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是暖陽

我爲救夫君和衆將士,獨自一人引開了追來的敵軍。
寧城尋找時只找到我的衣服。
他知我寧爲玉碎不爲瓦全,定是已經殞命。
我死後兩年,寧城再次立功,慶功宴上要了一位舞女。
那人才情出衆,性情溫潤,還會彈以往只有我一人會的琵琶曲。
兩人相敬如賓,恩愛有加。
我再見寧城時,他把嬌滴滴的人推進軍帳,警惕地看着我。
「這兩年你一無所蹤,我不放心讓你這樣身份存疑的人做主母。」
我挑眉慶幸,兩年過去我身邊早就有了新人。

-1-
我聽聞寧城在村邊安營紮寨,尋過去的時候,寧城從帳中出來迎我。
應是剛剛停戰,他身上的甲冑還沒卸下去,神色平常,似乎早就知道我未死。
「連年征戰Ṭṻ⁺,以前那些舊部有的升官,有的戰死,如今也就剩下林奇和你那些女將還在這。」
我將門出身,嫁給他便帶着手下的女將進入軍中,隨他四處征戰,和其他將士們的情誼也很是深厚。
失憶離別四年,我已在別處成家立業,他也娶了新的娘子。
我此番前來自然不是爲了我和他之間這些私情。
只是我不能因私情廢大義,軍隊打仗糧草是大事,不能置那些將士的性命於不顧。
寧城走近了一點,「你大概已經知道了,兩年前,陛下賜婚,我已再娶。」
我自然知曉,抬起眸子看他,說起這些他神色倒是比方纔緩和不少。
「傾兒是舞女出身,沒有依靠,這些年你不在,她盡心操持家裏,孝敬父母,此次隨我出來也喫了不少苦,你往後要多多體諒她。」
他字字句句都訴說着秦傾的不容易。
我有些不解地看向他。
「這些於我何干?」
秦傾辛苦不易自然是寧城心疼,我還有我的夫君要疼。
若不是恰巧是寧城在這駐紮,我們本來也不會再見。

-2-
寧城帶我去軍帳,我聽着士兵操練的聲音倒是有些懷念。
我和寧城是皇上賜婚,成婚之後我不顧其他人勸阻和他一同喫住在軍營。
他心疼我在這裏同他喫苦,特地爲我佈置了一間舒適的軍帳,破例裏裏外外爲我佈置了一番,軍中喫住都緊着我用,軍營將士也對我敬重有加。
如今看去,軍帳上的佈置已經換了光景。
「她身子嬌弱,那裏一直沒人住也是浪費,就讓她去住了。」
我轉移視線點點頭,「軍營艱苦,這樣安排確實最好。」
寧城一哽,剩下的話噎在了喉嚨裏。
停下腳步看着我。
「你倒是大方不少。」
我胡亂點頭,他也笑了起來。
「你以前小氣得很,我還怕你會因此埋怨秦傾,現在你倒是比以前通達不少,想來以後能夠好好相處。」
當初我替他們引開敵軍時他向我發誓,我的一切他都會ŧų₉爲我保留,不會讓其他人沾染毫分。
結果他的悲痛太短,不過兩年就已經移情別戀,把我的位置連同其他東西一同給了出去。
他人不知道這些海誓山盟,他貴爲將軍另外娶妻也無不可。
只是他居然還念着舊事,想要齊人之福?
「寧城,你大概是誤會了,我此番前來是爲了……」

-3-
「傾兒回來了,你們正好見見面。」
寧城打斷我的話,不知道在心裏想着些什麼,心情很好地拉過回到軍營的人要給我介紹。
「這位便是謝姐姐,我剛纔出去採藥,沒能迎接,姐姐勿怪。」
她身上帶着些許髒污,應該是剛從山上回來。
寧城接過她手裏的籃子交給一邊的侍女,心疼地拉着她的手,一邊吹着一邊往軍帳走去。
「這些活你就交代下去讓其他人去做就好了,你身子弱,要是累壞了怎麼辦?」
我要說的事情不是一言半語就能說清的,說不準要在這待上幾日。
她現在是將軍夫人,還是要交好關係。
秦傾的軍帳不遠,兩個人走得卻是很慢,我幾步就已經趕了上去。
剛纔她走得急,這會兒我纔看清楚她,總覺得眼前人有些眼熟,像是自己之前教過的姑娘。
剛剛走到軍帳,我還未來得及說話,秦傾就先一步進去抱了她的被褥出來。
Ŧū⁽「姐姐既然回來了,我這就把軍帳收拾出來給姐姐住,我去住其他地方就好了。」
我搖搖頭退後了一步。
「不必讓給我,我不會在這裏久待,也住不慣別人的地方,何況你是他的妻子,他若無事也要回來住的。」
我確保事情結束就會離開,現在更是不想和寧城相處太久。
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眼前的人卻眼眶通紅,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搖搖晃晃地握緊被子。
「姐姐這是嫌棄妹妹住過的地方髒嗎?我雖是舞女出身,卻從未想過以色事人。」
我不知道她是如何解讀出這樣的意思,眨眼之間她竟然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鮮血。
寧城三步並作兩步地回到這邊抱住搖搖欲墜的人,心疼地給她擦去鮮血。
「還不趕緊去叫大夫!」
他把人送進軍帳安頓,出來後警惕地把我擋在屋外。
「離別多年,我倒不知道你竟然學會了那些內宅女人的攻心手段,怕不是被哪個愛嚼舌根子的老鴇撿去了。」
我本不在乎他的態度,ťû₍但是他此話讓我很是惱怒。
拿起一邊人的劍抵着他的胸口,一路向下挑斷了他腰間我之前送他的玉佩。
「攻心我不會,殺人我不留情,讓她少來招惹我,還有這玉佩戴在你這個背信棄義的人身上,讓我覺得噁心!」
「簡直惡毒至極!潑婦!」
他似乎被氣急了,顧念着自己的名聲只留下兩句話轉身進了軍帳。

-4-
我扔下手裏的劍,對他不抱希望,有些擔心要做的事情。
希望他不要因爲這些情愛耽誤大事的判斷。
我跟着人去了寧城給我安排的軍帳,藉着機會詢問。
「顧昭和林奇現在可在軍營?」
軍營裏面有人認得我,說了之前的事情。眼前人雖然是個生面孔,但聽了我的吩咐還是不情不願地點點頭。
「林將軍在,顧將軍今早出去巡防去了,應當一會兒回來。」
「那等顧將軍回來,幫我把林將軍和她一起叫來吧。」
那人猶豫片刻,到底還是沒說什麼,應了一聲就出去了。
我在軍帳中等了許久,先過來的是林奇。
他見到我有些驚訝但是很快恢復了神情,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稱呼我。
「叫我謝扶搖就行。」
林奇是我從戰場上面救下來的帶進寧城的軍中的,除了那些女將我與他最爲親近,如今見到心情好了一些,也不想拘泥於什麼禮數。
「顧昭還在巡防,我就先過來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他沒接我的話,自顧自地說着,始終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手裏緊握着佩劍。
「這些年征戰不斷,軍中將士們如何?」
「將軍帶兵如神,夫人也常在軍中熬藥做羹,將士們都過得很好。」
「你們出去巡防可有發現哪裏不對?」
話音剛落,林奇突然警惕地看着我,「這是軍事機密,沒有將軍的允許我不能告訴你。」
我心裏一緊但是很快釋然,如今我並無官職,問這樣的事情確實不妥,於是便跳過這些只問些舊部的事情。
林奇始終淡淡地回覆着,帶着些防備,我察覺他的防備卻有些不理解。
「你在提防我?」
「謝小姐在那麼多大軍中是如何脫身的?這些年身處何處?這次回來又是做什麼的?我身爲營中副將不得不防。」
被我點破他也並不否認,看向我的眼神里甚至帶着些探究的銳利。
這樣的眼神我只在他拷問敵軍的時候見過,我甘願爲其赴死,他卻視我爲仇敵。
「你懷疑我?」我想到自我進入軍營以來寸步不離的士兵,「寧城叫你們監視我?」
他沒有說話,我卻覺得遍體生寒,「我獨自一人引開敵軍自然是報了死志,如今僥倖逃生你們竟是這麼想我的?定要我死了纔算作大義凜然?林奇,你是我從戰場上救下來的,你亦是如此看我?」
「當年之事太過蹊蹺,若謝小姐是故意的,如今又回來挾恩安插那該如何是好?救命之恩自然是沒齒難忘,但是軍營之中還是事事都要小心,謝小姐見諒。」
他說得決絕,仿若我就是這樣做的,看着他離開我心如刀絞。
好一個沒齒難忘,寧城手下的人果然如他一般,好生涼薄。

-5-
「小姐。」
顧昭換防後聽說我還活着,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見我不敢相信似的上下看了一遍,眼圈肉眼可見地紅了起來。
她自小就和我在ţũₚ一起,我最見不得她們哭,心中的擔憂散了個徹徹底底,趕緊想要安撫她一下。
「小姐,那日將軍一個人回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難過,我後悔我怎麼沒有陪在你的身邊,要是我在定會全力護您周全,就不用你去引開那些追兵了。」
「當時形勢所迫那是最好的辦法了,不怪你,我現在不是沒事嘛,好了,別哭了。」
當年我帶人引開敵軍,以爲自己必死無疑,卻誤打誤撞進了一條密道,跌跌撞撞逃出去一頭倒在了威武侯林瑾增援的隊伍前面。
醒來時什麼都已經不記得,被林瑾以報恩的名義留了下來。
顧昭翻找着拿出一個玉佩,當初我手下的女將都只聽從我的調配,這個玉佩就是信物。
「我一直都覺得小姐不會死的,我們都在等小姐回來。」
「我失憶這幾年已經成家,自然不再是寧城的人,也不會一直在這,若是可以你們可願意隨我離開?」
「小姐,我們本來就是你的人啊。」
我想到林奇對我的態度,心中有些酸澀,拍拍顧昭的肩膀。,
「那好,你今晚好生問問她們的意思,我今晚就傳信回去,等我手頭的事情一結束就帶你們離開。」

-6-
我與顧昭聊了許久,她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見到我纔敢一一發泄出來。
「自從小姐離開寧城就開始打壓我們這些女將,娶了秦傾之後更是變本加厲。」
「秦傾總是覺得我們會和他爭搶寧城,總是和寧城吹枕邊風,明裏暗裏說我們女子在戰場上並無用處,淨是些拖累隊伍的花架子,不如和她一起給男人們洗衣服做飯。」
「這些年來,最苦最累最危險的差事全都交給我們處理,最後上報的時候卻不提一點。」
我聽着她的話,越聽眉頭越緊。
秦傾說得大義凜然,自己倒是被養得弱不禁風。
「你先回去,我一定帶你們離開。」
我有些按捺不住打算先離開軍營把今日的事情告訴。
「你在這做什麼?」
「找我有事?」
「傾兒已經無礙了,她大度,不和你計較這些事情,特意命人給你騰出了軍帳。」
「不必了,我有事與你說清楚,今日就離開軍營。」
「離開軍營?這裏並無客棧,你出去要住在哪裏?」

-7-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
「謝扶搖,難不成你現在如此隨意,隨便一個人家就可借宿?」
寧城故意挑着這些話說,看着我拿出書信突然笑了。
「我就說你怎麼捨得離開,你是要同我解釋這幾年的事情吧。」
「我說你怎麼四處打聽,你想要挾恩讓我恢復你的身份?」
「謝扶搖,這四年來你一無所蹤,我是絕對不會讓你這樣身份存疑的人做將軍府的主母的。」
他懷疑我,卻還在心裏做着兩女爭寵的美夢。
我被他氣笑了。
當初差點犧牲救下的居然就是這樣的人。
「好好看看這封密信,讓你的人把警惕心放在有用的地方。」
我不欲和他多言,把密信拍在他的身上。
「林瑾?你怎麼替他傳密信?你離開我和他的哪個部下廝混在了一起,還是你勾引了他做他的小妾?」
「寧城!你已經娶了妻子,我怎麼就是廝混?你嘴巴放乾淨點!」
他似乎認定了這些事情,我也不欲和他解釋更多,事情解決完便抬腳離開。
「你回來就是爲了這件事?我不信,送封密信讓誰來不行?」
「你現在倒是隨便,誰給你撿回去你就能和誰在一起?」
「我屢立戰功,是陛下最看重的武將。」
「林瑾手下的那些狗,哪裏比得上我的,你肯定是不甘心吧?」
我嗤笑着看着他,今天回來我似乎是第一次認識他。
「寧城,我和你不一樣Ŧū₊,我不是背信棄義的小人,也不會是拜高踩低的嘴臉。」
寧城被我的話激得發怒,緊緊拉着我的衣服想要把我拽進他的懷裏。
「住手!」
顧昭不知道什麼時候趕過來的,抬手把劍抵在了他的脖頸。
「你要造反?」
「寧將軍,我本來就是小姐的人。」
寧城視線來回流轉像是找到了什麼突破口,「你若是離開,我不會讓他們好過的」
「我活着,她們就不是任你拿捏的螻蟻。」
我撥開顧昭的劍,他若是有能耐,也不會只是打壓顧昭他們。
「好自爲之。」
「謝扶搖!」寧城勢在必得的事情脫離了掌控,惱羞成怒,「你當真一點不顧及之前的情誼。」」
「可笑,你我之間沒有情分可言。」

-8-
我惦記着顧昭她們,一回去就把這件事告訴了林瑾。
他正好要回宮議事,便帶着我一起回去。
我留在家裏寫我那些親眷的名單,卻又想起我的那些嫁妝。
我的人和物件,一樣都不能便宜了他。
剛準備睡下的我又精神了不少,坐起身子準備大幹一場。
林瑾近幾日都很繁忙,派人傳信來說文書已經弄得妥當,即日就可以把人要回來。
我等待不得,得到消息便帶着人浩浩蕩蕩地先去了將軍府。
「夫人,奴才們還打算慶祝您回府,您這是做什麼啊?」
「是啊,昨日將軍還傳信回來讓奴才們好生招待。」
「你們是誰的奴才?秦傾是陛下親賜的將軍夫人,可不要叫錯了。」
「姐姐……」秦傾居然趕了回來,一進門就跪倒在我的腳下,「姐姐,您與將軍也是陛下賜婚啊,您還是將軍的妻子,怎麼能說離開就離開呢?」
「我與寧城的姻緣早在我死的時候就已經斷了。陛下給你們賜婚,也見證了我的婚禮,如今你說我與寧城是夫妻,難道你覺得陛下糊塗了不成?」
「姐姐」她一時間想不到反駁的話,拉着我的裙襬又開始落淚「我若是知道姐姐這般,我便不會進將軍府的,只要姐姐願意回來,我願意伺候姐姐。」
「用不着。」
我嗤笑着看着她,秦傾這是認定了我嫁的人不如寧城,以爲我會回心轉意。
「這將軍夫人的名頭秦夫人自己好生地留着吧,我可不稀罕。」
我懶得聽她的哭哭啼啼,把人踢開帶着人準備離開。
「扶搖……」
寧城居然也回了京城,不知道把剛纔的話聽進去了多少。
我被他的話弄得渾身都不舒服,蹙眉。
「寧將軍自重,我已是有夫之婦,還是不要叫這樣的稱呼了。」
「扶搖!」
寧城對我的話置若罔聞,執意擋在我的身前。
「你帶來的這些人都是林謹的親衛,除了林謹本人沒人能命令他們,林謹早已娶妻不說還素來喜歡玩些…你…真的,他不過是把你當作…你怎能如此自甘墮落!」
他話說得不完全,我卻聽懂了他想要說什麼。
林謹性子輕佻,在京城的時候總是逗逗這個說說那個。被封了侯爺後,皇上覺得眼不見心不煩,把人打發到了別的地方。
人走了,但是流言越來越旺盛。有人說他喜好玩弄女子,甚至和屬下共用一人。。
只是這些事情早在寧城還沒有什麼名堂的時候就已經澄清了。
我與他相伴那麼多年,他居然用這些不入流的流言揣測我!
我奪過親衛手裏的槍掃在他身上,一下接着一下,不給他閃躲的時間。
我的武藝不在他之下,他開始想要表現得自己大義凜然沒有還手,後來再想還手也沒了機會。
「謝扶搖你好大膽,你別以爲你迷惑侯爺得了寵,一時攀上高枝就可以隨意毆打朝廷命官!」
「呵,朝廷命官?朝廷命官就可以隨意污衊威武侯和侯府夫人?」
「你別做夢了,不過是仗着有點姿色勾引了威武侯,威武侯已經有夫人了,你還想要取而代之不成?」
秦傾完全沒有了剛纔楚楚可憐的樣子,暴露出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嘴裏說出的都是惡毒的話。
寧城也被她的話說服了,覺得我不可能是正牌的侯府夫人,又恢復了最開始的姿態。
「威武侯可是見過你在我身邊的,無非是趁着你失憶把你騙過去玩玩,怎麼可能讓你做侯府夫人。」
「你們願意自欺欺人,那就ṱṻ⁷好好地沉浸在夢裏吧,我沒有時間陪你們在這裏演戲。」
我把文書扔在他的身上,「陛下親自下的文書,正好你在這好好看看,趕緊把我的人還回來。」
我略過他,在親衛的護送下上了馬車,帶着我的嫁妝浩浩蕩蕩地離開。

-9-
我坐在馬車上喝了一大杯茶水。
我生氣,並不全是因爲寧城對我的揣測,更是他們對林謹的揣測。
我從敵軍手裏逃出去的時候,身邊所有的將士都已經戰死了,一個人都沒有。
馬匹進不來我逃走那條小路,我只能下去自己跑,一路上不斷地奔跑又渴又餓,我的體力早就透支的厲害。
見到林謹的隊伍時,我只來得及看一眼軍旗,確定不是敵軍就直愣愣地倒了下去,沒了意識。
再醒過來我腦海裏面一點記憶都沒有了。
面前的人實在是陌生,讓我很是防備,只要他一來我就會緊緊地盯着他的動作。
我看得出他身份不低,只怕他若是強行做什麼,我只會不得善終卻也無法反抗。
他原本日日都來看我,許是察覺到了我心裏的惶恐,此後一連幾天都只是派人過來查看我的狀況。
我在他府裏喫住許久,他許久不來我竟覺得有些虧欠,於是叫了丫鬟去找他。
他得了丫鬟通傳纔過來看我。
「你真不記得你是誰了?」
「你認得我?」
「不認得,但你應該認得我吧?」
我下意識搖搖頭,卻突然發現白喫白喝了這麼多日子居然還不知道他叫什麼。
「我不認得,那你叫什麼?」
「我叫林謹,是……附近的商販。」
他拿出放在身後的桃花餅和簪子遞給我。
他很會挑,桃花餅好喫,簪子我一看見就喜歡得不得了。
我想做點什麼回報他,奈何身上的傷還沒好全。
不等我做什麼他就像是找到了樂趣一樣往我的院子裏送東西,不愧是商戶就是有錢。
「真是神了,每一樣我都好喜歡,就是這盒子怎麼瞧着像是聘禮?」
「我會算命,算出來你會喜歡,這些東西確實是聘禮,只是想給的人沒送出去,和你有緣你就拿着吧。」
「爲何沒送出去?」
「這裏離京城太遠,有人近水樓臺先得月了。」
「那你怎麼不早一些?」
「她不會想要屈居內院的,那時候我給不了她廣闊的天地。」

-10-
我沒有記憶,自己的事情記不起來,對別人的事情格外好奇。
他願意和我說,要求是我得和他學功夫。
我納悶他一個商人怎麼會武功。
「她的武功很厲害,我喜歡她,也就學會了。」
合情合理,我也想要學一些武功傍身保護自己。
他教我的武功都很適合我,只需要稍微練一練就能夠融會貫通。
我在他的看管之下進步飛速。
「這武功倒像是本來就是我的。」
我學得快和他討要賞賜,別的不缺讓他繼續講之前的故事。
他被磨得不耐終於把事情接着說下去。
「我不欲打擾她的生活,甚至希望她與夫君琴瑟和鳴。」
「我不常打探他們的事情,倒是差點害她沒了活路。」
「那她現在如何?」
「你還差一個時辰的馬步。」
他轉身離開了,我聽不到故事,馬步自然也被我偷懶了過去。

-11-
他有些日子都在外面忙着。
我實在無聊出了院子找他無意間聽見丫鬟聊天才知道他的真實身份。
我知曉他是權勢滔天的威武侯。
奇怪的是並沒有最開始被他帶回來那麼害怕。
他忙得幾天都不回府,我自然沒有機會問他身份的事情。
實在是無聊我趁着府里人不注意出去。
和街上的人打聽威武侯,一打聽一個準。
那些人知無不言,把他之前的事情都講了一遍。
那些傳言多有不堪,我卻一句話都不信。街上的百姓都敢這麼肆無忌憚地和我說這些事,他怎麼會是殘暴的人?
他終於忙完了事情回府,我的身體已經完全恢復了,甚至被他府上的喫食滋養得胖了不少。
「你有沒有什麼打算?要是還是不知道要去哪裏的話,要不要留在我這兒?把你之前的賬還一還再走?」
「我想侯府應該是不差這仨瓜倆棗的。」
我不介意他隱瞞這件事,所以大剌剌地說了出來。
他卻帶着幾分慌亂,看着我沒一會兒又擺起了侯爺的架子。
「你就留下吧還賬,沒得商量了。」
我本來也無處可去,他又不強求我做什麼,留下自然是最好的。
他還是不用我做什麼活,監督我練功倒是日日不落。
我好了之後他就很少和我講他的故事了,我們之間的話卻只多不少。
我偷偷去他房間裏拿點心,無意發現一本武功冊子,這才發現他教我的武功原來也都是現學的。
他把地方管理得井井有條,且一年都沒闖禍,據說這讓皇帝很是欣慰。
幾封家書把人急召回去。
林謹來不及收拾行李,給我戴了個面具帶去。
皇帝大約是覺得林謹的變化全都是因爲我,說要給我和林謹賜婚。
林謹坐在一邊沒有反對意見,只是問我願不願意。
我花了一個晚上確定我喜歡他,林謹帶着回去的第二天賜婚的聖旨就也跟着到了。

-12-
我還是想要找回自己的記憶,人生一片空白不太舒服。
我直覺林謹是知道我的一些事情的,不然幹嘛要給我戴上面具?
我本以爲他會拒絕,結果他只是沉默了一下,給我找了大夫診治。
情況似乎很複雜,儘管林謹找了不少醫生,我也積極配合,還是沒什麼成效。
這期間我自己開了鋪子,還教導了不ṱū³少姑娘琴棋書畫和如何經營店鋪。
我們幾乎放棄了這件事的時候,我突然恢復了記憶。
威武候那天不是很威武,站在我面前一言不發,屏息凝神。
「我們是陛下賜婚,明媒正娶的。」
「寧城他佔了你的功勞,還求了舞女佔了你的位置。」
「他如此背信棄義,我不放心你和他在一起。」
他一邊想要圈住我,一邊又不忍心強求,到最後也只是看着我讓我選擇。
我突然想起寧城那些海誓山盟,如今也不剩下什麼了。
我想起以前的事,這段時間的事情也並未消失。
「你說你的聘禮沒來得及下,還說那東西和我有緣?」
「那些本來就是給你的,放心,成婚那日缺的那些我都給你添上了。」
「聘禮我很喜歡,嫁妝可能得回了京城給你了。」
「好,過些時日我帶你回去。」
他不問我回去做什麼,笑得像是結婚那日。

-13-
我本打算回京後,直接去將軍府把東西搬走。
沒想到中途碰到了糧草押運的事,林謹脫不開身,其他人又怕寧城不信,只要去一次。
沒想到寧城最不信任的人是我。
帶着嫁妝回去找林謹的時候,我腦子裏突然閃過記憶。
我有了猜測便讓人去查,那秦傾果然是自己之前教導過的一個姑娘。
她本就是京城人士,對我並不陌生,隨我學習琴棋書畫自然都像我幾分。
怪不得她會彈那首曲子,成功地勾走了寧城的心。
只可惜她費盡心思想要得到的人現在看着爛透了,這幾天叫人去查,也不知道會查出多少勾當來。
我的人被調到了林謹的手下,驟然失去那麼多兵馬,寧城心裏萬般怨恨。
又一次派人來找我的時候,我乾脆讓人把他那些骯髒事情的信帶了回去。
寧城消停了,再也沒來找過我。
林謹從宮裏回來直奔我的房間,確認我沒受傷才鬆了口氣。
「爲何不上報?」
「他倒是沒做賣國之事,邊疆不穩,還需要他出一份力。」
「扶搖最是大局爲重,我也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林謹妥帖安排了我的那些手下,她們也總算是不被壓迫着,能夠發揮出本身的作用。
「謝謝你這麼做。」
「不用謝,她們本來就有這樣的能力,沒有人能夠否認。」

-14-
皇帝再次召見林謹的時候說是皇后想念特意叫我一起去。
我與林謹到皇宮時,正好碰到寧城和秦傾。
他盯着我和林謹緊握的手良久,似乎不相信林謹和我居然真的結爲夫妻了。
他無意識地向前一步,被秦傾拉着纔沒做出什麼事情。
林謹有些不耐地把我擋在了他的身後,寧城回過神來這才從林謹的眼神威脅中挪開視線。
「寧將軍,最近軍營可還安穩?」
林謹把我擋在身後,語氣裏帶着警告。
「多虧了侯爺和……侯夫人的提醒,事情已經解決了。」
「那就好,既然沒事了,以後就不要來打擾我的夫人。」
夫人兩個字被他咬得很重,我知道他這是又在喫醋了,無奈地看着他,拉了拉他的袖子。
「走吧,夫君。」
我看着寧城不算好的臉色拉住林謹的手,他聽見夫君二字笑得眉眼彎彎,聽話地和我一起離開。
「皇后娘娘又想你了,一會兒你進去不要待太久,我去接你。」
「你怎麼和皇后娘娘也喫醋?等你來接我再出去好不好?」
皇上找林謹也不是什麼特殊的要務,乾脆讓我和皇后娘娘也留下一起聊聊天。
皇上誇他一句他就要把功勞說到我的身上,皇上見他如此暗示也覺得好笑,林謹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還在一直唸叨。
皇帝認可這些功績,也知道林謹誇張卻也不是空穴來風,大半的功勞確實在我身上,受不了林謹一直唸叨,乾脆立馬下旨給我封了誥命。

-15-
在外候着的寧城和秦傾自然也聽到了。
林謹有三寸不爛之舌,我以前也沒發現他竟然這麼能說,黑的都能說成白的。
三言兩語又把我手下那些女將的功勞討要了回來。
聖旨一道道地下,倒也分不出來合不合規矩,幾個時辰後我和他才被放出去。
「寧將軍和將軍夫人怎麼不進去?」
寧城在外候的是皇上的命令,不敢貿然起身,仰起頭掩飾下眼裏的憤恨。秦傾顯然不如寧城能夠掩飾住自己的情緒,眼睛裏的嫉妒快要迸發出來。。
「秦傾,我記得當初我教你的時候教會你琴棋書畫,沒教你怎麼勾引男人吧。」
她的眼神慌亂了一下,從不敢相信變成了震驚,看來我猜得沒錯。那段時間我都是戴着面具出門,她果然不知道是我在教她。
「我不知道你在胡說什麼,我和夫君是兩情相悅,你以爲都和你一樣……」
林謹冷笑着把人扇到地上,擦了擦手。
「我不打女人,你最好嘴巴放乾淨點。」
秦傾被寧城瞪了一眼,不敢再隨便說話, 一肚子的委屈都憋在了肚子裏。
「一模一樣的舞蹈,一模一樣的曲子, 那曲子是我自己做的,秦傾不清楚你還不清楚?寧城, 這樣拙劣的把戲你都能中招, 最後落得什麼下場都是罪有應得。」
「你!」
不知道是因爲林謹還是因爲我送去的那封信寧城只是怒了一下很快就熄火了。
林謹冷哼一聲, 帶着我掠過兩個人回府。
「謝謝你。」
皇帝的尊嚴是不容許任何人挑釁的, 當年的事情皇上已經給了賞賜就是下了論斷, 現在再提很容易觸怒龍顏, 他本來是不該冒這種風險的。
「謝什麼?」他帶着我回府似乎並沒有做什麼大事「我說了不會讓你受委屈, 之前的我都給你討回來。」
在京城待了兩日,我便帶着嫁妝和他一起回去。
當初說了到時候把嫁妝補上,總算是沒有食言。
在屬地的日子過得很清閒, 再聽到寧城的消息就是寧城被抄了家、貶了官。
那日我已經提醒過他了, 他不多加防範, 這種結局也是意料之內的。
一個京城的孤女能夠進入皇宮獻舞,刻意彈奏我的曲子, 成功引起寧城的關注進入將軍府, 秦傾絕對不簡單。
「那日你被封了誥命離開京城之後,秦傾就鬧着也要誥命,寧城雖然不勝其煩, 但在她的慫恿下也動了不正的心思。」
「貪污糧餉, 殘害忠良, 冒頂功勞,寧城不是主犯, 這才得以從輕處理, 抄家打了板子貶爲平民,這已經是對他最輕的處罰了。」
「將軍府被抄家,往來的信件都被調查,寧城的沒查出多少, 反倒是查到了秦傾和番邦之人來往密切,經過深入的調查才發現秦傾根本不是什麼孤女,而是番邦知道你死了藉此機會派來的間諜, 目的就是拉攏寧城反叛。」
「夫妻一體,寧城纔出來沒幾天就又要進去接受調查了。」
「背信棄義, 識人不清, 這樣的下場也算是他罪有應得了。」我絲毫不覺得寧城值得憐惜,過不去美人關那就去鬼門關上過一遭吧。
再次回到京城我診脈診出來已經有了身孕, 林謹不願意讓我顛簸乾脆就決定在京城好好地待一段時間。
我在哪都是逍遙自在,沒有什麼東西能夠限制我,在哪裏都是一樣的。
林謹每天都要被叫去皇宮裏面,我無聊出去發現一個破破爛爛的身影在門口晃悠。
「寧城?」
「扶搖…」
他聽見我的聲音快步奔向我,我這纔看清了他蒼老了十歲的臉,隨意綁起來的頭髮一半都已經花白。
「扶搖,我對不起你,秦傾她……她居然是奸細!」
「你對不起的是百姓,如果他從你這裏成功了,你就是千古罪人。」
「我已經知道錯了,扶搖,如果當初我沒有娶她是不是……」
「寧城,我和林謹比你們早一年成婚。」我蹙眉打斷他的話「世界上沒有如果, 如果我,我寧可最開始就沒有碰到你和你結婚。」
寧城的身子徹底佝僂了下去。
林謹風風火火地從皇宮趕回來, 掃了一眼沒在意。
「怎麼門口還有乞丐?」
「不管他, 今天累不累?」
「累,夫人可要好好安慰我一下。」
我握緊他的手親吻他的嘴角,陽光灑在我的身上很溫暖。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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