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聞徹是出了名的毒舌。
我屬於微胖類型,在看見我做網拍模特時商家寄來的白色蕾絲裙樣品後,他戲謔開口:
「你非要穿上它自取其辱麼,不知道的還以爲誰家母豬在玩捆綁。」
我不知道因爲秦聞徹說話難聽破防過多少次,但每次都因爲秦聞徹實在美貌又出手大方,逼迫自己不在意。
直到社團裏的學妹在辯論賽前夕,把我們的辯論文稿泄露給了反方。
如果換成平常,秦聞徹恐怕早就已經冷笑着譏諷對方是不是小腦發育有問題。
可這回,秦聞徹只是扔給她一包紙巾,撇過臉說:
「哭什麼,醜死了。」
-1-
杜依依嚶嚶哭泣着:
「對不起,都是因爲我不小心,才害得大家沒辦法參加比賽!」
就在五分鐘前,主辦方已經因爲辯論稿泄露而取消了我們的比賽資格,辛辛苦苦準備了幾個月的比賽,還來不及上場就被取消了資格,社團成員的情緒空前憤懣。
「不小心?我看你是故意的吧?誰家不小心是把我們的辯論文稿一份一份地打印好,直接放到反方房間門口?」
杜依依哽咽着說:
「對不起……是我搞錯了你們的房間號,纔會這樣的……」
成員一聽更是火大:
「我們的房間不都是挨着的嗎,你不記得我們住哪,難道連自己住哪都忘了?」
「行了,你別在我面前掉眼淚,你今天就算哭死在這,也流不干你腦子裏的水!」
秦聞徹原本沒有開ŧù₂口的意思,聽見男同學這麼說,「嘖」了一聲:
「嘴臭就去漱漱口,那麼欺負一個小姑娘,你好意思?」
秦聞徹的話讓大家都是一怔,畢竟秦聞徹在這場辯論賽裏擔任一辯不說,他的嘴毒也是出了名的。
如果換成以前。
身邊有人出現這麼低級到堪稱故意的錯誤,秦聞徹恐怕早就冷着臉問候了對方的全家。
順便問一句,她難道是近親生的嗎?
可這回,秦聞徹只是從褲兜裏拿出一包紙巾,擲到杜依依跟前,偏過頭時:
「行了,事已至此,就算哭有什麼用?」
看着秦聞徹的動作,我的心就像是被一根極細的針扎中似的,十分不舒服。
秦聞徹嘴毒又不會哄人,好幾次我被秦聞徹氣哭,他雖然人在我旁邊,可卻一句好話都不給我。
只是手插着褲兜,不耐煩地用腳點地:
「你有完沒完,這麼點小事,你還要哭到什麼時候?」
所有人都在等我這個社長的反應,我壓下心中的異樣,對杜依依說:
「不管你是不是故意的,但你確實影響了我們比賽。以後社團的活動,你不用來了。」
杜依依聽了,哭得更加可憐:
「學姐,我知道你一直都不喜歡我,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難道僅僅因爲這一點小事,你就要剝奪我追求愛好的權利嗎?」
成員氣得咬牙:
「你有什麼愛好?辯論稿又不會寫,就算是社長給你露臉的機會,把她寫的文稿讓給你,你上了Ťûₐ臺也是磕磕絆絆的,拖所有人的後腿!」
「更何況這場比賽對我們社團有多重要你不是不知道,這可是爭冠賽!在你眼裏,難道這就是小事!」
不等杜依依開口,秦聞徹低聲喝了一聲:
「夠了!」
說完,他又轉頭看向我:
「溫書晴,虧你還是社長,難道就這麼看着一羣人欺負一羣小姑娘嗎?」
末了,秦聞徹上下打量我一眼,輕輕吐出幾個字:
「對了,我忘了,你也是幫兇。」
我的嗓子頓時像被堵住一團溼了水的棉花一樣,瞬間襲來的窒息讓我說不出一句話,幸虧其他成員開了口:
「你把話說清楚,我們怎麼欺負她了?」
「社長只是讓她下次別來添亂,又沒打算追究她的責任,怎麼就成了幫兇了?」
杜依依吸着鼻子拉住秦聞徹的袖口:
「聞徹哥,我知道你是心疼我纔會替我出頭的,但是……」
杜依依看了我一眼,好像我是什麼洪水猛獸似的,低下頭,聲音裏滿是失落:
「可能是溫學姐的確不喜歡我,纔會這樣吧。」
-2-
那天的最後,大家不歡而散。
秦聞徹牽着杜依依的手離開前看了我一眼,最後冷冰冰地說:
「溫書晴,你太小氣了,我希望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過錯。」
看着他們兩個人相攜離開的背影,我的心中陷入一片茫然。
我錯在哪了呢?
這個問題直到我渾渾噩噩地回了和秦聞徹一起住的地方也沒想通。
看着被鐘點工擦得一塵不染的地面,我後知後覺地想起,秦聞徹有很嚴重的潔癖,幾乎把生人勿進幾個字寫在了臉上。
但秦聞徹豈止是生人勿近,連我這個女朋友,有時也不能沾他的邊。
除非他願意,否則我別說是牽他的手會被冷着臉躲開。
就連我想和今天的杜依依一樣,拉着他的袖口。
秦聞徹也會冷着臉,當着我的面,像丟掉什麼髒東西一樣,把被我碰過的衣服丟進垃圾桶。
記得有一次,我在大排檔做兼職時,被幾個混混欺負了。
在警察局哭着給秦聞徹打電話讓他來接我,當看見秦聞徹冷着臉出現在警局時,我心裏的委屈再也壓制不住,環住秦聞徹的腰間嚎啕大哭。
「你……你終於來了,秦聞徹,你都不知道,我剛纔都要怕死了。」
可秦聞徹先是任由我抱了半晌,直到我哭夠了,他才垂下頭看着我紅腫的眼睛。
我以爲秦聞徹就算說話再難聽,碰到這種事的時候也總會安慰我幾句。
可沒想到他的薄脣卻輕輕吐出幾個字:
「溫書晴,你這樣子抱着我,髒不髒?」
想起那件事,我的眼淚不知不覺地淌了滿臉,恰巧秦聞徹在這時回了家,和他對視時,我甚至沒來得及擦去眼角的淚珠。
秦聞徹不耐煩地把鞋子踢到一邊,冷嗤着偏過頭:
「依依被你們欺負成這樣都沒說什麼,你這個始作俑者倒是哭上了,牛逼。」
我說話的嗓音還帶着哽咽:
「她毀了我們所有人的比賽,我只是讓她退出社團而已,很過分嗎?」
「而且……」
心中忍了一下午的不快在此刻脫口而出:
「你不是一向恨不得把厭蠢兩個字刻在腦門上嗎,今天爲什麼這麼偏向杜依依?」
秦聞徹一怔,隨即不耐煩地開口:
「厭蠢?溫書晴,你說話能不能好聽點?我看不慣你們一羣人把一個小姑娘欺負得直掉眼淚有什麼錯?」
我想抬手擦去眼淚,可淚水卻越淌越兇。
「杜依依一個外人,你都見不得她的眼淚。」
「那我呢,我作爲你的女朋友,難道就要眼睜睜地看着你偏幫一個外人嗎?」
秦聞徹冷笑一聲:
「又來了?溫書晴,我真佩服你,總因爲這點小事喫莫名其妙的飛醋。」
莫名其妙的飛醋?
我笑着笑着就又流下了眼淚:
「你覺得是我們欺負了杜依依,你才一直那麼袒護她?」
「可你不知道嗎,我下學期的學費還要靠着辯論賽的獎金來交,她影響了我們所有人比賽,我只是讓她退出社團,很過分嗎?」
秦聞徹沒有絲毫動容,只是不屑地說:
「又在裝可憐了?」
秦聞徹不是沒見過我沒錢交學費的窘迫,也親眼見過我兼職時的狼狽模樣,我投入全身心的努力只是爲了贏下辯論賽,好用這筆獎金覆蓋下學期Ťŭ̀ⁱ開銷。
可這一切落到秦聞徹的眼裏,都只是爲了裝可憐。
我一下午都在神情恍惚地想,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我錯就錯在,爲什麼要和秦聞徹這種人,談了三年的戀愛。
因爲哭得太久,猛地起身時讓我有片刻的眩暈,秦聞徹下意識地想抓住我的手臂,可又想起了什麼,抿着脣收回了手。
我慘然一笑,聲音裏帶着哭多之後的麻木。
「隨你怎麼想吧。」
「秦聞徹,我們分手吧。」
秦聞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他問:
「就因爲這麼點小事,你就要和我分手?」
說完,他冷笑一聲:
「行,溫書晴,分手既然是你提的,那你就別後悔。」
我木然地說:「我不會後悔。」
我不要再把時間浪費在秦聞徹這個從沒平等地看待我、冷心冷肺的男人身上了。
「我會盡早搬出你家,你……」
不等我說完,秦聞徹的電話就響了。
在看清上面的來電顯示時,秦聞徹扯了扯嘴角,然後接通了電話,甚至還按了免提。
杜ṭű̂⁼依依柔弱的聲音傳來:
「聞徹哥,我剛纔在跑步的時候摔了腿,你能不能來看我一眼。」
秦聞徹的視線落在我身上,然後笑了一下,說:
「行啊,發定位,我馬上到。」
電話掛斷,秦聞徹居高臨下地看我一眼,然後說:
「我重申一遍,我不喫回頭草。如果你能和杜依依道歉,今天的事我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不然……」
我打斷秦聞徹的話,正視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開口:
「我沒做對不起杜依依的事,憑什麼道歉?」
「杜依依還在等你,你去找她吧。」
秦聞徹上下看了我一眼,咬牙切齒地甩下一句:「行,你好得很!」就頭也不回地甩上了門。
-3-
秦聞徹走之後,我連夜收拾好了行李。
他對我很大方,和我在一起之後,我連見都沒見過的大牌護膚品堆滿了梳妝檯,名牌包包也有不少。
只是我都受之惶恐,別說是背,就連收拾衛生時碰到它們,我都小心翼翼。
這些東西我都沒打算帶走。
我手裏還有一張秦聞徹的副卡,是他看見我在沙發上忍着疼給自己送外賣不小心摔出的傷口消毒時,不耐煩地扔過來的。
「這張卡收下,我秦聞徹的女朋友,用不着過這種苦日子。」
我珍惜秦聞徹的心意,但從未亂花過卡里的每一分錢。幾次奶奶的情況不好被緊急送到 ICU 裏時,我就算動過這張卡,也會在事後一筆一筆地將那些錢還上。
如今這張卡靜靜地躺在客廳的茶几上。
我回到學校宿舍時已是深夜,因爲辯論賽被取消了參賽資格,我第二天還沒睡醒,就被輔導老師叫去了辦公室。
「你這個社長怎麼當的?準備了這麼長時間的比賽,爲什麼會被取消參賽資格?」
見我捱了罵,社團裏其他成員紛紛仗義開口:
「這事和書晴沒關係,都是因爲杜依依把我們的辯論稿透給反方,纔會發生這種事的!」
輔導老師皺着眉頭叫來了杜依依,當看見和杜依依一起過來的秦聞徹時,辯論社的成員都不約而同地把目光落在了我的身上。
杜依依可憐巴巴地對輔導老師說:
「老師,你找我?」
輔導老師看見杜依依這副樣子就氣不打一處來,還不等老師說話,秦聞徹就語氣譏諷地說:
「行啊溫書晴,你們昨天一羣人圍剿一個小姑娘不夠,今天又找老師來告狀了?」
輔導老師蹙着眉頭呵斥秦聞徹:
「你給我說話注意一點,什麼叫書晴找我告狀?我的學生莫名其妙地被退了賽,我問一句難道還不行嗎?」
秦聞徹吊兒郎當地說:
「行,怎麼不行?」
說完,他又說:
「這事是依依不小心沒跑,但你們就算要罰,也不能可着一隻羊薅毛吧?」
「溫書晴是社長,就算要擔責任,也是她的責任最大,你說呢?」
我氣得渾身發抖,秦聞徹卻渾然不覺,戲謔地看我一眼,說:
「某些人不是最愛追求公平公正的嗎?你是社長,得負主要責任,這件事兒,你認吧?」
我的指尖深深地嵌入肉內。其實秦聞徹的話說得沒錯,不管事情究竟是怎麼樣,作爲社長,我的確要負主要責任。
可這句話不該是秦聞徹來說,不該是這個和我談了三年戀愛的人來說。
我攔住要替我說話的成員,一字一句對輔導老師說:
「是我失察,沒看住杜依依給對方辯友送人頭。」
「怎麼處理,您說了算。」
輔導老師動了動嘴脣,最後嘆口氣,說:
「既然這樣,杜依依開除辯論社。至於你……社長這個職位,你就空出來給別人吧。」
這個結果秦聞徹喜聞樂見,他抱着胸哼笑了幾聲,說:
「這次被撤了職,我看你還怎麼自恃身份,站在道德制高點審判別人。」
我閉了閉眼睛,對秦聞徹說:
「公事談完了,我們談私事。」
秦聞徹像聽見什麼好笑的笑話似的:
「我們之間哪有什麼私事……」
秦聞徹的話還沒說完,我就鉚足了渾身的力氣扇了他一個巴掌,力道之大,直接打得秦聞徹偏過了頭!
從前別說是巴掌,我就連一句重話都沒和秦聞徹說過,在他面前我永遠都是溫順乖巧的。
這一巴掌給秦聞徹打愣了,過了半天,他的眼中才漸漸積聚起幾分戾氣:
「溫書晴,莫名其妙打我巴掌,解釋一下。」
我的掌心通紅髮麻,可看着秦聞徹臉上的掌印,心裏卻有種說不出的暢快。
「昨天明明是你女朋友被杜依依害得失去了比賽資格,你不替我說話,反而牽着杜依依的手跑了。」
「我打你拎不清關係,爲了一個外人欺負你的女朋友。」
「這一巴掌打完,我們兩清!」
-4-
我打了秦聞徹一巴掌的事在校園內Ṭű̂ₐ不脛而走。
畢竟在此之前,我在學校裏的風評不太好,「舔狗」,「撈女」,「犯賤」之類的標籤在我身上如影隨形。
只是因爲不管秦聞徹怎麼對我不好,我都沒和他提分開。
這回聽說我竟然打了秦聞徹一巴掌,校園裏某些無聊的圈子直接炸開了鍋,他們紛紛都在賭。
這件事之後,我要怎麼收場,才能挽回秦聞徹的心。
可我沒在乎那些沒意思的流言蜚語,辯論賽沒能參加,獎金自然也就泡了湯。最近我一直都在忙着兼職賺學費和下學期的生活費。
直到某天深夜,我跑完最後一單代送,累得腰痠腿軟間,接到了秦聞徹打來的電話。
秦聞徹很少主動聯繫我,除非有什麼重要的事。
電話一接通,秦聞徹懶洋洋的聲音傳來:
「你的東西落在我家了,抓緊來拿,別污染我家的空氣。」
我已經習慣了秦聞徹的冷言冷語,聲音裏帶着幾分疲憊:
「什麼東西?」
電話那頭的秦聞徹說:
「你的那個破戒指。給你半個小時的時間來拿,不然我就直接扔了。」
想起那個戒指,我腦中一陣恍惚。
自制的銀戒指在我們大二那年忽然流行起來,我那個時候沒什麼錢,卻也想送秦聞徹一份禮物,於是就在一個沒ţű₅課的週三下午,拉着秦聞徹來和我一起做一對只屬於我們的戒指。
秦聞徹不知道表達了對這裏的多少嫌棄,可在戒指做好時,他卻還是和我一樣,將它戴在了手上。
那時我的心裏比蜜還甜,確認過自己的身上不髒之後笑嘻嘻地從側面環住秦聞徹的脖頸:
「怎麼樣,喜歡嗎?」
秦聞徹嫌棄地撇了撇嘴,說:
「不喜歡,醜死了。」
可那個戒指,秦聞徹卻從戴上之後,就一直沒有摘下來。
昨晚我摘下那個銀戒指,看見手指上的戒痕之後也愣了半晌,可最終還是將它輕輕地褪了下來。
見我半天沒說話,秦聞徹的聲音不耐煩地響起:
「你耳朵聾了?」
意識回籠,我對秦聞徹說:
「那個戒指我不要了,你扔了吧。」
秦聞徹似乎是愣了幾秒,然後才說:
「溫書晴,你拿我家當垃圾回收站了,什麼不要的破爛都往我這扔?」
我的嘴脣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可又覺得沒必要。
「隨你怎麼說吧。」
-5-
本以爲可以和秦聞徹徹底斷開。
沒想到在我去 KTV 做兼職的時候,竟然又遇見了他們。
沒關嚴的包房門裏,幾個或面熟或面生的同學圍着秦聞徹坐在一起。
秦聞徹的嘴裏叼着煙,火光明滅之際煙被點燃,有人見狀問了一句:
「秦哥又開始抽菸了?」
又自知失言地閉上了嘴。
秦聞徹在和我在一起之前煙癮不小,但我有鼻炎,不太受得了煙味,秦聞徹嘴上說我「矯情,事多」,但還是減少了點菸的次數。
偶爾幾次抽了煙之後,他也會在家樓下,把煙味散掉再回家。
聽見那人那麼說,秦聞徹收火機的動作一頓,睨了那人一眼:
「你沒話說了?」
包房裏的其他同學趕緊打起了圓場,有人說:
「最近溫書晴那個舔狗沒來糾纏秦哥,秦哥樂得自在,抽幾根菸怎麼了?」
秦聞徹眉眼低垂,聲音裏帶着幾分冷:
「別和我提她。」
衆人面面相覷,秦聞徹最近脾氣見長的事他們都有聽說,今天有人攢局叫了秦聞徹過來一起玩,見了面才知道,傳言其實不虛。
秦聞徹的好哥們笑嘻嘻地給他倒酒,說:
「誰不知道溫書晴愛秦哥愛得要死,怎麼趕都趕不走,我估計呀,溫書晴也就只能蹦躂個兩三天,等過段時間承受不了思念之苦了,就灰溜溜地回來了。」
秦聞徹吐出一口薄煙:
「就你話多。」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秦聞徹眉眼間隱隱的躁氣散下去了不少。
不知道誰眼尖發現了我,大驚小怪地喊:
「溫書晴,你怎麼來了?」
秦聞徹的兄弟立馬說:
「我說什麼來着,不出半個月,溫書晴肯定會找你複合。」
秦聞徹也抬頭看我一眼,問:
「你來幹什麼?」
他話音剛落,便有其他同學起鬨:
「還能來幹嘛,自然是找你和好啊秦哥!」
「溫書晴,這次你又想怎麼哄人啊?」
在所有人戲謔的目光中,我微微揚了揚嘴脣,說:
「不好意思,你們誤會了,我沒有要找秦聞徹和好的意思。」
秦聞徹的面色霎時垮了下去,秦聞徹的兄弟把我往秦聞徹身邊拉,一副和事佬的語氣對我說:
「行了書晴,再鬧下去就沒意思了。」
「你對秦哥的感情我們都看在眼裏,這回只要你和秦哥陪個不是,這事兒就這麼算了。」
秦聞徹也彈了彈菸灰,嗤笑着說:
「溫書晴,你這情報網可以啊,我前腳纔到,後腳你就追過來了?」
我嘆口氣,不明白他們爲什麼這麼執着於這件事,露出自己的工牌,說:
「我只是在這裏兼職打工而已,能在這裏碰見你們,我也沒想到。」
衆人看着我身上的工牌面面相覷,我說:
「我還要工作,你們玩得開心。」
說完我就繞開他們轉頭離開,誰知手腕卻被人用力地往後拉扯。
秦聞徹將我困在他和身後的牆壁之間動彈不得,他聲音很低:
「都已經追到這裏了,又何必玩那些欲擒故縱的把戲?」
「看在你那麼喜歡我的份上,我不和你計較。只要你和杜依依道個歉,那這事就算翻篇。」
我被秦聞徹氣笑了,一把將他推開:
「秦聞徹,你別自作多情了,我來這裏兼職真的只是巧合。如果早知道今晚會在這裏碰見你,那我一定不會來!」
此話一出,包房裏瞬間安靜了幾秒,秦聞徹的語氣頓時冷了下來:
「溫書晴,凡事點到爲止,你可別玩脫了。」
我淡着聲音說:
「我希望你搞搞清楚,那天晚上的分手,真的不是一句玩笑話。」
說完這句話我轉身就走,而身後的包房裏,忽然傳來了酒瓶落地的巨大響動。
秦聞徹的兄弟顫顫巍巍地問:
「秦哥,沒事吧?」
秦聞徹的聲音裏滿是戾氣:
「都他媽的給我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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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被誰傳了出去。
學校裏那些等着我哭着回頭求秦聞徹原諒,好繼續看戲的那些同學直到這時才後知後覺的意識到。
原來我說的分手,並不是一句玩笑話。
但我無暇顧及其他同學的議論,輔導員的辦公室裏,我被突如其來的喜訊砸昏了頭:
「學校要推薦我去英國當交換生?」
輔導員點了點頭,目光裏帶着幾分讚許:
「對。」
可我還沒高興幾分鐘,就又被現實給拉了回來。我捏着衣角,語氣裏帶了幾分無措:
「可我家裏的情況,老師你是知道的,出國留學的費用太高昂,我應該承擔不起。」
輔導員和藹地對我笑笑,然後說:
「這次給你申請的是全獎,學費已經包含在內了,學校那邊還專門爲你準備了一間宿舍,只要你在課餘時間打打工,生活費就有着落了。」
出國進修深造一直都是我的夢想,聽見輔導員竟然已經爲我把一切都安頓好了,我不覺溼了眼眶,給輔導員鞠了一躬:
「老師,謝謝你。」
出了辦公室,我馬不停蹄地開始準備資料,可身份證卻不管怎麼找,都沒找到。
想了半天我纔回憶起,上個月和秦聞徹出去旅行時,我的身份證件放在他那了。
其實我不想聯繫秦聞徹,可現在不是意氣用事的時候。電話打了半天才接通,當聽見電話那頭傳來杜依依嬌滴滴的一聲「喂」時。
我的手下意識地攥緊了手機,說:
「你讓秦聞徹接電話。」
杜依依在那邊嬌笑了一聲,然後說:
「書晴姐,你有什麼事就和我說吧,我估計聞徹哥應該不是很想和你說話。」
不等我開口,秦聞徹就懶洋洋地問:
「誰啊?」
那邊頓時響起一片起鬨聲:
「還能是誰,溫書晴終於按捺不住,想找秦哥和好了唄!」
「牛逼啊秦哥,又一次把溫書晴那條舔狗降服了!」
秦聞徹終於接過了電話,問我:
「溫書晴,我有沒有說過,我秦聞徹不喫回頭草?我們都已經分手了,你還過來找我幹嘛?」
我壓下心中的火氣,對秦聞徹說:
「我的身份證還在你那,你在哪,我去拿。」
屏幕的那一頭,我的一句話讓秦聞徹臉上漫不經心的笑瞬間定格,他握緊了手機,語氣突然變差:
「你找我,就是爲了這事兒?」
我說:「對,就是因爲這個。你在哪,我去找你。」
秦聞徹ƭŭ̀₎想罵人,但是看見自己的兄弟在瘋狂地擠眉弄眼,緩了口氣,還是說:
「萬海路,錦悅 KTV。」
聽見那邊傳來我毫不猶豫掛斷電話的忙音,秦聞徹的臉色不太好看。
秦聞徹的好兄弟悄悄地抹了一把汗。
別人看不出來,但他這個天天和秦聞徹玩在一塊的好兄弟卻看得清清楚楚。
自從我和秦聞徹提過分手之後,秦聞徹的心情就一天比一天差。
常常玩着玩着,就突然拿起手機看一眼未讀消息。
在沒看見自己想要的消息後,便直接黑着臉將手機反扣在沙發ƭüₔ上。
而且……
秦聞徹的好兄弟其實很不希望自己的眼睛太尖。
當初我們兩個一起做的那個素圈戒指,我在從秦聞徹家搬走的時候就已經摘下去了。
而秦聞徹的手上卻始終戴着那個戒圈,只要心中煩躁,就會無意識地轉動戒圈。
見秦聞徹臉色很臭,他趕緊湊到秦聞徹身邊,說:
「秦哥,你別聽溫書晴胡說八道,一個身份證早不找晚不找,怎麼就偏偏在你帶依依出來玩的時候,溫書晴找上你了?」
「她一定是喫醋了,纔想出這麼拙劣的小伎倆,來吸引你的注意力!」
秦聞徹去拿酒杯的手一頓:「真的?」
他兄弟見自己說到了點子上,拳頭叩了一下掌心:「那還有假!」
說完,他覷着秦聞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說:
「不過秦哥我勸你也別太過,溫書晴再怎麼愛你,到底也是女生要面子,今天只要她表現得差不多,你就給她個臺階下吧。」
秦聞徹蹙起的眉頭已經完全舒展開,說:「看情況吧。」
其實秦聞徹挺煩,不懂爲什麼我總是那麼小心眼。那天晚上他回家時看見空蕩蕩的客廳和茶几上孤零零滾落的戒指,莫名其妙的,感覺心裏哪處空了一塊。
人人都說我沒脾氣。
可秦聞徹氣得摔了好幾個花瓶,心想。
什麼沒脾氣,這他媽不是脾氣挺大的嗎?這麼點小事,至於離家出走嗎?
我到的時候包房裏十分熱鬧,秦聞徹沒在唱歌,坐在最中間的位置一言不發,杜依依則親密地往秦聞徹肩膀上靠。
不等我開口,秦聞徹的兄弟便招呼道:
「嫂子,你怎麼纔來?」
杜依依像是才發現我似的,趕緊從秦聞徹身上下來,此地無銀三百兩地乾巴巴解釋道:
「書晴姐,你別誤會我和聞徹哥的關係,我……」
我懶得聽杜依依廢話,只是對秦聞徹說:
「我的身份證呢?」
秦聞徹上下打量我一眼,問:
「要身份證幹什麼?」
我深吸一口氣,說:「和你沒關係,我們已經分手了,身份證還我。」
秦聞徹的兄弟趕緊在中間打圓場:
「嫂子,話別說得那麼絕對,你看你們兩個好不容易聚在一起,怎麼老說氣話呢?」
秦聞徹的眸色漸冷,掏出隨身攜帶的卡包,隨手將我的身份證像垃圾似的往地上一扔,恰好落在了沙發下面。
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淡聲說:
「不好意思,扔遠了,自己撿。」
我忍住和秦聞徹再吵嘴的衝動,只是扯了扯嘴角,說:
「秦聞徹,你的準頭真是差得一如既往。」
我蹲下身去摸索我的身份證,可杜依依卻忽然動了一下,穿着高跟鞋的腳精準地踩在我的手背上,然後才「哎呦」一聲,說:
「不好意思書晴姐,我沒看見你的手,給你踩疼了吧?」
我的手背被踩得紅腫一片,但我還是先給我的身份證吹了吹灰,才站起身。
「那天光顧着扇秦聞徹的巴掌,倒是給你這個賤人忘了。」
杜依依往秦聞徹身後躲:「書晴姐,你……」
我一個巴掌招呼在杜依依臉上:
「少接二連三地故意去做這些瞎了眼的事,我嫌惡心。」
秦聞徹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在看清我手背紅腫的樣子時,先是微不可察地蹙了蹙眉,然後沉聲問:
「幹什麼打人,你是來找事的?」
我扯了扯嘴角,一把掙開秦聞徹的桎梏,說:
「我沒那麼閒,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再和你們這對狗男女,產生任何的牽扯了。」
說完我轉頭就走,秦聞徹的聲音在包房裏響起:
「溫書晴,道歉。」
「如果你不和依依道歉,從今往後就再也別來找我。」
我回頭,似笑非笑地看了秦聞徹一眼:
「誰稀罕。」
-8-
我用了最快的時間辦好一切手續之後,便直接出了國。
雖然初來乍到,我有挺多地方都不適應,而且離了秦聞徹之後,便又是沉甸甸的生活壓力向我砸來。
但是至少心裏安穩。
兼職回家後的某天晚上,沉寂很久的學院大羣忽然熱鬧了起來,我點開一看,發現裏面竟然是幾張秦聞徹的照片。
秦聞徹失魂落魄地站在女生宿舍樓下,眼裏是明晃晃的不可置信。
室友小曼告訴我:
【你申請做交換生的事沒和前夫哥說嗎?秦聞徹聽說你出國之後人都傻了,不管不顧的就要往女生宿舍跑,還是咱們輔導員出面,確確實實的跟他表明你已經走了,他才老實。】
我以爲秦聞徹不會多在意我,就算聽說我真走了也只是一笑置之,順便再說上幾句難聽話。
小曼還在那邊喋喋不休:
【都說你是秦聞徹的舔狗,可你說分手就分手,離開得也是乾脆利落,可秦聞徹呢?嘖嘖,他那天驚慌失措的樣子可是讓所有人都看見了。】
我的心裏沒有絲毫波動,和小曼說:
【我和秦聞徹已經徹底分開了,以後有關他的消息,不用再和我說了。】
本以爲秦聞徹只是不適應一個百依百順的我突然消失在他的世界裏,沒想到在第二天晚上,秦聞徹竟然出現在我的學校裏。
看見他時,我向前走的腳步一頓。
秦聞徹倚在牆上抽菸,即使是在異國他鄉,俊秀的面孔還是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溫書晴,你不覺得你欠我一句解釋嗎?」
我抿了抿脣,反問他: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做出的任何決定,應該都和你沒有關係吧。」
秦聞徹大步走上前,死死地鉗住我的手腕,幾乎是吼了出來:
「沒有我的同意,你憑什麼走?!」
說着,秦聞徹竟然眼眶發紅,對我吼道:
「我以爲我們就是普通鬧矛盾,只要你想通了,就會回來的。」
我覺得秦聞徹的話好笑:
「我想通了,回來了,然後呢?」
「明明我什麼也沒做錯,卻還是要和杜依依道歉,道過歉之後,繼續給你當舔狗,讓你再這麼羞辱我嗎」
秦聞徹的嘴脣動了動,然後對我說:
「我不是偏向杜依依,我只是看不慣你爲了一個破比賽而冷落我!」
「我已經說了我的錢你隨便用,爲什麼你總是不聽,寧可靠參加一個勞什子比賽去拿獎金,也不願意用我給你的錢交學費?」
「那天我替杜依依說話,只是想氣氣你而已,你滿意了吧!」
我沒想到事情的原委竟然會是這樣,不過已經過去的事,繼續糾結下去也沒什麼意義。
我問秦聞徹:「你說完了嗎?說完我要去上課了。」
秦聞徹的眼中閃過一絲不可置信:
「我說了那麼多,你就沒什麼反應嗎?」
我嘆口氣,說:
「秦聞徹,這就不是從前我們兩個之間的常態嗎?」
「我一直追在你身後,可我的心意從未被你珍視,常常都是我一個人自言自語地演獨角戲,而你……」
我學着秦聞徹的樣子冷哼一聲,說:「毫不在意。」
看着秦聞徹愣在了原地,我沒有再和他繼續拉扯下去的慾望,步履匆匆地去上了課。
秦聞徹在我們學校待了好幾天,可每次他想開口和我說話,得到的卻只是我的無視。
後來他回了國,得知想申請我們學校的交換生要等到明年之後,頹廢了好一陣。
而杜依依就慘了,從前辯論社的那些成員依然恨她恨得要死,蒐集了好一陣的信息,把杜依依不知道多少次插足別人感情的那些爛事做了個 PDF。
原本這個 PDF 只在學校內小範圍傳播,可不知道被誰掛在了閒魚上之後,杜依依竟然火了起來。
火到連遠在大洋彼岸的我都從身邊的留學生圈子裏聽說了杜依依的大名。
我沒在意杜依依的死活,手機裏是秦聞徹的消息:
【我知道我從前太自我,傷了你的心。我現在已經在收斂脾氣了,我們重新開始,行不行?】
我的眼皮顫了顫,刪除了那條信息,順便將秦聞徹拉黑。
既然已經走了出來,那我就不想再受困於舊事了。
那不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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