穠芳郡主看上了我的未婚夫顧雪寧。
她不惜名聲,夜潛顧雪寧的臥房。
嚇得顧雪寧大叫,一邊把人扔出來,一邊喊非禮。
一夕之間,事情傳遍京城。
郡主閉門不出,無顏見人。
那個視她如親妹妹般的侯爺爲了給她出氣,命人將我擄走。
三日後,又將我扔回京城最熱鬧的街頭。
他很快就會知道。
那是他今生做過最後悔的事。
-1-
被送回京城那天,我的身上僅裹着一張草蓆。
晌午的陽光晃得我睜不開眼。
路人議論紛紛,「呀!這不會是應家大姑娘吧!」
有人好奇地上前,撥開我的頭髮。
「是她!我認得!前些日子,她們姐妹二人來我店裏挑了胭脂。」
「聽說那賊人是流竄三十多州府,姦殺了十幾個姑娘的採花惡徒?光天化日,怎麼還敢來京城啊?」
「應大小姐還活着嗎?」
「就算活下來,以後還能做人不成?」
「她不是馬上就要做世子妃了嗎?」
「若是你,你還願意娶嗎?」
在衆人的議論聲中,馬蹄聲由遠處傳來。
「讓開,都讓開!」
很快,熟悉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阿姐……」
是小妹清漪,她跪在我身邊,有淚滴落在我臉上。
她的聲音止不住顫抖。
「馬車很快就來了,阿姐,我們這就回家。」
-2-
馬車停在應家門口,陸姨娘正在焦急踱步。
見我好端端站着,她眼眶泛紅,迎我進門,低聲說道:「回來就好。」
她沒有說多餘的話,擔心不似作假。
也不問我究竟遭遇何事。
可京城人人皆知,一個姦殺十幾個姑娘的採花惡徒流竄進京。
而我,侍郎大人之女應嘉音,顧國公府未進門的世子妃,被賊人從臥房中擄走,失蹤三日。
可想而知外面的流言傳成了什麼樣子。
陸姨娘屏退下人,猶豫良久,才問我:「要不要……請個醫女來看看?」
我平靜地擼起袖子,給她看我手腕上的青紫痕跡。
「這便是我身上全部的傷。」
「當真?」陸姨娘眼中有慶幸,也有疑惑。
一旁的清漪卻信我的話,她激動地握住我的手,「再好不過了!只是,阿姐,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別說是失了清白,這三日我連飯都沒少喫一口。
正當我不知從何解釋時,父親進了門。
僅僅幾日未見,他彷彿老了幾歲。
父親從袖中扔出一張紙。
清漪撿起來看了一眼,便大罵道:「顧國公府什麼意思!阿姐前腳回來,他們也不聞不問,直接來退婚,顧雪寧呢?他是死了嗎?」
「他也不好好想想,若不是阿姐,誰願意嫁他那個傻子!」
即便是嚴厲的父親,如今也沒告誡她要謹言慎行。
我拿過了退婚書,顧雪寧寫不出這麼好看的字,看來不是他親手所寫。
不過這已不再重要Ťŭ̀ₓ。
原本就在意料之中,顧國公府斷然不會要一個有「污點」的女子進門。
只是想起那雙澄澈明亮的雙眼,我終究有些許難過。
原以爲他至少會來問我一句。
我告訴他真相,信不信由他。
可是連這一步他也省了。
這時下人突然來通報:「安慶侯來了。」
下人一臉慌張,哆哆嗦嗦指着外面:「他說他是來求親的……」
除我之外,全家人臉色大變。
安慶侯沈豫手段狠厲,卻備受天子器重,應家向來和他井水不犯河水。
怎會在這時登門求親?
-3-
父親立即讓我們迴避,看我一眼,「尤其是蓁蓁。」
他理了理衣冠,向外走了兩步。
而我站在木屏風後,隱約間看到一片黑色繡金的衣角躍入。
來人步履沉穩,金玉蹀躞帶垂於腰間,此乃王公貴族才配用。
隨之,一道清冷中帶着戲謔的聲音響起。
「應侍郎,聽聞令嬡已經尋回來了,真是不幸中的萬幸。」
這個聲音我再熟悉不過。
沒想到三年未見,再聽到他的聲音,我的心也會像針扎過,泛起細細密密的疼痛。
接下來,父親和沈豫說了什麼,我已顧不上聽。
十六歲那年,我尚未回京,和母親住在江南的小鎮。
縣令之子糾纏我已久,就在他帶人將我堵住時,一個白衣男子猶如天降,爲我解圍。
他自稱沈三郎,行商至此,說是實在不忍看有人欺凌弱女子,即便知曉那人身份非常,也願出手相幫。
誰又能想到,當初那光風霽月的男人如今竟坐在我家中,信口開河。
「侯爺這是何意?」父親陡然揚高的聲音,將我思緒拉回。
「我是說,我心悅應大小姐已久,誰知她早有婚約。」
「如今,顧國公府也已經退了婚,這豈不是天賜良機?」
沈豫這時來求親,誰都覺得不同尋常。
父親沒有立即答應,只說要先問我的意見。
沈豫沒再多說,起身道別,臨走時,望向我身前屏風。
他似乎知道我在這裏,帶着笑意道:「若應小姐知我心意,也會成全我。」
指甲陷入手心,竭盡全力才能保持清醒。
等人走後,父親才面色凝重地問我:「爲何安慶侯來提親?你之前見過他?」
沒等我答,清漪一臉恍然大悟,扭頭問我:
「我知道了,阿姐,你說……這件事,是不是他乾的?」
-4-
清漪的懷疑不無道理。
前些日子,京城發生了一件大事。
穠芳郡主看上了顧國公府世子,爲此夜潛其臥房。
顧雪寧一邊大叫,一邊將她裹上被子扔了出來。
被子下,穠芳郡主哭聲久久未歇。
京城誰人不知,郡主頗得聖寵,要什麼樣的王公貴族沒有,怎麼平白無故看上那位癡傻的小世子。
更何況如今的顧雪寧有婚約在身,更不會娶她。
消息傳入應家後,清漪拍手稱快。
她平日裏最見不慣那位飛揚跋扈的郡主:「可是阿姐,憑郡主往日作風,她想要什麼決不會善罷甘休。」
而我,這個顧雪寧未過門的妻子,已然成了她的眼中釘。
如今我真的出了意外。
清漪想起什麼,面色蒼白地道:「沈豫……他向來把穠芳當成親妹妹看,此事恐怕與他脫不了干係,阿姐,你千萬別信他的!」
是啊。
他爲了讓穠芳郡主順利嫁入國公府,便可以毫不猶豫地毀去無辜女子清白。
而我當年竟真的想過要嫁他,天真到令人發笑。
「我知道。」我握住清漪的手,讓她安心。
-5-
當晚我又夢見沈豫。
只是夢裏的我不知,他便是安慶侯。
而他仍是在江南養病的富商,因無意間救下我,與我往來頻繁。
我從未見過那般俊秀的男子,又傾慕其才華,久而久之,便溺於情愛之中。
他亦鄭重地問我:「蓁蓁,你可願嫁我?」
我點點頭。
他目光熠熠,神采飛揚,說要上門提親。
畫面再一轉,便是母親將他趕走的場景。
我口中呼喊「不要」,猛然驚醒,發現自己睡在牀上,燈未熄,清漪一臉心疼地看着我。
我對她扯起一抹笑容,「沒事。」
江南的事已經被我埋於心底。
時至今日,恰遇故人,才一點點挖了出來,扯得心疼。
我在家休養了一段時日。
沈豫時不時差人來問我的回應,顯得十分殷勤。
就連下人都小聲議論,「大小姐還等着世子不成?」
「有人願意娶就答應算了,經歷了那樣的事,還指望什麼呢?」
「就是,難不成還想當世子妃嗎?」
一旁的清漪氣沖沖上前,「應家怎麼養了你們這羣嚼舌根的東西!都給我滾出去!」
她氣得眼睛通紅,「分明什麼事都沒有,他們怎能這麼說?」
這並不意外。
城中與我有關的討論不休,不用說,也知道是沈豫的手筆。
他想把我逼上絕路,讓我對來提親的他感恩戴德。
可我怎會讓他如願呢?
兩日後,是淮安王之女秦頌宜的生日宴。
清漪本要替我回絕,我道:「賀禮早就備下,還是親自送去吧。」
若我如縮頭烏龜,畏首畏尾,更讓他人笑話。
-6-
宴會當日,我裝扮一番,同清漪出席。
頌宜不喜熱鬧,但她身份擺在這裏,前去祝賀的人衆多。
女眷在花園中,三五成羣聚在一起。
我回京兩年多,甚少在人前露面。
她們見過清漪,所以自然而然地猜到了我的身份,開始竊竊私語。
衆人默契地沒提採花賊的事。
直到被簇擁的穠芳郡主出現,她穿着明黃色裙子,笑容甚是明媚。
她看見我,便直奔我而來,握住我的手,語氣萬分真摯。
「應姐姐,你沒事吧?聽說你被惡徒帶走,嚇得我這個心啊,片刻都不安寧。」
「那三天三夜是怎麼熬過來的?」
她神色天真,彷彿是真的關心我。
我卻勾起脣角,低聲說道:「無論如何,你的目的達成了,恭喜你啊。」
「姐姐這是什麼意思?」
仗着別人聽不見,穠芳郡主笑容更甚,她道:「我可沒那麼大的本事去僱兇,不過這聲恭喜我收下了,顧郎說了,他會娶我。」
「哦,對了。」
她又想起什麼,繼而說道:「子安哥哥上應家提親了?」
「以姐姐如今的狀況,能嫁入侯府也當真讓人羨慕,你們說是不是?」
她身份擺在這,衆人怎敢忤逆她,紛紛應和。
「說的是呢,安慶侯也真是一番好心。」
「可我怎麼聽說,他在江南時曾與一女子訂過婚?」
「是啊,這兩年聖上想爲他賜婚,他也以此爲由推脫了。」
穠芳郡主臉色一沉,「都是無稽之談,瞎傳什麼?」
我心想,是啊,不是訂過婚。
私定終身,不作數的。
-7-
那年,沈三郎爲了娶我,百般討好我娘。
許是她預料到自己時日無多,對我說:「若他真值得託付終身,你可以嫁。」
我歡天喜地去找他,想要告訴他這個好消息,卻被幾個穿着貴氣的女子攔在門外。
一位雍容華貴的夫人走出來,上下打量我。
「你便是我兒說的那個鄉野丫頭?」
她揚起下頜,吩咐侍女給我十錠金子,「這些足夠你母女衣食無憂,度過餘生了。」
我娘做閨塾師,教大戶人家的小姐讀書識字,賺的錢足夠我們過日子。
我沒有要那些金子。
那夫人似笑非笑地說:「好歹也陪了我兒一段時日,他對風塵女子都出手闊綽,又怎能虧了你呢?拿着吧。」
「今日之後,我就要帶他回京了,你若再想有今日這機會,可不是那麼容易。」
我袖口下的手不停顫抖。
我問她:「這是三郎的意思?」
她輕蔑地看向我:「是我們沈家的意思。好了別裝了,你們孤兒寡母的,又缺銀子又缺錢。你若真想要個男人,我帶的侍衛隨便你挑。」
我眼前一黑,只覺眩暈。
那時我便猜測,沈三郎身份遠沒有那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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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間的爭吵聲傳來,清漪看着穠芳郡主問:「聽聞安慶侯心儀殿下,如今他Ṱü⁰要另娶,殿下捨得嗎?」
我按住清漪,穠芳郡主無所謂地笑笑,「他就算娶妻,也不會不管我了,談何舍不捨得?」
這時,周圍突然一片沉寂。
衆人低頭躲避,沈豫領着一隊帶刀侍衛過來,神情肅穆。
穠芳驚喜地上前,「子安哥哥,你怎麼來了……」
他低下頭,聲音溫柔。
「你不好好待嫁,又出來亂跑什麼?」
這還是我第一次用原本的身份站在他面前。
此時的他正任由穠芳郡主扯着他的衣袖晃動,一臉寵溺。
「聽說應姐姐來了,我來探望她啊。」穠芳郡主嬌俏地道,「她不是被採花賊送回來了嘛,我還以爲她要想不開自盡呢。」
「沒想到她真的好堅強。」
沈豫這時才順着她的手指,帶着笑意看過來。
肉眼可見地,他的神情漸漸凝固了。
穠芳在旁沒有發現異樣,仍舊興致勃勃,「明日我們去遊湖好不好?還要叫上顧郎一起。」
沈豫抬手將她推開,緩緩走到我面前。
「蓁蓁?」沈豫的目光復雜至極,他伸手想要拉我,卻陡然停住。
隨後,他想起了什麼。
語氣也磕磕絆絆。
「你……便是應侍郎的……女兒?」
看來他還是認出了我。
我沒有遮掩,也沒有裝作不認得他。
「你也沒有告訴我,你是大名鼎鼎的安慶侯。」
他好像有很多話要說:「應小姐,借一步說話。」
我扯起嘴角,「侯爺抬舉,臣女身體不適,本就打算提前回府了。」
-9-
走的時候,沈豫仍舊跟在身後。
清漪不怕他,轉身道:「侯爺這般窮追不捨做什麼?」
沈豫並未爲難她,彷彿都沒聽見她說什麼。
他又喚了一聲,「蓁蓁,這三年我一直在找尋你的下落,可是怎麼也找不到。」
「你竟回了應家嗎?可你怎會是……應大姑娘?」
當初,父親怕丟了面子,自然不肯說出母親帶我離家的事。
閨閣女子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他宣稱我體弱多病,也無人猜疑。
母親病逝前,特地修書一封,傳回應家。
彼時我無處可去,也便回到京城。
我轉身看了眼沈豫。
愈發覺得他虛僞至極,面目可憎。
「原來侯爺提親時,還不知道我的身份,隨便娶親,自然是早就忘了我,又何必說找我三年之久呢?」
沈豫被我問住,「事情並非你想的……」
他說到一半,也自知無法解釋。
而我知道他爲何這樣做,自然是不想讓我擋了穠芳郡主的路。
「罷了,我與侯爺已無話可說。」
-10-
父親早就對外宣稱,當日那個出現在大街上的女子不是我,是家中丫鬟,但與我有關的流言片刻不歇。
奇怪的是,最近幾日,竟無人再提。
父親恢復往常上下朝,陸姨娘變着花樣做菜,清漪默默在院子裏練劍。
他們看起來很正常,但不尋常的氣息始終籠罩着應家。
偶爾能從清漪口中聽到幾句對顧雪寧的咒罵。
那日她從院子外風風火火地進來,嚇跑了我面前的兔子和雞。
「阿姐,你還餵它們做什麼?要我說都殺了!」
「兔子,做成兔肉乾,這雞,今晚就燉了!那隻狗,送去鄉下看莊稼,還有它,它們……統統發賣!」
清漪所到之處雞飛狗跳。
當初訂下婚期後,顧雪寧時不時來看我,每次來都帶個活物。
我專門騰了間院子養它們。
小白狗縮回窩裏,嗚咽着看向我,漆黑眼眸像顧雪寧本人。
可憐兮兮的。
我只是略感悵然。
初回京時,顧國公夫人也曾看着我涕淚漣漣。
感慨我在外邊受了苦,今後若遇任何委屈,便去告訴她。
怎麼也沒見她託人遞來隻言片語。
同時,我又隱約覺得……她不應是這種反應。
就憑她與我娘這些年從未斷過的書信往來,她就值得我信任。
我沒有讓清漪動那些寵物。
她就揹着我偷偷恐嚇它們,專門在院子裏練劍,提着菜刀走來走去,好像能報復到顧雪寧一樣,惹得我時常想笑。
沒過兩日,她又氣沖沖進門,「有人看見顧雪寧和穠芳出城了!」
我心猛然一跳,有種不祥預感。
清漪開始詛咒他們過橋橋斷,走路路塌。
我問:「他們兩個人單獨出去?」
清漪說:「不知道,反正他們是同乘一輛馬車,身後跟了好幾輛,帶了侍衛和丫鬟吧。」
她似乎有什麼想法,眼睛滴溜溜轉,隨後道:「阿姐,我想回外祖家……」
「不行,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
-11-
清漪認定我被擄走之事和穠芳郡主、以及安慶侯有關。
我拍拍她的手,「你放心好了,他們會自食其果。」
這時丫鬟倉促跑進來,「安慶侯又來了——」
清漪提劍向外走,「他還敢來。」
我們出去時,陸姨娘正在應付沈豫。
她向我擺手,「你先回去,這裏有我。」
我搖頭,走到了沈豫面前,「這是做什麼?」
沈豫眼裏似乎有光閃過,很快又暗下去。
他語氣輕柔,「顧國公府退婚,是他們沒有福氣,蓁蓁,我娶你。」
我忍不住笑出聲。
沈豫面色微變,又震驚,又慌亂。
我笑完了才說:「我怎麼也想不通,侯爺會娶一個名聲敗壞,別人也不要的女子。」
「不是這樣……」
沈豫眉頭擰緊,他何時這樣語氣笨拙過。
他從懷中掏出一枚手帕,我認出那是我給他繡的醜鴛鴦。
當時我繡工不佳,繡完後不好意思給他,還是被眼尖的他發現,從我袖中抽出,之後他指着上面的圖案問:「這是什麼菜?」
嗯,五顏六色的兩團,他說是菜。
我氣得要搶回帕子,他踮腳舉高,讓我撲進他懷裏。
往日種種煙消雲散。
我開口前,沈豫便道:「後來我一直在找你,我問過了,那日你見過我母親,她對你說了不中聽的話。你放心,我早已送她去了道觀,不會再讓她惹你心煩。」
「還有……我會盡力去查匪徒行蹤,將之千刀萬剮。蓁蓁,我是真心娶你。我比顧雪寧認識你還要早,不是嗎?」
當然不是。
不過我沒有回答他,只是垂頭道:「我的婚事,憑父親做主。」
沈豫得見曙光。
「好,你等我。」
「我會讓你和應大人看見我的誠意。」
-12-
父親回家時,沈豫仍在等他。
理所應當地得到了父親的逐客令。
沈豫沒有氣餒,即便彩禮一件件送了出去,他也帶着它們招搖過市。
這下城中更加熱鬧。
人們私下議論,安慶侯也瘋了。
他即將而立之年,尚未娶妻,如今卻要娶一個壞了名聲的女子。
也有人說他這是擺明了羞辱我。
但隨着沈豫派人嚴查與我有關的流言,這些聲音也漸漸消失。
最終再也聽不見。
書房內,父親問我究竟是何意思。
我道:「女兒願意嫁。」
「胡鬧!」父親又因我的婚事發怒。
上一次,他不願我嫁顧雪寧,還是遂了我的願。
我知道他是覺得虧欠我們母女,想方設法彌補我,在婚事上也聽我的。
此刻他語重心長地說:「沈豫是太子一黨,這些年,他爲太子排除異己,暗地裏不知做了多少髒事,爲父甚至懷疑,你的事……與他有關。」
他小心翼翼地提及,又勸我:「日子總是要過,你放心,這事不會就Ťùₘ這麼算了。」
「我也是這麼想。」我語氣萬分平靜,「他手腳乾淨,所以才活到如今。我知道父親在蒐集他的罪證,所以,我必須嫁給他。」
「蓁蓁!」
這一刻,父親眼泛淚花,不知他是否又想起當年,我是如何毅然決然地同我娘離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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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答應嫁給沈豫,消息很快傳了出去。
一天晚上,有侍女翻入院牆,她道:「應姑娘,我家夫人就在後門等候,盼望相見。」
我看了她的穿着,「你是顧國公府的人?」
侍女不語。
我搖搖頭,「你去告訴她,我不見她。」
「……」沉默後,侍女又說:「若您執意不見,夫人便託我轉告一句話,她說……」
「請姑娘勿要心灰意冷,一切都順利,望姑娘靜候佳音。」
果然,顧國公府明面上退婚,只是做給衆人看。
侍女將一個錦盒交給我。
那是顧國公夫人戴在手上的玉鐲,她說當我成了顧府媳婦,便將這老夫人給她的鐲子戴到我的腕上。
我將錦盒收了起來,這時,我的嫁衣也恰好送來。
沈豫生怕我反悔,命人以最快的速度佈置婚事,顯得十分倉促。
嫁衣上有他的一封信。
他在信中說,這是他回京以後就讓匠人專爲我縫製的,他派人在江南找我,但如同大海撈針般一無所獲。
他待我這般真心,倒省去了我不少事。
-14-
時間過得飛快。
我出嫁那日,清漪在旁沉默。
她知道我爲什麼要嫁給沈豫,但她仍舊放不下心。
之前她甚至提過,「要麼我跟阿姐一同嫁過去好了,姐妹齊心,先把沈豫伺候走。」
這話她沒敢在父親面前說,因爲她知道父親會罵她,我不會。
迎親隊伍聲勢浩大,穿着喜服的沈豫就騎着馬,這場景,我十六歲那年夢見過數次。
他膚色白,紅色襯得他如同豔鬼。
我隔着半透的紅綢看他輪廓,上了喜轎。
侯爺成親,卻無賓客。
到了侯府更顯清冷。
偌大侯府,下人們有條不紊地做事,沈豫牽我下轎,他的掌心寬闊,卻很冷。
「蓁蓁,我知你不喜熱鬧,便沒請人來,若你願意,明日我便辦流水席……」
我搖頭說:「侯爺不必費心,這便很好。」
對面沉默良久。
「在你心裏,我還是……侯爺嗎?」
「那,三郎?」
我試探地一問,沈豫的手抓得更緊。
之後流程亦從簡。
洞房花燭之夜,我坐在喜牀之上,自己掀開了蓋頭。
沈豫靜靜望着我,眼眶微紅。
沈豫主動解釋,對我說他和穠芳郡主的關係。
「我看着穠芳長大,待她如同親妹一般,等我意識到穠芳性子驕縱,也已經遲了。
「今後我不會再見她,你若不想看見她和顧雪寧,就看不見。」
我本以爲沈三郎溫文爾雅,如今才知他骨子裏的涼薄。
翻臉無情,寵着誰時,將人寵至天上。
這一翻臉甚至動了殺意。
-15-
是夜,我們和衣而睡。
我突然驚呼出聲,他立即將我摟在懷裏,拍着我的背輕聲說:「別怕,蓁蓁別怕,是我。」
分明是他才更應該怕。
我心裏嘲笑,面上卻繼續做戲,喊道:「放了我,放了我……」
沈豫渾身一僵。
我聽見他濃重的呼吸聲。
半晌,我逐漸「清醒」,紅燭未熄,我看到沈豫通紅的雙眼。
他柔聲道:「我叫丫鬟來守着,我先出去。」
我點頭。
那之後的每一夜,我都如法炮製。
我會在睡夢中驚醒,我會痛哭,會哀求,會像沈豫原本計劃中那般,痛不欲生,幾度尋死。
沈豫每次都耐心安慰我,隨後又一身戾氣地出門。
我知道,他是命暗衛去尋滄浪山匪徒去了。
當初,他命人散播消息,說採花賊入京,鬧得人心惶惶。
實際上,他暗中派親信將我送到滄浪山腳下,送給山匪玩弄。
而這並不是他第一次這麼做。
之前有人與穠芳郡主作對,也是這般下場。
那姑娘沒等回家就死在了滄浪山,而沈豫毫不在意。
如今,他倒是知道後悔。
每當我驚醒後,他都會親自帶人去滄浪山剿匪。
匪徒們死的死,逃的逃。
可這也無濟於事了。
-16-
一日,沈豫又不在家中。
我在他的臥房翻箱倒櫃,實則沒抱太大希望這麼早就找到他的罪證。
窗外有熟悉的鳥叫聲,很難聽。
我推開窗,一個白色身影翻了進來。
是多日未見的顧雪寧。
他瘦了許多,眼神卻清澈,看着瘋症全好了似的。
顧雪寧的臉色堪稱痛心疾首。
他說:「蓁蓁,你可看到了我的信?」
我莫名其妙。
顧雪寧瞪大眼睛,「我放進小白窩裏了!我還吩咐它帶去給你。」
情急的時候,他還是保留着連說帶比劃的習慣。
越說越急躁,「我在信裏說讓你等我!我一定會讓害了你的人付出代價,所以我帶着那個壞女人出門,我要把她賣到北戎去!」
「……」
他這個法子……好像也沒有多好。
我無奈道:「你這麼做,被聖上發現怎麼辦?」
顧雪寧低下頭,「可我沒有別的辦法,這是最快的了……有她在,我們始終成不了親,還不如斬草除根。」
隨後他又想到什麼,拉着我的手說:「所以你怎麼就先嫁給沈豫了?若不是我讓人盯着你,等我回來就遲了!」
這段時間確實也沒有顧雪寧和穠芳的消息傳回來。
誰知顧雪寧正在賣她的路上。
我沒回答他,先問:「穠芳人呢?」
顧雪寧沉默片刻才肯交代:「扔客棧裏了,我着急就先跑了回來,等這邊事情結束後,我再回去賣她。」
他又認認真真地懇求我:「你與沈豫和離好不好?」
這時他的耳朵尖動了動,隨後又將我護在身後。
門被人一腳踹開。
面若寒霜的沈豫進門,看着顧雪寧拉住我袖子的手,深深吸氣。
他問:「顧世子,你來找我夫人所爲何事?」
顧雪寧乾脆摟住我。
「放你的屁,蓁蓁與我有婚約在先,你算什麼東西?」
-17-
轉瞬間,二人已經從室內打到室外。
顧雪寧雖然輕功絕佳,但沈豫招式狠辣,好幾次差點傷到顧雪寧的臉。
好好的臉怎麼能這麼毀了?
我直接喚沈豫:「三郎。」
沈豫立即停手,這時顧雪寧已經一拳飛來,砸在他臉上。
趁着沈豫分神的工夫,我給顧雪寧使了個眼色,不管他懂不懂,先扶住沈豫,以免他再打回去。
顧雪寧依依不捨地逃走。
沈豫咬牙咒罵:「瘋子……」
回到房中,我爲沈豫上藥,他突然握住了我的手。
「蓁蓁……」沈豫的手愈發用力,他猶豫地問:「你會跟他走嗎?」
我低下頭,再次自揭傷疤,「若不是那件事,我嫁的人是顧雪寧。」
「可是他退婚了,是他不配擁有你。」
沈豫語氣間帶着恨意,他知道我這些日子看似痛苦的緣由,這些又是因誰而起。
他不能怨自己,只能拿別人撒氣,但他忘了,他纔是罪魁禍首,最該爲此付出代價的人。
我知道現在的他很心疼我,又爲此愧疚。
可這點心疼對他來說,太淺了。
他用最真摯的語氣對我說Ṱű²,他不在意我的名節,我的任何。
就算他找到我時,我已嫁作他人婦,他也會靜靜等我與他人和離,再來娶我。
「所以忘了那些,好嗎?」他安慰着我,抹去我費盡心機擠出的淚,將額頭抵住我的頭。
作爲施暴之人,他當然希望受害者忘了傷痛。
可是即便我沒有真的受辱,其他人呢,那些被他用同樣手段逼死的人,他們可沒有我這般運氣。
「好。」我一如既往地欺騙他。
-18-
半月後,穠芳郡主失蹤的消息傳入京城,聖上龍顏大怒。
因爲沈豫前些日子剿滅了滄浪山的土匪,立了功,聖上命他帶人去查穠芳的下落。
據父親說,沈豫在朝堂之上竟以新婚爲由,拒不領命。
這讓聖上更加憤怒,特地下旨,非要沈豫去不可。
至於那個同穠芳郡主一起出遊,卻把人不小心「弄丟」的顧小世子……
聖上沒有追究他的責任,只讓他跟沈豫一同前往,在旁提供線索。
沈豫回家的時候,顧雪寧就跟在他身後。
看着兩個人一同回來,我還有些詫異,不知他們竟能和平相處。
沈豫見到我,擠出一抹笑容,「夫人怎麼在外站着?外面風大,回去歇息吧。」
顧雪寧擠開他走到我面前,露出那天真無邪的笑臉,「蓁蓁,我們可以出去玩了!」
也不知道他是真沒治好,還是裝傻。
看着比上次見面更嚴重了些。
沈豫翻了個白眼,許是懶得跟傻子多費脣舌,對我說:「聖上命我去尋穠芳郡主下落,夫人也同我一起吧?」
看他那意思,像是沒有聖旨就不管穠芳死活一樣,分明之前還關愛有加,人心說變就變。
我點頭說好,與他共同進屋,顧雪寧也跟着走進來。
沈豫忍無可忍,轉身對他說:「我真沒時間在這陪你胡鬧,你該回家就回家好嗎?小世子。」
那語氣更像在說「小傻子」。
「還有。」在顧雪寧說話前,沈豫冷冷道:「我不管你把人藏在了什麼地方,隨便你處置,我只要你別來惹我夫人心煩。」
他似乎認定了,是顧雪寧有意將穠芳弄丟。
但他並不在意。
正如他之前也不在意應家大姑娘的生死。
總之一道聖旨將我們三人綁在一處,按着顧雪寧出遊的路線,一路找尋穠芳下落。
顧雪寧裝瘋簡直爐火純青。
在他眼裏沈豫並不存在。
他一口一個「蓁蓁」,一路上都充斥着他的歡聲笑語。
哪怕沈豫的眼神像要殺了他。
顧雪寧也能在樹上挑一顆最甜的果子放在我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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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大事發生前,是悄無聲息的。
等後人站在歷史長河中評說,才知曉有些事成了轉折。
天子年老昏聵,朝堂早已烏煙瘴氣,外憂內患之下,江山岌岌可危。
太子在這個時候選擇逼宮。
實則籌謀已久。
但他沒有料到,他剛將老皇帝氣死過去,還未坐上龍椅,一直在外征戰的信王帶兵趕回,將叛軍鎮壓。
太子因謀逆罪下了天牢,只等聖上發落。
這場宮變,消息封鎖嚴密,還是傳入了沈豫耳中。
而我是從顧雪寧那裏得到了消息。
「成了,蓁蓁。」
早在我出事後,顧國公府就知曉唯有沈豫纔會出此陰招。
他們和我父親暗中聯合,一面蒐集情報,一面促使信王回京,做了不知多少事。
太子一倒,皇帝也病了。
沈豫沒了靠山,太子爲求自保,也會將一切罪責推在他身上。
就算他是位高權重的安慶侯,也將爲自作孽付出代價。
可是我們都沒有想到,得知消息的沈豫竟然還閒庭信步。
他看到我和顧雪寧站在一起,便朝我招了招手,「蓁蓁,回到我這裏。」
這次出行,顧雪寧身邊也帶了不少人,更何況他不覺得自己打不過沈豫。ƭú₁
於是他上前罵道:「你還是回去蹲你的大牢吧。」
沈豫笑了。
這副模樣,更像是之前的沈三郎。
他看向我,輕聲問:「你想見燕娘嗎?」
「那是誰?」顧雪寧扭頭問我。
我瞪着沈豫,半晌,又釋然接受,他就是這樣不擇手段的人,知道如何威脅我。
我向他走去,顧雪寧緊張地拉住我的手,「蓁蓁……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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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遠處有箭破空而來,我推了顧雪寧一把,他亦向後躲閃。
緊接着,我便落入身後沈豫的懷抱。
他直接將我帶上馬,身後都是他的手下,正在和顧雪寧的人拼殺。
顧雪寧似乎被高手纏上,沒有追來。
沈豫策馬疾馳,沒有說話,直到他帶我上了山,而前方是懸崖峭壁。
四周不像有人的樣子。
我問沈豫:「你騙我?」
沈豫淡然一笑:「難道只准夫人騙我?」
他現在有些瘋,我懷疑他要帶我一起跳崖,只可惜我還不想死。
在馬上時,他就已經用一根繩子將我捆住,另一頭由他牽着。
沈豫站在懸崖邊上,他問:「你會和顧雪寧回去,是嗎?」
我心說,還不是看他打不打算放過我。
「燕娘呢?」我反問他。
沈豫神色隱隱不耐煩,他目光凌厲地道:「所以哪怕是她,在你心裏也比我重要?如今你連騙我都不願意騙了?我對你沒有利用價值了嗎?」
他像是受了委屈,鄭重叫我的名字。
「應嘉音。」
他將繩子一抽,我就向他跌去,重新落入他懷裏。
「你接近我就是爲了我的罪證是麼?我沒想藏。穠芳失蹤,也是你們計劃的一環,包括你說你想嫁我。」
我知道沈豫聰明,但他比我預料中更早知道真相。
我想,都是因爲他抓住了燕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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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他吩咐手下做事,那人做得確實乾淨利落。
我醒來時,已經被綁在破舊的屋子裏,對面的黑衣人蒙着面。
那時我不知自己得罪了誰。
門外傳來男人的笑聲,他們在商量,等會兒誰先進來。
我低聲哀求,「放我回去好不好?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對面沉默良久,一道清冷的聲音響起。
「奉命行事。」
是個姑娘。
也難怪,我慌亂中顧不得看她的身形。
我以爲自己真的會大難臨頭。
可誰知她摘下面巾,露出一張有些熟悉的面容。
我想不起來,她說,十年前她與母親進京尋親,路上遇到無賴糾纏,是我娘爲她們解圍,贈了她們盤纏。
總之,尋親之路坎坷,她們進京後險些被人害死,沈豫救了她們,又爲她們報了仇,從此,她爲沈豫賣命。
這些年,她也跟着沈豫做過許多惡事,殺過不少人,心腸愈發冷硬。
她本打算聽沈豫的安排。
可當她認出我後,決定將我放走。
她出門對山匪說,其實侯爺本打算殺ṭű̂¹了他們,再將京中小姐失蹤案扣在他們頭上,所以讓他們儘快逃命。
山匪信以爲真,各自拿着錢財跑路。
而我知道,若我毫髮無損回去,沈豫必定還有後招,更不會放過燕娘。
所以纔將計就計。
燕娘如常回去覆命,之後在一個平靜的夜晚,逃離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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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什麼都知道了,那麼現在又要做什麼?」
我回過神,冷漠地看向眼前的人。
沈豫看起來竟有些可憐。
是他綁着我,可他又那麼無力,他問話時,目光帶着期待。
「你嫁給我那日,有沒有一刻是喜悅的?」
我立即告訴他答案,「從未。」
「可是……我很歡喜。」
沈豫深深吸了口氣,想要把我揉進身體裏,他繼續說:
「發現你是應嘉音時,是欣喜的,你要嫁我時,我也歡喜,後來我抓到了燕娘,得知你從未有事,更是喜上加喜。」
「你果然還是抓到她了。」我就知道。
沈豫呼吸一滯,聽着有些無奈,「不提她了好嗎?」
那我又能與他說什麼呢?
我心平氣和,「真的不想聽你說如何如何喜歡我,因爲那會讓我感到無比噁心。」
他當然明白我的意思。
因爲他蔑視生命,爲一己私慾牽連無辜,他不知道,他的一句話就會讓一個姑娘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這種事, 他做得得心應手。
而此時,顧雪寧也追來了, 不是一個人,而是帶着失蹤多日的穠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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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雪寧見我們站在懸崖邊, 神色緊張, 隨後對着沈豫大喊:
「我把人還給你, 你拿去覆命,說不準還能將功抵罪……」
顧雪寧沒有賣掉穠芳郡主。
按他最初的想法,他也要讓穠芳如我一樣毀去名聲,最好失去貞潔,任人玩弄, 一報還一報。
只是這並不會讓我感到暢快, 我不需要用這種方式報復她。
此時的穠芳郡主穿着粗麻衣衫,又黑又瘦,顧雪寧讓她種田去了,日日掄鋤頭,一旦停下,身後就有鞭子抽過去。
穠芳郡主見到沈豫後哭得很大聲, 她訴說自己受到的諸多委屈, 說等她回京一定要把欺負她的人都殺了。
沈豫同意與顧雪寧交換人質,將我推到了顧雪寧身邊。
隨後, 抱住了撲進他懷裏的穠芳郡主。
穠芳郡主不停地哭,哭着哭着, 發現了什麼, 抬頭看我和顧雪寧。
她憤恨道:「就是你們把我害得如今這般下場!等回京後,我讓皇上把你們滿門抄斬!」
沈豫沒有理會她。
他問我:「蓁蓁,你還有什麼話想對我說?」
顧雪寧正在解我身上的繩子,一邊小聲安慰道:「沒事了,沒事了。」
我還有話沒說完,便問沈豫:「燕娘在什麼地方?」
沈豫閉了閉眼, 隨後又笑道:「好,你若實在想知道, 就盼着早日夢見我吧。」
Ŧũ̂¹耳邊, 顧țúⁱ雪寧剛叫一聲「不好」。
沈豫便帶着穠芳郡主轉身跳下陡峭山崖, 尖叫聲拉遠。
山間霧氣瀰漫,已不見人影。
顧雪寧神色複雜, 「這人即便死, 也要拉個人陪着……好生可惡。」
我久久未回過神。
不知他是知道回京後也要獲罪, 乾脆自裁,還是衝動之下跳的崖。
但也確實是他能做出的事。
顧雪寧看着我,似乎有話要說, 還是沒有開口。
他很是好奇, 我和沈豫之間究竟有何瓜葛,但他憋着不問。
我想,這實在不算一個多麼有趣的故事。
「如果你想聽的話……回去的路上再講吧。」
顧雪寧認真點點頭, 神采奕奕。
「好,只是在回家之前……還要去搜尋他們的蹤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顧雪寧覺得晦氣,「他作惡多端, 就這麼死了也真是便宜他。」
我想,對沈豫來說。
能和他珍視的穠芳郡主共同葬身崖底,已是最好的結局。
我也會自己找尋燕孃的下落。
不會再夢見他。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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