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千金全家涼涼了

我是相府唯一的嫡女,卻在山溝溝裏生活了十二年,終於被親生父母找到。
雜亂陰冷的土屋前,穿着得體的嬤嬤一臉嫌棄地看着我。
「小姐,老爺和夫人要照顧府裏的大小姐,不得空。吩咐奴婢來接你,以後你就是府裏的二小姐,和大小姐是雙生子。」
我微微地勾脣:
「父母大人捨不得姐姐,我自然也捨不得養父母,可以讓他們一起回去嗎?」

-1-
就這樣,假千金的親生父母進了相府。
富麗堂皇的大堂裏,親孃愧疚地看着我。
「綰綰,佳佳養在你祖母身邊十二年,你祖母捨不得她,母親也捨不得。以後,會多一個人來疼你,你說好不好?」
那期盼的眼神,又隱隱地透着閃躲。
見我就不說話,正座上雍容華貴的老太君,透着威嚴開口:「行啦,小家子氣Ṱũₛ的。
「佳佳也是無辜的,是你沒福氣,現在竟然回來了,就和佳佳好好地相處,多向佳佳學習閨秀禮儀,免得出去丟了我相府的顏面。」
「母親,綰綰喫了這麼多年苦…….」親孃難過地的看着上首的老太君。
「我們可沒虧了你們家姑娘。」我身旁養父母小聲地嘀咕,在這寂靜的大堂裏,清晰地落入了每個人的耳朵裏。
我心中冷笑:這話,他們自己信嗎?
假千金見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親生父母身上,急忙轉移話題,生怕大家把這對夫妻和她聯繫在一起,可這是不想就能抹掉的事實嗎?
假千金攬着老太君的胳膊,撒嬌道:「妹妹剛從鄉下來,我帶妹妹熟悉熟悉府裏。
「奶孃回來已經把妹妹的喜好告訴我了,祖母放心,我會好好地照顧妹妹的。」
說着,腳步歡快地拉着我就走。
經過她親生父母的身旁時,拉着我的手緊了緊,腳步快速地擦身而過,竟連一眼都不願意瞧。
我挑眉。
竟這麼嫌棄嗎?
那可真是太好了。

-2-
雕欄玉砌,曲徑通幽,一步一景。
一路上假千金,無時無刻不在訴說着她在這相府裏從小到大的趣事,身旁丫鬟婆子們也非常識趣地捧場鬨笑。
我低頭抿脣,餘光看見她面上似得意的神色。
不過半刻鐘,衆人停在一處清新淡雅的院子前。
「我雖是女兒,但爹孃祖母都非常疼我,我的院子可是能和主院媲美的。妹妹,你要進去看看嗎?」
人家好心地炫耀,我豈能敗人興致?
一進入院子,假千金嘴巴更是說個不停。
「那片湘妃竹,是爹爹親手給我種的。
「我喜愛蘭花,可蘭花難養,祖母就單獨地給我建了一個花房,從全國各地蒐羅來珍貴品種的蘭花,又尋巧匠侍弄,才得這麼一花房。」
假千金炫耀着,突然拉上我的手:「來,妹妹,我帶你去看看我的嫁妝。」
庫房打開,裏面是各種價值連城的寶物,御賜的珍貴名品。
見我不說話,假千金面帶委屈道:「妹妹,我給你介紹這些並不是要炫耀哈,你別誤會!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們的爹孃祖母有多好,你不會怪我吧?」
這茶言茶語,真真地是天真無邪。
我一臉羨慕:「相府嫡女的閨閣和嫁妝,自然是最好的。」
假千金面色一頓:「祖母說,我們是雙生子哦,都是嫡女。」
「自然,祖母說的肯定是對的 。」我真誠道。
「可,你不去看看你的親生父母嗎?他們可是千里迢迢,背井離鄉地來投奔你的哦。」
假千金臉色難看,又狀似天真道:「啊,可我不熟悉他們……讓他們在鄉下不好嗎?妹妹爲何一定要帶他們來呢?
「姐姐不着急,慢慢地就熟悉了,你會有驚喜的哦。」
我心中冷笑。
不帶他們來,要怎麼讓你認清自己的身份?
不帶他們來,要如何讓我的親生父母知道我這些年過的是怎樣的日子?
畢竟,眼見爲實。

-3-
「綰綰呀,後天就是你和佳佳的生辰,藉着這個機會,母親帶你認認人。」看着養了一段時間白嫩起來的人,親孃感慨道。
相府早就傳出二小姐從小在鄉紳家寄養的消息,就是爲了後天這個所謂的認親宴。
拐過遊廊,前面就是府裏花園。
「什麼寄養在鄉紳家,咱們這二小姐,就是個泥腿子,土包子。
「我跟你說啊,現在外面可都在傳,咱們這二小姐從小就被拐走了,在山溝溝裏當了十二年的泥腿子呢……」
幾個丫鬟的鬨笑聲讓親孃黑了臉,親孃旁邊的徐嬤嬤立刻上前呵斥。
丫鬟們嚇得跪倒在地,剛說的最歡的那個丫鬟,竟是假千金的一等丫鬟翠香。
「查,給我狠狠地查,到底是誰傳出來的混賬話?」親孃這是真的動怒了。
其實不用查,我也能猜到這府裏還能有誰說這話。
除了那位,還能有誰!
「將這幾個犯上的,拉下去打二十板子,發賣了。
「讓府裏所有丫鬟、小廝、婆子都來看着,以後誰再亂嚼舌根子,這就是下場!」
丫鬟的哭求聲驚了衆人,大家都知道這是當家主母的殺雞儆猴。
發落衆人,親孃拉着我的手,溫聲道:「綰綰,在這府裏,娘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我不甚在意道:「她們說得沒錯,我本來就是泥腿子,一個從會走路開始就在泥地裏刨食的人。」
從我開始有記憶起,我就住在牛棚裏,餓了就在牛棚裏找喫的。
那時候,爹孃從來都不管我,我不懂,以爲大家的日子都是如此。
也是多虧了隔壁的李嬸子,她是一個寡婦,無兒無女,時不時地偷偷餵我點喫的,不然,可能我早就沒了。
這個時代,農業生產低下,絕大部分人都只是維持餓不死而已。
而我在走路、爬山利索了,就要開始上山找喫的,供養這對爹孃。
那個時候,假千金在幹嗎呢?
她,在精緻的院子裏,和我的親爹親孃撒嬌?上女學?
我回過神,耳邊響起假千金的道歉聲:「對不起,妹妹,是姐姐我沒管好下人…..」
那一副梨花帶雨、自責不已的神情,話雖是對我說的,但眼神卻往親孃身上瞧,這意思不言而喻。
竟然人家要做戲,那就看看誰的戲更好!
「姐姐無須自責,哪個下人不開眼,處置了就是。只要我的家人愛護我,外人我無所謂。」
「姐姐,家人和外人妹妹我還是分得很清楚的。」眼神裏都是明晃晃的意味。
假千金臉色有點僵硬,估計是聽懂了。
親孃在旁欣慰道:「好,好,你們姐妹相處融洽,孃親最是高興。只要你們都好好的,孃親就什麼都不求了。」
我面上滿是孺慕之情,連連道「是」。
心裏這麼多年的意難平,卻湧上心頭。
我們都好?哼!
她好,我就不好!她不好,我纔好!
說我自私也好,說我惡毒也罷。
人人都道假千金是不知者不罪,可即便她不知,她也讓我活在了地獄。
憑什麼她能心安理得地活在本應屬於我的天堂?
她總要來地獄走一遭!

-4-
府裏很快地就查到了流言的根源,竟是假千金的親生父母。
在府裏好喫好喝地供着,閒來無事,那假千金的親孃,逢人就說他們當初有多不容易。
缺喫少穿的,在地裏幹活,好好地養着我。
可窮人家的孩子,早當家。
五歲我就開始下地幹活,上山撿喫的。
還特意攢着束脩,請了先生教我識字。
村裏哪戶人家的女娃有這待遇!
真真是,臉皮厚如城牆。
明明是我在先生教書的屋檐下偷偷地學習,先生見我可憐,又有向學之心,才收我爲弟子。
「夫人哪,我可是實話實說,可沒虧待綰綰呀,怎麼能怪罪我呢?」
堂下跪着假千金的親生父母。
假千金的親孃撒潑打滾:「冤呀,青天大老爺哪吶,睜開眼瞧瞧哪!」
一屋子人,都愣住了。
估計是第一次見這撒潑的市井婦人,一時間,竟不知如何應對。
親孃閉眼揉揉眉心,估計着這對夫妻始終對我有養育之情,招手喚下人:「把他們帶回院子裏,無事就不要出來了。」
假千金的親孃一蹦三尺高,站起來指着我親孃道:「你憑什麼關着我們,堂堂相府,也要做忘恩負義之流嗎?」
又衝着假千金喊道:「佳佳呀,你快幫幫爹孃呀!」
我親孃煩躁地擺擺手,下人拖着兩人出去了,叫罵聲漸行漸遠。
親孃眼神不經意地掃了一眼假千金。
摟着我,滿臉心疼:「苦了你了,我的兒呀!」
我窩在孃親懷裏,勾脣,心裏想,這才哪到哪!

-5-
據我的丫鬟香草說,那對夫妻被關後,不停地叫罵,罵到掛燈時分才停下。
畢竟是我的養父母,我也應該去瞧瞧他們了,不是嗎?

-6-
次日,客院。
「兩位,我來看你們了。」
「你來幹什麼?」看我一個人,他們也不裝了。
即使我回到了相府,成了千金小姐。
在他們眼中,我還是那可以動輒打罵,毫無反抗之力的螻蟻。
十二年養成的習慣,早就刻在骨子裏了。
「兩位還真坐得住,明日之後,你們的親生女兒可就要沒了哦!」
兩人一臉茫然:「什麼意思?我女兒可是府上的大小姐,金尊玉貴長大的!」
「是,她是大小姐,可明日之後,就跟你們沒關係了…..」
假千金親爹一把抓住我的手:「你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明日,全京城的人都將知道,我和府上這位是雙生子,自然都跟你們沒有關係了!」
假千金的親孃在旁道:「這不是對外說的嗎?佳佳說了,之後會好好地孝順我們的!」
我冷笑:「這話,你們信嗎?堂堂相府大小姐和你們的女兒,你說,是你,你怎麼選?」
看着兩人呆住了,我繼續道:「等明日,衆所周知了,上了府衙戶籍……」
話說一半,看着二人動搖,我繼續加大籌碼:「我可是聽說了,聖上有意將大小姐指給辰王……
「以後二人成婚,誰是大小姐的父母,那誰就是辰王的岳父岳母哦!
「更是皇親國戚哦!」
說完,也不看二人反應,轉身離開。
果然,假千金安撫住了這對夫妻,不然這對夫妻怎麼能這些日子安穩呢?
明日,有好戲看了。

-7-
相府宴席,名爲生辰宴,實爲認親宴,這是私底下衆所周知的事情。
以相府在朝中地位,京中大半權貴人家都來赴宴了。
因爲是以生辰宴的名義,所以都是家中主母帶着嫡女前來赴宴。
假千金在這種宴席上遊刃有餘,不一會兒身邊就聚集了好幾個高門貴女,談笑嬉鬧。
瞥見角落裏的我孤身一人,臉上都是得意的笑。
「佳佳,那就是你那從鄉下接回來的妹妹?」穿粉色留仙廣袖裙的女子抬頭示意道。
「正是我那妹妹,她剛回來,什麼也不懂,大傢伙多擔待。」
另一女子順着假千金的話,諂媚道:「鄉下來的,果然小家子氣,上不得檯面。」
「我聽說呀,那人就是泥腿子?」綠衣女子看假千金臉上堆着笑,便明白了這位大小姐不喜歡回來的妹妹。
爲了討好這位大小姐,一衆人話裏話外地都在鄙夷我這位剛剛回來的鄉下人。
鄉下人怎麼了?
至少在這大部分百姓喫不飽的年代,沒有這些鄉下人,誰供給他們衣食住行!
笑吧,笑吧,我的這位好姐姐,一會兒你就笑不出來了……

-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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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君近年來身體不如從前,大部分時間都在院裏調養身體,深居簡出,除非重要宴席。
因此,基本都是我親孃跟各家權貴夫人交際往來。
宴席正式地開始,親孃拉着我,對衆人道:「這是我那在鄉紳家調養的小女兒,與我的大女兒是一對雙生子。」
說着,另一隻手拉着假千金。
「我這小女兒之前身子弱,大夫說鄉下空氣環境更易痊癒,便養在了家裏族親的鄉紳那裏。
「如今,身子大好了,就帶着來見見諸位夫人……」
丞相夫人的面子還是要給的,宴席上大家面上都不住地稱讚。
一派和諧。
推杯換盞間,一道尖厲的聲音傳來:「相府呀!大老爺呀!你們不能搶我女兒啊……」
我心中一鬆,香草成事了。
這對夫妻跑出來了。
好戲開場了……

-9-
先聞其聲,再見其人。
假千金的親孃朝宴會上奔來,身後跟着好幾個丫鬟小廝,假千金的親爹已經被小廝按倒在地上,嘴裏叫喚着:
「放開我!我可是你們大小姐的親爹……」
身後的丫鬟和假千金的親孃扭打在一起,終於也被按倒在地,堵住了嘴巴。
假千金驚慌失措,不住地往我親孃身後躲。
我親孃擋在假千金前面,厲聲呵斥:「帶下去!」
吩咐完,又安撫在場的賓客:「各位夫人小姐見笑了,家裏一個嬤嬤發了癔症,攪擾了諸位,實在抱歉!」
衆人聽聞,也都識趣地搖頭表示不在意。
面上過去了,但管不住大家各自揣測。畢竟,高門大院的隱私大家都明白。
正想着戲只看了個開頭,讓人心癢癢,誰知假千金的親孃掙脫了丫鬟的束縛。
跪在了我親孃的面前,不停地磕頭:「夫人哪,你不能搶我女兒呀,我把你們家的姑娘還給你們了,但你們不能再把我親閨女搶走呀!
「求夫人開恩,把我閨女還給我吧!
「求夫人開恩!」
這一跪,一磕頭,假千金的親孃把弱者的姿態擺得足足的,賓客中有不少人面露不忍。
相府搶人閨女?
大家那探究的視線落在我身上,我走上前擋在親孃的前面。
可不能讓親孃再把人拉下去了,不然,戲還怎麼唱呢?
「這位夫人,相府何時搶你女兒了,你女兒在哪兒呢?
「話可得想清楚了再回答,誣陷朝廷命官,可是要下大獄的!」
假千金的親孃抬頭在大堂裏小心地張望。
身後親孃拉着我,想要出面解決,我趁機把親孃朝我身邊拉,讓假千金露出了半邊臉。
「佳佳,佳佳,我閨女哎~」假千金的親孃,看見假千金立馬從地上起來,朝假千金撲去。
假千金身邊的丫鬟立馬攔住。
假千金顫抖不已,美人垂淚:「我,我不認識你~」
親孃擋在假千金面前:「放肆,快拉下去。」
賓客裏有位夫人出言:「丞相夫人如此遮掩,莫不是真有其事?」
「那明兒個,我那夫君有本可奏了。」低低的笑聲讓我親孃手都攥緊了。
假千金的親孃見有人幫腔,立刻朝那位夫人身邊奔去。
我側身擋住了欲要上前的丫鬟們。
假千金的親孃跪在了那個貴夫人面前:「求夫人做主,我的親閨女就是相府的大小姐!」
一句話,讓假千金搖搖欲墜,跌倒在丫鬟身上。
賓客們也都蒙了。
「哦?你可細細地說來。」貴夫人抬頭意味深長地朝我們這邊望過來,低頭對假千金的親孃道。
至此,一宗鄉下農女和丞相千金陰差陽錯之下,互換身份十二年的事情,被曝光了。
一場認親宴,真假千金的事情便在上層社會中傳開了。
那雙生子的說法,想來如此可笑。

-10-
福壽院裏。
祖母親爹親孃怒不可遏地瞪着下手跪着的假千金的父母。
假千金窩在祖母的身邊,低聲地啜泣。
祖母心疼地抱着假千金,「心肝呀,寶貝呀」地喊着。
親孃氣得心肝疼,顧不上高門貴婦的禮儀,指着假千金的親孃道:「你這蠢婦,你是要毀了佳佳嗎?
「我們費盡心思地要遮掩佳佳的身世,你可倒好,還鬧到人盡皆知的地步。」
手不停地哆嗦。
跪着的這對夫妻欲要反駁,親爹起身扶着親孃,看着這對鬧心的夫妻,想着明天朝堂上政敵的彈劾,揉揉眉心,開口道:
「給他們一些銀錢,打發出府吧。」
假千金的親孃聽到,立馬不肯了,威脅道:「要我們走可以,佳佳必須和我們一起走!」
假千金一聽,急忙拉着祖母的手道:「祖母,我捨不得你們,在佳佳心裏,你們纔是我的親人……」
祖母心疼道:「乖乖,不走不走。」
最後假千金的父母還是在府裏留了下來 ,再次被禁足了。
假千金的父母離開後,親爹嘆氣:「佳佳的身世如今再也無法遮掩了,只能作爲養女養在我和夫人膝下。
「這麼多年嫡女的教養,佳佳才名在外,將來前程想來也是不差的。
「只是,辰王那…….就不要想了。」
假千金聽聞,哭聲更大了。
一屋子的人,都在安慰假千金,爲表姐妹情深,我上前安慰道:「姐姐,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做皇家媳婦也是萬般不易。」
親孃附和道:「綰綰說得對,孃親往後定會給你找個好夫婿的。」
一心想要嫁入皇家做人上人的假千金,哭得更厲害了。
如此,我更開心了。

-11-
離開福壽院,我和假千金前後走在小路上。
走到僻靜處,假千金揮退左右,攔在我的面前,用力地抓起我的手,憤恨道:「你是故意的?!」
我微笑,眉眼溫和道:「是呀,我的好姐姐。」
「從今天開始,你就是鄉下農女,有那樣一對父母,你看看滿京都權貴人家,誰會要你?
「你註定只能低嫁了,哈哈哈哈!」
「賤人!」抬起手朝我臉上揮來。
我抬手擋住,另一隻手掙脫假千金的手,揮手「啪」地一下扇在了假千金的左臉上。
假千金反應過來,想要還手。
趁她抬頭之際,我揮手再次「啪」地一下扇在了她的右臉上。
「嗯,這下就對稱了。」
我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繞過假千金揚長而去。
「柳綰綰,我不會放過你的!」身後傳來假千金咬牙切齒的聲音。
「剛好,我也不會放過你!」我低聲地呢喃。
香草抬頭看着我,有些驚訝。
我看着香草的眼睛,認真道:「我從來不是大度的人,她和那對夫妻就是我的仇人。」
香草定定地看了我幾秒,突地跪下:「小姐,香草誓死忠心與您!
「大小姐表面上如菩薩般善良,可私下裏卻是心狠手辣、殘忍至極的人。」
說着,慢慢地流下淚來。
「奴婢的姐姐,被大小姐折磨致死了!
「沒人知道我和姐姐的關係,我這才僥倖地活下來了。」
我驚訝不已,這麼大的事情,親爹親孃居然不知道嗎?
似是知道我的疑惑,香草繼續道:「大小姐私下的行徑,都瞞着府裏,也只有大小姐貼身的一等丫鬟才能窺見一二,但她們全家都在大小姐手裏,誰也不敢透露分毫。
「我也是見姐姐身上常年有傷,偷偷地跟了姐姐很多回,才知道的。
「有一日,奴婢等了姐姐很久,都不見姐姐,就蹲在大小姐的院子外,深夜的時候見大小姐的奶嬤嬤和人抬着一人出來,那人手上有和我姐姐同樣的胎記。
「第二日,大小姐就和夫人說,姐姐有相好的人,大小姐不願見有情人兩地相隔,就做主去了奴籍,給了足夠的錢財,放人出府了。
「府裏都在歌頌大小姐菩薩心腸,可奴婢心裏恨呀!」
難怪這丫頭主動地來我這裏。
我扶起香草,替她擦拭眼淚:「放心,我會替你姐姐討一個公道的。」
也替我自己討一個公道。

-12-
果然,那對夫妻ẗű̂₇生出來的東西,能有什麼好的!
香草的姐姐,和我又何其相似。
在鄉下的十二年,身上到處都是傷,打罵更是家常便飯。
我摸着手腕上那一道長長的口子,回憶親孃看見的時候,我是怎麼說的呢?
小時候不小心被樹枝劃的?
實際上呢?
那是我八歲那年,假千金的親爹在賭場輸了錢財,喝了酒。回家後,我端着醒酒湯上前。
假千金的親爹一揚手摔在我身上,破口大罵:「想燙死老子嗎!賠錢貨,這一臉衰樣,難怪老子一直輸 !
「我打死你這黴運子。」
抄起手邊的凳子,就往我身上砸,我拿胳膊去擋。
凳子上有一裂口,支出了一條,劃在我胳膊上,長長一條,滿胳膊的血。
我喫痛倒在地上,凳子還在不停地往我身上砸。
假千金的親孃在一旁看了許久,見我奄奄一息,似是緩不過來了,衝過來攔着。
「再打就死了,養這麼久就白費了,賣不了錢了!」
假千金的親爹聽見「錢」這個字,停下了。
我迷迷糊糊地抬頭望着假千金的親爹。
那個時候,我還是渴望父母親情的,總以爲是自己做得不夠好,纔會讓父母不喜歡我。
酒精的作用加上憤怒,假千金的親爹什麼話都往外倒。
「看什麼看?還以爲你是那千金大小姐呀,你父母不要你了,你就是一破爛貨!」
那次受傷,我躺了三天三夜,高燒不退,假千金的父母也不曾爲我請郎中,全靠隔壁的李嬸子偷偷地餵我些草藥才挺過來。
從那次之後,我也就知道了爲什麼無論我怎麼小心地討好,他們都不喜歡我。
原來呀,我的親生父母不要我了。
原來呀,我不是他們的孩子。
心中酸澀湧上來,我的親生父母並不是不要我了。
還好,還好。

-13-
假千金的身份公開之後,她倒是沉寂下來了。
整日在祖母身邊刷孝順。
她這樣不哭不鬧,低調起來,倒是讓府裏的人都心疼她。
我可不相信這樣的人能安分起來。

-14-
皇后千秋宴,命婦們進宮朝賀。
假千金作爲養女,本不再有資格進宮,但祖母還是帶上了假千金。
剛進入宴會,無數視線在我和假千金之間來回,伴隨着細細的議論聲。
「這就是那個真千金呀,看起來不像是土包子呀!」
「那個柳佳佳,怎麼還好意思來這裏?她有資格嗎?」
「以往仗着是相府嫡女,又有着第一才女的名號,這眼睛呀,都長頭頂上了,原來是鳩佔鵲巢呀!」
…….
嘲諷聲,聲聲入耳,假千金的臉色肉眼可見地難看,卻還是端着架子。
祖母拍拍假千金的手,以作安慰。
一個宮婢上前引着大家到座位上。
我們五個人,總共四個座位。
祖母和親孃一頓,問道引路的宮婢:「怎麼少了一個座位?」
宮婢不卑不亢地回道:「回夫人,按照禮制,只有嫡妻、嫡女才能上正席落座。」
此話一出,周圍人都一副看好戲的神情,畢竟往日第一才女的好戲,難得呀!
不知道此刻,假千金是否後悔千方百計地跟着來呢?
「這是本夫人的養女,不知能否在席位旁邊加一個座位呢?」
宮婢爲難地看着,但也不想得罪相爺:「奴婢回稟管事嬤嬤,夫人稍後。」
四人落座,祖母始終牽着假千金的手,但這一人站在宴會上,大家的眼神就能讓她羞憤不已。
祖母表現得再是在乎、寵愛又如何?
出了相府,有的是人不買這個養女的賬。
假千金最後坐在了祖母旁邊,那多出來的一個坐墊,就像她的身份,在這裏格格不入。

-15-
宴會上,命婦獻禮完之後,便是貴女們獻藝。
一女子朝皇后行禮:「娘娘,相府佳佳小姐素有才女之稱,想來綰綰小姐也是不差的。
「不如讓綰綰小姐獻上一曲,給娘娘助興?」
說話,挑釁地看着我。
我還道是誰呢,原來是假千金的小跟班呀!
親孃面露擔憂,各位高門貴女們饒有興致地看着我。
我從座位上起來,行禮:「娘娘見諒,小女並無才藝,更不會彈曲。」
大家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那挑釁的女子不依不饒:「還真是鄉下長大的,一點都不如佳佳,也不知和佳佳多學學,真是丟臉。」
「是啊,我是鄉下長大的。」
我自嘲,看着宴會上的諸位高門貴女:「在你們嫌棄糕點不夠精緻、衣裙不是新款、胭脂不夠豔麗的時候,我在幹嗎呢?
「我在憂愁明天能否有喫食,田裏的糧食能不能交夠稅糧,夠不夠全家人過冬?」
又朝皇后行一禮:「臣女自從知道身世後,時常在想,這是不是上天有意讓我體驗普通百姓的日子?
「知其難,體其苦,方能救其困。
「臣女從不因自己女子六藝有缺,而覺有損相府顏面,反而因爲懂得農桑,能讓糧食增產而感到高興,因爲這些能夠令鄉鄰安穩地過冬!」
大家都有些驚訝,高門教育貴女從來都是將女子六藝作爲基本要求,不會這些都視爲粗鄙之人。
還從未有人將六藝有缺,說得如此大義凜然。
皇后還未開口,殿外傳來朗朗大笑:「說得好,說得好!」
皇后看見來人,立馬從上首位置上下來,迎着來人:「皇上怎麼來了?」
衆人跪倒,高呼萬歲!
「都起來吧!
「朕今日正和丞相議政,就一起過來賀皇后千秋。
「沒想到能聽到愛卿女兒的一番言論,不愧是丞相的女兒!」
說着一邊朝上面位置上走,一邊和皇后閒聊。
親爹眼神複雜地看我一眼,坐到了親孃的身邊。
大殿中只有我還跪在中央,正猶豫要不要退到位置上時,皇上開口了:
「在外流落十二年,還能保持善良的品質,更有憂百姓之憂的心性,當真是不輸男兒!好!」
又對着身旁的皇后道:「貴女們的教養,也不能少了心性的磨礪,當以丞相女兒爲表率!」
這評價不可謂不高,大家都倒吸一口氣。
沒想到這找回來的鄉下人,竟能得陛下的臉。
親爹親孃鬆了一口氣,有陛下今日的讚許,以後誰還能說綰綰是泥腿子?
我摸摸鼻尖,心裏有點虛,畢竟這方大義凜然的話,只是爲了反擊挑釁。
假千金和她的跟班氣得鼻子都歪了,這臉打得如此迅速!

-16-
「臣女無法獻藝,也無珍貴的寶物,只有一物獻予陛下和娘娘,望我朝千秋永盛!」
說罷,將手上木盒拉開,由掌事太監呈給陛下。
衆人見木盒裏似乎裝着一土疙瘩,疑惑不已。
「這是何物?」皇帝問出聲。
「此物無名,是幾年前我在深山裏發現的,可直接食用,也可烹飪後食之,飽腹感比精糧更盛。
「經過兩年的實驗,現可人爲種植,一年可種兩季。
「去年寒冬大雪災害,我們全村靠着我種植的此物,度過了寒冬。」
皇帝身體前傾,正色道:「此話當真?」
「臣女不敢妄言。
「木盒內有此物的喫食介紹,陛下可叫人試試?」
皇帝着急道:「來人,拿下去烹飪後端上來。」
畢竟,一種新的糧食品種出現,意味着在這農業生產水平低下的環境下,有更多人的能夠喫飽,死於飢餓的人也會減少。
想到這裏,皇帝繼續問道:「產量如何?」
「正常情況下,是現有糧種的三倍」
皇帝震驚得拍案而起:「三倍?」
親爹也震驚地開口:「綰綰,這不是玩笑,須得謹慎開口。」
「確實如此。」
貴夫人和小姐們也不知道爲什麼皇帝如此震驚。
大殿裏安靜得詭異。
突然,皇帝大笑:「若真是如此,柳小姐當居首功!」
「不知這糧種在何處?」皇帝眼睛綠油油地冒着精光。
「臣女只帶了一小部分進京,大部分在鄉下。」
宴會以正常的節奏開始,卻以一種詭異的方式落幕。

-17-
宴會結束後,親爹明顯地忙碌起來了,還時不時地帶着農桑大臣進府。
我將多年來的經驗寫於紙上,上交了。
人啊,在絕境處,能激發什麼潛能都是未知的。
當年的我,爲了喫的,意外地發現了這個東西,又偷偷地種植研究,失敗了無數次,才種出來。
我雖無憂國憂民的心,但能讓底層百姓喫飽,我也願意貢獻出來。

-18-
皇帝近侍擺開儀仗,宣讀陛下聖旨。
大意是我獻糧有功,冊封爲縣主。
當天夜裏,府上擺上家宴,其樂融融。
唯有假千金差點維持不住臉上的笑,最後藉口身體不適,回了自己院子。
快要散席的時候,看見香草對我使眼色。
我面露擔憂地對親孃道:「姐姐看起來臉色不太好,我們去姐姐院子裏瞧瞧她吧?」
我扶着親孃臨近假千金的院子的時候,遠遠地看見門口站着兩個婆子,看見我們正要大聲地通報,我立刻招人阻止。
「姐姐身體不舒服,就不要驚擾她了,我和孃親偷偷地來瞧瞧就行。」
不顧婆子的阻攔,我扶着親孃進入院子。
院子裏不見伺候的人,隱隱地透着怪異。
越靠近假千金的閨房,隱忍的哭聲、尖利的罵聲,以及婆子的勸解聲越發清晰。
「泥腿子,土包子,你怎麼不死在外面,爲什麼要回來?爲什麼要回來?」
腳踹人的聲音傳來。
「你就應該死在外面,爛在外面,被人踩進泥地裏!
「我給我去死,去死!」
親孃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望着我,嘴脣嚅動,似是有千言萬語,腳步往後退。
親孃不在,這出撕爛假千金的真面目的戲,如何唱下去呢?
我示意香草。
香草一腳踹開了門。
門裏,假千金猙獰的面目還來不及收回,手上還握着一根最粗的銀針紮在她的一等丫鬟身上。
旁邊還有各種刑具,上面都粘着血。
雙方都愣住了,這些跟過來的下人如何也想不到,私下裏,大小姐就如那地獄裏的惡魔。
一聲呻吟打破了平靜。
假千金聲淚俱下,跪在我親孃腳下:「母親,我…..我也不知道怎麼了,我害怕,害怕……」
親孃一語不發,滿身疲憊,回了主院。
看着我欲言又止,終是開了口:「綰綰,今日你是故意的?」
「是。」我終究不願再做戲。
「你不喜歡佳佳?」
「不喜歡。」
「爲什麼?」
我起身,褪掉了衣物,滿身的傷疤,有近期的,有多年前的,一道覆一道。
親孃顫抖着抬手想要撫摸,卻又怕弄疼我,碰也不敢碰。
「每次看到她,我就會想起那些痛苦的日子,就會想起她在我親爹孃身邊受盡寵愛,而我活在地獄!」
整理好,我招手,讓香草進來,講述她知道的那些事。
這一夜,主院的燈遲遲地未落下。

-19-
假千金和她親爹孃被送到了近郊的莊子上了。
那當初去接我的人,假千金的奶嬤嬤,因手上有好幾條人命,被處置了。
她的話自然也不可信,親孃親自指派得力的人去往鄉下。
那粉飾的太平終究要打破了。

-20-
「夫人,夫人,那對夫妻回來了,在門外……」親孃身邊的丫鬟神色焦急地跑過來。
親孃拉着我挑選首飾,頭也沒抬:「趕走便是,不必來報。」
「可是,可是……」親孃見丫鬟神色有異,眼神詢問。
「夫人,他們在門外敗壞小姐名節,您快去瞧瞧呀!」
親孃立刻帶着衆人朝門外走去。

-21-
門外。
一個穿着細布棉衣的婦人神色悽苦地哀號:「我老婆子命苦呀,辛辛苦苦地攢了一輩子的錢財,就想爲我家大郎娶個媳婦。」
大傢伙見婦人身旁丫鬟扶着矮胖的男子,男子口眼歪斜,口水止不住地流,對周圍一切似乎置若罔聞。
圍觀的人瞬時就明白了,這是一個傻子。
不禁對這個婦人更加同情了。
婦人還在哀號:「哪承想,三書六禮都過了,聘禮也都抬了,那女子不見了。
「我只能帶着兒子來京城尋人。
「這一路上不知道喫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呀。」
大家聽見,議論紛紛,有可憐這對母子的,也有可憐那被許給傻子的姑娘的。
假千金的父母見氣氛渲染得差不多了,對着那婦人使了的眼神。
「千辛萬苦,好不容易找到了,卻見不到人哪!」
假千金孃親立刻配合着,扶着那婦人:「親家呀,不是我不願意把姑娘嫁到你們家,實在是姑娘現在我也做Ṭűₔ不得主呀。」
婦人故意生氣道:「怎麼做不得主?你們的閨女,就算是你們養女,養恩大過天,怎麼就做不得主?」
在門後聽着,大家心裏和明鏡似的。
這是衝着我來的。

-22-
相府大門打開,門外原本喧鬧的聲音頓時就如按下了暫停鍵一樣。
大家都朝我們看過來。
假千金的親孃立刻對着那婦人道:「哎喲,親家呀,不是我不願意,是我那女兒現在人在相府,我也沒辦法呀!」
說着眼睛往我這邊瞟,就差明說,是我了。
親孃看見着急得想要開口,我安撫地挽着親孃的胳膊,拍拍親孃的手,冷臉看着他們演戲。
果然,那婦人立馬會意,朝我看過來:「這是大丫吧,我是你未來婆婆。」
親孃再也按捺不住:「胡言亂語,哪來的婦人?」
誰知那婦人有恃無恐:「大丫,好女不二嫁,你在鄉下的時候許給了我家大郎,如今搖身一變成了千金小姐,就想悔婚嗎?」
假千金的親孃附和道:「大丫呀,咱們庚帖都換過了,即使你現在是相府千金小姐,這婚事咱們也得認哪!」
那一臉痛心不贊同的表情,似乎自己是多重承諾的人。
親孃擋在我面前,辯道:「徐家的,你竟敢隨意地給我女兒婚配?」
假千金的親孃摸摸着鼻子:「我可當大丫是我親閨女,纔給找的這麼好的婚事,大丫嫁過去可是享福的。」
親孃氣得發抖,指着那傻子:「這麼好的婚事,就給你那親閨女了。」
「這可不行,我們定的是大丫。」假千金的親孃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婦人焦急道。
又從懷裏掏出庚帖,對着衆人展示道:「這可是大丫的庚帖,我們定的是她。
「不能因爲飛上枝頭了,就悔婚呀。」
回過頭來,對着我親孃恨恨道:「相府,難不成要悔婚嗎?
「我現在就去京都衙門,找大老爺做主!」
說着,拉着那傻兒子就要走。
我親孃着急地讓府裏小廝上前阻攔。
婦人撒潑道:「大傢伙瞧瞧,光天化日之下,相府要悔婚,打死人啦!」
周圍鬧哄哄,更有圍觀的人起鬨:「相府這麼做太不地道了。」
「可不是!」
「聽聞,這新回府的小姐是鄉下來的,沒想到已經許人了,倒是可惜了。」
「君子當言而有信,相府怎能毀約呢?」
……
耳邊充斥了大家的言語,我抬眉掃視,果然在人羣裏看到了假千金。
假千金得意地朝我張嘴無聲地說了一句:「這是我給你安排的結局。」
結局?
應該是你的纔對!
我清冷的聲音讓場中再次靜默了一瞬:「我們一起去京都府衙!」

-23-
「威武…….威武………」
殺威棒響徹大堂。
那婦人開口:「大人哪,民婦辛辛苦苦地攢了三百兩,聘了徐家大丫,庚帖都換了。
「可是徐家大丫搖身一變成了千金小姐,不認婚約了,請大人做主呀!」
假千金的親爹孃立刻附和:「年初的時候,我們確實已經將大丫婚配。
「那個時候我們也不知道她不是我們親閨女呀,這……這……人家現在來要人,我們也沒辦法!」
堂上大人查看呈上來的庚帖,聘書,確實屬實。
不好意思地看着我親孃:「柳夫人,這……確實是真的聘書。」
我親孃站起來,維護道:「相府對此事毫不知情,我們家的嫡小姐也從未婚配!
「陰差陽錯,綰綰沒能在我們身邊長大,這所謂的婚約,我們不認。」
那婦人一聽,立馬道:「庚帖聘書都是真的,你們能不認?這庚帖上寫的是不是你們家的小姐?
「相府不能嫌貧愛富悔婚呀,你們相府還要不要名聲?」
假千金的親孃火上澆油:「大丫呀,你還是認了吧,大郎也不錯,家境殷實,人也老實。
「夫人,雖說不對,但是我們也是爲了大丫好,早早地想給她尋個好人家,有個依靠,我們也是真心地對她好的。」
「威武…….威武………」
堂上大人也有點爲難。
這相府真假千金的事情,在上層社會中也不是祕密。
他既不想得罪相府,也不能違背事實,畢竟聘書是真的。
「大人,這聘書上寫的不是我!」
堂上的人,和堂外站着的人都蒙了。
假千金的親孃道:「就是你,我們親自去寫的,ƭū́¹怎麼能搞錯呢?」
我看也不看,直接朝堂上的大人拱手道:「大人,可細看,庚帖上的生辰八字,寫的可是戌時一刻?」
大人覈對後,開口道:「確實如此。」
「可我是戌時三刻生的!」
我親孃反應過來,立刻道:「綰綰確實是三刻生的。」
我繼續道:「大人再看婚書,上面可是寫的徐大丫?」
大人點頭,我接着道:「可我是柳綰綰,並非大丫。」
假千金的親孃反駁道:「你怎麼不是大丫了?十里八鄉的,都知道你是大丫!」
我譏諷道:「是嗎?可戶籍上寫的生辰可是戌時一刻哦!
「這是你親生女兒的生辰八字!」
抬頭一瞥,假千金如果面色蒼白。
當初這對夫妻,爲了掩蓋我的身世,用的是他們親生女兒的信息登記的戶籍。
大人命人去查戶籍。
堂上一片寂靜,堂下卻熱鬧非凡ţú⁸。
「難道真的搞錯了?」
「應該是真的吧,這生辰八字都對不上。」
「我就說,相府嫡小姐怎麼可能許給這麼一個傻子!」
假千金臉色更加蒼白了。
一盞茶過後,戶籍拿過來,大人覈對過後,確實是一刻。
當堂判決,那婦人胡亂地攀扯相府,誣告朝廷命官家眷,判二十大板。
大人也是鬆了一口氣。
那婦人見沒辦法攀上相府,但也不想竹籃打水。
對着假千金的親孃怒吼道:「徐家的,你說大丫進了相府,說我們來了可以進相府享福,你個騙子!」
說着扭打在一起:「把你親閨女交出來!」
大人見狀,立刻招來兩個衙役上去把婦人拉下去了。
「威武…….威武………
「退……
我上前拱手道:「大人,本縣主狀告徐家夫婦故意調包貴女,虐待貴女!」
滿堂震驚。
親孃震驚地看看我,又看看跪着的徐家夫婦。
雖然親孃派去調查的人還未回來,可是在認親宴之後,香草的堂哥已經和幾個得力的人過去了,前幾日已經帶回來了消息。
意料之中,但又有意料之外。

-24-
「你個賠錢貨,亂說什麼!」徐家夫婦厲聲地反駁。
驚堂木拍下,兩人瑟瑟地閉嘴。
大人開口問道:「可有證據?」
「還請大人宣召人證!」
有四人從堂外進來,分別是鄰居李嬸子,經常和假千金親爹混喫混喝的街溜子章四和胡麻子,以及鄉里的里正。
四人也知道爲何而來,跪下後就接着一一地道來。
章四:「徐三和我們喝酒的時候,就經常炫耀,說是自己的閨女現在在京城裏當千金大小姐。
「當時我們只當他是喝酒後在吹牛,也沒在意。」
胡麻子在旁點頭附和道:「還經常說有千金小姐伺候他,說什麼千金小姐的命,不照樣讓他呼來喝去,隨意打罵。」
「這不是我說的,虧老子當你們是兄弟,給你們好喫好喝,竟然污衊老子!」假千金親爹站起來就想去打胡麻子和章四。
兩個衙役立馬按住。
胡麻子和章四見徐三要來動手,氣憤道:「你個徐老三,說好之後接我們兄弟來京城享福的,誰知你這個癟三,自己享福,讓我們兄弟受苦!你個言而無信的!」
「威武…….威武..Ŧûₗ…….」
李嬸子補充道:「大人,民婦是住在徐家隔壁,當年柳夫人在徐家生產的時候,恰逢難產,生下來人就暈了。
「我當時也去幫忙了,嬰兒落地之後,徐家的就把我們都趕走了。
「我們當時也沒多想,就走了。到家民婦想起柳夫人有點不妥帖,就往回走。
「在院子門口,見到徐家的,在給兩個孩子脫衣服,徐家的生產順利,早兩刻出生,已經都處理妥帖了,這時候在大冬天還要脫娃娃的衣服,豈不是要娃娃遭罪?
「徐家的解釋說,要給娃娃洗澡,但是他們的家娃娃剛剛纔洗完澡,咱們鄉下娃娃,特別是在冬天,怎麼可能一天洗好幾次?
「但當時我也沒多想,後來柳夫人走了之後,我看他們家娃娃,總覺得有點不對勁。
「特別是後來徐家的對待孩子簡直是畜生不如,根本不像是親生的。」
假千金親孃反駁:「胡說胡說,你們這羣癟犢子,見不得我們好,都來污衊我們!
「鄉下孩子,哪有不打罵的!」
李嬸子譏諷道:「打罵?
「你見過哪家孩子剛學會走,就住牛棚,不給喫不給喝的?
「你見過哪家孩子需要自己養自己的,剛會走路就去山上刨喫的?
「哪家孩子是往死裏打的?打完還不給醫治,任其自生自滅的?」
親孃早已眼眶發紅,氣憤得發抖。
指着徐家夫婦:「你們!你們!天殺的,換人骨肉,竟然還虐待我女兒?
「我精嬌玉貴地養着你們家的,你們竟然虐待我兒?我……我……」
似是要氣暈過去。
大人立刻讓人安排我親孃去後院歇息,親孃推開扶着的人:「我不走,我不走,我要知道真相,要知道我兒這些年究竟是如何過的!」
徐家夫妻還是抵死不認,高呼:「這都是你們猜的,不能算證據!」

-25-
堂外站着的聽衆議論紛紛。
「徐家的真是惡毒,換了人家女兒,還虐待?真是喪盡天良!」
「太惡毒了!」
也有弱弱的聲音道:「但這確實沒有確鑿的證據……」
一直沒說話的里正開口道:「大人,小人這裏有一份物證!」
徐家的驚訝不已,仔細看,假千金的親爹還有一些心虛。
「徐家的將大丫一女多嫁!
「這是縣裏馬員外送來的退婚書,裏面有一份說明,說的便是大丫是柳夫人的女兒!」
我冷笑,不枉費我偷偷地謀劃。
一年半前,徐家突然就有錢了,而且也開始對我不再打罵。
我當時心生警惕,發現這對夫妻竟然把我賣給了縣裏馬員外做妾,那馬員外是個有財有勢的人,怎麼可能要一個鄉下丫頭?但這事徐家就給辦成了。
竟還得了一千兩的聘禮。
於是我就開始地套徐家夫妻的話,從話裏話外,拼拼湊湊才知道,徐家的說了我的身世,還寫了聲明。
這次讓香草堂哥去辦事,特意地去了馬員外家,但這東西不適合從我的人手上拿出來,就借了里正的手。
驚堂木拍案而起。
「徐家夫婦偷換貴女,虐待貴女,罪無可恕,判:秋後問斬!」
自來拐賣孩童就屬重罪,從重處罰,更何況,這是惡意地調換貴女,混淆血脈,又虐待貴女。
不僅平民百姓非常關注,高門更是關注。
徐家夫婦嚇得腿軟,不停地求饒、喊冤,但還是被拉走了。

-26-
「大人,那……我兒的婚約怎麼辦哪?」一直沒說話的婦人,見徐家的被判斬首,開口問道。
雖然,他們被判斬首,但自家的兒子是個傻子,也沒有好人家的姑娘願意嫁過來。
再說,這家的都沒人了,那姑娘豈不是隨意地任她拿捏?
堂上大人回道:「這聘書上是誰,就是誰吧!」
「那不就是讓丞相千金嫁給這個傻子嗎?」堂外聽衆中有人驚呼。
「什麼千金?那是假的,不就是死囚的女兒嗎?有啥嫁不得的!」
「可是丞相府地養了這麼多年呢?還是京城第一才女呢?」
我觀察着親孃的表情,害怕看到親孃眼裏的不捨。
親孃轉頭對上我的眼神,摸摸我的頭。
一會兒衙役就從城門口把假千金攔着,壓上來了。
假千金看着局勢不對, 就已經偷偷地溜走了,當時我就已經讓小廝偷偷地跟着, 這麼一出好戲, 她怎麼能缺席呢?
「母親, 母親, 您救救女兒吧!」假千金一上來,就淚眼朦朧地跪在我親孃的腳下,拉着親孃的裙邊,乞求道。
「女兒承歡膝下十二載,雖不是親生的,但也有這麼多年的感情呀,求孃親求求女兒吧,女兒不要嫁給傻子!」
我親孃悲憤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世了?」
假千金痛苦的聲音一頓, 錯愕道:「母親,母親,女兒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不知道?一年前的時候爲何突然有大筆銀錢支出, 你那奶嬤嬤的兒子爲何經常遠行?
「徐家的爲何突然就有錢了?
「真的這麼巧嗎?」
假千金仍舊搖頭:「我不知道,不知道……」
親孃回頭, 對小斯道:「拿畫像讓他們認認。」
以前, 親孃對假千金有濾鏡, 從沒細想,如今想來,諸多疑點。
小廝拿着假千金的奶嬤嬤兒子的畫像展示在衆人面前。
李嬸子立刻道:「這人我見過,一年半前就來過我們村,進了徐家, 後面又來了幾次!
「徐老三好賭, 家裏從沒有多的存銀。
「但每次他一來, 徐家的立馬開始富裕起來了。」
其他人附和。
親孃失望地看着假:「我對你不好嗎?不好嗎?
「爲何要這麼對我?這麼對我女兒?」
假千金驚慌道:「母親, 母親,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害怕, 害怕……」
親孃不再看假千金, 聲音也冷酷起來, 道:「該是你的就是你的, 現在各歸各位吧!」
假千金的求救聲不斷。
那婦人開心地對着我親孃磕頭:「謝謝夫人, 謝謝夫人。」

-27-
假千金的父母被斬首了。
假千金被那婦人捆着牽在馬車後面,離開了京城。
據說是假千金不依不饒,屢次逃跑,那婦人才捆着她,要殺殺她的氣性。
這一日, 我站在城牆上, 看着假千金,跌跌撞撞地被馬țű̂⁶車拉着,和城牆越來越遠~~
我對香草說:「有時候, 活在地獄,比死了更難!
「現在,她該回她的地獄了!」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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