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那倆男主

我穿進一本強制愛古早耽美文。
少年受他爹在賭場欠了一屁股債,把兒子抵給了債主攻。
從此少年入了永不能掙脫的牢籠,被控制、被虐待、被佔有……最終成爲病嬌攻最珍愛的提線人偶。
我的任務是把這個扭曲病態的故事拉回正軌。
於是我設局搶先一步變成了賭鬼的債主。
賭鬼男人將他的兒子抵給我還債,一臉諂媚。
「從今天起,他就歸小姐你所有了,你是把他賣去花樓做小倌兒,還是留身邊伺候,都行。」

-1-
男人今天又輸錢了。
他不甘心就這麼賠掉銀子,當即回到破敗的家中,翻箱倒櫃找起錢來。
只要有錢,他就能去再賭,就能把他輸掉的那些再贏回來!
翻了半天,他終於在見底的米缸裏找到了一個布包,裏面裹着一小塊碎銀子和幾塊銅板。
「嘖,就這麼點,還不夠我玩兩把的!」
男人罵罵咧咧就要走,忽然一旁撲過來了一個滿臉病色的女人,想把錢搶回去。
「不行……這錢是給泱兒交束脩用的,你不能拿去賭……」
「死婆娘,少礙事!」
男人狠狠一腳將妻子踹開,罵罵咧咧帶着錢走了。
女人想追,可她本就病入膏肓,又被狠踢了一腳,現在口鼻流血,瞳仁慢慢渙散了。
十歲的陳泱揹着乾柴回到家的時候,女人已經氣息奄奄。
她只來得及交代了幾句話,便嚥了氣。
少年悲痛欲絕。
「娘……娘你不要丟下我……娘……」
他瘦弱的身體撲在母親死不瞑目的屍身上,泣不成聲。
而男人這時也回來了。
毫無疑問,他又輸了。
連續輸錢讓他滿身戾氣,看到妻子屍體後他越發憤怒,連喊晦氣。
他找了個板車拉着屍體要走。
少年死拉着母親的手不放,男人嫌煩,一腳將少年踢倒在院子裏,將門鎖住。
「哭哭哭,老子運氣都讓你哭沒了!難怪這一天一直輸!」
他把少年鎖在家裏,把妻子隨便找個亂葬崗埋了。
之後他回到家,一把將滿面淚水的少年拎了起來。
「你娘陪嫁的那把銀梳子,我翻了她身上沒有,是不是被你拿走了?」
少年掙扎着搖頭。
男人氣急,認定銀梳是少年拿走了,對着少年拳打腳踢。
「什麼樣的婆娘生什麼樣的種!光知道壞老子的好事!趕緊把那梳子拿出來,你聽到了沒有!」
少年被打的口鼻流血,卻從始至終一聲不吭。
直到男人打累了,才罵罵咧咧離開。
少年從懷裏拿出了被布包包着的小銀梳,他將銀梳放在心口,遍體鱗傷的身體蜷縮了起來,久久未動。

-2-
這是一本古早耽美文,寫的是那個年代很受歡迎的強制愛。
眼前的小少年就是書裏那個命運悲慘的受,名叫陳泱。
原劇情裏,陳泱的賭鬼父親欠了錢,他將十五歲的親生兒子賣給了陰沉暴虐的攻來抵債。
從此往下的八十萬字的內容都是病態扭曲十八禁,陳泱被攻虐身虐心虐魂,要全屏打馬賽克的那種。
如今正趕上清網行動,這本書因太過暗黑絕望被星際書站查封。
我作爲快穿總局的一名員工,被派來重新修改書裏情節,要改變陳泱悽慘的命運。
系統說,給我安排的新身份是書裏的惡毒女配,沈虞。
沈家世代經商,是京城首富。
沈虞是家中獨女,被嬌養着長大,養出了一副跋扈又惡毒的性子,多年後愛上了攻,爲了得到攻,沒少對陳泱下黑手。
原本我已經做好了準備扮演惡毒女配。
可穿來時,馬虎系統一不小心調整錯了時間。
我比預計的來早了好些年。
如今的陳泱還小,才十二歲。
我也不過十四歲。
系統:【……不過五年而已,很快就過去了,還請宿主耐心等待主要劇情節點。】
我回以一聲輕笑。
我:「不好意思,等不了一點。」
系統:【??】

-3-
我直接去找沈虞的爹,也就是我爹,要了一大筆錢。
我爹寵我寵到壓根不問我要做什麼,說給就給了。
我數銀票的時候,系統蹦了出來。
【你要這麼多錢做什麼?】
「當然是做任務。」
【這麼早?距離劇情開始還有好多年呢,你這麼急做什麼?】
我當然急。
想到原劇情裏陳泱在他那個畜生爹手底下受苦好多年,我就心疼的什麼都幹不下去。
拿到銀子後,我立馬開始設局。
我特意在那個賭鬼去賭坊的路上,讓他看到我張揚無比的拿着銀票,在首飾店裏一擲千金。
然後我頂着一腦袋價值不菲的珠翠,獨自一人往偏僻衚衕走去。
在一個已無底線的賭徒面前展示只需要他稍微用點力氣就能弄到手的財富,他絕對不可能忍得住。
果不其然。
他跟了過來,在我身後兇相畢露。
我提前安排好的打手們這是衝了出來,將準備對我下手的男人壓在地上。
「哪來的賊人!竟然敢對我們沈家大小姐出手!不想活了是不是!」
在我的授意下,打手們對着男人暴打了一頓,打的他慘叫聲聲,連連求饒。
「小姐饒命……我也不想這麼做……實在是家中孩子重病,需要銀錢治病……我纔會心生歹意……求小姐饒命啊……」
我差點聽笑了。
看看,這就是賭徒。
爲了得到錢,什麼喪良心的鬼話都說得出口。
但我還是裝作信了的樣子,一派天真道。
「看在你是爲了你孩子的份上,我可以借你錢。」
我拿出從我爹那要來的銀票,讓人交到他手裏,又派人尋了筆墨,當場寫了一份借據,讓男人按了手印。
男人千恩萬謝,興高采烈地拿着錢走了。
系統很是不解。
【你借他錢做什麼?你明知道他拿到錢後立馬就會去賭坊,你借他多少,他就會輸進去多少!】
「我就是要讓他都輸進去。」
在系統驚訝的目光裏,我笑了。
「我要成爲,他最大的債主。」

-4-
男人理所應當的輸了。
輸的一敗塗地。
他輸的全身上下就剩下一條底褲,被賭場丟了出來。
我立馬派人拿上借據帶着人去找他要錢。
我派去的人是府中的護院,各個凶神惡煞,手裏還拿着刀子或榔頭。
幾個五大三粗滿臉橫肉的壯漢將男人按在地上。
「我家小姐心善,好心借你銀子是爲了讓你給孩子治病的,可你竟然把那些錢都用來賭了?你還真不是個東西!
「還不上我家小姐的錢,就拿命來抵!」
男人嚇得兩股戰戰,面色慘白。
「求……求小姐饒了我吧!我一定會還錢的,一定會的!」
「還錢?你拿什麼還?我們派人查過你了,好好的家被你賭的家徒四壁,婆娘都因爲沒錢病死了,除了那間破茅草屋你還有什麼?」
護院惡狠狠說完,對着男人高高舉起手中的刀,作勢要砍下去。
男人怕到極致,瞳孔緊縮,忽然尖叫了出來。
「我……我還有個兒子!」
「你兒子?」
「我兒子隨了他娘,生了一張特別美的臉,聽說青樓裏一些客人就好這一口……我可以把我兒子給你們,反手再賣或者還能賺上一筆……」
我人在暗處,着實被他這番言論噁心到了。
難以想象,那麼好的孩子,居然有一個這麼爛的爹。
不多時,陳泱被男人送到了沈府。
這幾天男人沉迷賭錢,一直沒回過家,遍體鱗傷的陳泱發着燒,餓着肚子,他掙扎着一瘸一拐去城外撿柴,才能換兩個銅板換一些乾糧果腹。
但就算過得這麼艱難,他依舊好好的藏着那把小銀梳,沒有動過一絲一毫要賣掉它的打算。
可他的爹,竟然如此輕易的就將他給賣了。
男人用力將陳泱推到我面前,一臉諂媚。
「從今天起,他就歸小姐你了,小姐是把他賣去花樓做小倌兒,還是留身邊伺候,都行!」
陳泱沒有反抗,甚至沒什麼情緒。
只是在看到男人毫不留戀轉身離開的時候,他眼底閃過一絲恨意。
之後他看向我,目光倔強又冷漠。
我猜,大概就是這樣的眼神,纔會讓書裏的那個攻對他產生征服情緒。
我只是對他笑了笑,然後轉身離開。
到了無人處才沉下眉眼,吩咐手下。
「在賭坊設個局,砍掉那個賭鬼一隻手,然後把他丟城外去。」
手下怔了一下。
「小姐,要這麼狠嗎?」
狠?
我可不覺得。
但相對比悽慘殞命的陳泱孃親,還有原著裏墮入地獄的陳泱本人,這男人只是丟掉一隻手,已經是我對他的仁慈了。

-5-
剛入府時,陳泱對我滿心戒備。
他或許也以爲我真的會把他賣去做青樓小倌兒,或者安排他做一些別的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可我什麼也沒做。
我讓他留在了我的院子裏,平時跟着其他下人一起做做灑掃活計,偶爾讓他進書房,在我看書練字的時候給我磨墨。
我對他的態度也算不上多好,最多算是溫和。
和對其他下人差不多。
因爲我對他情緒很淡,系統不由疑惑。
【宿主,你救他出了火坑,可爲什麼不對他更親近一些?】
「這府裏的下人都是被買進來的,若我獨獨對他親近,你猜其他下人會如何對他。」
系統恍然。
「若要對他好,也要等他展現出他的價值以後。」
而陳泱也沒有辜負我的期Ṭũₑ待。
他雖然年紀小,但很勤快也很懂事,同時也很細心,自然而然的便得到了其他下人的好感。
每次在替我磨墨時,他也會有意無意的朝着我手裏的書看。
這小孩平時在我面前總是沉默寡言,也只有在這種時候會露出有些渴望的模樣來。
偏偏他太倔了。
又倔又悶,即便想要,但也絕對不會多說一個字出來。
於是我乾脆問他。
「識字嗎?」
陳泱沉默了一會,才點頭。
我指了指面前的書。
「這本《幼學瓊林》,讀過嗎?」
陳泱搖頭。
他自幼愛讀書,但家中貧困,上不起課,只能在私塾外面偷偷蹭課聽。
他娘好不容易給他攢了一些錢,想着給他交一年的束脩送他去進學,偏偏又被他爹給搶走了。
苦命的娃。
我把書推到陳泱面前。
「自己去讀,有不懂的問我。」
然後我去書架前,找了一本醫書來看。
雖然身爲富家千金,這輩子我肯定是不缺喫穿了,但精神上總得也富足一下,多會一項技能,就多一樣應對意外的手段。
我在一旁看我的書,不理陳泱。
陳泱也不吭聲,聚精會神看書。
時而拿起筆,在紙上寫着什麼。
一直到兩個時辰後,太陽都落下來了,我才伸着懶腰起身。
陳泱看了我一眼,然後有些猶豫地推來了幾張紙。
全都是書裏的內容。
他不想在我看書的時候打擾我,便把他不懂的地方全記錄了下來,等我看完了,纔拿着這些來問我。
我耐心給他一一解答,眼睜睜看着他的雙眸越來越明亮。
一直到解答完所有問題,陳泱小聲問我。
「小姐,我明天還能來看書嗎?」
這還是他第一次明確的和我表達出他的想法。
我點頭笑道:「當然可以。」
陳泱的眼睛又亮了一下。
「謝謝小姐。」
看着他掛着不太明顯的笑意離開書房,我心軟的和水一樣。
媽耶。
孩子真乖!

-6-
之後的每一天,陳泱都來我這裏看書。
他看他的,我看我的,整整半天時間都互不干擾。
直到我看完了,陳泱纔會將他的問題送到我面前。
我們就這樣保持着「書友」的關係,關係越發和睦。
慢慢的,陳泱的話多了些,每次看到我時都會笑着喚上一聲「小姐」。
禮貌的嘞。
而陳泱也不愧是男主,他異常聰慧,過目不忘,長進可以說是飛速。
就連我那個向來只對錢的問題感興趣的父親都破天荒的多看了他幾眼。
「陳泱那小子天資聰穎,只做家裏的小廝實在是有些屈才了,不如好好培養,以後他也能給我們家帶來些好處也說不準呢。」
於是我爹花重金聘請了先生來教他讀書。
陳泱也很珍惜機會,學的很認真。
幾乎都不用我操心。
只是有一件事讓我不太懂。
就是這小子有點過分粘我。
他每天都會來尋我,會來和我彙報每日課上學了什麼。
我不理他,他就眼巴巴一直看着我,直到我摸摸他的頭,他才紅着臉去忙自己的事。
一片歲月靜好中,我忍不住感慨。
「陳泱一直留在這裏,就不會有機會遇到另一個男主了,這個故事也就可以有個溫馨結局了,這次的任務還真是簡單呢。」
【呵,你想多了。】
許久沒冒頭的系統忽然涼涼說了句。
【宿主,請你不要低估故事強大的修復能力。】
我「嗤」了一聲。
「他在我身邊,怎麼可能遇得到反派攻?難不成那個病嬌還能主動送上門來?」
……
然後。
我就被打臉了。

-7-
不久之後的一次踏青,在城外的一座山上,我們遇到了這本書的另一個男主——江闕。
書裏那個陰沉詭譎的讓人望而生畏的反派人物,此刻昏迷着倒在山坳裏,滿身傷,滿地血。
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陳泱已經衝了出去。
他小心翼翼背起江闕來到我面前,才意識到他不該不聽我命令就擅自行動這件事。
他很善良,做事只憑本心,可他根本不知道,他現在救的這人,會帶給他怎樣的命運。
我忍不住嘆氣。
但如今的江闕,也還只是個十三歲的孩子。
把他丟在這裏等死,我確實也做不到。
只能讓陳泱先把他帶上車。
說實話,我有點犯愁。
和雖然悽苦但身世簡單的陳泱不同,江闕的身份背景很複雜。
他是寧安侯私生子,從小就受到家族迫害,頻繁被刺殺,得不到一點愛的環境讓他性格逐漸變的扭曲癲狂,最終變成了一個瘋子。
原著中,江闕和陳泱的相遇發生在五年後。
被刺殺的江闕被陳泱機緣巧合救下,在江闕滿是算計利用痛苦的人生裏,第一次有人毫無保留的對他好。
江闕貪戀那份好,爲此不惜將陳泱囚禁,拉着陳泱一起沉淪深陷。
我本來想避開這段劇情,卻沒想因爲我的干預,劇情反倒提前了。
我很無奈。
此刻江闕人已經醒了。
那張俊俏的小臉蒼白憔悴,滿身血的模樣怎麼看怎麼可憐。
但偏偏一雙眼睛銳利又陰鷙,死死盯着我。
「你是誰?你要對我做什麼?」
我一邊拿出藥箱一邊冷笑。
「做什麼?當然是賣去窯子裏做小倌兒,就衝你這小模樣,肯定能值不少錢。」
「你!!」
江闕怒極要起身,陳泱連忙按住他,還沒忘對我無奈道。
「小姐,不要開這種玩笑。」
「好啦,不開不開啦,做正經事要緊。」
我要給江闕上藥。
可這臭小子二話不說打開我的手,小臉上滿是冷意。
「滾開!不許碰我!」

-8-
江闕傷重,打人也沒什麼力氣,可陳泱還是很生氣。
「我家小姐好心救你,你怎麼能打小姐!」
江闕從小到大都生活在被迫害的環境裏,疑心已經刻在了他的骨子裏。
他冷冷看了一眼陳泱。
「誰知道你家小姐是不是別有目的。」
「你胡說,我家小姐只是好心!」
陳泱很氣,俊秀的小臉繃的緊緊的,我連忙摸了摸他的頭做安慰。
陳泱便不說話了,但還是死死盯着江闕。
雖然被江闕平白無故扣帽子,但我對小孩子壓根提不起氣來。
奈何江闕還在惹我。
他陰陽怪氣:「你還真是養了一條好狗呢,我還沒對他主人怎麼樣,他就開始汪汪叫了。」
小屁孩真是沒完沒了了。
我直接讓陳泱把他按緊了,二話不說將金瘡藥灑在他傷口上。
江闕疼的悶哼了一聲,臉色越發的白,豆大的汗珠一顆顆落下來。
「你……你給我等着!」
「怎麼?你還想咬我啊?」
「我……」
江闕話還沒說完,肚子忽然叫了一聲。
孩子臉頓時微微泛紅。
他這次是逃出來的,已經三天沒喫東西了。
還沒餓暈,都算他意志力強大。
陳泱看了他一會,悶不吭聲下了馬車,不大一會,拿了幾個剛出鍋的熱包子上來。
肉包子熱騰騰香噴噴。
江闕視線定在包子上,好半天移不開視線。
可是卻一直沒伸手去接。
我直說:「怎麼?不餓啊?」
江闕冷笑:「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裏面下毒了。」
給我氣笑了。
我直接一把將肉包子塞他嘴裏。
「給你你就趕緊喫,再惹我信不信我給你灌兩斤Ṭű₇巴豆下去讓你化身噴射戰士!」
「……」
江闕終於閉嘴了。
他惡狠狠看了我一眼,大口大口地啃起包子來。
我嗤笑。
小狼崽子。
我還對付不了你?

-7-
我把小狼崽子帶回了沈府。
他的經歷讓他的防備心重的可怕,見誰都是齜牙咧嘴的,一身的刺,見誰都扎。
只除了我和陳泱。
不扎陳泱,是因爲紮了也沒用。
這小子天生的心軟,隨便江闕怎麼尖酸刻薄出口嘲諷,陳泱雖然生氣,但下一次還是會悶不吭聲去給他送飯送藥。
而不扎我,是因爲我會手動閉麥。
肉包子滷雞腿甜蜜餞糖葫蘆……只要他要開口說難聽話,我就往他嘴裏塞。
慢慢的,江闕也知道這裏沒危險了,也就不怎麼兇人了。
他沉默下來,安靜養傷。
碰到天氣好的時候,他會下牀走走。
大多數都是往我院子裏走。
我和陳泱各自看書,江闕就默默在旁邊坐着。
偶爾我們探討書裏的內容,江闕也會過來插幾句嘴。
雖然還是冷嗖嗖的,但好歹沒那麼扎人了。
江闕和我們的距離過近,讓系統非常警惕。
【宿主你怎麼也不管管,你難道不害怕江闕和陳泱相處之後倆人會發生點什麼嗎?】
我翻了個白眼。
「拜託,你也不看看他們現在纔多大。」
江闕不是一出生就是惡人的。
他是經歷了太多,纔會性格扭曲,纔會病態偏執。
現在的他雖然受了很多苦,但原著裏那些更殘忍絕望的事他還沒有經歷。
如今他就是一個性格很差的小屁孩。
而現在的陳泱也不一樣。
他被我養了大半年,長了不少肉,個頭也竄了起來,還讀了書。
如今的他無論身體還是心理都健康自信,完全不是書裏那個卑微低賤的禁臠。
我相信劇情有強大的修復能力。
但我不相信劇情能扭曲人的意識和決定。
此刻我在一邊對照醫書一邊研磨草藥。
陳泱乖乖巧巧給我遞藥。
江闕在旁邊看着,時不時就飄來一句冷言冷語。
「遞錯了,那是黃芪,不是苦蔘。」
「你眼睛有什麼問題?威靈仙和天麻你都能弄錯。」
「你現在拿的是斷腸草,你要毒死誰嗎?」
雖然我知道書裏的江闕是玩毒的高手,但沒想到這技能他在這麼小的時候就開發了。
江闕大概是覺得陳泱總出錯,看的不耐煩了。
直接上手把陳泱撥開。
「還是我來吧,你一邊去。」
「……」
陳泱很委屈,可他的確在這一方面沒什麼天賦。
他只能安安靜靜眼巴巴在旁邊看着。
我乾脆把手裏研磨的活給他。
「這碾盤軸太粗糙了,磨的我手痛,還是你來吧。」
陳泱面上神色立馬緩和,開開心心接替了我的活。
江闕撇了撇嘴。
「不愧是嬌滴滴的富家千金,就是矯情。」
陳泱瞪眼。
「不許說小姐壞話!」
「呦,又來護主了?」
眼看那倆人又要吵起來,我連忙拿起蘋果給江闕閉麥。
「少說話,多幹活。」
「……」

-8-
將近兩個月後,江闕的傷才徹底好利索。
我以爲他傷好了就會走。
他對江家的恨太重了,我以爲他會和原劇情裏那樣,脫身之後就想方設法去復仇。
卻沒想到他還是賴在沈府。
準確的說,是賴在我的院子裏。
每天和陳泱鬥鬥嘴,幫我磨磨藥,偶爾會舒展身姿練練拳腳。
我爹看出他是練武的苗子,便重金請了兩個江湖高手武上門教他。
兩個男主如今住在同一個屋檐底下,系統每天唉聲嘆氣。
【這任務啊,八成是完不成了。】
「那可不一定。」我說:「你有檢測到江闕的黑化值有提升嗎?」
【……那倒沒有。】
「有檢測到兩個人之間有什麼曖昧感情嗎?」
【……也沒有。】
「那不就得了。」
我養大的孩子,必定是五講四美好青年。
系統你若不信,就等着看吧。
……
時間就這麼緩慢的過。
一晃眼,江闕也來了兩年了。
兩個孩子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兩年時間,身量皆是高了不少。
陳泱的書讀的很好,書卷把他養出了溫潤的君子氣,他還去參加了鄉試,一舉拿下了解元。
不愧是男主寶寶,就是優秀。
而江闕也沒有了一開始那股子狠戾勁,但大約因爲這兩年一直在研究刀劍,隨着武藝的上漲,他整個人氣勢越發鋒銳。
兩個人闆闆正正往那一站,像是兩根朝氣蓬勃的翠竹。
我爹對這倆人很是讚賞,時常誇我眼光好。
「小虞啊,你說你隨便撿人回家就能撿這樣的天才,你怎麼不多撿幾個呢?」
「……」
爹啊,這個世界就倆主角,你以爲有主角光環的人遍地都是嗎?

-9-
眼看一切向好,我想放鬆放鬆。
我來到庭院裏,躺在躺椅上,懶懶地揮霍人生,時不時喫上一顆冰荔枝,享受着我富二代的幸福日子。
陳泱這時走了過來。
他看了看天,之後身體往左偏了偏,用身體替我擋住濃烈的太陽光。
「小姐,我剛讀了《昭明文選》,有一處不懂,還請小姐爲我解惑。」
我忽然就有了一種初中文化的父母教高中生孩子的尷尬感。
「這……這個嘛……」
「還真是詭計多端的讀書人。」
一聲冷哼忽然打斷了我的話,江闕緊接着從旁邊的樹上跳了下來,輕飄飄睨了一眼陳泱。
「你不是和卓先生探討了三日的《昭明文選》嗎?還能有什麼不懂?若真有不懂也應該去找卓先生問纔是,問沈虞做什麼?」
「……」
陳泱面色一紅,緊接着就是惱怒。
「自然是還有不解,所以想問小姐……至於你,都和你說許多次了,不許直呼小姐名諱,你爲何總是記不住?!」
「一個稱呼而已,計較那麼多做什麼?」
江闕一邊和陳泱鬥嘴,一邊順手捏起冰荔枝來剝,剝完就往我嘴裏塞。
一心二用他還真是熟練。
手動閉麥這招也真是被他學完了。
期間陳泱提醒我。
「小姐,不要喫太多了,對身體不好。」
江闕嗤聲。
「沈虞沒有那麼脆弱,你少在這裏絮叨。」
我一邊樂悠悠看戲,一邊享受冰荔枝,只覺得生活如此美好。
直到隔天,姨媽到訪,我腹痛如絞。
爹的,美好個屁!
成天研究醫書,竟然連例假日子到了都忘記了。
疼痛讓我面色慘白,渾身發冷。
陳泱最先發現我身體不舒服,他擔憂不已,手足無措。
找了大夫來,才知道我出現了什麼問題。
然後痛罵了江闕一頓。
要不怎麼說是文化人呢,罵人都引經據典。
江闕意外的沒有回懟一句,他沉默着聽罵。
之後陳泱煮了草藥茶端給我,動作生澀的幫我按摩手上穴位。
雖然還是痛,但好受了一些。
昏昏沉沉睡過去後,一直到午夜,忽然感覺到小腹漸漸溫暖起來。
迷迷糊糊睜眼,便看到了一個清瘦的身影。
是江闕。
他坐在我牀邊,右手隔着被子放在我小腹上,緩慢又仔細的輸送着內力。
他專注於我的小腹,並沒有發現我已經醒了。
「女人就是麻煩。」他先是嘟囔了一句。
但過了片刻,他又低下了頭。
「對不起,我讓你這麼難受,都怪我……
「下次絕對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我Ŧū₌保證。」
我微微勾脣,重新閉上眼睛。
明明還是會好好說話的嘛。
臭小鬼。

-10-
那天之後,倆孩子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緊張着我的身體。
別說冰荔枝了。
炎炎夏日,我連冷水都喝不上一口。
我以爲我這富二代的人生裏,也就只有這麼一件小煩惱了。
但很快糟心事就來了。
自打我及笄後,隔三差五就有媒婆上門說親。
我爹和我娘捨不得我,來人就打發走了。
隨着年歲漸長,來說親的人越來越多。
連我爹我娘也開始認真考慮着要給我挑個金龜婿了。
我煩了。
聽着下人又一次稟告有人來說親的消息時,我正琢磨着要不要出去親手把人打出去。
忽然就聽到侍女說:「小姐,陳泱公子和江闕公子方纔出去了。」
我:「??」
我過去查看情況,就見陳泱和江闕皆在門口,面對着幾個濃妝豔抹的媒婆。
媒婆拿着各家公子畫像,說什麼都要進府來見我。
「張家公子溫文爾雅,沈虞小姐肯定會喜歡的。」
「哎呀我們許少爺年紀輕輕就中了秀才,未來不可限量,沈小姐應該選許少爺纔是。」
「瞎說什麼呢?我們成家少爺相貌堂堂,和沈小姐才叫般配!」
「我們蔡公子纔是真正的人中龍鳳,沈小姐若是見了絕對走不動路!」
……
幾個媒婆越說越過分。
江闕忍無可忍走了過去,不由分說搶過那些畫像一把撕碎。
「一個個長得歪七扭八,也就勉強還算是個人,竟然還妄想娶沈家的千金?也不對着銅鏡照照自己那副德性!」
江闕嘴毒,說的幾個媒婆立馬黑了臉,七嘴八舌上來就吵。
於是江闕直接抄起一根手臂粗的棍子在手裏掂了掂。
「沈虞好說話,我可不好說話,你們這些人來一次我打一次!敢進這個門,就等着爬着出去!」
江闕戾氣太重,幾個媒婆終究還是害怕了,灰溜溜跑了。
一旁的陳泱看向門房。
他在我面前性子總是溫和的,可這一刻的語氣透着幾分冷。
「小姐沒有說親意願,再有上門說親的,直接趕走便是。
「莫要再讓這些人影響小姐的清淨。」
他說完便準備去書房繼續讀書,可一轉身,就看到了我。
陳泱和江闕同時一縮脖。
陳泱乖乖站好,江闕也下意識把棍子藏身後。
我走過去:「這是誰的主意?」
倆人不約而同抬手指對方,異口同聲:「他。」
我笑了:「幹得漂亮,有獎勵。」
陳泱下一刻把指着江闕的手收了回來,改成指着自己。
陳泱:「小姐,是我的主意。」
江闕:「??」
江闕急了:「說到獎勵你就認了,你好不要臉!」
陳泱不理他。
他朝着我走過來,乖順溫和一笑。
「小姐,是什麼獎勵?」
我抬手摸了摸他的頭。
「這個獎勵夠不夠?」
陳泱笑的更開心了,還回頭看了看江闕。
就見江闕抿着脣轉身,一臉彆扭。
怎麼看都像是一隻沒得到骨頭的大狗狗。
於是我走過去,也摸了摸他的頭。
「你也做的很好,所以也給獎勵。」
江闕移開視線嘟囔。
「誰稀罕……」
但偏偏腦袋還一直往我面前湊。
嘖。
死傲嬌。

-11-
之後又度過了兩年平靜日子。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長得很快。
兩個人身高直直竄過了我,都比我高出一個頭了。
每每帶着他倆出門,倆人皆是英俊舒朗,氣勢滿滿,站我一左一右。
我爹笑稱他們是我的左右護法。
我挺得意。
這可都是我撿回來養大的。
眼看就要到原劇情裏兩個男主相遇的重要節點,而倆人還是好寶寶。
我伸着懶腰對系統道:「我就說了,這個任務沒什麼難度。」
系統回我一聲冷哼。
這天我又帶着倆人出門閒逛,想去遊湖。
路上倆人還你一句我一句的拌嘴。
ŧú⁹我正享受着這樣的輕鬆日常,忽然一個路邊乞丐撲了過來,抱住了陳泱大腿。
「是泱兒,你是泱兒對不對!我是……我是你爹啊,你不認識我了嗎!」
我一怔。
那個男人竟然又回來了?
陳泱看着乞丐,瞳孔瞬間緊縮,身形也驟然僵硬住。
乞丐渾身髒臭,缺了一條胳膊,腿也跛了一條,他死死抓着陳泱,就像是抓着救命稻草。
「我就知道你一定是泱兒……你現在穿的衣服料子簡直和達官貴人一樣,你一定過得很好對不對?」
「我過得好不好,都和你沒關係。」
陳泱用力推開乞丐,目光冷漠。
「從你將我賣出去抵債那天起,我們就沒有關係了。」
乞丐眼底掠過一抹怨毒,他再次撲過去,這一次卻被江闕攔住。
他不死心,乾脆跪在地上又哭又嚎。
「爹欠了債,爹已經沒了一隻手一條腿了,再還不上爹剩下的手和腿也要保不住了,看在是爹把你帶到這個世上的份上,求求你救救爹吧!」
陳泱眼底浮現出不忍。
即便那個男人害死了他的母親,多年對他非打即罵,還爲了錢把他賣了。
可他本性純善,即便再恨這個男人,可在這種情況下還是控制不住心軟。
原著中江闕就是因爲他的這一點,用他的父親來拿捏他許久。
我以爲陳泱會妥協,已經做好了準備幫他走出這一步。
卻沒想到陳泱閉上了眼睛,像是下定什麼決心一般轉過身。
「我不認識你。
「不要再糾纏我了。」
我忍不住笑了,準備帶陳泱離開。
乞丐不敢置信,他又追上來,下一刻卻被江闕一腳狠狠踢飛出去。
江闕看着那個趴在地上掙扎的人,冷笑了一聲。
「將親生兒子賣掉的人,還敢自詡爲父親?」
走出很遠後,陳泱纔有些發白的臉才漸漸緩和過來。
他看了一眼破天荒沒有出言刺他的江闕。
「剛纔,多謝了。」
江闕抱着劍,扭過視線。
「別誤會,我可不是爲了你,單純就是看那種人不順眼。」
陳泱笑了笑,沒再說話。
此刻兩人之間氣氛和諧的可怕。
系統忍不住尖叫。
【江闕怎麼變化這麼大?他竟然保護了陳泱?這還是原劇情裏那個陰暗狠毒的大反派嗎?!】
我很得意。
「你就說這劇情轉沒轉過來吧。」
【這才第幾年,後面還有的是時間夠他黑化的。】
「要不要打個賭?他要是不黑化你就去火化?」
「……」
系統匿了。

-12-
我知道陳泱那個死人爹不會死心。
他已經走投無路了,陳泱是他唯一的希望,他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
但我沒想到,他會在糾纏陳泱數次無果後,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他用我來威脅陳泱。
「反正我也要活不成了,死也要拖一個墊背的!
「我知道你不怕死,你從小就不怕我,但你那個小姐呢?
「這些年你像個狗一樣伺候她,對她忠心耿耿,對她噓寒問暖,你不在乎你自己的命,那她的呢?」
……
是系統將這件事告訴我的。
【陳泱他爹還不知道當年砍他手的那個幕後指使者是你,若他知道,肯定不敢招惹你。】
那個男人對我的惡意,我不以爲意。
我只留意着陳泱的選擇。
如țú⁼果他爲了我選擇妥協,那我就必須好好教育他了,不然他那個死人爹一定會和原劇情一樣拉着他進地獄。
但我沒想到,陳泱會在深夜來到演武場,拿起了刀。
他擅長的是讀書,整個人的氣質也是溫和的,和殺氣滿溢的冷兵器格格不入。
他的目光冷漠又堅定,但他的手在抖。
角落裏忽然走出了一個人影。
是江闕。
他看着陳泱拿刀的生疏動作面帶嘲諷。
「你那雙手不適合拿這東西,這種事你可做不來。」
在陳泱的怔愣中,江闕翻牆出了府。
第二日,便傳來了一個跛腿乞丐死在了破廟裏的消息。
得知親生父親的死訊,陳泱只是沉默了一陣,但並沒有露出什麼難過的情緒。
那個男人帶給他的從來都只有苦難,早就已經消磨光了他心底最後的那一絲親情。
男人的死亡,無論對他自己還是對陳泱,都是一種解脫。
陳泱私下裏找到江闕。
「謝謝你幫我做這件事。」
江闕嗤笑一聲。
「幫你?別自作多情了,我這麼做只是爲了保護沈虞罷了。」
「不管你怎麼說,都算我欠你一次。」
「嘖,誰稀罕。」
江闕轉身就走。
陳泱笑了笑,又回了書房。
眼看就要到會試了,他必須好好準備纔行。

-13-
轉年三月,陳泱在春闈中奪得了會元。
這個結果我早有預料。
我養的孩子就是優秀!
只是讓我有些意外的是,在原劇情裏,接連在科舉考試中拿首名的那人並不是陳泱,而是江闕。
江闕通過科舉一點點的爬到了權利的頂峯,然後將江家那羣人一個個的拎出來通過各種手段迫害致死。
可如今的江闕,和原劇情的江闕,走的完全不是一條路。
他對科舉沒有絲毫興趣。
甚至很刻意的避開一切和權勢相關的東西。
系統原本還對他很警惕,見現在這情況,也總算是放下了心。
如今一片歲月靜好。
我卻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如今倆孩子都在各自的路上走的好好的,劇情穩的一批,也沒我啥事兒了。
我坐擁富二代身份,有錢有閒,又年輕貌美,不好好享Ŧŭ̀²受一下似乎有點太虧了。
於是轉天我便梳妝打扮,去赴各種詩會宴會。
這些地方最不缺古裝美男子。
我準備給自己來幾場豔遇。
我這邊高高興興偷偷溜出門,在詩會上果然見到了好幾個古風帥哥。
這裏其實和現代的酒吧差不了多少。
就是各個自詡文人雅士的來變着法的顯擺自己爲數不多的文采的地方。
其中有不少人的畫像我都在媒婆手裏見過。
我身爲京城首富獨女,不知道有多少人想入贅我沈家,只是我平時不來這種地方,他們也沒什麼機會和我結識。
如今總算見着我了,衆青年才俊的眼睛比我生辰時我爹送我的夜明珠都亮。
一個個爭先恐後主動在我面前開屏。
我從裏面挑了幾個長得好看的先聊着。
不愧是小說裏的人物,真的是要才華有長相,要涵養有長相,要素質還是有長相。
我好興奮,好激動,好盪漾。
直到我冷不丁聽到了系統聲音。
【宿主,你別盪漾了,你能不能回家看看?】
「回家做什麼?我玩的正開心呢。」
然後系統就給我看了一段畫面。
是我家此刻的場景。
陳泱和江闕那倆人找我一圈沒找着,問了婢女才知道我跑出來撩騷……不是,是出來以詩會友,順便找找未來夫婿。
陳泱向來乖順溫和,這一刻面上卻沒了笑意。
他一直愛惜書,可此刻手裏的書都快被他抓爛了。
而江闕臉黑如水,「咔嚓」一聲,把手裏的茶杯捏出了裂紋。
系統幸災樂禍。
【你完啦!得罪了雙男主,可就等於得罪了這整個世界啦!】
「……」

-14-
事情的結果就是。
兩人第一次如此默契,一言不發闖進了詩會,把我逮上了回府的馬車。
回程倆人也一言不發,也不看我。
馬車裏的氣氛緊張的讓人窒息。
我默默開窗想透口氣,忽然馬車急停,我在慣性作用下一個趔趄差點飛外頭去。
多虧陳泱和江闕兩人一起拉住我。
陳泱神色緊張。
「小姐,你有沒有傷到?」
我搖了搖頭,問車伕。
「發生什麼事了?怎麼忽然停車?」
「小姐,是對面也來了一輛馬車……」
話音剛落下,外面已經傳來了一聲破口大罵。
「見了侯府馬車竟不避讓,真是好大的膽子!」
江闕瞬間憤怒了。
他從來不會忍氣吞聲,當即掀開車簾,就要和對面據理力爭。
恰好此時有風吹過,吹開了對面馬車車簾,露出了半張矜貴又傲慢的男人面容。
江闕瞬間僵住身形,面上血色盡退。
系統這一刻瘋狂尖叫。
【啊啊啊宿主!是江崇!江闕的大哥!就是他數年如一日的虐待江闕,這是什麼宿命般的相遇啊!】
竟是江崇?
來不及思考,我已經一把將江闕拉到我身後。
剛好避開了江崇看過來的視線。
我對車伕低聲道:「讓路。」
馬車向後避讓,侯府馬車張揚得意順暢通行。
擦肩而過時,我聽到對面馬車裏傳來一聲輕蔑嗤笑。
「區區商戶,嘖。」
因爲和江闕很近,所以我清楚的感受到了他此刻身體一直在發抖。
我握了握他的手。
習武之人血氣充足,江闕身體一年到頭都是暖的,可這一刻他的手冷的像冰。
江家人待江闕很殘忍,其中以江崇爲最。
當初救回江闕時,他身上數不清的刀傷、鞭傷、烙鐵傷……幾乎覆蓋了江闕的整個身體。
那些傷,幾乎都是江崇留下的。
年少時留下的陰影,往往能夠伴隨終身。
以至於數年後的現在,當江闕再次看到江崇,還是控制不住產生了應激反應。
我有些心疼他,忍不住抱了抱他。
「沒事了,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江闕也下意識的依偎過來,在我懷裏,目光失神。
若是平常時候,陳泱一定會斥責江闕失了禮數。
可這一刻,陳泱一聲沒吭。
他將車簾掀開一角,視線一直注視着離去的那輛馬車上的徽記。
安寧侯府。
他目光深了些許,將徽記深深記住。
隨即收回視線,對車伕道。
「抄近路,快些回府。」

-15-
自那天后,向來嘴毒的江闕忽然變得沉默起來。
他從早到晚的泡在演武場,拼了命地練武。
而陳泱也安靜下來,甚至不怎麼纏着我了,日日夜夜把自己泡在書房中。
我也沒打擾他們兩個。
只是默默從江湖上請了更厲害的武師來教導江闕武藝,又給陳泱請了學問更深的先生。
半個月後,我碰巧看到江闕在月下獨坐。
我走了過去,坐在他旁邊,陪他一起看月亮。
「你爲什麼不問我的來歷?」江闕忽然說。
我聳了聳肩:「英雄不問出處,你不說一定是有你的理由,再說這件事也不重要,無論你是誰都沒關係,你都是江闕,都是我看重的人。」
之一。
還有爹孃,還有陳泱同學。
月光下,我看到了江闕眼尾閃過一抹晶瑩。
「萬一我是個大麻煩呢?」
「那就認了唄,誰讓我把你撿回家了呢。」
江闕忽然沉默了下來。
許久之後,他偏過頭嘟囔。
「沈虞,是傻子。」
「??」
哎呦我這暴脾氣我真是忍不了了。
我反手就去捏他的臉。
「竟然敢說我傻?大了就長能耐了是不是?分不清誰是大小王了?」
江闕紅着臉任我揉捏,破天荒的沒有反抗。
隔天,江闕不見了。
他只留下了一封信。
信的內容簡短,只說他要去取回一些原本屬於他的東西。
大家都不知道他去哪了,但我知道。
江闕外祖父一脈本是江湖中人,曾成立了一個赫赫有名的殺手組織。
江闕父親當年爲了得到這股勢力,去蠱惑了江闕母親。
江母生下江闕時,江父已經在組織勢力的幫助下除掉了不少朝中異己,最終踏上高位,成爲了安寧侯。
江父爲了不讓自己做的事被人所知,先是毒殺了江母,江闕外祖父喪女悲痛中一病不起鬱鬱而終,組織也在江父的暗箱操作下四散凋零。
江闕要取回的力量,就是這一支。
系統說:【原劇情裏,江闕也是重新掌握了組織,他借用組織力量做了不少天怒人怨的事,宿主你難道就不害怕他重走舊路嗎?】
「不怕。」
我的語氣很篤定。
「我養大的江闕秉性如何我比任何人都瞭解,他和原劇情裏的江闕已經完全是兩個人了。」
系統沒再說話。
隔天陳泱看到了江闕留下的信。
他沉默許久,然後看了一眼空蕩蕩的庭院。
「看來要好長時間沒人和我吵架了。」
然後轉身,又回了書房。

-16-
江闕一走就是很久。
沒有半點消息。
直到半年後,我的生辰那日。
陳泱將一個小木盒珍重放在我掌心。
「小姐,這是我爲你準備的生辰禮。」
我將木盒打開,看到裏面東西時,忽然怔住。
是一把小銀梳。
樣式簡單古樸,看着有些年頭了。
正是陳泱的孃親留給他的那一把。
最艱難的時候,他都沒有將它賣掉。
如今,卻將它送給了我。
陳泱聲音放緩,輕道:「我知它價值低廉,配不上小姐,只是贈人當以誠,它於我而言是最珍貴的寶物,所以要送給我最珍惜的人。」
這樣啊。
我抬手將銀梳戴在髮間,抬眸看他。
「好看嗎?」
江闕很暖很暖的笑着點了點頭。
「好看,我家小姐,世上最好看。」
忽然身後傳來響動。
我和陳泱轉過身,便看到了消失了半年的江闕。
陳泱把他上下打量一圈,才道:「今日是小姐生辰,我還以爲你給忘了呢。」
江闕:「我又不像你,讀書讀的快傻了。」
許久不見,還是一樣的毒舌。
江闕走到我面前,將一個布包往我懷裏一塞。
「生辰快樂。」
我沒空去看禮物,只是一直盯着他看。
半年不見,他高了也瘦了,整個人的氣勢越發凌厲。
也不知道在外面喫了多少苦。
「這半年,累不累呀?」我問他:「要不要回家?」
江闕怔了一下,聲音有點啞。
「還沒到時候。」
「那好,我們等你回家。」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明亮月色下,我似乎看到他的眼圈紅了。
他側過身不看我,嘟囔着:「半年不見,還是這麼嘮叨……」
然後就動作利索地翻牆溜了。
陳泱直言:「半年不見,這人還是這麼沒禮貌。」
我笑着打開布包。
平平淡淡一塊粗布,裏面包的卻是價值連城的金絲軟甲。
我傻了。
「他送我這東西做什麼?」
「因爲很想保護小姐吧。」
陳泱輕輕嘆了一聲。
「從小到大,這人心裏有什麼話從來都不會直說,真是擰巴。」
系統也忽然出聲。
【宿主,江闕躲在暗中悄悄看你的反應呢。】
我不由笑了,將金絲軟甲貼在心口,做出喜愛的動作。
「確實是擰巴,但這纔是他。」

-17-
日子就這樣平平淡淡的繼續過着。
陳泱讀書越發刻苦,江闕也再沒有出現。
再後來,陳泱在殿試上成爲了狀元。
曾經的庶民,一下子成了官身。
看到榜單時我爹拍着大腿哈哈大笑。
「不愧是我們沈家養大的孩子,就是有能耐!」
當天陳泱回到家裏,我們給他舉辦了慶功宴。
宴會上,我爹喝多了。
他醉醺醺拉着陳泱,說:「我閨女天下第一厲害,一共就撿了兩個孩子回來,兩個孩子都是這麼有出息……只是阿闕那臭小子跑哪去了?老子我都想他了!」
陳泱笑而不語。
宴會過後,他把我爹送回臥房,之後獨自一人來到了庭院。
一隻信鴿飛了過來,被他帶到書房,之後又從窗口放飛了出去。
系統又急了。
【宿主,這是江闕在和他通信呢,兩人聯繫的這麼頻繁,萬一他們又重走了舊路可怎麼辦啊!】
忽然系統一驚。
【等會,這信的內容不對!】
至於內容。
江闕:【做了那麼多年書呆子,終於成狀元了。】
陳泱:【是,你氣不氣?】
我:「……」
……
陳泱進了翰林院。
做官之後,他越來越忙。
以前總是圍着我轉來轉去的那個孩子忽然間變成了能獨當一面的人,我很欣慰。
新科狀元入職後,晉升速度很快。
我眼看着他的官職從從六品到正三品,開始在官場結交同僚,甚至還做了左相的門生。
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陳泱一直很佛系,也一直都很排斥攀附權貴這樣的行爲,他應當不會做出這種事纔對。
我連忙去找系統。
「你快點給我查查,陳泱最近究竟是在做什麼?」
系統很快就給出了答案。
【他在調查寧安侯府。】
我怔了怔,忽然就明白了。
果然,他還是那個好孩子。
不久之後,陳泱來找我。
自從他入朝爲官後,我們已經很久沒有像以前那樣相處了。
他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如今我身爲官身,有了府邸,不適合再與商賈有關係了,所以今日我來請辭。」
他聲音和語氣都很淡,也不看我。
我爹氣的暴跳如雷。
「我們沈家把你養這麼大,你竟然要和我們斷了關係?陳泱啊陳泱,我怎麼以前就沒發現你是這種忘恩負義的人呢!」
我爹罵聲刺耳,陳泱一言不發,看似沒什麼興趣。
我卻注意到了他的手。
微微顫抖,在身側握成了拳。
於是我攔住了我爹,對陳泱說。
「好,你去吧。」
陳泱微怔,抬頭看我。
「小姐……」
「去吧,做你想做的事。」
陳泱躬身對我長長施了一禮,然後離開了沈府。
我爹氣紅了眼睛,在陳泱走後哭的像個孩子。
「爹,你不信他,你還不信我嗎?
「你閨女的眼光有那麼差嗎?」
我爹一愣。
「可是他剛纔說的那些話……」
「相信他吧。」我笑道:「相信他要做的事是對的,也相信他最終能做成。」

-18-
全京城都知道陳泱離開了沈家,和沈家分道揚鑣。
但即便這樣,隨着陳泱調查到的越來越多,沈家還是被人盯上了。
沈府周遭多了很多人。
賣貨郎圍着宅邸一圈圈的走,小攤小販多了一倍不止,宅子裏還混進來了很多陌生面孔。
直到某天,府裏進了刺客。,
那些刺客衝進了我的院子,在侍女的尖叫聲裏持着刀劍朝着我刺來,陌生面容的下人們不知道從哪裏出現,拼了命的護着我。
一團混亂中,忽然有人撲過來將我抱住。
有利刃刺入肉體的悶響,還有一聲悶哼。
我心慌轉身,看到的是陳泱。
「陳泱!」
他察覺不妙,早早地命人混進宅子保護我們,但他還是不放心,聽到風聲後就立馬帶人趕了過來。
爹孃那邊已經被他的人守住,他又親自護住了我。
我用力將他推開,任由接下來的刀劍刺在我身上。
陳泱雙目赤紅:「小姐!」
有護衛衝來保護我們,我抓緊時間拉着陳泱就跑。
一直到了安全地方,陳泱連忙查看我的身體。
「小姐,可有受傷?」
我嘿嘿笑着掀開衣服,展示我裙衫裏面的金絲軟甲。
「早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這玩意我每天都穿着呢。」
陳泱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時候他才發現有事的是他自己,在護我的時候肩膀被捅了個窟窿。
我問他:「疼不疼?」
陳泱:「……疼。」
到底是自己養大的孩子。
看着他可憐又委屈的喊疼,我心軟又心疼的不行。
我脫下他衣衫給他處理傷口,這才發現他身上不止肩後一處傷。
新的舊的摻在一起,看着很是悽慘。
這人在外時還經歷了好多次刺殺,但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心中酸澀。
「對不起,我不止幫不上你什麼,還成爲了你的軟肋,害你束手束腳。」
「小姐,不是這樣的。」
陳泱聲音溫和,輕輕抱住我。
「如果沒有小姐,我也沒辦法走到現在這一步。」
這場混亂,最終以刺客的全部伏誅而告終。
看着院子裏密密麻麻的刺客屍體,我爹孃瑟瑟發抖。
但二老看向陳泱時,還是紅了眼眶。
我爹說:「我終於知道你爲什麼要和我們斷了關係了。
我娘哭:「孩子,真是苦了你了。」
陳泱纏着滿身的繃帶,沒說話,只是笑了笑。
那天夜裏,他留在了沈府。
深夜時,我看到有信鴿飛了進來。
我問系統信裏寫什麼。
系統給我看。
江闕:【不必顧慮我,保護好她。】
很快第二隻信鴿又來了。
只有三個字。
【殺無赦。】

-19-
隔天,朝堂上發生了一件大事。
以左相爲首,許多官員一同上奏彈劾寧安侯。
陳泱也在其中。
衆官員皆拿出了確鑿證據。
這些證據看似只是輕飄飄的一份份口述,一張張卷宗。
實則卻是數十名朝廷官員和江湖勢力聯手,各方人馬拼了命才艱難獲得。
那些罪狀,重如千鈞,樁樁件件都將寧安侯打的翻不了身,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
震怒的皇帝當下扣住了安寧侯,之後下令抄家。
巍巍安寧侯府,一朝坍塌。
府里人該下獄的下獄,該發配的發配。
可獨獨讓江崇逃了。
他爲了活命,讓書童頂替了自己,撇下全家逃離了京城。
但這件事我不擔心。
因爲江闕不會放過他的。
就在隔天,系統告訴我了最新消息。
江崇在城外被江闕親手誅殺。
而不止如此。
半月後,在江家人發配嶺南的路上,行至一山谷時,突遇滾石,江闕他爹被當場砸死,其他江家人也死的七七八八。
系統很感慨。
【不愧是大反派啊,他是真的狠。】
【不過嘛,這次他殺的那些人,全都是活該。】
一切結束後,江闕回來了。
他一進門就看到我正在喂還在傷中的陳泱喝藥。
一張俊臉迅速黑了。
「陳泱,你傷的又不是手,爲什麼讓沈虞餵你!」
陳泱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可是抬手很累。」
江闕很氣,他從我手裏接過碗,黑着臉抬手喂陳泱。
「我來喂,我看你還喝不喝的下去。」
事實證明,陳泱喝Ṭù₀的下去。
還喝的很好。
就是一邊喝,一邊和江闕拌嘴。
我在旁邊看着那兩個丰神俊朗的男人,忽然就想起了那兩個剛撿回來時的小孩子。
一晃神,這麼多年過去了。
只是倆人都這麼大了,還是總因爲點雞毛蒜皮的小時就拌嘴互嗆,和小時候一樣幼稚。
不過這樣也很好。
我喜歡看他們幼稚的樣子。

-20-
當晚我喝了點酒,微醺時在院子裏和系統聊天。
系統很高興的告訴我。
【宿主,現在已經到了原著劇情關鍵點,但江闕沒有成爲陰狠狡詐的反派惡人, 陳泱也有了自己的事業,兩個人之間的純友情比畸形的愛情更好看,如今的故事非常精彩, 總局說你的任務完成的非常成功, 你已經可以脫離世界去做下一個任務了。】
這麼快嗎?
我還有點捨不得。
我趴在石桌上嘆氣。
酒精作用下,我喃喃出了聲。
「我還真是不想走,但不得不走, 也不知道下一個世界還能不能撿到孩子, 如果美男子多一點就好了, 那樣任務也不會做的太難熬……」țṻₛ
忽然系統發出刺耳警報音。
【警報!警報!陳泱黑化值提升!江闕黑化值提升!】
??
怎麼就忽然黑化了?
我一個激靈, 下意識回頭。
就看到陳泱江闕二人就站在我身後不遠處。
我剛纔的那些自言自語被他們聽了個正着。
陳泱向來溫和, 此刻眼底卻像是盛着黑霧。
「小姐要去哪裏?下個世界?那這個世界怎麼辦?我們怎麼辦?」
江闕目光狠戾, 他站在陰影中, 聲音沉如水。
「原來你定好的那個未來裏, 從來都不曾有我們的存在?」
系統尖叫聲快震破我耳膜。
【二人黑化值已逼近警戒線!劇情預計會崩潰, 還請宿主儘快做出補救措施,儘快做出補救措施!】
酒都給我嚇醒了!
我連連後退, 連連擺手。
「不是不是,你們聽錯了, 我這麼大的活人就在這呢, 怎麼可能走呢呵呵呵呵呵……」
陳泱握住了我一隻手。
「無論你想去哪裏, 我都會找到你, 小姐,你永遠別想擺脫掉我。」
江闕則抓住了我另一隻。
「你若敢離開,我就先毀了這裏再去找你, 抓住你, 打斷腿, 鎖起來, 這輩子也別想離開我身邊。」
救、救命!
「不走不走, 我保證,我不走了還不行嘛!!」
【黑化值降低, 黑化值降低……】
二人目光裏偏執病態的恨不能毀天滅地的情緒緩慢消失。
陳泱笑着恢復了原本模樣。
「這纔是我的好小姐。」
江闕「嘖」了一聲。
「女人真是善變, 麻煩得很。」
系統也鬆了一口氣。
【你們仨把日子過好, 比什麼都強……】
「……」

-21-
系統說因爲我在這個世界太過重要,所以向上級申請,讓我在這個世界的任務期限無限延長。
挺好挺好。
陳泱滿意,江闕滿意, 我也滿意。
正逢花燈節。
我戴着小銀梳,提着某個江湖人做的歪歪扭扭的兔子燈,準備出門看燈, 享受富二代的幸福人生。
我偷偷和侍女說:「花燈會上美男多,你多留意着,看到長得好的記得提醒我。」
侍女弱弱看了看後面跟着的倆黑白無常。
慫的直縮脖。
侍女:「小姐, 我覺得……不太行。」
我無語凝噎。
差點忘了, 我已經被那倆活閻王給預定了。
沒關係,我樂觀。
「不就是區區兩根……」
系統懵逼。
【兩根?什麼兩根?】
我忍不住哈哈笑。
「左邊一根,右邊一根;頭上一根, 手裏一根;前面一根,後面一根……」
【??】
「統子啊,你還是太單純……」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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