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霧重現

我講個很恐怖的事,我在媽媽給我盛的骨頭湯裏發現了一截人的手指,上面甚至還塗着鮮紅的指甲油。
可明明那是她的手指……我不敢去問她,我怕死,於是我開始觀察她,沒想到被我發現更可怕的事。

第一天
今天的天空非常奇怪,整個天際一片血紅,昏暗無光,連空氣中都彷彿瀰漫着血腥味。
大地籠罩着一層淡淡的血色霧氣。
隨着手揮舞間,似乎夾雜着溼黏的紅色不明物體。
本是晚高峯的大街上卻寂靜無聲,
只有偶爾傳來「啪嗒——啪嗒——」機械的腳步聲,
路上的行人四肢僵硬,表情麻木得宛若提線木偶般行走着。
我剛下班,一出公司就看見這奇怪的景象。
周圍的霧氣越來越紅,漸漸地我已經看不清周圍的環境。
本是晚高峯的傍晚卻安靜得可怕,彷彿世界只剩下我一人。
我打着手電筒加快腳步,
「砰——」似乎撞到人了。
我連忙說着對不起,剛一抬頭就看見一雙紅的彷彿要流血的眼睛即將貼在我的臉上。
「啊!!」我尖叫着後退幾步。
這纔看清,只是一個臉色蒼白,得了紅眼病的路人罷了。
他麻木地看了我一會兒,轉身消失在紅霧中。
走前似乎回頭看了我一眼,嘴角露出僵硬詭異的微笑。
我摸了摸手臂上的雞皮疙瘩,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一到家,剛打開門我就向母親描述今天的奇異天象。
「咄咄咄——」回答我的是廚房的剁肉聲。
我有些奇怪,往常這個時間,母親應該做完飯了纔對。
於是我走向廚房,越靠近廚房,一股香濃的骨頭湯的香氣就越發濃厚。
我往廚房一看,母親正拿着菜刀惡狠狠地朝案板上的肉砍去。
我仔細一看,案板上的竟然是一條胳膊!
鮮血順着案板流了一地。
「啊!!!」我嚇得驚叫出聲。
「怎麼了?」母親問我。
我睜開眼,哪裏有胳膊,廚房一片乾淨整潔。
「沒什麼……」
母親站在竈臺前,手裏拿着湯勺正在鍋裏攪動,嘴角的微笑僵硬又詭異,閉着眼,陶醉其中。
她的這副模樣讓我想到了剛纔撞到的奇怪路人。
我有些擔憂地大聲喊着:「媽!你怎麼了?」
母親沒有回答,保持着那個微笑,把湯端到了餐桌上。
「快來,涼了就不好喝了。」
一碗淡黃色的湯放到我的面前,我看了看沒有動。
我趁着母親回廚房的時候,用湯勺攪動了一下大湯盆裏的湯。
一截塗着紅色指甲油的手指突然被我撈了出來。
我拼命捂着嘴,壓下到嘴邊的尖叫聲。
拿着湯碗,把湯倒進廁所後就回房了。
我把臥室門下意識地反鎖起來,躺在牀上滿腦子都是剛纔那截手指。
那紅色的指甲油,還有手指上的疤痕……
那明明是母親的手指……
……
母親敲門問我怎麼不喫飯,我強忍恐懼以上班太累了搪塞過去。
半夜,我突然在噩夢中突然驚醒,剛想起牀上個廁所。
突然感覺到有些不對勁,總感覺黑暗中有一道陰冷的視線在注視着我。
我背後一陣冷汗。
我躲在被子裏,悄悄地掀起了一道縫朝外看去。
黑暗中,被我反鎖着的臥室門被悄悄打開了一道縫,
兩道紅色陰邪的視線正一動不動地盯着我。
紅色的瞳孔在黑暗中冒出血紅的光。
在看清那雙眼睛的主人後,我幾乎壓抑不住到嘴邊的尖叫。
那是我的母親。
她盯着我的方向,伸出尖尖的舌頭舔了舔嘴角,
黑暗中,我清晰地聽見她吞嚥口水的聲音。
以及臨走前,壓抑不住的興奮嘶吼聲……
那是一種不屬於人類的看見美味獵物的聲音……
我閉上眼,假裝翻了一個身,背上的冷汗溼透了衣服。
第二天
我像生了一場大病一樣,早早地起牀,蒼白着臉去上班。
一到公司,我就發現往常熱鬧的辦公室現在寂靜無聲。
只有不到一半的同事在工位上,雙眼空洞地盯着電腦。
我越發覺得不對勁。
這個世界似乎在我不知不覺中發生了可怕的變化。
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中,我好不容易熬到下午。
伸了個懶腰,準備去茶水間倒杯咖啡。
我從抽屜裏拿了一包魚食,準備順便去喂一下茶水間裏養了好幾年的金魚。
沒想到剛走到茶水間就看到,往常和藹可親的經理嘴角流着口水,正死死盯着魚缸里正在遊動的魚。
剛想問他怎麼了,
就看到經理猛地裂開嘴角,把整個頭伸進魚缸裏。
他的嘴角越裂越大,直到整個面部都是那張長滿細密獠牙的嘴巴。
我還沒來得及驚叫出聲就被一雙手捂住了嘴巴。
然後,我眼睜睜地看見那條手臂粗的金魚被經理那血盆大口一點點啃噬乾淨。
金魚掙扎時濺起的水花灑了一地,散發着一股帶着血腥的魚腥味,
紅色的鮮血染紅了透明的魚缸。
捂住我嘴巴的手將我帶出了茶水間。
我回頭一看,原來是技術部的韓天霖。
他示意我不要出聲。
我們回到工位上,裝作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桌子上,我和他在紙上交流。
韓天霖:「你要做好心理準備,這個世界變了……」
我不明白:「?」
韓天霖:「你昨天紅霧之後有沒有發現什麼異常。」
我有些猶豫,不知該不該把母親的異常告訴他。
他似乎是看出我的猶豫,在紙上寫道:
「坐你後面的小李住我家樓上,我昨天下班親眼看到他把小區裏的流浪貓給喫掉了。
「那隻貓他餵了兩年。」
見此我忍着恐懼將昨天回家在湯裏發現的手指以及晚上母親的偷窺告訴了他。
背後突然傳來腳步聲,我的手開始抖了起來。
韓天霖快速在紙上寫道:「你今天要像原來一樣回家,作息和習慣不要發生任何改變。
「千萬不要讓周圍的人發現你的異常!
「明天週六,我們在公園碰面再詳聊。」
寫完後就站起來假裝工作交接完,回到自己工位了。
用筆將紙條塗黑後撕碎扔進了垃圾桶。
身後,飽食一餐的經理愉快地回到了他的辦公室。
我看着地上滴落了一地的血漬沒有說話。
下班回家後,我強忍着噁心,把母親做的飯菜都喫完了,那碗湯依舊被我倒進了廁所。
晚上蒙在被子裏,假裝沒有發現門口盯了一整夜的視線,
以及地下滴答了一整晚的口水……
第三天
我按照約定來到了公園裏,看見了韓天霖。
「你昨晚還好吧?」
我點了點頭:「還好。」
韓天霖招了招手:「跟我來。」
我跟着他走到了公園裏的一片林子邊。
他指着樹林裏一塊暗紅色的地說:「前天紅霧出現後,我正好下班經過這個公園。」
「我親眼看見公園的保安頭上突然裂開,長出了一個口器,將一個正在鍛鍊的大叔兩口就喫掉了。
「我當時感覺有點不對勁,就躲到草叢裏了。
「後來有人去報警說喫人了,來了三個警察。我看見那三個警察把圍觀的五個人拖到了這片林子裏。
「那三個警察和那個保安一樣,有的是從頭上,有的從胸口長出一個大嘴,將圍觀的五個人喫得骨頭都沒了。」
韓天霖看着河道邊幾個動作僵硬正在散步的人說道:
「這個世界已經不是原來的世界了。」
然後我跟着韓天霖來到了他家準備上網找一下事情的真相。
看看能不能找到相關的信息。
我們不敢去網吧,怕碰到怪物,好在他是一個人住。
我們在網上找了好久,終於在貼吧裏找到一條關於紅霧的消息。
這條消息的標題非常的驚悚。
「紅霧散去後,不要被他們發現!」
「他們」是誰?
「這是血色紅霧出現的第 8 次了。紅霧出現後,周圍的所有人都不要相信!即使是你最親近的人!
「他們都是怪物!是喫人的魔鬼!
「不要告訴任何人你的發現!一旦被他們發現。」
「逃!趕緊逃!」
帖子的最後留下了一個地址:紅天大廈 1808 號。
我很疑惑:「第 8 次?這種現象竟然不是第一次出現?」
「留下的地址是什麼意思,是要我們去這裏嗎?」
我們繼續在網上查找關於紅霧的信息,但是除了這個一無所獲。
倒是那個地址被我們查了出來。
紅天大廈在三十年前就已經被廢棄掉了,位置在一個靠山的郊區,離我們這有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今天時間不夠,我們商量第二天再去看看。
臨走前,韓天霖叮囑我:「一定要小心,千萬不要被他們發現異常。
「一有問題就馬上跑,然後聯繫我。」
查到的信息說不能被他們發現,所以我只能照常回家。
畢竟我平時從來沒有不回家的經歷。
越靠近家,我的恐懼就越大。
到樓下時,我雙腿抖動的幾乎站不住。
我滿腦子都是韓天霖描述的喫人怪物以及那天滿魚缸的血。
我在門口深呼吸冷靜了好久,遲遲不敢拿鑰匙開門。
突然,我渾身的汗毛豎起。
來了,那道陰冷的注視又出現了。
我僵硬地抬頭看着家門口上的貓眼。
我悄悄地靠近貓眼,想趴在門上聽下家裏的動靜。
一抬頭,就看見貼在我臉上的貓眼裏被一隻佈滿血絲的眼睛塞滿,
那隻紅色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
我努力按住發抖的雙手,僵硬着拿出鑰匙準備開門。
「啪嗒——」
門從裏面打開了。
「怎麼傻站在門口不進來?」母親狐疑地看着我。
我嚥了咽口水:「哦,鑰匙半天沒找到……」
「進來洗手喫飯吧。」母親露出詭異的微笑看了我幾眼,進了廚房。
今天的湯香味越來越濃重了。
當我在碗裏撈到一顆黑色的眼珠時,我捂着嘴奔到廁所吐了出來。
聽到聲音,母親從廚房走了過來。
「啪嗒……啪嗒……」逼近的腳步聲讓我越來越恐懼。
「怎麼了!」母親不帶一絲起伏的詢問從門外傳來。
隔着門我似乎聽到了她止不住的吞嚥聲,我從中聽到了滿懷惡意以及詭異的興奮。
她在期待我的回答。
我深呼吸了會兒,按下馬桶抽水。
巨大的抽水聲掩蓋住了我聲音裏的顫抖:「沒什麼,今天中午喫壞肚子了。」
我藉口不舒服,先回房休息了。
背後母親的聲音幽幽響起:「這麼美味的湯,可惜了……」
晚上,我躺在被子裏。
清晰地感覺到,門縫裏的視線,從兩道變成四道。
我不知道那兩道陌生卻同樣陰冷的視線屬於誰。
視線裏的邪惡與慾望與日俱增,
我知道,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我閉上眼,強迫自己睡着。
第四天
一大早 ,我揹着包來到了約定的地點。
韓天霖遞給我一把匕首:「拿着防身。」
紅天大廈所在的地點非常荒涼,背靠大山,山上還有一大片的墳場。
白色的花圈漫山遍野都是,一陣陰風吹來,半空中到處是打着轉兒的黃色紙錢。
我們下車後一個人都沒看見,
「嘎吱嘎吱——」
泥濘的土地都是枯枝爛葉,偶爾還會踩到不知名動物的白骨。
紅天大廈有 20 多層,外牆的牆皮已經脫落,斑斑駁駁露出底下的紅磚。
窗戶也破爛不堪,風吹過,偶爾會有玻璃碴子砸到地面。
大門不知所終,露出黑漆漆的洞口。
我嚥了咽口水,捏緊手裏的匕首,緊跟在韓天霖身側。
我們兩個打着手電筒,找到能上樓的樓梯。
「奇怪,明明外面有太陽,爲什麼這裏面這麼黑……」
我害怕地緊緊貼在韓天霖身邊,恨不得掛在他身上。
「沒事的,有我在,有事你就吹哨子,我聽到會立刻過來的。」
韓天霖遞給我一個金屬哨子,我將它掛在脖子上。
18 樓,靠我們走也要走個十幾分鍾,更何況是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情況。
「吱吱——咚咚——」
我的汗毛豎起:「你有沒有聽見什麼聲音?」
沒有人回答我……
我害怕地大聲呼喊韓天霖的名字:「韓天霖!你在哪!」
「滴答——滴答——」是水珠滴落的聲音。
但是這普通的聲音卻讓我毛骨悚然……
我想起了黑暗中,邪惡的視線以及流了滿地的口水。
突然!一隻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啊!!」我拿着匕首的手猛地刺出,拉着那隻手就想來個過肩摔。
「停!是我!」熟悉的聲音響起,原來是韓天霖。
我鬆了口氣:「你去哪了,嚇死我了。」
「我聽到那邊有聲音就去看了看。」韓天霖的臉隱藏在黑暗中看不清神色。
好在剩下的一路上,除了黑了點和偶爾躥出的老鼠,並沒發生什麼奇怪的事情。
到了 18 樓後,我們很快通過殘存的門牌號找到了 1808 號。
這是一個一居室的單身公寓,房間裏的牀和傢俱都很齊全,只是落滿了灰塵。
地上雜亂的物品、翻倒的垃圾桶,
能想象得到主人離開時有多麼慌亂。
我們決定分頭找,我從臥室開始,他負責客廳,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東西。
我翻遍了桌子、衣櫃和牀鋪。
在掀開枕頭的時候,發現了一張紙條:
「小心你身邊的人」
看到的那剎那,我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
一陣前所未有的慌亂和恐懼從心臟迅速蔓延至全身每個角落。
我想起了剛剛自從韓天霖不見又突然出現後,一直沒有停下的水珠滴落的聲音。
那聲音離我越來越近……
「滴答——滴答——」
幾乎就在我耳邊響起。
與此同時,我的髮絲被一股帶着腥臭的氣息吹起。
我的每一寸肌肉都在提醒我危險!
我來不及思考,猛地往牀上一趴,就勢一滾,撈起旁邊的被子就往身後的東西砸過去。
拿出這輩子都沒跑出的速度迅速逃出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間的門。
「嗶——嗶嗶——」
我撈起脖子上的哨子用力吹了起來。
房間裏的砸門聲越來越用力,伴隨着一陣怪物的嘶吼聲。
「回來……快回來……」
「我的寶貝……」
「我要喫了你……」
一直跟在我身邊的人不是韓天霖!
眼看那門快要支撐不住了,我一邊吹哨子一邊朝外跑去。
在經過客廳的桌子時,我看見桌子底下似乎有個盒子。
不行,不能就這麼走了,不能白來一趟!
我想了 0.1 秒,腳下一轉,彎下腰準備撈起盒子再走。
「砰!」隨着一陣劇烈的撞擊聲。
那扇年久失修的門徹底被撞爛了。
一個穿着保安服的壯漢,腦袋突然 180 度旋轉,露出咧着大嘴的後腦勺朝我撲了過來,我甚至能看見那張大嘴裏裝不下的惡臭的黏膩口水,
隨着「他」的奔跑灑了一路,甚至濺到了我的臉上。
我終於明白剛纔一路上的「滴答」聲從何而來。
「你他媽竟然是個漏嘴巴!」我掄起一邊的椅子就往「他」的頭上砸去
「去死吧!!」
「砰!」一聲巨響,椅子被砸的稀碎,而那個怪物毫髮無傷。
除了口水被砸得灑了我一手。
在極度的恐懼和求生欲下,我爆發出了前所未有的力量。
我扛起客廳裏落滿灰塵的巨大槓鈴,像掄雙節棍一樣,閉着眼朝着那張噁心的大嘴拼命捶了下去。
「啊啊啊啊!!!」
不知錘了多久。
直至嘶吼聲越來越弱我也沒有停下。
「好了好了,它已經死了,沒事了沒事了。」
一雙溫柔堅實的臂膀摟住了我的肩膀,按下我不停發抖的雙手。
我睜開眼,看見了滿頭是汗的韓天霖。
「對不起,聽見你的哨聲我就來了,但還是晚了……」
「嗚嗚……嚇死我了……」看到熟悉的身影出現我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雙腿一軟,我癱倒在地。
韓天霖抱着我不停地安撫着,「沒事了沒事了……」
恢復平靜後,我擦了擦眼淚,指了指腳下的盒子:「我找到了。」
盒子裏是一個本子和兩把手工弩。
韓天霖快速翻了翻:「這是個日記本,應該是那個吧主的。」
「記錄了他在紅霧出現後的一些奇怪的事情。」
我們一人一把手工弩,拿着筆記本準備先出去。
大廈像來時一樣安靜和漆黑。
我們快速下樓,在即將走出大門那一刻。
「小心!」我被猛地推開。
回頭一看,看見韓天霖和一個穿着保安服的怪物搏鬥在一起。
它整張臉上除了一張血盆大嘴什麼也沒有,
怪物身上的制服緊繃的快要炸開,露出虯結的肌肉,2 米的身高看起來像一座肉山。
韓天霖拿着一把斧頭和它對抗着,結果被怪物抓住,韓天霖的力氣明顯不敵它,快要支撐不住。
斧頭在拉鋸中掉了個頭,鋒利的刀刃面對着韓天霖,即將就要抵住脖子。
我情急之下拿出匕首朝着它的後背捅了進去。
它喫痛地嘶吼了一聲,鬆開手,轉身朝我奔來。
但剛纔樓上的搏鬥已經消耗了我渾身的力氣,我已經拿不出力氣抵抗了。
我虛弱地顫抖着手,勉強舉起匕首對着它。
眼看那張流着涎的大嘴就要朝我啃過來,
「嘭——」是鐵棍砸到血肉的聲音
「砰——」是怪物倒地的聲音。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我張開眼看到,一個紅色寸頭男人拿着一把西瓜刀對着倒在地上還沒來得及爬起來的怪物瘋狂攻擊。
白刀子進紅刀子出,手速快得只剩下刀鋒的寒光。
倒在地上的大塊頭嘶吼着站了起來,舉着一雙鐵錘般的拳頭就朝着紅髮男衝了過去。
「砰——」的一聲,被韓天霖揮過來的椅子砸得原地晃了晃。
「兄弟,謝了。」紅髮男朝韓天霖說道。
韓天霖舉着不知從哪裏搬來的鐵凳子朝着怪物衝過去,跟着紅頭髮一起瘋狂輸出。
等我平靜下來後已經坐在了陽光下。
而讓我們沒想到的是,
那本日記上的內容讓我們的世界,從那刻起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前言:
當你打開這本日記的時候,世界將不再是你認識的那個世界。
清醒!你是人!不是怪物!
1990.5.3 今天是紅霧發生後的第 5 天。
雖然不想承認,但是周圍除了我,已經沒有正常人了。
他們只是披着人皮的怪物,一旦發現獵物,就會猛地張開血盆大口將獵物吞之入腹。
千萬不要讓任何人發現你是「正常人」。
即使看見你的父母趴在地上活生生地用嘴撕咬養了十年的狗,你也不要驚訝。
你只需要當作什麼都沒有看見趕緊離開!
因此,儘量不要喫周圍的人遞給你的食物。
你也不想喫着喫着就喫出一節手指吧?
1990.5.5 今天是紅霧發生後的第七天。
我發現一個很奇怪的現象,那些披着人皮的怪物似乎不認識我們的文字了。
我找了份報紙測試我那披着人皮的「父親」,
結果他拿着倒着的報紙看了十分鐘。
叫他幫忙拼寫一個很簡單的英文單詞,他竟然說不記得了!
他可是英語老師啊!
經過我的多次測試,我確定了這個事實。
怪物們看不懂我們的文字。
1990.5.6 今天是紅霧發生後的第八天
我在城市裏每個不起眼的角落都用英文和拼音留下了求救信息。
希望能找到「正常人」。
1990.5.8 今天是紅霧發生後的第 10 天
今天是我自紅霧開始,真正意義上產生絕望和尋死想法的一天。
我發現自己開始被「同化」了
我開始對鮮血產生強烈的渴望。
當我控制不住自己,像那些人皮怪物一樣趴在地上舔舐流浪貓受傷滴落的鮮血時,
我第一次產生自殺的念頭。
1990.5.9 今天是紅 x 發生後的第 11 天
更恐怖的事出現了
我開始「認可」這個世界。
今早看見「母親」把樓下的流浪貓剁開的那一瞬間,
我竟然覺得是正常的,甚至希望她能更快一點。
而且對於一些筆畫 fu 雜的字我已經模 hu 不清了。
1990.5.10 今天是紅 x 發生後的 x12 天
是時間!是認知!
當你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停 liu 越久!
當你越 rong 入這個世界!
你就會被同化成怪物!!
我的時間不多了。
1990.5.11 今天是紅霧發生後的 x11 天
切記一切按照往常的生活,按時上班,按時回家!
那些怪物有特殊的溝通方法。
一旦被一個怪物發現你是「正常人」,
你將會被全城的怪物通緝!
1990.5.12 今天 x 紅 x 發生後的 x14 天
我找到了,正常人組織
日記留下
希 x 對你有 bang 助
日記到這裏就結束了。
我們看完日記久久回不過神。
「嗚嗚嗚,怎麼辦,我們還有希望嗎?」巨大的絕望海嘯般將我淹沒。
「如果只是『認知』還好,我們相互提醒還能堅持。」
「可是……時間……」
「我們怎麼抵抗得過時間……」我越想越絕望。
韓天霖看着日記分析道:
「有希望的,你看日記的時間線,作者是第十天才開始出現認知問題。」
「只要我們能在十天內找到解決方法。」
「如果我們沒能找到呢……」我看着他。
……
「誒!我說你們兩個能不能不要這麼悲觀,這不是還有六天嗎!」
「怕什麼!這都還沒開始就已經放棄了嗎!」
紅髮男洪景天猛地站起來,握着拳頭朝我們吼道。
我垂着頭沒有說話,眼前突然出現一雙手。
「他說得對,還有六天呢。」
看着眼前寬厚的大手,我伸出手握住,
「你們說得對,我已經比日記主人幸運很多了,我起碼遇見了你們。」
整理好情緒後,我們和洪景天交換了一下已得的信息。
決定去洪景天查到的紅霧中心看一下。
臨走前,我給家裏打了個電話,說今晚在朋友家過夜。
「母親」雖然語氣陰森森的,聽起來很不高興,但是沒說什麼。
第五天
第二天一早,由韓天霖開車,我們倆一起準備回公司上班。
本來想着請個假的,但沒想到「領導」竟然不同意。
爲了不讓那天的愛喫金魚的「經理」起疑心,他們只好先回公司應付一下。
韓天霖的家位置比較偏僻,一路上沒有看到一個人。
而且今天的天氣不太好,霧濛濛的,能見度不高,周圍安靜得可怕,彷彿世界只剩下我們一輛車。
開到高速時,旁邊突然開過來一輛車。
我無意間瞥了一眼。
「啊——」我捂住即將出口的尖叫。
韓天霖朝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
一個腦袋 90 度斷裂,只剩下一層皮連接吊在脖子上,血肉模糊的脖子斷口處,一根頂到車頂的細長口器隨着呼吸在蠕動着。
似乎是感受到我們的目光,那個斷了的腦袋竟然 180 度轉了個頭,朝我們露出詭異的微笑。
在那一瞬間,籠罩在周圍的霧氣突然散開,露出擁擠的車流。
寬闊的 8 個行車道內,早高峯的高速內密密麻麻地擠滿了車輛,成千上萬駕駛座上的「司機」,在同一時間轉動吊在脖子上的斷頭朝我們露出一模一樣的微笑。
他們形態各異,有的身子鼓起來,皮膚上長滿流膿的疙瘩。
有的身上長滿紅色的吸盤,正一收一縮朝外吐出紅色的黏膩的血塊。
「別看他們!」韓天霖低聲喝道。
我緩緩轉回腦袋,壓抑住狂跳的心臟和內心的尖叫。
這個世界,真的變了!
公司樓下,早高峯的電梯門口,怪物們還挺有秩序。
一個個穿着西裝打着領帶,井然有序地在門口排着隊。
如果不看滿地亂爬的觸鬚,和時不時張開露出沾着新鮮血肉的獠牙。
我們站在隊伍的最後,不知是該往前走還是往後。
「走走走!人這麼多!快遲到了!」我拉着韓天霖的手轉身走向樓梯。
好在公司樓層不高,在最後一秒我們踩點走進公司。
但出乎意料的,工位上的同事竟然比上次多了不少。
我仔細地盯着我座位對面的女同事想看看她是不是正常人。
畢竟前幾天她可不在。
隨着我注意力的集中,她那一頭金色的大波浪長髮竟然無風自動起來。
眼前的空氣開始扭曲變換,金色的捲髮變成了一條條在空中蠕動的小蛇。
烈焰紅脣顏色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稠,逐漸向蒼白的面部蔓延開來,像紅色的脈絡血管一樣遍佈全臉。
原本黑色的瞳孔開始擴散,直至佔據整個眼眶。
我低下頭,放在鍵盤上的手不住的顫抖。
我緩緩地轉頭環視公司一圈,
身後的無頭怪、左邊的裂口女、右邊長滿眼睛的蛇身人頭……
整個辦公室,除了我和韓天霖,竟然沒有一個正常人了……
我哆哆嗦嗦地拿着寫好的外勤申請,深呼吸一口氣,走到愛喫金魚的經理辦公室門口敲了敲。
「咚咚咚——」
「進來。」沒有起伏的聲音。
「經理,南邊的工廠出了問題,我申請幾天的外勤。」我將申請放到他桌上。
我低着頭,不敢直視他沒有皮的、臉上長滿蛆的只剩下一張流着涎的大嘴的腦袋。
「哦?」坐在辦公桌後的經理伸出碩大的爪子,漆黑的指甲捏起薄薄的紙張,沒有眼球的他,湊近 a4 紙細細地嗅了起來,兩個芝麻大小的鼻孔一收一縮,透明黏稠的鼻涕從鼻孔裏淌出。
我看着那張拿倒的紙,也不知是真的像日記裏所說的看不懂還是因爲沒有眼球。
總之他同意了。
韓天霖那邊用同樣的方法申請到了後面可以不用來公司。
通過這次請假,我們兩個發現這些怪物的智商很低,它們似乎很難分辨出誰是正常人誰是怪物。
對於我們這些「正常人」社會遺留下的東西似乎也不太熟悉。
比如,坐在我對面的金髮蛇女,正在用一指禪,尖利的指甲將鍵盤戳得稀爛。
可是明明之前她還是正常人時,是公司有名的觸手怪,鍵盤敲得飛快。
到了下班的時間,看着慢悠悠行動緩慢的,從每個辦公室門口魚貫而出形色各異的怪物。
我越來越緊張。
我第一次如此恐懼下班回家,
我害怕回到家見到熟悉又陌生的「母親」,更害怕見到的不是她。
坐在韓天霖的車裏,我緊張得不停地深呼吸。
「別怕,我陪你一起回去 ,找個理由,這段時間就別回去了。」
我點頭,看着身邊起碼有個正常人, 我的心稍微放鬆一點。
到了家門口,還沒開門我們兩個就同時發現了從貓眼傳來的危險信號。
我清了清嗓子,默默地把韓天霖往後推了推,大聲地喊道:「媽!我帶朋友回來了!」
門打開的一瞬間,即使我已經有心理準備依然嚇了一大跳。
一個「千手觀音」正站在玄關門口。
接近兩米的赤裸的身體,細細長長不着寸縷,身上長滿了正在揮舞扭曲的手掌。
上千根白嫩細長的手指,塗着豔紅的指甲油,無名指上還戴着熟悉的戒指。
看到那熟悉的戒指,我幾乎站立不住,眼淚瞬間奪眶而出。
我死死地抓住韓天霖的手盯着那不停扭動的手指:「戒指!戒指!那是我媽的手!」
在我發現真相的一瞬間,眼前的空氣扭曲了一下。
原本溫馨熟悉的家在那一瞬間變得陰暗潮溼,空氣裏的血腥氣令人作嘔。
地板上的帶着血漬的爪印一路延伸到廚房。
瞬間我想到了紅霧開始那天廚房裏傳來的剁肉聲,以及湯裏的手指和眼球。
那是……
「媽媽!!」我不敢置信地衝進廚房裏。
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面而來,昏暗雜亂的廚房內遍佈已經凝固發黑的血漬。
料理臺的案板上,一顆被灰白長髮纏繞的頭顱正靜靜地躺在那,一旁的櫃子散落着一隻沾滿血漬的熟悉的毛絨拖鞋。
我顫抖着雙手,腳步停在了門口,遲遲不敢上前。
「不可能……」
「不會的……」
「她昨天還站在這裏給我做飯呢……」
韓天霖走進廚房,背對着我,伸手將那顆頭上的長髮剝開。
我呆呆地看着他的動作,他的背影擋住了我,我看不清那是不是……
彷彿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久到我好像已經投胎又當了一次媽媽的孩子。
韓天霖動作緩慢地脫下了外套,將案板上的頭用衣服包了起來。
他看向我沒有說話,眼底的不忍卻告訴了我答案。
我用力搖着頭:「不可能的,媽媽昨天還給我做了飯,我答應她年底要帶她出去旅遊的……」
「嗚嗚……」我緩緩地彎下腰,抱着頭蹲在地上。
韓天霖走了過來,蹲下身將我緊緊抱住。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不停地撫摸着我的頭。
淚眼矇矓間,我看到地上一個發亮的東西,我伸手撿了起來。
那是一個平安符……
我在佛前求的「希望媽媽身體健康,平安快樂」……
我緊緊地攥緊手裏的平安符,
內心的悲傷和絕望剎那間潮水般灌滿我的大腦。
「啊啊啊啊!!!」
我推開他,瘋了一般衝進廚房拿起案板上的菜刀,轉身衝進客廳,用力砍向眼前這個殺人兇手。
鋒利的菜刀砍進肉裏,流出深綠色散發着惡臭的血液。
還在客廳傻不愣登的「千手觀音」被紮了一刀後發出痛苦的哀嚎。
韓天霖的反應很快,他迅速抄起一旁的花瓶朝它的血盆大口裏丟了進去,堵住了它差點傳出去的吼聲。
「千手觀音」受傷後反應過來,發現我們不是正常人後,發出興奮的嘶吼。
身上的上千根手指不停地伸長變黑腐爛,在空中興奮地揮舞着。
鮮紅的指甲變得堅硬無比,冒着寒光。
眼前的冒牌貨轉過頭來,熟悉親切的臉龐拉上了時間的發條,皺紋溝壑越來越深,臉上的皮膚一塊塊脫落,慈祥和藹的眼睛迅速腐爛。
「咕咚」一聲,眼球滾落到我的腳底。
看着眼前的「人」再也找不出一絲我熟悉的模樣。
我舉起菜刀再次用力砍向它,卻在白色髮絲輕拂在我手腕上時停住。
我看着手腕上的白色髮絲,喃喃道「媽媽……」
「千手觀音」完成進化,揮舞着身上帶毒的指甲,興奮地想要將我撕碎。
血盆大口散發着惡臭猛地朝我襲來。
「你清醒點!它不是你媽媽!
「它是殺人兇手!」
韓天霖將我拉開攻擊範圍,推到角落,自己拿出長刀準備攻擊。
我看着眼前這個已經完全沒有人樣的怪物,清晰地認識到,
媽媽真的不在了。
「啊!!!」我痛苦地舉起一旁的板凳朝它砸了過去。
「砰——」一聲巨響,堅硬的木質板凳被伸長的鮮紅指甲擊碎得七零八落。
隔遠了看就像一根腐爛的朽木長滿了不停扭動着彎曲的紅色花蕊,畫面詭異得令人寒毛直豎。
「千手觀音」非常不好攻擊,密密麻麻的紅色堅硬指甲就是它最堅固的盾牌。
無論我們往它身上丟什麼東西,總會被撕得粉碎。
但這也是它的弱點,它的指甲最長只有一米,攻擊範圍在以它爲圓心的半徑一米內。
行動緩慢,像個爬蟲,依靠底部密密麻麻的手指蠕動。
它似乎發現我們的無可奈何,開始朝我們移動想要攻擊我們。
韓天霖超我使了個眼色,我朝他的目光看去,心下了然。
「吼——」它張着血盆大口超我們啃過來,韓天霖舉起一旁的單人沙發堵住了它的嘴巴。
我趁機拿起沙發上的毛毯超韓天霖扔了過去,他迅速接過,我們一人一頭,拿着毛毯將它捆了起來。
鋒利的指甲刺破毛毯,從裏面一根根地鑽了出來,像個刺蝟一樣。
我和韓天霖死死地扯住毛毯用力往外拉,想將它勒死。
「你這個殺人兇手!去死吧!」
「千手觀音」喫痛地嘶吼起來,嘴裏堵住的沙發已經被它咬碎,我們越發着急,這樣下去不得把隔壁的怪物叫過來纔怪。
正當韓天霖拿着懷裏的刀準備上前砍時,一道熟悉的聲音出現。
「都勒緊了!我來了!」
「譁——」一陣帶着花生香味的液體潑向了正在掙扎的「千手觀音」
「轟——」的一聲,隨着一團冒着火光的紙團扔進去,漫天的火光從千瘡百孔的被子上冒出。
鮮紅的指甲在高溫下開始融化扭曲萎縮,痛苦的嘶吼還沒來得及發出就被飛來的枕頭堵住。
洪景天拿着不知哪裏找來的滅火器,看見蔓延出的火就趕緊噴一噴。
最後,「千手觀音」在火光中只剩下一攤焦黑。
韓天霖上前,在一片灰黑中撿起了什麼。
他舉起手,將手裏的東西遞給我:「節哀。」
我看着他手裏熟悉的戒指,難過地接過:「謝謝。」
第六天
韓天霖開車,我們三人全副武裝地前往日記上記載的組織地點。
「這麼多年了,也不知道還在不在。」我嘆了口氣。
組織的地點在一個郊外的礦山區,位置偏僻,看不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
礦山前有一塊很大的空地,現在已經被齊腰的蘆葦侵佔。
一陣風吹過,呼嘯的風聲在空曠的礦場裏迴盪,像守門的怪物在警告觸犯禁地的人們。
礦山的入口需要穿過面前的這片蘆葦,我看了看眼前的「密林」嚥了咽口水。
「我們就直接這麼穿過去嗎?」
韓天霖打開揹包,掏出一瓶礦泉水瓶裝的黃色液體朝草叢裏灑過去。
我聳了聳鼻子:「原來是花生油啊,我還以爲……」
韓天霖挑了挑眉,「這麼小的瓶口,你看不起我?」
我:……
灑完油後,洪景天劃了根火柴丟了進去。
乾柴烈火加上油的助攻,星星之火迅速壯大,「轟」的一聲,紅色的火焰躥到半空中。
乾枯的蘆葦在火光中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嗷 !」突然一聲嚎叫從蘆葦叢裏發出。
隨即一個穿着黑色外套的男人從裏面蹦了出來。
「草!誰他媽在這放火燒山!」
我們瞬間警戒起來,那男人看到我們後朝我們罵罵咧咧地走了過來。
「你們幾個是不是有病啊!」
看清他的樣貌後,我們對視一眼,緩緩放下了武器。
他是個正常人。
我:「不好意思,我們不知道你在裏面。」
男人上下打量了我們一番:「你們這全副武裝的幹嘛去?」
韓天霖:「我們準備到對面的礦洞裏看看。」
我:「這不是怕草叢裏藏東西,乾脆就燒乾淨了。」
男人疑惑地回頭看了一眼即將燒空的場地:「這草叢裏能有什麼?」
「你們不會是來挖礦的吧?」男人朝身後的礦洞指了指,「這礦早就被挖空了,啥都沒有,就一堆破銅爛鐵。」
我皺起眉頭看着他,這個男的似乎不知道紅霧後世界的變化。
據他所說,礦山後面有個湖,他這幾天一直在這裏釣魚,晚上就在礦洞裏支帳篷。
韓天霖:「你這幾天,沒有在這看見其他人嗎?」
男人立刻吐槽道:「昨天晚上遇到幾個瘋子,趴在地上捉老鼠喫!生啃啊!
「嚇得我趕緊換了個地方。」
我們對視一眼,心想糟糕了,看來今天的行程註定不平靜。
我們找了個來這裏探險的藉口忽悠過去了,男人對這個沒有興趣。
「我還是去釣魚吧,這湖裏有不少好貨呢!」說完擺擺手走了。
「你……如果沒事就別回去了,外面不太平。」我隱晦地提醒道。
男人奇怪地瞥了我們一眼:「神經病。」
我們朝着剛纔男人說的「破銅爛鐵」方向走。
礦洞很深,也很黑,長長的隧道里只有我們的腳步傳來回聲。
我們一路走一路把牆上的煤油燈點燃。
一直走到一處較爲空曠的場地,隨着光明的出現,我們逐漸看清眼前的場景。
眼前的地方應該是有人長期生活過的,有破碎的帳篷和生鏽的鍋碗瓢盆。
我們分頭在地上搜索着,看能不能找到有用的信息。
「 啊!」我捂住嘴巴,被帳篷裏的骷髏嚇了一跳。
忍着不安,我摸了摸骷髏身上的衣服,在衣領下發現了一根用繩子綁着的木棍。
木棍?
我仔細地端詳着眼前的木棍,任憑我怎麼看,怎麼聞,也只能看出這就是一根普通的木棍而已。
有些奇怪,我把繩子解下後收入口袋裏。
我趴在地上一路往裏搜尋,直到碰到牆壁。
剛想起身,腦袋卻碰到了什麼。
我捂着頭抬頭一看——一具風乾的屍體。
我捂住狂跳的小心臟,連滾帶爬地往後退了幾步,這才發現這是一個上吊自殺的人。
屍體像塊臘肉被吊在半空,已經隨着時間被風乾了。
我叫韓天霖過來把屍體放了下來。
屍體倒地的一瞬間我就看到了那根掛在脖子上的小木棍。
「又是木棍……」
我將剛纔的發現告訴韓天霖,正在討論中突然聽見身後傳來驚呼。
我們順着聲音走過去,看見洪景天仰頭站在石壁前,傻愣愣的。
我抬頭朝他的目光望去,隨即被眼前的一幕震驚到失語。
兩米高的石壁上,放眼望去,望不到頭的滿牆鮮紅,
風乾的血肉碎渣黏在石壁上,那是用鮮血刻下警告的長卷。
石壁最前面觸目驚心的三個字——「去死吧!」
「我滴個神啊,這得用多少血才能寫這麼老長的字?」洪景天順着石壁走到底,量了下估計有二三十米。
「這應該是那本日記主人寫的。」韓天霖拿出日記本比對字跡。
「去死吧」這三個字周圍畫着一些奇怪的塗鴉。
我掃了眼,記錄的應該是這個組織在紅霧期間發生的一些事
一羣怪物圍着十幾個小人追打啃噬,有的小人受傷後直接被怪物撕成幾塊分食。
只是……
畫面上的描繪的建築環境很奇怪。
高樓大廈不是筆直的,竟然是彎曲的,有的房子窗戶上長滿了牙齒,黑漆漆的,像惡龍深淵的入口。
路邊的花壇里長出一叢叢吐着芯子的「花」,羣魔亂舞的根莖,綻開的五瓣花一收一合,中間的不知是花蕊還是芯子,觸鬚一般又細又長。
像個妖精一般扭動着身軀,勾引過路的生靈。
還有一幅畫也很奇怪,看上面描繪的擺設應該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礦洞。
但是畫面上他們的紮營地卻不是礦山,而是一張巨大的嘴。
礦洞入口處,地上密密麻麻都是冒着寒光的獠牙,整個礦洞內壁呈現有規律的起伏,就像是……
豬天梯!
放遠望去,這哪裏是礦山!這分明是某個巨大怪物的嘴巴里面!
一剎那,我眼前的空間忽然扭動起來,眼前的蠟燭忽明忽暗,空氣裏隱隱傳來腥臭味。
面前的石壁似乎湧動起來,呈現有規律的起伏……
「清靈!清靈!」一陣熟悉的呼喊。
我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又恢復正常,我對上韓天霖的擔憂的視線,搖了搖頭。
「沒事,可能是沒睡好。」
內心卻莫名有種不祥的預感。
我拿着手機一邊看,一邊把牆上的內容拍下來。
前言:當真實和虛幻重疊,當裏世界與面世界交融。
你看到的不再是你看到的,你聽到的不再是你聽到的,
但願,看見真理那刻,你還能相信真理。
1990.5.13
腥臭,黑暗……
佈滿血絲的天幕,扭曲的世界,月圓之眼,罪惡之眼……
真理之眼……
當你認清真理那天,不要抬頭……
會被「真理」發現。
在這個世界,仰望神明不如凝望深淵……
1990.5.14
戴上「轂」之後,我的世界終於恢復「正常」。
再也看不到那些噁心的東西了!
此刻我有些憎惡自己,連接受「真理」的勇氣都沒有。
「轂」就是我們每個人脖子上掛着的小木棍,它能「矇蔽」我們的眼睛,讓我們活在虛僞裏。
不要罵我懦弱,等你看到「真理」那刻,你會比我更想活在虛僞裏。
1990.5.15
今天見到 x 了,接收的信息太多,我的腦子還不太清醒。
但是一個重大好消息!
這裏的一切都是假的!
我們可以回到現實!
只要我們在下次紅霧出現時,前往紅霧中心!
距離下次紅霧出現還有 5 天,也就是 5.20。
含有通道的紅霧只在紅幻之年出現,你可以按照以下公式推測。
錯過這次,下一次我們還要等二十年。
……
1990.5.16
說實話,紅霧中心真的太容易發現了。
我們不費吹灰之力一眼就看到了它。
只要摘下「轂」,站在地勢高的樓層,你幾乎一眼就能看到中心在哪。
但我估計,你看了就不想去了。
畢竟那稱得上「羊入虎口」
明天我們就出發了,如果後面沒有日記了,那就說明我們成功了……
如果……
5.20 號,多好的日子,祝我們能成功在那天和愛人重聚吧。
看到這兒,我的心口提了一口氣,不敢往後看了。
可是一眼望不到頭的血紅已經提前預示了。
1990.5.25
看到我的日記是不是很開心?又可以打發無聊的時光了。
顯而易見,我們失敗了。
78 人的隊伍,如今只剩下 6 個人了。
距下次紅霧重啓還有二十年呢。
哈哈。
後面的日記每天都在記錄,日記主人的描寫越來越瘋狂,看起來在日復一日地永無止境的等待中逐漸瘋魔。
到後面,石壁上只剩下一些看不出形狀的奇怪塗鴉。
直到我的腳尖踢到什麼東西。
我低頭一看,是一個女孩的屍體。
又幹又瘦,只剩下一具骨架,懷裏抱着什麼東西。
她的脖子上同樣掛着一根小木棍。
雙手十根手指磨的骨頭都短了一截。
日記的主人,竟然是個女生。
小小的一隻抱着膝蓋縮在角落裏,看起來 80 斤都沒有。
我無法想象她這幾個月的經歷。
我心疼的同時,湧出無限的敬意。
我們將礦洞裏的屍體放在一起,挖了幾個土坑將他們埋了起來。
立了個無名碑。
「誒?這是……」一道聲音從身後傳來。
我回頭一看,是剛纔在洞口遇到的男人。
「我靠!這裏竟然有乾屍!」
「這牆上寫的啥?」
男人自顧走到石壁下打量着眼前的「血書」。
我們沒有理他,最後在營地搜尋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什麼重要的東西后就準備走了。
這礦洞陰風陣陣的,還有屍體,待久了怪難受的。
「紅霧?怪物?」
「誒!你們說的不會是真的吧!」
男人在看完石壁的內容後拼湊出了一點真相。
在聯想到那天遇到趴在地上生啃老鼠的瘋子,臉都嚇白了。
我將找到的小木棍一人一個分給了韓天霖和洪景天。
學着屍體那樣掛在脖子上,雖然不知道具體有什麼用。
走出礦洞的一路上,身後的男人緊跟着嘴裏神神道道的,害怕卻又不信邪,非要跟我們出去見識一下。
一陣風吹過,手裏的煤油燈竟然熄滅了,更糟糕的是手電筒沒電了。
空氣裏隱約傳來腥臭腐爛的氣息。
「滴答——」
「滴答——」
熟悉的水珠滴落聲讓我毛骨悚然。
「啪嗒——」
「啪嗒——」
腳步聲從前方的洞口傳來。
我捏緊手裏的刀,全身的肌肉都緊繃起來。
「啪」身後傳來的光束照亮了前方的路。
也照亮了來者的模樣。
「啊!!!!!怪物啊!!」
身後的男人舉着手電筒照在對面的怪物身上。
一隻沒有皮的老鼠佔滿了整個洞口,三米高的肥碩身軀,腦袋尖尖的只有籃球大小,縮在滿是橫肉的脖頸裏,露出一雙冒着紅光的綠豆眼。
正對着我們的身軀沒有皮,鮮紅的血肉暴露在空氣中,經絡血管蛆蟲一般不停地蠕動着。
肚子中間破了一個大口,裏面的腸子和臟器掉了出來,隨着它的動作在空中晃晃悠悠。
被滿肚肥腸包裹的中心,有一個蠢蠢欲動的瓣狀口器,微微探出頭來,在空氣中鼓動着。
循着聲音,那鮮紅的口器越過我身邊,慢慢試探着靠近我身後嚇得屁滾尿流的男人。
我一動也不敢動,悄悄和另外兩人對視一眼。
出去的路被眼前的鼠怪堵得死死的,在這伸手不見五指的洞裏打起來可不是什麼好事。
我現在只祈禱身後的人可不要作妖。
「啊!!!你不要過來!去死吧!」
「嘭嘭」兩聲,我緩緩轉過頭,看見身後的男人閉着眼伸出腳一陣亂踹。
準頭很好,每一腳都精準地踹在了正在尋找獵物的口器身上。
彷彿在大聲宣告:你過來啊!
「譁——」一陣刀光閃過,流着涎的口器被切了下來,正好砸在了男人身上。
「啊啊啊!!」
那透明黏膩的涎再次非常精準地從張開的口器裏流出,一滴不落地流進了正在嗷嗷大叫的嘴巴里。
「唔唔!」脫離本體的口器瞬間縮成只有拳頭大小,精準地堵住了聒噪的嘴巴。
「給老子閉嘴!」洪景天手起刀落切下口器後,迅速拖着男人丟到了牆角。
我看着男人口中迅速腐爛成一攤血水的口器,默默地在心中爲他點了一根蠟燭。
願他以後還能喫得下飯。
回過頭,眼前的鼠怪癒合速度非常快,才切掉的口器轉眼間就恢復原狀了。
它被激怒後,陷在脖子裏的小腦袋發出憤怒的「吱吱」聲。
蛇一般靈活的口器像氣球一樣膨脹得越來越大,越來越粗。
頂端像花一樣綻開三瓣,露出裏面藏着的細密尖牙,和關不住的口水。
「跑!」韓天霖在前面大喊道。
我轉身使出喫奶的力氣,用盡全力奔跑,經過洪景天時,看見他舉着大砍刀衝了過去。
「你瘋了!還不快跑!」我回頭看了一眼。
看見洪景天攀巖選手一樣,踩着石壁的凹陷處,噌噌兩下就爬到了石壁的頂部。
見狀,我用力大喊:「來追我呀!」
被激怒的鼠怪,甩着口器緊追着我。
「這邊!」韓天霖的聲音在前方響起。
我跑過去一看,原來是一片石林,我頓時明白他的意圖。
我們兩個像貪喫蛇裏會動的小怪物一樣,在石柱密佈的石林裏不停地引誘激怒它。
只要這怪物的口器不是無限生長的,他們就有機會逃出去。
大概跑了有十幾分鍾,追在我們身後的口器終於停了下來。
我回頭一看,整片石林被口器纏成了毛線球。
緊跟在身後的鼠怪徹底被觸手可及的獵物激怒,纏繞在石柱上的口器繃的筆直,血肉在拉扯下開始崩裂滲血,露出內部不停蠕動的肉芽。
「洪景天!你好了沒有!」
我有些着急,要是被它扯斷後還能再生就麻煩了,我們已經沒有地方可以逃了。
「好了好了!馬上就好!你們再撐一會兒!」
「艹!我的打火機怎麼找不到了!」
我看着只剩下一半肉筋還連着的口器急得要死。
韓天霖擋在我身前,拿着刀等待着。
「轟——」隨着一聲微弱的爆炸聲,洞口處傳來一陣火光。
「嗷——」震耳欲聾的嚎叫從眼前的口器中發出。
一陣溫熱,我的雙耳被捂住。
我靠在韓天霖懷裏,感受到他胸口傳來的有力震動。
踩着一片腥臭的黑血走出洞口,我們準備按照日記裏說的,找個地勢高的地方尋找紅霧中心。
一出洞口就聽見一陣哀嚎。
「啊啊啊!!這是哪裏!?」
「世界怎麼變成這樣了?」
我不明所以地看着坐在地上,剛死裏逃生的幸運男。
他的眼睛瞪得老大,死死地盯着天空,彷彿看到了非常恐怖的場景,雙手雙腳不停地往後退。
「月圓之眼……」
「那是月圓之眼!」
他指着天空的月亮大喊道。
下一秒,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一條憑空出現的觸手從他瞪大的眼睛裏插了進去,
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他就在我們眼前爆開了。
溫熱的血霧撒在我胳膊上。
我不明白,月亮怎麼了?
我下意識地抬頭看了一眼,又大又圓的月亮。
一切都很正常。
韓天霖低頭看着脖子上的木棍若有所思。
我們爬到了礦山附近最高的一座山。
山腳下星星點點的城市燈火,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我低頭思索,這和日記寫的不一樣啊。
突然,我看到了脖子上的木棍。
一瞬間,我突然明白了。
我緩緩摘下小木棍……
隨着木棍的遠離,世界開始出現頻閃,扭曲。
燈火和血紅開始交替,
真理漸漸浮現……
當我再次睜眼時,世界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紅霧瀰漫的世界、彎曲扭動的高樓大廈、長滿獠牙的窗戶、冒着岩漿的馬路……
踩在腳下的山頂微微起伏着,一陣腥風吹過,
一旁的松樹開始舞動起來,綠色的松針冒着寒光開始互相廝殺。
「噼裏啪啦」戰敗的松針掉落一地消失在黑色的夾雜着血肉的泥土裏。
遠處地平線與天幕相接處瀰漫着紅色的線,那紅線像經脈一樣從地平線向天幕延伸。
我抬頭想看看紅線的終點是哪裏。
「不要抬頭!」一聲呵斥止住了我的動作。
我想起石壁上寫的「不要抬頭,會被真理髮現……」
我低下頭,突然看見山腳下有一個小湖泊。
平靜的湖面上有一隻眼睛……
一隻冒着血絲的、瞳孔是紅色的眼睛。
那是,
真理之眼。
第七天
我們通過日記上的公式,計算出下一次紅霧出現就在兩天後。
時間非常緊急。
如果錯過這次,我們還要等十五年!
可眼下最着急的是,我們昨天在山頂上並沒有看到紅霧中心。
日記上明明說,站在高處就能一眼看到的……
爲什麼呢?
是地勢還不夠高嗎?
我們決定去本市最高點——中心電視塔。
雖然那地方現在看起來不太妙
我看着遠處那結滿蜘蛛網的電視塔上,不停有黑色的怪物在蠕動着。
韓天霖開車,我坐在後排看着窗外的景色。
寬闊的車道,綠樹成蔭,披着人皮的司機。
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可一旦摘下脖子上的木棍,世界就露出了原本的醜陋面容。
噴着岩漿的馬路、塗着芯子的肉花叢,長滿觸手的怪物正騎着一攤肉緩緩蠕動。
路過張着血盆大口的店門,招牌上的文字像蛆一樣扭動着,組成我們從來沒見過的文字。
「轂,迷轂,
「南山經之首曰鵲山。其首曰招搖之山……有木焉,其狀如榖而黑理,其華四照。其名曰迷榖,佩之不迷。
「這是山海經裏記載的一種植物,也許和這個有關。」韓天霖從後視鏡看着我手上拿着的木棍解釋道。
快要到電視塔時,路過一個十字路口,正好是綠燈,韓天霖減速開過去。
「嚓——」一陣急剎。
我捂着額頭抬頭看去:「怎麼了?」
斑馬線上突然出現一羣小朋友,揹着書包,似乎是剛放學。
白白嫩嫩的、胖嘟嘟的手臂像藕段一樣。
踏過扭動的斑馬線,蹦蹦跳跳地往對面走去。
看起來就是普普通通的小朋友。
「小心!」
一個小朋友似乎沒注意腳下的路,摔了一跤。
躺在地上嗷嗷大哭。
我打開門,走上前,拉住他的手臂,想將他拉起來。
一用力,整條手臂竟被我扯了下來。
小朋友重新摔了下去,頭、手、腳四分五裂,散了一地都是。
我瞠目結舌地看着一地的斷手斷腳。
「姐姐姐姐!好痛呀!快扶我起來~」
那顆躺在地上的頭,肉嘟嘟的小臉,奶聲奶氣地催促着我。
我一臉蒙地彎下腰,伸出手想扶他起來,不知從何扶起。
「砰——」一聲巨響。
那顆還在說話的頭被從天而降的腳踹飛了。
「你傻啊!伸手給他咬,還不快跑!」跑下車的洪景天拉着我開始狂奔。
我反應過來,回頭看了一眼。
滿地的斷手斷腳一蹦一跳的,竟然自己拼接了起來。
「咔咔咔」幾聲脆響,那摔得七零八落的小朋友轉頭朝我一笑。
扁平的木頭正方形臉上,用紅筆畫出的線條嘴巴緩緩下彎。
「姐姐,你怎麼不扶我起來……」
「寶寶好疼啊!!!」
正方形的臉強行擠出生氣的表情,幾百顆頭動作整齊劃一地朝我看來,成千上萬雙綠豆眼在昏暗的夜色裏冒出不懷好意的精光。
隨即那一羣小朋友,機器人一般,四肢僵硬地發出「咔咔」聲,擺出預備跑的姿勢。
表情統一地嘴角向下彎。
我這才反應過來,原來是一羣木偶人。
「還瞅啥!趕緊跑啊!」洪景天見我跑得慢,彎下腰扛起我加快腳步。
我頭朝下,在顛簸中看見數不清的殘肢斷臂從吐着黑水的井蓋中冒出。
密密麻麻,如同羣蟻。
「啪嗒啪嗒——」數不盡的木偶零件在路上跳躍,發出千軍萬馬的聲響,整個城市都爲之一振。
城市裏的怪物彷彿聽見了召喚,一個個從不同的角落冒出加入追趕捕獵的隊伍。
這下糟了!
我掙扎着從洪景天肩上跳下來,腳下一扭往一旁漆黑的小巷子裏跑去。
「走這!」
巷子很窄,能擋住一部分體形龐大的怪物。
可是沒跑兩步我就有些後悔了,這巷子着實有些詭異。
漆黑中透着暗紅色光,兩邊的牆壁鼓鼓囊囊的。
仔細聽,能聽到牆皮底下發出窸窸窣窣的聲響。
我汗毛直豎,站在巷子中進退兩難。
可是身後的「啪嗒」聲越來越近,容不得我猶豫了。
要是被身後的木偶大軍追上那就死定了。
我深吸一口氣,什麼也不管,閉着眼就往裏衝,碰到牆就拐彎。
不知跑了多久,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小。
我停下腳步,雙手撐在膝蓋上劇烈地喘氣。
不知是我鍛鍊太少還是跑太久了,總感覺氧氣越來越少,呼吸越來越不順暢。
「洪景天?你有沒有發現……」我剛轉頭想問下他有沒有和我一樣的感覺,就發現他不見了。
我站起身,微弱的紅色月光下,摸索着往來時的方向退了幾步。
「洪景天?你還在嗎?」
……
潮溼黏膩的巷子裏,只有我的腳步聲和越來越大聲的心跳。
「咕嘰咕嘰——」
什麼聲音?
我握緊手裏的刀,背靠着牆,努力辨認聲音從哪個方向來。
「洪景天?」
「韓天霖?」
沒有人回答,這個世界安靜的彷彿只剩下我一個人。
「呼——」
「嗬——」
空氣裏的含氧量越來越少,我感覺大腦一陣發昏。
不能再這樣下去了,我扶着牆,準備換個方向找出口。
「砰——」一轉身就撞到了牆上。
軟軟的,黏黏的,聞起來有一股刺鼻的腥臭。
我看着不知何時越縮越窄的巷子,一陣恐懼,擠過擋在面前的牆拔腿狂奔。
又長又深的甬道像一條巨蟒,張着深不見底的漆黑大嘴,死死跟在我身後,一收一縮想把我吸進去。
屋漏偏逢連夜雨,好不容易我憋着氣跑到巷子口,結果看見密密麻麻的木偶大軍在等着我。
「你好呀~姐姐。」
「寶寶想和你玩!」
數不清的木偶齊聲說着同一句話,奶聲奶氣的童聲在這個漆黑的巷子令人毛骨悚然。
我知道,我逃不掉了。
在因缺氧暈倒在地那刻,恍惚間,我看見一支木棍從黑色的牆裏捅了出來。
雕樑畫棟的天花板,溫暖昏黃的燈籠。
「你醒了?」
一個穿着中山裝的白色長髮男人走了進來。
青色盤口長袍,白色及腰的長髮,拄着一根長長的木棍當柺杖。
他俯下身幫我量體溫。
我看見他白到透光的皮膚,以及眸中紅色的瞳孔萬花筒般繁複變化。
大腦一陣天旋地轉。
他垂下眼眸,長長的鴉羽擋住我的視線。
我晃了晃頭,環視了一圈,是個小臥室。
我一時分不清現在是夢境,還是之前經歷的事夢境。
男人走過來遞給我一杯茶。
似乎看出我的疑問:「這裏是深淵之光,你沒有做夢,你的夥伴馬上就來了。」
我捧着他遞給我的熱茶,周圍的燈光溫馨得有些普通,普通得不正常。
我注意到對面的牆上掛着許多打着繩結的繩子,還挺好看的,旁邊有一扇雕花窗戶。
我走過去看了看:「我可以打開窗戶看看嗎?」
他微微笑了笑:「請便。」
光怪陸離的城市,冒着岩漿的馬路,路邊蠕動的怪物,時不時傳來怪異嘶吼。
再回頭看看一室安好的古色古香的小房子。
詭異中透着平靜。
「你是誰?爲什麼你這裏……」
話還沒說完,就看見韓天霖的車出現在房子門口。
「上車!」洪景天的聲音從副駕駛傳來。
我背上揹包,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時,他攔住了我:「帶上這個吧,也許用得上。」
我朝他手上看去,是一根柺杖。
我有些疑惑,接過柺杖:「謝謝。」
開車前我喊了一聲:「你不和我們一起走嗎?」
他搖了搖頭,朝我們揮了揮手。
頭也不回地回到了房間,在牆上吊着的繩子上打了三個結。
「就快了。」
第八天——一線天/一線淵
紅霧籠罩下光怪陸離的世界,真理之眼隱藏在濃霧深處。
天空濃厚的雲層深處,真理之神的吟唱在紅色的光束裏從四面八方湧入腦海。
從天而降的巨大觸角每抬起一步,帶起地底相連的紅色經脈,掀起的碎肉飛沙走石般濺在脆弱的車頂,發出噼裏啪啦的聲音。
周圍的建築彷彿聽到了真理之神的召喚,透明的玻璃窗上波紋扭動,緩緩睜開冒着紅色熒光的眼睛。
在能見度不足 10 米的濃霧中,韓天霖玩命般將車開得飛快。
「我們要加快速度了,離紅霧開啓只有一個小時了。」
我看着離我們越來越遠的小房子,最後在濃稠的紅霧中化作一個光點。
「那個長髮帥哥是誰?」我問道。
韓天霖回答:「他就是我們在石壁裏找到小木棍的主人。」
那天我和洪景天闖進巷子後,韓天霖的車子被木偶大軍攔住了去路,他沒辦法只好踩下油門,在城市裏兜圈甩掉它們。
誰知整座城市像是活過來一般,路面生長出許多路障擋住了他的去路。
韓天霖只好棄車逃跑。
在一片奇形怪狀的建築裏,他突然看到一個正常的小房子。
溫暖的燈光,以及沒有關上的門。
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裏,正常就意味着不正常。
他跑進屋內後,身後緊追不捨的怪物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標,慢慢散去了。
彷彿存在於這個世界之外。
小屋子的主人似乎知道有人會來。
他沒有多說,只說韓天霖口袋裏的木棍是他在很久前送出的。
叫他在這等一會兒,等怪物散去再走。
真是個神祕的男人。
「那你們是怎麼找到紅霧中心的位置的?」我又問。
「唉呀!我們真是太傻了!其實我們早就找到了!還費這麼大功夫!」洪景天一臉懊悔。
韓天霖:「日記上寫的是對的,只要站在高處一眼就可以看到。」
「那爲什麼那天晚上我們在山上沒有看到呢?」
我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只緣身在此山中!」
韓天霖點頭。
原來我們那天去的礦山就是紅霧中心的入口!
怪不得那天什麼也沒看到。
因爲它就在我們腳下!
「砰!」一聲巨響,一條紅色的觸手突然從地底冒出,將正在行駛的汽車牢牢地串在觸手上。
我的頭磕在了前面的座椅上,一整天旋地轉,腦子暈暈乎乎的。
「清靈!快跳下來!」韓天霖的聲音從底下傳來。
我清醒過來,連忙打開車門,卻發現短短的十幾秒,串在觸手上的車已經離地面有十幾米了。
我有些害怕,猶豫了一會兒,車離地面越來越遠。
「快點啊!!」
「別怕我們會接住你的!」
洪景天和韓天霖在下面急得不行。
地面不斷有紅色的觸手鑽出,他們一邊躲避一邊朝我大喊。
我一咬牙,眼睛一閉,就跳了下去。
「唔!大姐,你要減肥了……」
預想中的疼痛沒有出現,我跳到地面,拍了洪景天一巴掌。
丟掉車子的我們只能走過去。
身後傳來「咔吱咔吱」聲,我回頭一看。
半空中,紅色的濃霧中突然冒出一張長滿獠牙的巨嘴。
汽車在它的嘴面前顯得如此渺小,還不夠它塞牙縫。
「霹靂啪嗒」,不停有鐵片碎屑掉落到地面。
嚼完嘴裏汽車的巨嘴,似乎才發現還有我們幾個漏網之魚。
「嗡——」巨嘴發出一陣響徹天際的嗡鳴聲,在濃霧中朝我們追來。
腥臭黏膩的口水雨滴般從半空中滴落。
「啊!好痛!」洪景天捂着胳膊。
「這口水有腐蝕性,我們加快速度!」韓天霖朝我們丟了兩件外套。
「嘶!」帶有腐蝕性的口水不停地滴在舉着外套的手上,疼得我齜牙咧嘴的。
本就昏暗的天空,此刻被半空中的巨嘴遮擋得更加暗無天日。
帶着血腥味的呼吸狂風般朝我們襲來。
我們抬頭一看,視野裏只有長滿紅色牙垢的密密麻麻的獠牙,穿過獠牙密林,是長滿大腿粗的紅色肉芽的口腔內部。
見我們抬頭,原本安靜蠕動的肉芽突然開始蠕動,緩緩朝我們扭過來,露出一張長滿眼睛的臉。
巨大的口腔內部,數以億計的肉芽上面遍佈大小不一的眼睛,正死死地盯着我們。
大腦突然一陣眩暈,恍惚間我看到媽媽端着熬好的雞湯從廚房走出來喊我喫飯。
我慢慢走向餐桌……
「清靈!!」
一陣寒意從腳底迅速席捲全身。
我回過神來,看見近在咫尺的巨嘴。
「快跑!!!!」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我看着纏在我腰上的肉芽,長長的像藤蔓一樣將我死死地箍住。
頂端的一隻人頭大的眼睛緩緩伸到我面前,下方咧開一張沒有牙齒的嘴巴,越張越大。
我奮力掙扎,想將手抽出來拿身後的武器,可是我越掙扎它纏得越緊。
我的臉憋得通紅,看着張的比我頭還大的嘴巴離我越來越近。
「撲哧——」一陣風聲襲來,肉芽被鋒利的砍刀連根砍斷。
束縛在腰上的肉芽嘶吼一聲,猛地將我的頭吞了進去。
「啊!!」我抽出掉了層皮的雙手拼命撕扯着罩在我頭上的肉球。
「閉上眼睛!」韓天霖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唰!」罩在頭上的肉球被撕開了。
韓天霖拉着我狂奔:「不要直視它們!」
空氣中的紅霧越來越濃……
裏世界與面世界即將再次交融。
「快點!我們還有十分鐘!」韓天霖看着手錶上的倒計時大聲吼道。
我們穿過一個又一個從天而降插進地面的巨大觸手,終於抵達了礦山所在地方。
可此時的礦山卻早已不是我們熟悉的模樣。
隱藏在濃霧下若隱若現的紅色巨眼。
收縮湧動着的空洞、幽黑,深不見底,像一張等待獵物靠近的嘴巴。
洞口前的暗紅色地面,微弱地起伏着,彷彿藏着不知名的怪物準備隨時破土而出。
「別猶豫了,快走吧!我先給你們探探路。」洪景天一腳踏入起伏着的地面。
一腳下去,地面微微下陷,一腳抬起,紅色的液體粘連在鞋底。
「你們看,這不啥事沒有嗎!」洪景天興奮得在地上蹦躂了兩下。
「小心!」我的心臟隨着他這兩下狂跳不已。
沒時間給我們猶豫了,我緊跟在韓天霖身後,我們三人排成一列,朝着那未知的洞口走去。
腳底的觸感實在是噁心,軟軟的、黏不拉幾的,彷彿是踩在什麼活物身上。
偶爾踩到凸起的土包,黏液被擠爆,濺得滿褲子都是。
我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們真的確定是這裏嗎?」我用餘光看見隱藏在紅霧中的眼睛閃着不懷好意的光。
韓天霖皺着眉:「不確定,但是現在別無選擇。」
離紅霧開啓只剩下一分鐘了。
我們終於來到洞口。
我忍着恐懼,控制自己不去看就在身後的眼睛。
倒計時:

-10-

-9-

-8-

-7-
紅霧濃稠得彷彿可以滴出血,揮舞間,夾雜着細微的碎肉。
熟悉得好像回到了一切開始的那天。

-6-

-5-
「噗嘰噗嘰」是什麼聲音?
「哥哥姐姐,不要走呀,留下來陪寶寶玩!」
腳下暗紅色地面突然有許多木偶人破土而出。
密密麻麻,蟻羣一般朝我們襲來。
紅霧中,一隻巨大的木偶出現在我們對面。
一隻巨大的手朝我們拍過來。
隨着越來越近,我清晰地看見,那隻巨大的手是由數不清的密密麻麻的小木偶堆在一起的。
背靠巨眼,我們無處可逃。
「砰——」一聲巨響,背後的山被擊飛,不斷有碎肉快掉落。
源源不斷的小木偶露出鋒利的小獠牙爬滿全身,白蟻一般迅速啃食着我們。

-4-

-3-
有一隻手從紅霧中伸出,一巴掌過來,我被猛地推了出去。
「韓天霖!!」
數不清的小木偶和碎肉塊從半空掉落,擋住了我們的視線。

-2-
一顆熟悉的腦袋在巨手的小拇指上冒出,是韓天霖!
他離我們只有四五米遠,一隻手臂不見了,斷口處鮮血淋漓,身上血肉模糊,僅剩的另一隻手死死地掛在巨手上,快要撐不住了。
我突然想起那個男人給我的柺杖,我從背後抽出伸到他面前。
舉着柺杖的雙手白骨森森,我咬着牙大喊:「韓天霖!抓住!我們回家了!」

-1-
他猛地鬆開手,飛速握住了柺杖。
猛然劇增的重量讓我差點將木棍脫手而出,緊急關頭洪景天伸手,我們一起將他拉了回來。
背後突然冒出一陣刺眼的白光。
我們回頭一眼,那白光竟然是從巨眼的瞳孔裏冒出的。
我們最後對視一眼:
「明天見。」
然後消失在白光中。
【全文完】
番外
「嗡嗡……」
「誒!醒了醒了!」
「靈靈!醒醒!」
一陣白光閃過,我睜開眼。
看見熟悉親切的臉龐。
「媽媽?」
「我這是怎麼了?」
我坐起來,發現自己在醫院裏。
「你下班突然在路上暈倒了,差點把我嚇死!」
我晃了晃腦袋,總覺得忘記了什麼。
醫生檢查完畢後,我和媽媽回到了家。
坐在沙發上,我聽見廚房裏傳來剁肉聲。
那是媽媽在剁剛買回來的排骨。
一股濃郁醇厚的香味從廚房裏傳來,久久縈繞在空中。
那是媽媽煲的雞湯。
飯桌上,我問媽媽。
「媽,今天的雞湯好像和原來的不一樣,格外香,你都放了什麼呀?」
我撈了撈碗裏,有一隻燉得脫骨的雞爪。
「哦……沒什麼,最近菜場來了批新雞,格外肥。」
我啃着雞爪,抬頭看了她一眼,看見媽媽揚起格外燦爛的笑。
「確實挺肥的。」
不知爲何,嘴裏的雞爪突然難以下嚥。
「哐啷——」
我吐出嘴裏的東西。
「媽,你的戒指怎麼掉湯裏去了?」
番外
「據本臺報道:一個月以前突然出現的紅霧,導致 35 人昏迷。在醫護人員的努力下,已有三人甦醒。後續情況本臺將繼續關注。」
「清靈!你病好啦!」
「對呀,躺了一個月了,骨頭都鬆了!」
我朝工位走去,看見桌子上有一份早餐。
「哦~有情況!」
「說!工程部的韓天霖爲什麼給你送早餐!」
我笑了笑:「因爲我們是過命交情。」
下班後,我走到電梯,看到韓天霖站在窗邊等我。
他朝我走來,伸手接過我手裏的電腦包。
「走吧,景天那小子已經快餓死了。」
車上,韓天霖開着車,等紅燈間隙轉頭看着我:「感覺怎麼樣?」
我看着車窗外的車水馬龍,燈紅酒綠:「感覺很不真實……」
「明明昨天你的手臂一整條都沒了……」我伸手捏捏他的手臂。
從紅霧出來後,再次醒來就躺在醫院裏。
媽媽說,那天的紅霧出現後,有很多人莫名其妙地就暈倒了。
沒幾天,大部分人就在昏睡中腦死亡了。
我們三人是剩下活着的人中最先醒來的一批。
昏黃的暖光燈中,餐廳內一片歡聲笑語,透露着下班的喜悅。
「來!乾杯!慶祝我們重獲新生!」
「叮——」晶瑩剔透的酒液中,我看着對面兩張充滿生機的笑臉。
再次感慨,
活着真好。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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