-
趙妍胸口劇烈地起伏着，死死地看向我，冷聲道：
「你現在的一切，本該是我的！」
「呵。」
我實屬忍不住笑了，「你的？」
我一步步走近了趙妍，雙手環腰看着她，忍不住失笑道：「你一個臺詞都說不利索的人，怎麼有臉說出這種話的？」
末了。
不等她開口，我便笑着出聲道：「聽說你有想演律師戲，那你說說，故意傷人罪和挑唆犯罪，量刑標準是什麼？」
趙妍瞬間怔住，眼珠子左右打顫。
「姐。」
趙妍的助理立刻衝了出來，慌忙拉住她：「走吧，走吧。」
趙妍微微顫顫地起身。
「站住。」
我冷聲開口。
趙妍咬着脣，侷促地看向我，死死地抓着她助理的手，彷彿已經站不穩了腳跟。
「向我家小寶道歉。」
「呃，姐……」
小助理躲在我的身旁，有些詫異。
我看着趙妍，挑眉。
趙妍咬着牙，想要直接走，但是安保已經攔住了她，不道歉，不能走。

-66-
休息室裏。
「姐，你這樣做。」
小助理蹙着眉，悶聲道：「段先生會不會爲了她，找你麻煩。」
「……」
我抿着脣，沒吱聲，只是繼續拿着藥水給她上藥。
咔噠。
休息室的門突然被撞開。
我還沒有反應過來，就看到林陌快步走了進來，緊張地把我拉到他的身邊：
「你沒事吧？」
「啊。」
我有些無措，望着林陌滿頭大汗的模樣，連忙出聲道：「我沒事啊。」
林陌喘息着看向我，確定我沒事，如釋重負。
「呃，姐。我先出去了。」
小助理眨巴着眼，看到林陌不禁有點欣喜，說完就開溜了。
我：……
我望着林陌，拿起一旁的礦泉水遞給他，輕聲道：「你不是在上課嗎？」
「嗯，沒課。」
林陌愣了幾秒：「就順路過來了。」
我：……
沒課是真，但是順路未必。
我被他盯得有些耳熱，不自覺地避開視線，淡聲道：「以後還是別往我這邊跑，這邊記者挺多的，拍到就不太好了。」
林陌微愣，突然靠近了我，擰着眉，低聲道：「你要在這裏住多久？」
「很久。」
我敷衍地作答。
林陌皺着眉，默默地看向我，像是受了委屈的小狗，「江毓，我，我有話想對你說。」
淡淡的茉莉香越發濃郁。
「林陌。」
我當即後退一步，和他保持了距離：「我可能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我建議你別說。」
末了。
我像是怕林陌聽不懂，又道：「我不想聽。」
「你是討厭我嗎？」
林陌低眸看着我，像是在等待我給出一個答覆，可是我話到嘴邊，一看到他有些難過的眼神，卻完全說不出口。
長久的沉默後。
「你忙吧。我不會打擾你。」
林陌垂着眸，直接轉了身，彷彿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
淡淡的茉莉香轉瞬即逝。
我呆愣在原地，半天沒有回過神來，等到反應過來，還是告誡自己。
清醒一點。
十九歲的喜歡。
我不應該鄙夷。
可於他而言，或許是一時興趣；於我而言，卻極大可能造成利益的損失。

-67-
時隔一週。
火鍋店裏。
肉香四溢，珠珠猛塞了幾口肉，滿足地衝着我笑。
我托腮看着她。
「怎麼了，江毓小寶貝？」
珠珠挑着眉，蘸着辣椒麪，朝着我道：「你現在終於可以過消停日子了。你可得好好感謝一下林陌小弟弟。要不是他打了段昂，狠狠教訓了一次，指不定段昂還纏着你呢——」
我：……
我望着她，有些傷神。
「喂，手機響了。」
珠珠咬着草莓，衝着我挑眉。
「啊？」
我隨手接通電話，還沒有開口，就聽到電話那邊傳來了輔導員的聲音，表示林陌已經一週沒來上課，再不來就要記過處分了。
這小孩。
我皺着眉，忍不住打電話給他，卻發現電話怎麼也打不通，發消息，結果顯示我已經被他拉黑了。
盯着紅色的感嘆號。
我抿着脣，給保姆發了信息，保姆委屈巴巴地表示自己被趕走，林陌又不讓她告訴我，我看着回覆着實無奈，只能火速拎起包回家。
「誒，寶，你不喫了啊~」
珠珠衝着我叫喊。
我揮了揮手，快步奔向餐廳門口：「你喫吧，我回家一趟。」

-68-
夜裏下了大雨。
等我驅車到家的時候，家裏烏漆墨黑，一開門就是迎面而來的寒意。
「不會不在家吧？」
我小聲嘀咕，依次開了大燈，卻發現家裏滿地都是玫瑰，還有燃盡的蠟燭。
冷風掃過小腿。
我望着家裏的陳設，只覺得沉浸在了夢裏。
只是。
蠟燭不亮了，玫瑰也被風吹得散落開來。
怔了一會兒。
我直奔林陌的房間。
「林陌——」
我敲了好幾下門，一點反應都沒有，不由得有些急，直接推門而入，結果屋子裏黑漆漆的。
空調暖氣徐徐而來。
咔噠。
伴隨着燈亮，林陌趴在牀邊，白皙修長的手垂在地板上，頭髮亂糟糟的遮蓋着高挺的鼻樑，看起來有些頹廢。
我：……
瞥了一眼櫃子上的酒水，我走到牀邊扯住了被子蓋在了他的身上。
「林陌？」
我試圖叫醒他。
林陌蹙着眉，臉上泛着不正常的紅，我抬手一摸，頓時手心滾燙。
請家庭醫生打完退燒針，我坐在牀邊看着林陌，拿着棉籤沾了些水，擦了擦他的脣瓣。
「江毓……」
「我以後會很乖的，別討厭我……」
林陌皺着眉，有些迷糊。
我默默地看着他，心裏突然有些不是滋味，可是我並不後悔我的選擇。
翌日清晨。
我坐在桌臺邊，等着粥煮好，看着窗外雨打落葉，有些煩悶。
「林陌。」
我端着粥走進房間。
林陌剛剛纔洗漱完，臉色有些蒼白，聽見我的聲音，看了我一眼，又重新鑽回了被子。
我：……
「我給你向輔導員請假了。」
我放下粥碗，低聲道：「你要是回學校了，記得去銷假。」
自始至終。
林陌一句話也沒有說。

-69-
正如我預料的那樣，林陌開始按部就班地上課了，生活也很快回歸了正常。
長痛不如短痛。
我也鬆了一口氣，只是沒想到林先生會親自設宴感謝我。
「現在林陌已經開始主動接觸公司的業務了。」
林先生明顯很滿意這樣的結果，側目看向我，笑着道：「我就知道江小姐有如今的資源和地位，一定能讓他學到點什麼。」
「林先生過獎了。」
我莞爾一笑，朝着林先生敬酒：「我不過是個演員，理想還是當影后，做生意這方面，還得是林先生您親自教他。」
林先生微微頷首，隨即嘆聲：「可你現在退居幕後，還怎麼拿影后，你要是有鐘意的本子，和我說一聲，我就當是感謝你對林陌的照顧。」
「林先生太客氣了。」
我淺笑着，再度起身敬酒。
觥籌交錯間。
我除了感情失敗，其餘的，都開花了。
「誒。過來。謝謝江小姐的照顧。」
林先生突然發話。
我順勢看了過去，望着褪去運動服的林陌一身西裝，看起來竟也有了成熟男人的意味。
「謝謝江小姐的照顧。」
林陌端着酒，畢恭畢敬地看着我，低聲道：「我已經收拾好了行李，這段時間，打擾江小姐了。」
我：……
說實話。
我有些震驚，以往這樣的場面話，以林陌的性子，他只會覺得虛僞，更不要提說了。
不多時。
酒席上又多了幾個人，一看就知道都是影視圈的大佬。
看樣子。
林先生是真的想要幫我牽線搭橋。
來的人越發多，面對衆人的寒暄，林陌應對自如，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
「江小姐，我敬你——」
我微微回過神，看向起身的某位老總，笑着起身。
然而。
我沒想到，我這一站，坐下去就難了，一杯接着一杯的酒。
「各位，我纔是今天的主場，還是陪我喝吧。」
林陌冷不丁開口。
仍舊是當初那帶着幾分傲慢的口吻，但是衆人很受用，紛紛把酒杯轉向了他。
林陌漫不經心地喝着酒，可視線卻牢牢地釘在我身上。
我輕抿着脣瓣，不由得有些心慌，只能假裝沒看到，生怕林先生看出什麼，乖乖地坐在邊上，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這場酒局結束。
我請了代駕，昏昏沉沉地進了家門，卻感覺到有人在盯着我，不自覺轉過身。
是林陌。
不等我開口，那抹身影便隱匿在了黑夜中。
「呼。」
我垂着眸，一時分不清自己難捱的是酒精，還是心裏的悵然。
而今。
我的家又重新恢復成了原來的樣子，沒有玫瑰，沒有蠟燭，也沒有 190 的身影。
回首一看。
除了損失三年的感情，我賺得盆滿鉢滿，還得到了林家的助力，一個孤兒有這樣的人生，一點都不差，只是我的心裏空落落的。

-70-
得了空，我開始陪李瑤買婚服，兜兜轉轉一大圈，段允這個撒嬌狂一個電話就把李瑤叫走。
沒辦法。
我只能自己逛逛，多給李瑤選一些款式。
「江毓。」
段昂的聲音傳來。
我愣了下，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看向他，又收回視線。
在婚紗店裏遇到前任。
這聽起來，不像個好事，更像是尷尬的開始。
「你怎麼會在這裏？」
段昂走到了我的身旁，低眸看着我，低聲道：「林陌才十九歲，就算是訂婚，你撐得到結婚嗎，林家不是什麼——」
「段總。」
我仰頭看着燈光下的婚紗，平靜地出聲道：「我們之間一筆勾銷，是你說的。」
「江毓，別這樣叫我。」
段昂望着我，眼神是從未有過的真誠與懇切：「我們之前也選過婚紗，只要你回來，我們可以選更好的，江毓。」
不知爲何。
沒有分手之前，我對這樣的語氣，毫無抵抗力，可是現在卻沒有任何的感覺。
「江毓。對不起。」
段昂垂着眸，沉聲道：「我和趙妍從小就認識，我只是對她有執念，我已經把她送出國了，她不會再來打擾你。」
像是說的不夠。
段昂又道：「我不想傷害你，我之前只是被你耍了，氣急了。」
……
我瞥了一眼段昂，沒作聲，只是任由他繼續自說自話，轉身離開了婚紗店。

-71-
站定在路邊。
我看着幾輛摩托車飛馳而過，不免想起第一次見林陌的時候，他也是這樣，意氣風發。
一路走回家。
秋天的風搔颳着耳膜，平白無故的，就讓我有些難過。
「江毓——」
腳步聲飛快地傳來。
我蹙着眉，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就聽到一陣刀口刺入身體的悶響。
淡淡的茉莉香襲來。
我詫異地轉過身，只見林陌踉蹌着跌倒在地，而趙妍手裏拿着刀，顫顫巍巍地看向我，撒開手就飛快地跑掉了……
「林陌。林陌——」
短短一瞬。
我看着林陌倒在地上，慌亂地走到他的身旁，顫抖着拿出手機，迅速撥出了 120。
電話接通的那一刻。
我有些恍惚，報出地址以後，忍不住哭了起來。
「誒。」
林陌擰着眉，有些喫痛地出聲道：「就小疼，不礙事。你別哭。死不了的。」
下一秒。
他身下暗色的血映入眼簾，我的心也一瞬間恐慌到了極點。

-72-
這場手術。
持續了不知道多久。
每一分鐘對我而言，都是煎熬，餘光瞥向角落，我遠遠地就看到趙妍正在和段昂爭論。
腳底像是灌鉛。
可走向趙妍的那一刻，步伐卻是穩健的，看着那張和我相似的臉，我的恨意抵達了頂端。
對上視線。
趙妍驚恐地想要跑，我立刻衝了過去，死死扯住她的頭髮，將她按在地上，狠狠地甩起了耳光。
「是你——」
「是你！如果他有什麼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你！」
「江毓——」
段昂試圖拉住我。
我立刻衝着他怒吼起來：「滾，滾啊——」
什麼體面。
什麼利益。
統統都去見鬼。
這一刻，耳邊所有的叫聲都成了嘶鳴，我什麼都不想顧忌。
終於。
警察將趙妍銬走，而我像個瘋子一樣，不肯離開醫院，頹然地坐在長廊裏。
「江毓。」
段昂半蹲在我的身旁，伸手握住了我的手，低聲道：「你該去休息了。」
冷風搔颳着耳膜。
我懨懨地抬眼，只是望着他，像是抽乾了所有的氣力：「如果我沒有喜歡過你，就好了。」
目光交接。
段昂握着我的手微微收緊。
「誰是病人家屬？」
伴隨着手術室門打開的聲音。
我立刻抽回自己的手，走到醫生面前，急切應聲：
「是，我是。」
「送得及時。」
醫生摘下口罩，笑着出聲道：「沒事了。」
我望着醫生，愣了許久，像是終於得以喘息，勉強地笑了笑，冷不丁眼前一黑。

-73-
【大小江毓醫院大打出手，知名藝人趙妍持刀行兇】
【段氏官博：與趙妍小姐早已分手，現無任何關係】
【八卦新聞爲您報道，近日趙姓藝人持到行兇，已被拘留……】
新聞的播報聲不斷。
「那個趙妍，我已經讓人去處理了。」
「我的天，沒看出來啊，江毓打架還挺狠。難怪昏迷了快兩天。」
「是吧？」
我有點迷糊，隱約就聽到有人斥了一聲：「誰讓你開電視的？」
這聲音。
是林陌。
我猛地睜開眼，望着林陌就坐在我的牀邊，瞬間蒙了。
「誒，別哭。」
林陌側目看向我，笑着道：「我沒事了。」
「嗚嗚嗚……」
我極力地想要剋制，可還是忍不住哭了起來，起身抱住了他。
好在他性命無憂。
不然我真的會後悔一輩子。
「乖。」
林陌摸了摸我的頭，低聲道：「別哭，你這影后脾氣不行啊，動不動就哭……」
「唔。」
我抿着脣，抽抽搭搭，忍着眼淚看向一旁，卻發現林先生正拿着電視機遙控器坐在沙發上。
四目相對。
林先生笑了笑，立刻起身開溜：「江小姐，你繼續。當我不存在。」
我：……
我愣了下，縮在了林陌的懷裏，仰着頭看他。
林陌摸了摸我的頭，溫聲道：「乖。」
我：……
我有些害羞，靠在林陌的懷裏。
林陌眼神微動，俯身湊近我，越靠越近，彷彿猶豫不決：「你還討厭我嗎？」
我：……
一聽到這句話。
我不免眼眶泛紅，拽着他的衣領，親了他一下。
「不討厭，你別亂想，是我怕和你在一起，還有很多的問題，我怕處理……」
「不怕，有我在，你就不用怕。什麼都不用怕。」
林陌眨巴着眼，白皙的臉上立刻以肉眼可見地速度紅了起來，托住我的脖頸，急切地靠了過來，嚇得我慌忙道：
「我我我，我要刷牙。」
林陌：……
林陌怔了怔，抿住脣，乖乖停下，捏了捏我的手，好像突然不知所措了一樣，一秒變乖巧。
我望着他耳尖紅透了，莫名地忍不住笑。

-74-
出院當天。
林先生的態度，超出了我的想象。
他比我想象中更支持我和林陌在一起，就在等待林陌拆線的時候，他逢人就開始說我是他的兒媳。
我：……
「誒，你在這裏等，我回家了。」
林先生笑了笑，朝着林陌擺手。
我有些愣：「什麼？」
一旁的林家人微笑着出聲道：「林陌的行李已經送回您家。」
我：……
我抿着脣，不自覺地看向林先生，突然察覺到了一絲絲不對勁。
「誒，就是你想的那樣。」
林先生彷彿看出來了我的疑惑，哈哈笑道：「我就是想你們倆在一起。江毓，我也不藏着掖着，我覺得你是一個值得欣賞的人，你的能力很出衆，一點都不亞於那些世家子弟。」
我：……
我有點蒙，那種被人肯定，又受寵若驚的感覺，無法言喻。
末了。
林先生像是想到了開心的點，笑得合不攏嘴：「更何況，撬了段家的牆腳，這件事，除了我家小子，也沒人敢了。」
我：……
我嘴角抽動，有些無奈地出聲道：「可我比林陌大很多，我還是個孤兒，他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選擇。您真的不介意？」
話說到這個份上。
林先生愣了下，突然嘆了口氣，看向了不遠處，神色有些傷感地緩聲道：「永遠都會有更多更好的選擇出現，但是心之所向有且只有一個。」
下一秒。
「誒。」
林先生皺着眉，又道：「你都不介意他小，我爲什麼要介意你大？林陌能和你在一起，是他的榮幸。」
我：……
我一時無言以對，可是心卻鬆快起來，側目一看，林陌正迎着陽光，快步向我跑來。

-75-
秋風繚繞的日子。
李瑤的婚禮，如期舉行。
作爲伴娘，我一早就待在她的婚房裏，靠在窗邊一眼就看到樓下好幾個穿着西服的男生。
相比之下。
林陌臉上還是有些稚氣，笑着仰起頭，朝着我揮了揮手。
「允哥不是最會撒嬌了嗎？」
「撒個嬌。」
撞門環節。
段允算是費了老大勁，紅包如流水般丟出，「誒，別鬧，姐姐，開開門啊。」
門開的那一刻。
李瑤拿着扇子輕點眉眼，看起來格外嬌俏。
段允眼前一亮，不管不顧地直奔李瑤，上去就要把她抱走，嚇得一羣人連忙拽住他。
一時間。
婚房裏嬉笑聲不斷。
繞開衆人的身影，我抬起眸，本想看一眼林陌，卻發現他也在盯着我看。
四目相對。
我竟開始不好意思了。
秋意已深，情意漸濃。
大抵如此。

-76-
婚車籠蓋一整條馬路。
我站在路邊，看着林陌的車停在一旁，眼看着他下車打開了車門。
「江小姐。」
林陌挑着眉。
我快步走了過去，正準備進去，他便拉住我的手，飛快地親了我一下，親完就跑。
我：……
我微微一怔，看着他脣瓣上都有口紅了，連忙道：
「誒，口紅印——」
「噢。」
林陌又跑回來，彎下腰，直接湊到我面前，乖乖地看着我，嘴角上揚。
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害羞，回頭看了一圈，確定沒什麼人注意，這才抬手給他抹掉了口紅。
然而。
我沒有想到，等我坐進車裏的時候，才發現隔壁那輛車的駕駛座上，是段昂。
目光交接。
段昂眼眶泛着紅。
我沒有迴避他的目光，只是多了幾分淡然，看向了前方，隨着車子引擎啓動的那一刻，絕塵而去。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