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燼春生

謝燃是爸媽給我定下的未婚夫。
他矜貴自持,冷靜剋制。
對我的態度不溫不火。
卻又在車禍時,捨命救我。
讓我對他敞開心扉。
我以爲他是一個很好的聯姻對象。
直到那晚他的養妹撞見我們睡在一起。
她負氣出國,結果飛機失事,人再也沒回來。
謝燃沒說什麼,我們照常結婚。
可婚後卻成了一對怨侶,他把我逼成瘋子,恨了我一輩子。
一場大火,他丟下我,惡狠狠地說,如果不是我,他喜歡的人就不會死。
於是一朝重生,在他的吻要落下時,我猛地推開他跑了出去。
又給他喜歡的養妹打去電話:「你哥被下藥了,一直在喊你的名字。」

-1-
前世謝燃面色潮紅闖進我房間時,我們已經訂婚三年。
一直守着最後一道底線。
他向來對我冷淡疏離,我以爲他天性如此。
畢竟是兩家商定好的聯姻。
如果沒有意外,我們大概率也會走到這一步。
那晚,眼神迷離的他死死扣住我的腰,像是要把我拆骨入腹。
我有理智。
不想我們趕進度結婚,僅僅始於一場意外的責任。
於是我推開他,問:「謝燃,我是誰?」
他看我的目光滾燙,一字一句:「阮喬。」
「我知道,你是阮喬。」
於是所有的話語變成了動作。
我被折騰了很久。
謝燃抱着我從浴室出來時。
剛好被不知道怎麼進了我房間的岑歡看見。
她哭着離開,訂了最近的航班出國。
結果飛機失事,人再也沒有回來。
消息傳來時,謝燃什麼話都沒說。
他冷靜地處理好岑歡的後事。
沒有任何情緒的外露。
直到結完婚我才知道,他一直沒有放下。
明明不是我的錯。
可謝燃卻恨了我一輩子。
於是一朝重生,在他扣住我的腰要吻下來時。
我跑了出來。
這一次,我成全他們。
當然,我也躲在了暗處。
等岑歡出現時,錄了視頻才轉身離開。

-2-
坐在車上,我死死扣住方向盤,眼眶發燙。
油門震動的觸感才終於讓我確認,我重生了。
窗外的風灌進的瞬間,前世記憶呼嘯而來。
我跟謝燃是高中同學,但也僅限於點頭之交。
後來兩家定下婚約,纔開始對他了解。
我知道他有個養妹,是父母救災時帶回來的孤兒。
我跟她沒有任何交集。
因爲那時她已經出國上學了。
也根本沒往那方面去想。
後來才知道。
原來是岑歡跟他告白被拒後,家裏故意將人送走的。
而他一邊壓抑對岑歡的愛意。
一邊答應跟我聯姻。
從始至終,只有我不知道他們的關係。
岑歡飛機失事那晚,謝燃在陽臺抽了一宿的煙。
那時我甚至都沒看出他隱藏的對她的執念。
或許是他藏得太好。
直到結婚後,他看我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他甚至痛恨我,怪我那天爲什麼不推開他。
更甚,他覺得是我下的藥。
他狠狠掐着我的脖子:「是我們對不起她,那就相互折磨到老,替她贖罪。」
我罵他瘋子。
她出事那麼小的幾率,憑什麼怪在我頭上?

-3-
看到家裏溫暖的燈光。
我吸了吸鼻子,調整好情緒推門:「爸媽,我要退婚。」
他們齊齊抬頭:「怎麼了?」
憋了一路的眼淚此刻終於找到出口。
我把視頻翻出來給他們看:「謝燃跟自己的養妹不清不楚。」
爸爸看完臉都黑了。
氣得要死:「他們竟然敢做這樣的事!我一定要好好問問謝家爲什麼要欺騙我們!」
我媽抱緊我,給我擦眼淚:「別爲男人哭,爸媽會給你做主。」
我不是哭謝燃。
而是哭這次終於有機會不走前世的路。
爸媽轉身去書房打電話。
他們剛走,大門被推開。
一陣風掠過,我被人死死摟進寬大的懷裏。
幾乎要喘不過氣。ţṻₗ
「哥?」
傅淵像是沒聽見,手臂像鐵箍般顫抖着收緊,炙熱的鼻息落在我的頭頂。
貼得太近。
他的心跳震耳欲聾。
臉頰邊還有些薄汗。
我推了推他:「哥?你怎麼了?」
他好像終於從自己的世界裏走了出來。
鬆開我。
上上下下、前前後後都檢查了一遍。
才啞着聲音開口:「你有沒有受傷?」
我搖頭:「沒有。」
又覺得他很奇怪。
「你怎麼回來了?」

-4-
我上一世聽我媽說傅淵回來過。
不過知道我跟謝燃去了度假村後,他第二天就走了。
我們並沒有打過照面。
畢竟不太熟。
因爲他是我的繼兄。
比我大三歲。
我十二歲那年跟我媽來到傅家。
誰都不怕,就怕他。
他總是一副少年老成的樣子,永遠黑着臉。
要不是傅家乾的是正經生意,我都以爲他是黑道通喫的那種少爺。
我誰都不怕,就怕他。
但還好,他並沒有對我怎麼樣。
十八歲前,我在寄宿制學校唸書。
每週他來接送我。
再後來,他畢業後去國外的市場開闢疆土,一年也只能見一次。
每次回來他都會帶禮物給我。
畢業後,我媽問我要不要認識新的人。
於是我認識了謝燃。
只記得過年傅淵回來,喫飯的時候問我:「不是說不想戀愛?」
我抿脣:「大家都在戀愛。」
當晚我睡不着起來喝水。
看到也在客廳的他,嚇了一跳。
「哥?」
「嗯。」
「你失眠了?」
「還好。」
我喝了水就往房間走,他叫住我:「阮喬,你喜歡他嗎?」
那時,謝燃對我還是很紳士的,我們也牽手擁抱接吻,跟其他情侶一樣。
就回了一句:「喜歡的。」
「哦。」
說完,我就回去睡覺了。
但後來幾年,傅淵除了我生日會照例派人送上禮物外,就再也沒回來過。
眼下,他沒有回答我的話,而是垂眸從我包裏掏出手機。
解鎖,看到他好多條未讀消息。
我解釋:「一路開車,沒注意。」
又驚訝:「你怎麼知道我的密碼?」
「很難猜?」
我的視線移到手機上,拿了過來。
他發的是:「在度假村?」
「哥哥來了。」
「別怕,這次不會有事。」
「一切有我在。」
我想問什麼時,爸媽走了出來:「喬喬,明天謝家會來給你一個交代。」

-5-
第二天一早,傅淵就來敲門。
「他們都到了。」
客廳裏來了好多人。
謝燃的爸媽,連他的爺爺奶奶都來了。
他們一直很喜歡我,有一年壽宴,我隨爸媽去送了助眠的藥枕。
又陪着謝燃的奶奶串佛珠。
所以他們才找到我媽,想要促成兩家的姻緣。
前世,我要跟謝燃離婚。
他們讓他跪在我面前道歉,用家法逼他低頭。
可謝燃怎麼說的呢?
他說:「你們喜歡阮喬,怎麼不讓其他人娶?偏偏要來禍害我。」
「我喜歡的人被逼死了,你們滿意了吧?」
那是他第一次那麼直白地說出對岑歡的愛。
不要體面,不要尊嚴。
說完攥住我的手腕,捏得快碎了,目光兇狠:「阮喬,想離婚?你做夢。」
我抽開他的手,擦掉眼淚,冷着聲音。
「謝燃,你真是個窩囊廢。」
「喜歡她沒有嘴說?她走了,你沒有腿去追?」
「你拒絕了她,賭氣跟我訂婚,你跟我睡了,反而怪我沒推開你。」
「承認吧,你就是個孬種。」
那天后,我搬出了謝家,起訴離婚。
可最後卻死在了那場大火裏。
「跪着!」謝老爺子的話拉回我的思緒。
謝燃直挺挺地跪在地上。
他看起來像是一夜沒睡。
眼底青黑一片,頭髮也有些凌亂。
岑歡沒有來。
他抬頭望進我的眼睛:「我沒有跟她睡。」
似乎是在解釋。
謝媽媽抹着眼淚:「喬喬,你一定是誤會了。昨天是拍到他們在一個屋子裏,可是阿燃沒有碰她,她是妹妹啊,他們不可能做出那種事。發現自己中藥的第一時間,他就打了 120,在醫院裏待了一宿,阿姨不是爲自己的兒子說話,但事情也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謝爸爸也嘆氣:「只是走錯了房間,他們兄妹從小關係就好,是歡歡沒有分寸感,已經讓她在家閉門思過了。喬喬,你跟阿燃訂婚三年,感情穩定,這次是他疏忽了,事情講清楚就好。」
「是啊,喬喬,奶奶爲你做主!要是真有什麼,我首先就替你打斷謝燃的腿!」
他們好像真的覺得這只是個誤會。
我看向謝燃,很平靜:「她喜歡你,你不知道嗎?」
這件刻意被他們隱瞞的事,由我捅破。
謝燃眉頭微皺,下頜線緊繃。
謝家所有人都因爲我這句話而沉默。
就在我想繼續說下去時,謝燃開口了:「知道。」
謝家父母氣得快要暈過去。
謝老爺子甚至拿着柺杖想要去打他。
我走上前一步,慢慢笑了:「叔叔阿姨,我跟謝燃本來就是家裏介紹認識的,感情也不深,如今發生這種事,我心裏確實過不了這個坎,婚約就取消吧。」

-6-
說完,我摘下手上的戒指放在他們面前。
謝燃一下站了起來,抓住我的手,神情晦澀。
戒指掉在桌上,發出叮噹的響聲。
他瞪大了眼,死死盯着我:「就因爲這?」
我掰開他的手指,退回到父母身邊:「嗯,就因爲這。」
他眸色一黯,撿起戒指。
和他手上的是情侶款。
是我們訂婚那天,他親手爲我戴上的。
如今,物歸原主。
他指腹摩挲着戒圈內壁,抬眸看我時,我已經轉身。
傅爸爸冷着聲音送客。
我沿着臺階慢慢上樓。
其實上一世我死後,靈魂沒有很快就消散。
我甚至發現了一個驚天祕密。
岑歡沒有死。
而且那晚是她給謝燃下的藥。
她想生米煮成熟飯後,逼謝家同意他們倆。
可她沒想到,謝燃會誤打誤撞進了我的房間。
那天她根本沒有坐上那架飛機。
卻將錯就錯策劃了一場假死。
她只是想讓自己成爲愛而不可得,成爲謝燃眼裏的白月光。
這樣。
她再次出現時,謝燃會奮不顧身地奔向她。
我葬禮那天,她來了。
謝燃眼淚奪眶,死死掐着她的手問:「你居然還活着?」
我不想看他們在我靈堂前上演失而復得的恩愛戲碼。
飄走了。
我是想過要報復的,憑什麼他們的恩怨,要把無辜的我牽扯進來。
可真的回來了。
我ŧûⁿ發現比起糾纏,還是不再見更好。
上輩子我還有很多想做而沒有去做的事。
我想去體驗。
而且我出車禍時,他救過我一命,就當相抵了。
所以我並不打算跟謝燃說。
因爲這輩子,我不想跟他再有任何的瓜葛。

-7-
可是在辦理籤證出來的路上。
我被謝燃堵住了。
他拽住我的胳膊就往外走。
我掙扎:「謝燃!你有病嗎?放開我!」
走到無人的角落,他甩開我,滿是怒火:「阮喬,你真惡毒!」
「怎麼?退婚還不夠,玩這種髒手段!」
「如果岑歡出事,我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我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你發什麼瘋啊?」
他點開手機遞到我面前。
明顯是酒店的監控視頻,剛好拍到謝燃和岑歡前後進入一個房間。
又看到他們衣衫不整地出來。
視頻被放到網上。
熱搜已經爆了。
都說謝家的長子和養妹勾搭在一起。
有人翻出了三年前我們訂婚的照片。
說謝燃和我是未婚夫妻,但是婚約已經取消。
就在這件事的第二天。
於是廣場上都在罵他是渣男,罵岑歡知三當三。
我明白了。
他以爲是我把視頻發給媒體。
造成他們倆現在被罵的結局。
而岑歡呢,因爲忍受不住壓力,又跑了。
我突然覺得可笑:「她跑了跟我有什麼關係?爲什麼不可能是她自導自演呢?」
「謝燃,她喜歡你,你既然這麼在乎她的名聲,直接娶她不就好了?」
「找我幹嘛?我是警察嗎?」
「但老實說,看到你們被罵成這樣,我挺開心的。」
謝燃眼底猩紅,氣得胸膛都在起伏:「阮喬!」
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聲音冷得像淬了冰:「歡歡說,那天是有人給她打電話叫她進去的,是你對嗎?」
「就因爲她喜歡我,被你這麼作踐?」
「以前裝得那麼善解人意,現在爲了退婚,連這種下作手段都使得出來?」
他用力到指尖幾乎掐進我的皮肉裏:「阮喬,你讓我噁心。」
「啪」
我一巴掌扇在他臉上。

-8-
謝燃偏着頭,半晌沒動。
我攥緊手指,身子發抖:「你有來找我的功夫,不查下誰給你下的藥?不查下視頻的來源?謝燃,你就只敢欺負我是嗎?」
他緩緩回頭,哼笑:「阮喬,你是在跟我玩欲擒故縱?」
「以退爲進,想讓我斷了跟岑歡的聯繫。」
「但我告訴你,沒用。你這樣爭風喫醋只會讓我更加厭惡。」
不知爲何,我想起了那場車禍。
那時我們已經談了一年。
他對我的態度不溫不火,我以爲他不喜歡我。
安慰自己沒關係,聯姻就是這樣。
至少他人品不錯,也沒不良嗜好,也沒養什麼金絲雀。
就這樣相敬如賓就挺好。
共同的朋友約着去露營看星星。
那天謝燃來接我,沒想到高速上遇到失控的貨車。
關鍵時刻,他猛打方向盤,然後衝過來護住了我。
眼裏滿是驚恐和擔憂。
鋼筋就離我不到 5 公分的距離。
如果不是他撲過來,我可能會當場喪命。
他腿斷了,我毫髮無損。
我去看他時,不由得流淚。
他摸着我的臉柔聲安慰:「別哭啊,我心疼。」
「死不了的,我還娶你呢。」
後來我們確實結婚了,卻成了一對怨侶。
心口一澀。
謝燃沉着臉朝我走近一步。
我本能地往後退。
退到了一個寬闊溫暖的胸膛上。
側眸,驚訝:「哥?」
傅淵來了。
他把我護在身後,目光陰鷙地看着謝燃:「欲擒故縱?你配嗎?」
「喬喬退婚是嫌你髒,你倒挺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既然這麼心疼你那心機養妹,不如現在就去追?畢竟垃圾就該和垃圾待在一起。」
說完,他摟住我的肩膀往外走。
今天是傅淵陪我一起來的。
只不過他臨時有個國際會議要開,就先去了車裏。
眼下,他全身上下都散發着暴戾。
讓我一秒回到以前怕他的時候。
走到車旁。
傅淵扯了扯領帶,看着我有些微紅的眼。
聲音放軟了些:「受委屈了?」
我搖頭。
伸出手:「剛纔打得太用力,手麻了。」
前一秒還嚴肅的傅淵,下一秒就笑出了聲。
他拉過我的手,眼眸溫柔:「很棒,很勇敢。」
又輕輕吹了吹。
像是羽毛在我心上撓了一下,有些癢。
我抽回手,別開視線。
他替我開門:「想好了,去非洲?」
「嗯。」
我是一個自由攝影師。
沒結婚前,一直都到處採風,想去留住一些有生命力的東西。
想把那些照片背後的故事講給大衆聽。
上一世,我被束縛在婚姻裏,心力交瘁。
連帶着拍出的東西都不盡如人意。
既然重來一次,當然是要去實現人生價值。
而不是成爲誰的妻子,而不是爲了所謂的世俗眼光,爲了不讓母親擔心。
就選擇進入圍城,過一眼就能看到頭的生活。
這次,我想自己的生命有另一種可能。
傅淵啓動了車:「很好,阮喬,那就大步向前走吧。」

-9-
可在機場。
我碰到拉着行李箱在門口守着的傅淵。
他斜靠在門邊,兩條大長腿交疊。
優越的身高,再加上那張臉,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哪個大明星。
我以爲他又要出國了。
「這次去了,也等過年前回來嗎?」
他微微挑眉,勾脣:「看情況。」
「哦。那一路順風。」
「好。」他輕笑。
直到我在頭等艙看到他,才恍然:「你不會是要跟我一起去吧?」
「是。」
「可你自己說,讓我大步往前走。」
「但也沒說,我不可以跟你同行。」
我腦子有些亂:「你這麼走了,工作不要了?」
「都安排好了,何況如果還需要我實時在公司盯着,那我養的那些人,都是喫白飯的?」
他就那麼隨意地躺在椅子上,側頭看我,眼底含笑。
「阮喬。」
「嗯?」
「要不要跟我開啓一段冒險之旅?」
後來幾個月,我才知道他說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非洲真的是一個非常有感染力和生命力的地方。
我們在坦桑尼亞塞倫蓋蒂草原看到了油畫般的日出,目睹動物遷徙。
看幼獅羣從車邊路過。
傅淵還嚇我,說獅子在身後追,害我差點在副駕駛跳了起來。
也在納庫魯湖跟粉紅色的火烈鳥擦肩而過。
感受粉色和天地的廣闊融爲一體。
在安博賽利和大象羣打招呼,偷偷地給他們扔香蕉,被傅淵打橫抱走。
在納米比亞奇特的箭袋樹下拍照,夜幕降臨時,能清楚地看到銀河的軌跡。
這裏像是無人之境。
有無邊的生命力。
自由在張牙舞爪。
靈魂得到了昇華。
我拍了很多很多照片上傳到社交平臺。
感覺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得到了舒展。

-10-
謝燃卻覺得渾身都不得勁。
在一起三年的人突然不見了。
好像心裏空了一塊。
也意外地一直在失眠。
他想過阮喬只是在鬧脾氣,女孩子就喜歡喫一些沒必要的醋,來證明自己在男人心目中的重要性。
謝燃把阮喬突然的改變當做是耍的手段。
不就是有個妹妹嗎?
不就是岑歡喜歡自己嗎?
有必要鬧到退婚的地步?
他三年前就拒絕了岑歡,但也承認,岑歡離開後他心裏是有些不是滋味。
於是偷偷去看她。
給她安排好一切。
到底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情誼。
他不是薄情的人,覺得這麼做沒問題。
阮喬是父母喜歡的人。
她安靜溫柔。
跟岑歡跳躍又鮮活的性格完全不一樣。
他覺得阮喬死氣沉沉。
但還是跟她交往了。
不冷不熱。
但阮喬似乎有一種魔力,只要跟她一起,周邊會自成氣場。
他好像對她動心了。
真正的轉折是車禍他救她。
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阮喬哭,爲他而情緒波動。
他想,岑歡只當妹妹好了,就跟阮喬將就吧。
大不了,以後一直養着岑歡,反正家裏不缺錢。
下藥那天,他潛意識闖進阮喬房間。
她睜開眼時,全是對他的厭惡,沒有一絲好感。
他被驚到,卻更想佔有她,但她推開他跑了出去。
關門前還嘔了一聲。
傷自尊。
他冷笑,自己又不是缺女人,阮喬裝什麼?
但岑歡進屋主動脫衣服抱住他,他卻猛地止住,撥打了 120 的電話,把自己鎖在浴室沒出來。
岑歡哭得可憐:「哥,我喜歡你很久了,讓我幫你好不好?」
「你放心,我不要名分,我什麼都不要。你出來看看我。」
他腦子快炸開,還是進了醫院。
退完婚,岑歡被禁足。
他覺得心裏鬱悶,沒去找她。
結果人就不見了,他們的事還被放在了網上。
除了阮喬,還能有誰?
她真是太小心眼了!
以前怎麼不覺得她是這麼心機深沉的人?
他覺得看錯了人。
可阮喬冷眼看他時又戳傷了他。
他心底的漣漪越蕩越大,尤其是看到傅淵摟住她離開。
呵。
阮喬也不過如此,也會利用男人來氣他。
可是一天天過去。
沒找到岑歡,也沒有再見到阮喬。
回到家,他看着玄關處阮喬留下的拖鞋,突然暴怒地一腳踢開。
可半夜起來喝水時,又默默把拖鞋擺回原處。
他覺得煩。
故意留自己的東西在這裏讓他懷念?
真是個會算計的女人。
他生氣地打包想扔了。
可走到門口,又鬼使神差地放下。
她肯定會來找他的,畢竟他又沒犯什麼大錯。
給她留着吧。
可是一個月兩個月過去,阮喬再也沒提起。
他點開聊天記錄,還停留在幾個月前。
他嗤笑一聲,給她個臺階吧,於是發去了消息:「你在我家的東西還要不要?要就自己來拿。」
但回答他的是大大的紅色感嘆號。
阮喬把他刪了。

-11-
我根本就沒想起過謝燃。
因爲一直在路上。
這也是我跟傅淵認識這麼多年。
第一次相處這麼久的時間。
以前覺得他很有距離感。
可那天我們一起登頂乞力馬扎羅山時。
眼前的冰川和荒野美得讓人窒息。
周圍的攀登者眼含熱淚,擁抱身邊的人。
於是我回頭,傅淵已經把我拉進懷裏。
微妙的空氣在周圍流轉。
大概就是從那天起,我發現了他對我的不一般。
我害怕自己多想。
直到第三個月,我們還有最後一個旅程就要回國。
他生病了,咳個不停,還發起了燒。
人生地不熟,醫療條件也不算好。
我在醫院守着他。
半夜趴在病牀邊睡着了。
迷迷糊糊感到有人在摸我的臉。
睜Ṫūₚ開眼,跟還沒收回手的傅淵四目相對。
那一刻。
我感覺自己的心都要跳出來了。
就呆呆地看着他,忘記了說話。
因爲生病,他的頭髮柔順地垂下來,碎髮遮住了額頭。
看起來沒有那麼強的侵略感。
我張皇失措,不知道怎麼面對。
第一想法就是逃。
下一秒,被他拉住手:「去哪兒?」
「不……不知道。」
他把我的頭髮別在耳後,語氣溫柔:「嚇到你了?」
臉燙得可以煮熟雞蛋。
我搖頭也不是,點頭也不是。
傅淵卻輕笑,聲音有些微啞:「是在想怎麼拒絕我?給我發個好人卡?」
「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當沒發生過?」
天菩薩,他有讀心術嗎?
我咬着嘴脣,不去看他。
他又把頭移到我面前來:「既然他都可以,爲什麼我不行?」
我瞪大眼睛:「哥,你瘋了?我們是兄妹!」
「可是,並沒有血緣關係。」
他逼近我一步,視線落在我的脣上。
「如果不是你說不想戀愛,我早就告白了,也輪不到謝燃來傷害你。」
「現在你退婚了,考慮一下我。」
「什麼?」
我覺得自己的腦子很亂。
他喜歡我?
可我們之前根本沒有過任何曖昧的跡象。
他也沒有流露出喜歡我的情緒啊?
都是裝的?
「是,我忍了這麼久,就是害怕嚇到你。」
「但現在沒必要了。」
「喬喬,你可以把我當成男人來對待。」
什麼叫當做一個男人來對待?
這個世界已經亂成這樣了嗎?
我已經宕機了。
鬆開他的手,傻笑:「哥,你一定是生病燒糊塗了。」
跑出去Ŧų⁰時。
聽到他的回答:「喬喬,我很清醒。」

-12-
「你到底什麼時候能清醒一點!」
朋友奪走謝燃手上的酒瓶,放在桌上。
「喝酒有用嗎?喜歡阮喬就去追啊。」
他抬頭:「能追上嗎?」
「她都跟我退婚了。」
朋友疑惑:「所以你那晚到底有沒有碰岑歡?」
「沒有。」謝燃點燃了一支菸。
「那阮喬幹嘛要分手?」
「她知道岑歡喜歡我。」
「僅僅因爲別人喜歡就要跟你斷?怕不會這麼簡單吧?」
朋友盯着他:「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你那個養妹?」
謝燃吐了口煙,沒說話。
「臥槽!你特麼是既要又要?那不怪阮喬了,是你活該。」
「你是誰朋友?」他沉着聲音,「岑歡我也養了那麼久,有點感情很正常吧?」
「你確定是兄妹的感情?不是男女之間的感情?」
「老實說,如果你沒有給她一點期待,一個女孩怎麼會那麼勇敢跟你告白?謝燃,別特麼把自己摘得那麼幹淨。」
謝燃想起岑歡十八歲那年偷偷親他。
他喝醉了,沒有推開。
還有好多次,她刻意的身體碰觸。
他怕她尷尬,沒有制止。
但都是考慮到她的自尊心而已。
謝燃氣瘋了:「怎麼你們一個個的都向着阮喬,她買通你們了?」
「岑歡年紀小,不懂事,但阮喬也沒必要把那件事放在網上讓大家難堪吧?」
「逼得她現在消失了,阮喬肯定得意死了,贏了我妹妹。」
朋友拿起衣服就走:「你真搞笑,還贏了你妹妹?別什麼鍋都甩給人家阮喬。」
「人家壓根不在意你們,到處旅遊呢。」
「你說什麼?」阮喬把他刪了,他看不到她的朋友圈。
朋友什麼都沒說,冷哼一聲走了。
他覺得也沒啥意思,回了謝宅。
他媽看到他的憔悴樣,問:「爲了一個岑歡,你就這樣要死不活的?」
謝燃更生氣了,怎麼誰都在說岑歡?
她也是受害者。
被那麼多網友罵,還怕影響他們,自己偷偷離開。
爲什麼要被所有人指責?
他提高聲音,替她打抱不平:「媽!歡歡也是你養大的!」
謝母一愣,甩出照片扔在他面前:「她在其他地方喫香喝辣的呢!你以爲她在受苦?」
「藥是她給你下的,網上的東西是她抖給媒體的。」
謝燃愣了:「你在說什麼?」
「這是偵探拍到的視頻,還有所有的證據。」
「她不過是想跟你生米煮成熟飯,嫁給你,用輿論逼迫我們同意,發現你沒去找她,就策劃了離家出走,讓你掛念。」
「我養她,但我沒教給她這種手段!」
「我已經委託律師解除跟她的領養關係了。」
「謝燃,你不會以爲這些都是阮喬做的吧?」
「你跟她訂婚三年,接觸了這麼久,她是那種人嗎?」
謝燃看着視頻裏岑歡得意地說着自己的計劃。
而他只是她的囊中之物時。
覺得自己的世界轟然倒塌。
隨即他又安慰自己,真相大白了,只要跟阮喬解釋清楚就好了吧?
她善解人意,也很通情達理。
他也是被騙的那個,她一定會理解他的吧?
他馬上讓司機把他送到傅家,結果傅家父母閉門不見。
他等了一宿,才從買菜阿姨那兒知道阮喬跟傅淵已經去非洲快三個月了。
他求了人,纔看到阮喬的朋友圈。
她好美,好有生命力。
沒有他,她過得更好。
他一張張翻,可眼裏卻起了霧。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後悔了。
他這三年愛上了阮喬。
卻在她離開他的時候。

-13-
人生最尷尬的想必就是和沒確定關係的人一起旅遊了吧?
明明出來的時候還是哥哥。
怎麼三個月過去就變了身份?
阮喬嘆氣。
這天我們的車開在路上。
明明一切都很好。
但卻忘了,最美的風景往往都長在最危險的地方。
我們遇到了恐怖襲擊。
流彈落地,我的心都跟着震了起來。
沒來得及反應,空氣裏的槍聲又襲來。
等我回頭時,傅淵已經撲倒了我,子彈從他的肩膀穿過。
幾乎是一瞬間,我就聞到了血腥味。
再然後,血滴落在我身上。
我驚慌失色地看着他:「你幹嘛要給我擋!不要命了?」
他大口喘氣。
都這個時候了,還笑得出來:「喬喬,我會死嗎?」
我搖頭,「不會。」
可眼淚已經流了出來。
我趕緊跟大使館聯繫,拖着他躲進安全屋。
明明傅淵纔是受傷的人,他都還在給我擦眼淚:「我能問你要個願望嗎?」
「什麼願望?」我聲音哽咽。
「跟我在一起。」
「你這算是挾恩圖報嗎?」
「是,那你同意嗎?」他蒼白着臉。
我沒有說話,感覺手都在顫抖。
下一秒,就被傅淵擁在懷裏。
「不回答就是默認了。」
「喬喬,記住,從今天開始,我是你正式的男朋友。」
然後他終於撐不住,暈了過去。
在安全區域的醫院裏,我看着取出子彈的傅淵。
他還在麻藥期,躺在病牀上沒有醒。
心裏一陣酸澀。
如果不跟我來這裏,他就不會發生這種事了吧?
以後左手還能用力嗎?
越想眼睛就越疼。
我一直守在病牀前,忙上忙下。
結果累得睡着了。
所以謝燃越洋打來的電話,是傅淵接的。

-14-
謝燃以爲打錯了。
再次詢問:「這是阮喬的電話嗎?」
「嗯。」
手術過後還沒喝過水,傅淵的嗓子有些沙啞。
又帶着男人與生俱來的慵懶傳到謝燃耳邊。
讓他倒吸一口涼氣。
心臟像是被人攥在手中。
不上不下,又鈍痛十足。
謝燃腦子一片空白,試着問:「傅淵?」
「是。」
呼吸一滯。
謝燃壓抑着怒氣,竭力控制自己的聲音。
「阮喬呢?你讓她接電話,我有事跟她說。」
「有什麼事,你直接跟我說。」
傅淵不急不躁。
用還不怎麼能動的左手輕輕撫摸阮喬的頭髮。
「你什麼身份……」
傅淵打斷他:「哦,忘了告訴你,我現在是阮喬男朋友。」
「怎麼,你要跟她表白?那不太行,我不同意。」
謝燃氣炸了,低吼:「你無恥!你怎麼能喜歡她?」
「確實比不上你,身心出軌,飢不擇食,連養妹都會碰。」
那邊傳來謝燃急促的喘氣聲。
他死死攥緊手機,聲音幾乎從牙縫裏擠出:「傅淵,讓阮喬接電話!」
「接不了,她在我邊上睡着了。」傅淵低笑。
「對了,以後別換號碼打給她了,我會設置呼叫轉移。」
「傅……」
沒罵完,傅淵掛了電話。
心底冷笑。
一個髒黃瓜,還敢回頭來找阮喬?
當他是死的?

-15-
這通電話被傅淵刪掉了。
所以我並不知道。
在醫院裏照顧他一週後。
我們準備啓程回國。
我上傳的那系列照片收到很大反響。
連帶着我以前得獎的作品也被翻了出來。
國內有藝術館聯繫我,要辦攝影展。
我同意了。
回國後,傅淵安排人幫我對接了所有流程。Ťű̂₄
我每天就是家裏和藝術館兩點一線。
感覺 24 小時傅淵都在我身邊。
我就笑:「怎麼有種我被保護起來的錯覺?」
他牽着我的手,柔聲說:「我只是怕你累。」
終於到了展覽這天,來了很多人。
我被拉着採訪了好久。
才體會到傅淵每天開會的辛苦。
他把我抱到休息室,親吻額頭:「你先休息一會,我去應付。」
「好。」
只是我剛準備蹬掉鞋子,就聽到了敲門聲:「你好,送餐。」
我以爲是傅淵安排的。
讓人進來。
然後,看到了謝燃。

-16-
「你來幹嘛?」
我是真的一點都不想見到他。
謝燃鎖了門朝我走近。
我順手拿起桌上的筆對着他。
他眉頭微皺,眼裏閃過傷心:「你就這麼想我的?」
「我沒有想傷害你。」
「謝燃,我們該說的話當着兩家父母的面已經說清楚了。請你不要再來打擾我。」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緊緊咬着牙:「所以,你就這麼快跟傅淵在一起了?」
「阮喬,你是故意讓我喫醋?」
「好,我承認,你贏了。」
「你有病吧?」
我煩了。
他就跟聽不懂人話一樣:「你跟他分手。我們重新在一起。」
「我會補償你的。」
「謝燃,你到底在發什麼瘋?」
「我發瘋?阮喬,傅Ţûₚ淵是什麼人?是你哥!你們怎麼能做這種事?」
我冷笑:「你跟岑歡不也是兄妹嗎?這麼雙標,你們可以,別人就不行?」
他呼吸驟然變得深重:「那不一樣!我說了那晚我根本就沒碰她,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阮喬,鬧也該有個限度吧?」
我真的覺得有些人只是看起來是正常人。
雖然能生活自理,但其實就是個智障。
我都要開始第二春了,他還在那兒巴卡瑪卡以爲我是故意吸引他的注意。
男人,怎麼能自信到這個地步?
真是心累。
我吐了一口濁氣:「謝燃,我退婚了,我們結束了,你聽懂了嗎?」
「聽到了嗎?結束了!」
「hello?我說我們再也別見,明白嗎?」
謝燃搖頭,眼眶微紅,他掏出項鍊,上面掛着兩枚戒指。
「對不起,我錯了。」
「阮喬,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
「你摘下來的戒指,我一直掛在脖子上。」
「我真的沒想過跟你分手。」
我覺得好笑:「謝燃,你是不是就喜歡得不到的人?」
「我在你身邊時,你心裏想着岑歡。」
「我不要你了,你又來找我,你真的很賤。」
他聲音有些發顫:「沒有岑歡,她算計我,給我下藥,放出視頻。」
「喬喬,是我錯怪了你。」
「你走後我才意識到我愛上了你,我不想失去你。」
哦,原來還有腦子去查真相啊。
可我一點都不關心:「謝燃,你真噁心,我不可能回頭,你趕緊走吧,多看你一眼我都覺得晦氣。」
他沒走,朝我走來,想要拉我的手。
就在這時,辦公室的門ṱüₑ被猛地踹開。
傅淵陰沉着臉站在門口,周身散發着駭人的戾氣。
他慢條斯理地解開袖釦,聲音冷得像冰,「你是自己滾,還是我幫你?」

-17-
謝燃和傅淵打了起來。
攔都攔不住。
傅淵一直有打拳擊的習慣,謝燃根本不是他的對手,被打得鼻青臉腫。
但傅淵也被反擊得嘴角有些血跡。
我擋在他面前,提高聲音:「別打了!」
兩人同時停下。
謝燃看起來像個豬頭。
我沒理他,掏出紙巾去擦傅淵的臉。
謝燃默默盯着我,眼淚滴了下來,甕聲甕氣:「阮喬,我纔是傷的最嚴重的那個人。」
「這裏好痛。」他指了指自己的臉。
「關我屁事,痛就自己去醫院。」
「喬喬……你以前會因爲我受傷就哭的。」
「你也說了,那是以前。」
謝燃的表情一寸寸碎裂。
最後他低下頭:「你真的……不喜歡我了嗎?」
「沒關係,我不疼。」傅淵握住我的手。
「都流血了,還不疼?別逞強。」
「我們快去找醫生看看,可別破相了。」我着急地拉着傅淵走。
他倒好,還有閒情逸致,腦袋晃悠:「女朋友這麼心疼我,真是好幸福啊。」
陰陽怪氣。
我難得見這樣的傅淵,被逗笑。
「再晚點,傷口癒合就不好了,喬喬,我們快走。」傅淵摟住我往外走。
「你說醫生會不會罵我們浪費醫療資源?」
「怎麼會?你嘴角都破皮了!」
「我想牽手。」
我跟他十指緊扣。
他滿意地笑:「那我想親親。」
我臉爆紅。
還在思考時,他低頭吻在我的臉上:「索愛當然是要我自己主動。」
笑鬧着出去。
沒看到身後的謝燃慢慢彎下腰,似乎在哭泣。

-18-
這之後一週我都沒有再見到謝燃。
那天,他奶奶卻打來了電話。
「喬喬,奶奶知道不該來打擾你。可你能不能來看看阿燃,他出車禍了,還在 ICU。」
我其實很想說一句他死了都跟我沒關係。
畢竟前世那場大火,也是他見死不救的。
可畢竟是長輩,上一世也是一直在勸謝燃跟我離婚。
這輩子也沒做對不起我的事。
我沒有理由對老人惡語相向ťù₈。
傅淵知道後,要陪我一起去。
到了醫院,謝燃已經醒了。
謝媽媽眼睛都哭紅了:「他起來後一直在說胡話,說想見你。喬喬,我知道是他對不起你,但人命關天,我只有這一個兒子。能請你去見見他嗎?」
傅淵握住我的手,點頭。
「我就在門外。」
推門進去。
謝燃頭上包着紗布靠在牀上。
看我的眼神很複雜。
關上門後,我聽到了他艱澀的聲音:「你也回來了,是嗎?」
我猛地看過去。
他慘白着脣:「手術的時候,我做了一個夢。」
「夢到那晚後我們一直在一起,夢到我們結婚了。」
「但是,我傷害了你。」
我沒說話。
聽着他繼續往下說:「對不起,我那個時候太偏激了。」
「我不知道究竟在想什麼。」
「錯誤地把岑歡的死全部推到你頭上。」
「不,她沒有死。」
謝燃突然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都是騙人的,我卻害死了你。」
「不管你信不信,你死後,我就後悔了。我沒有跟岑歡在一起,我發現我其實是因爲愛你才捨不得離婚。」
人在無語的時候真的會笑出聲:「怎麼?我失去的只是生命,而你失去了愛情?」
心裏一陣抽痛。
不是爲謝燃。
而是爲了前世的我自己。
被火光吞噬的感覺,好痛好痛。
我吸了吸鼻子:「謝燃,承認吧,你愛的只有你自己,享受的不過是兩個女人爭奪你的快樂。如果你真的喜歡她,何必跟我在一起?哪怕事情發生,你也可以不跟我結婚,爲她守着一輩子不娶,你憑什麼指責我?是我逼你娶我的嗎?」
「結婚後又那麼作踐我,你真的該死。」
他哽咽着聲音:「所以你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跟我劃清界限。」
「對不起,阮喬,對不起。」
對不起有什麼用?
我明明該有好的人生。
卻偏偏被他困住了一生。
到死,都還沒有離成婚。
不好的回憶席捲,讓我身子都在發抖。
我死死忍住上湧的噁心,罵道:「謝燃,如果殺人不犯法,我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殺了你爲自己報仇。」
「你該慶幸自己生在法治社會。」
他低垂着頭,眼淚大滴大滴地落下:「我錯了,你想讓我怎麼做都可以。」
「那你去死吧。」
我轉身要走。
他叫住我:「你跟傅淵在一起了嗎?」
「跟你沒關係。」
他說:「你以爲,他又是什麼好東西?」
我頓住腳步,氣得頭都要暈了,恨不得衝過去掐死他。
謝燃笑起來:「他就是個變態,傅淵拼命趕回來參加你的葬禮。」
「然後他平靜地料理完你的後事,綁架了我跟岑歡。」
「倒滿了汽油,我們被活活燒死……」
「他說:憑什麼你們這對狗男女好好活着?把我愛的人逼死,你們也要去地下跟她贖罪。」
「然後他跟我們一起同歸於盡了。」
「阮喬,哪怕我不可以, 他這麼偏執的人,也不是良配。」
「管好你自己!謝燃,我會天天去佛祖面前咒你早死!」
……

-19-
出了病房, 傅淵過來扶我。
我眼淚快忍不住。
他摟着我往停車場走。
坐上車, 他小心地給我擦眼淚:「怎麼了?」
「難受?來抱抱。」
我看着他,鼻子酸澀得冒泡。
想起了最早前他發的短信——「別怕,這次不會有事。」
所以, 他在那個時候就跟我一起重生了。
爲了阻止我, 疾馳到度假村,看我不在,又趕回來。
在見到我的那一眼起, 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緊緊擁抱我來確認我是否是真實的。
我說:「傅淵, 你好凶啊, 給我那麼報仇。」
他一怔,抿脣, 「你知道了?」
「是不是害怕我?」
我搖頭, 「沒有,」
「只是覺得不值得, 你該有自己的人生的。」
「評判值不值得, 該由我來決定, 阮喬,我上輩子不後悔, 只後悔沒有早點發現你的處境, 帶你離開。」
其實不怪他。
那個時候我報喜不報憂。
不想任何人替我擔心, 想自己解決問題。
直到起訴離婚後, 家裏才知道。
我上輩子的記憶只到傅淵給我打電話說:「別怕, 哥哥回來給你撐腰。」
可我沒等到他, 就死了。
他用指腹小心地擦去我的眼淚, 吻在眼角:「幸好,這輩子還不晚。」
我抱住他:「傅淵,這次我們都會好好的。」

-20-
攝影展完後。
我們又要準備出發了。
這次是南美。
父母知道我們的事情後, 表示支持。
並鼓勵我們在有限的生命裏多多去體驗不同的風景。
畢竟, 人生是經歷, 而不是答案。
我們上飛機前。
手機推送了一條新聞。
被趕出家門的岑歡走投無路回來了。
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她放了一把火把謝家別墅燒了, 和謝燃都沒逃出來。
我想這樣也是好的。
上一世糾纏不清的兩人,這一世可以一直在一起了。
傅淵握住我的手:「什麼心情?」
「活該。但是……」
「但是什麼?」他問。
我湊上去親了親他的脣:「但是幸好這次跟你沒關係了。」
舷窗外霞光漫天, 而我們的故事, 纔剛剛開啓。
(正文完)
傅淵番外。
「傅淵, 你強行扭轉了人物的命運, 會得到懲罰。」
「我知道, 但我可以再求一件事嗎?」
「什麼事?」
「用我所有的輪迴,換阮喬重生。」
「有意義嗎?就算重來, 她也不一定會選擇你。」
「沒關係。我不求她選擇我,我只求她重來一世可以按照自己的方式過完一生。」
「哪怕, 沒有你?」
「對。」
所以一起重生那天,在家裏看到阮喬那刻。
我就想,傅淵, 這次你一定要又爭又搶,別再失去她。
後來我跟阮喬結婚。
在夢裏聽到了一段對話。
「不是說這一次沒有傅淵出現?怎麼他也重生了?」
「兩個小可憐錯過多可惜。」
「神明存在的意義,當然是要給信徒們期許咯。」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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