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和月

我是男主早死的白月光。
死後第十五年,系統復活我,讓我救救天台上的那個孩子。
「他是您的親生骨肉,您如果不管他,他就真的什麼也沒有了。」
但我從小脾氣暴躁性子驕縱,只有別人伺候我的份。
所以我踩着高跟鞋走過去,一把拽過他的衣領:「別在這尋死覓活的,窩囊勁和你爸一個德行。」
「他人呢?不知道我回來了嗎還不來接我?」

-1-
少年靜靜地看着我,神色似乎有一瞬間的茫然,但隨即很快恢復,又成了一片驚無波瀾的水面。
他微微側頭,不知道在想什麼。
我不耐煩地嘖了一聲,給他下令:「給顧平洲打個電話。」
他過了好一會才摸出手機,摁下一個號碼。
電話鈴聲響了半分鐘,最後發出無人接通的提示音。
我眯起眼睛:「顧平洲居然敢不接電話?膽子大了啊!」
顧星看起來已經習以爲常,正要把手機收起來。
我直接拿過來,連着又打了三四個。
電話終於接通,卻是一個清脆的女聲:「不好意思,顧總正在工作,還請不要打擾。」
說完就掛了,沒給我一點機會。
我剛想摔手機,突然想起來這不是我的東西。
舉起的手硬生生放下,我磨着牙恨恨道。
「好啊這傢伙,給我等着!」
顧星拉了拉我的衣袖,見我不解地看過去,他琉璃一樣的眼睛淡淡地看着我,然後說了兩個字。
「回去。」

-2-
回去路上,我和系統又確認了一遍:「這悶油瓶真是我兒子?」
我跟顧星說出租車坐着不舒服,他嗯一聲。
我說不喜歡司機的呼吸聲,節奏太亂聽得心煩意亂,他嗯一聲。
我說他身上那件衣服太醜了,拉低我檔次,他還是嗯一聲。
後來我氣得罵人,問顧平洲那個混蛋到底滾哪兒去了的時候。他終於抬起眼睛看我,睫毛微微顫抖,聲音很輕地說了兩個字。
「出差。」
我差點被氣死。
一棍子打不出一個屁來,說句話跟要他命似的。
怎麼看都不像我兒子的性格。
他兩歲的時候就能把顧平洲吵得整夜睡不着覺,分明是跟我如出一轍的脾性,哪裏像眼前這個悶葫蘆。
【宿主,請您稍微體諒一下他。這孩子患有很嚴重的心理疾病,語言交流障礙只是其中一個表現。】
我抿抿脣,看着顧星瘦削的身影,黯淡的眼眸,氣得心口發疼。
我不在的十五年裏,顧平洲這個混蛋到底怎麼養的孩子!

-3-
回到家後,我先去自己房間轉了一圈。
很好,還是和十五年前一樣的佈置,我的東西一樣都沒有少。
只是門口的鞋櫃裏,多出了一雙淺綠色的女士拖鞋。
我掃了一眼,發現是符合我風格的鞋子,於是沒有多想。
等我檢查完一圈後才發現,顧星這小子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他房間門被鎖着。
我皺了下眉,直接拿鑰匙把門打開。
房間裏黑黢黢的,既沒有開燈,窗簾也被拉得嚴嚴實實,不見一點光。
客廳的光隨着房門的移動照進來,只見一個落寞的身影孤零零坐在窗前。
我蹬蹬蹬走過去,啪的一聲把燈打開,抱臂在顧星面前坐下。
顧星呆呆地坐在那裏,眼睛盯着一個方向一眨不眨,不知道在看什麼。
眼神晦暗無光。
我盯着他,吐出三個字。
「我餓了。」
顧星似乎終於察覺到我的存在,聽到我的話,他低頭拿出手機點了個外賣。
「我不喫外賣!」
「顧平洲每天就讓你這麼解決一日三餐的嗎?」
顧星把手機放下,低着頭,又不理人了。
我煩躁地薅了把頭髮,轉頭走出去,忍不住和系統抱怨。
「這麼個破情況,還不如讓我死了呢。」
在我身後,顧星抬起眼看過來,睫毛微微一顫。

-4-
我把系統喊出來,問清楚了顧星這十五年來的遭遇。
系統告訴我,我去世以後,顧平洲變得一天比一天消沉。他有時甚至顧不上自己的工作,更別說照顧好顧星。
顧平洲有一次喝醉了,昏天暗地睡了兩天。這段時間裏顧星一口食物都沒喫,餓得哭昏了過去,送到醫院才緊急搶救回來。
這件事以後,顧平洲就把顧星丟給保姆,自己投身於工作。
保姆看顧平洲對這孩子不上心,對顧星的態度也很差,時常不給他做飯,還偶爾打罵。
直到有一次顧星絕食昏闕,顧平洲趕回來才發現這件事。
那時的顧星已經病得很嚴重了,連學校都去不了。
顧平洲辭退了保姆,苦於找不到人照顧孩子,身邊的助理蘇芩便毛遂自薦接下了這個任務。
「蘇芩?」我想起那時打給顧平洲的電話被一個女人接了,看來就是她。
【顧星很討厭她,還因爲她和您的丈夫鬧出了很嚴重的矛盾。】
【三年前,顧平洲爲了平衡工作和家庭準備和蘇芩Ṭūₓ結婚。顧星卻不同意,拿刀抵在自己手腕上逼顧平洲發誓不會娶蘇芩進門,否則他就自殺。】
我不可置信:「顧平洲竟然想娶別人?」
【宿主放心,他最後並沒有和蘇芩結婚,兩個人到現在依然是上司和下屬的關係。】
【不過蘇芩從那以後就對顧星頗有微詞,對他的態度也不如從前。】
我皺起眉:「她幹了什麼?」
【有保姆的前車之鑑,她不敢做得太張揚。只是每天都跟顧星說,你媽媽不會再回來了。你要懂事點,不要讓你爸爲難。顧平洲需要的是一個能夠站在他身邊成爲他左膀右臂的妻子,而不是一個死去的白月光。】
我冷冷一笑:「好啊,好一個左膀右臂。」
【宿主,您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顧平洲腦子進水了,我幫他打出去不就好了?」我玩味一笑,「還有那個蘇芩,拿這種手段對付我兒子,等着挨收拾吧。」

-5-
不過我也沒有想到,竟然這麼快就和蘇芩對上了。
第二天早上,我還在房間裏睡覺,猝不及防被一陣噼裏啪啦的聲音吵醒。
我扯住杯子蒙起臉,正要繼續睡。
然後就聽見房間外的爭執。
一個女聲帶着責怪的意味道:「顧星,你怎麼可以隨便帶陌生人回家?還是一個來路不明的女人?」
「我知道你一直看不慣我待在顧總身邊,可是你也不能用這樣的方式來反擊他。你把顧總置於何地,又把自己當成了什麼?」
但不管蘇芩說什麼,顧星都是一個態度。
不許進去。
蘇芩提高了點聲音:「顧星,你這麼不聽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
「你難道希望我告訴顧總,你帶了一個不三不四的女人回家,還讓她睡在你媽媽的房間裏嗎?」
不知道顧星說了什麼,蘇芩語氣一轉,變得無比嚴厲:「既然這樣,那我只能讓顧總親自來管教你了。」
我把玩着指甲,聽到這裏笑了一聲,把門打開。
顧星看到我出來,微微蹙眉:「吵醒,你了?」
「沒事,差不多該醒了。」
蘇芩打量我一番:「你長得確實漂亮,難怪能把顧星勾引成這樣。」
「但是,只要我待在顧總身邊一天,就不會允許你這種人進顧家的門。顧星性格單純,不怎麼和外界接觸,你正是看中這一點拿捏住了他……」
啪!
清脆的聲音落下。
蘇芩捂着臉上鮮紅的指印,不敢置信地看着我:「你居然敢打我?」
我笑了。
「打的就是你啊。」
蘇芩深吸了一口氣,對着手機那頭道:「顧總,您都聽見了吧。顧星這次做的事情實在是太出格了,縱容這Ŧů₇個女人在您家裏無法無天……」
「等一下。」
顧平洲的聲音從手機裏傳出來,帶着幾分難以察覺的激動和不可自抑的欣喜。
「把視頻打開,我要看看她的臉。」
蘇芩微微ţű̂ₖ一愣,但還是依照顧平洲說的打開視頻,把攝像頭舉起來對準我。
「出去。」
帶着微微冷意的聲音響起。
顧星擋在我面前,用手遮住攝像頭,不讓顧平洲看我的臉。
在所有人都沒來得及反應的情況下,他把我拉進房間裏,反手就把房間門鎖上了。
蘇芩在外面拍着門板,指責他:「顧星,你現在怎麼這麼叛逆?爲了一個女人和你父親對着幹,你這樣會讓他很失望……」
顧星語氣淡漠,十分平靜:「關你什麼事。」
蘇芩在外面軟磨硬泡,不管怎麼說都沒有用,就算和顧平洲告狀,顧星也權當沒聽到。
她在門口耗了近一個小時,最後待不住自己走了。
房間裏,我盯着顧星,若有所思:「你爲什麼不想讓顧平洲見我?」
顧星的行爲實在反常,不像是小孩鬧脾氣的表現。
這孩子看着不合羣,但是心思細膩敏感,他這麼做一定有他的道理。
顧星微微抬起頭,看着我。
他忽然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腕,聲音中竟隱隱有一絲顫抖:「不要,離開。」
我心口一燙,輕輕攬住了顧星的背,一下一下撫摸着他的頭頂。
聲音溫柔:「別怕,我不會走的。」
顧星埋頭,在我懷裏待了幾秒後撤開幾步,拿出手機給我看一份資料。
我越看眉頭皺得越緊:「顧平洲到底在想什麼?他真的同意了?」
資料裏是顧平洲近些年資助過的表現最優異的十名學生,根據其中描述,他將要在這十個人裏選出一位收養成繼子。
我氣得想立刻打電話罵他一頓:「他腦子進水了吧越活腦容量越萎縮了,傻缺玩意兒。」
顧星拉了拉我的手。
「是表叔,安排的。」
「不要,相信他。」
我愣了一下,顧星的表叔是我表哥周禮,自小和我一塊長大。
我和他的關係稱得上不錯,當初我執意要嫁給顧平洲,爺爺不同意,還是他幫我說服的。
我冷靜下來,看着顧星:「你還知道什麼?」
他搖搖頭。
「沒事,這些事情我會解決的。」
我打了個電話給爺爺身邊的祕書,簡單陳述清楚情況,讓他幫我查一查周禮,還有顧平洲現在的動向。
「好的,我馬上派人去調查,三個小時後給您結果。」
「等等,還有一件事。」
「……小姐,老先生知道您回來了嗎?」
「我還沒有告訴爺爺,先不着急和他說。」
「對了,爺爺身體還好嗎?」
「老先生身體硬朗,就是很想您,老唸叨着。」
我眨眨眼,喉嚨有些發緊。
「我也很想爺爺。」

-6-
祕書告訴我,顧平洲剛從國外乘飛機回來,一出機場就去公司參加會議,宣佈他選中的那個繼承人。
我讓顧星好好待在家裏,把房子密碼改掉,然後開車直接去機場攔顧平洲。
我不在的這些年,他居然就是這麼照顧顧星的,真是幹得漂亮。
我根據祕書給的資料跟上一輛車,正要超車攔下,卻忽然發現方向不對。
這可不是去公司的路。
我減了速度,遠遠地跟在後面,想要知道他到底要去幹什麼。
結果這輛車就這麼直直開去了郊外。
我在後面跟着,觀察到車子的行動軌跡變得歪七扭八,最後一個急剎車擦着護欄停下來。
車門打開,裏面的兩個人扭打在一起摔了出來。
顧平洲明顯不敵對方,被抓起來摁在車窗上捱了狠狠一拳,把他打得整個人都弓起了身蹲下去。
那司機把顧平洲摁在地上,撿了塊石頭對着顧平洲的腦袋,正要砸下去。
我停在邊上下車,踩着高跟噠噠幾步衝過去,拿着從後備箱翻出來的扳手猛地對着司機頭部敲了下去。
司機抓着顧平洲的手一鬆,歪歪扭扭轉向我這邊,沒等他轉過來我又補了一腳,直接把人踹到地上。
顧平洲渾身狼狽,衣服髒兮兮的,額髮ṭũ̂ₜ也凌亂地貼在眼皮上。他喘着氣,眯縫着眼睛看向我,起身的動作忽然一頓。
他保持那個姿勢,定定地看着我,喃喃自語,彷彿說夢話一樣:「阿玥?是你嗎?」
「我,我好久沒看到你了,我以爲你再也不願意見我……」
確定了。
這人腦子還不清醒。
我懶得和他浪費時間,抬腳朝着顧平洲的大腿根就踹了過去。
他發出一聲悶哼,下一秒伸手抓住我的腳裸。
「好熟悉的力道……」顧平洲低聲一笑,目光不曾從我身上離開分毫。
「阿玥,真的是你。」
我冷冷一笑,掙脫開顧平洲的手,抬腳猛地踩在他胸口,鞋跟用力磨了幾下。
「來,跟我說說。」
「我不在的這十五年,你都是怎麼欺負我兒子的?」
顧平洲看着我發愣,茫然地啊了一聲。
我跨坐到他腰上,抬手給了他一巴掌。
「誰讓你把顧星丟給保姆的?誰允許你縱容蘇芩對他蹬鼻子上臉的?又是誰同意你收什麼養子當繼承人的?我死了你就這麼欺負我兒子是吧?你心裏到底有沒有我這個人?有沒有顧星這個兒子!」
顧平洲拉住我的手,眼眶泛紅:「對不起,阿玥。」
「你剛走那幾年,我看見那孩子就想起你……有好多次我都想去找你了。我實在是,沒辦法了才把他託給別人照顧。」
「後來他長大一點了,卻再也不肯和我親近了,我自己也忙於公司的事務……」
啪,又是響亮的一巴掌。
我攥着顧平洲的衣領,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那和他又有什麼關係?我的死憑什麼要他一個兩歲的孩子來承擔!」
「我走的時候他才兩歲!他那麼小他知道知道什麼?小小年紀就沒有了媽媽,你還對他不管不顧。顧平洲,你特麼是人嗎?你到底有沒有良心?」
顧平洲老老實實被我連扇了幾巴掌,又偷偷摸摸過來拉我的手。
眼眶裏帶着欲落不落的淚,斯文俊秀的臉龐上印着鮮紅的指印,一副被欺負慘了的樣子。
「阿玥我錯了,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和周禮那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今天又是什麼情況?給我說清楚!」
「這事說來話長,阿玥你先鬆開我……」
我慢慢鬆開顧平洲的衣領,冷聲道:「你最好是有什麼自己的計劃,要不然今天這出事我饒不了你。」
顧平洲見我鬆開,又湊過來蹭到我懷裏牽我的手。
他抬了抬半框眼鏡,朝我露出一個笑。
「阿玥放心,我當然知道該怎麼做。」

-7-
從認識顧平洲的那天起我就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惹的東西。
他這種從底層爬上來的人,最擅長的就是籌謀佈局,韜光養晦。
我和顧平洲第一次見面是在一家 KTV,他在那裏兼職當服務員。
當時是朋友組的局,有個人和顧平洲不對付,就讓他來給我倒酒。
我的脾氣ẗū₀是圈子裏公認的不好惹,那人擺明了存心要整他。
但我這個人,向來喜歡和人對着幹。
所以我不僅喝了顧平洲倒的酒,喫了他喂的水果,還把人拉在我身邊坐下,饒有興味地看他們目瞪口呆了一整晚。
散場後,我沒有直接走而是先去了一趟衛生間,然後就撞見了一個人把顧平洲堵在角落裏。
顧平洲垂着頭,髮絲遮住眼睛,一副窩囊的慫包樣,任人拳打腳踢。
我從邊上走過去,視若無睹。
這麼沒用的廢物,跟我站一起都是侮辱了我。
路過兩個人身邊的時候,突然聽見「叮鈴」一聲,我循聲瞥了一眼,一下子站住了。
那是我的耳墜。
我下意識伸手一摸,右耳那裏果然空蕩蕩的。
「操,這什麼東西。怎麼在老子身上。」
摁着顧平洲打的那個人皺起眉,一腳把我的耳墜踢遠了。
我當即沉下臉,打電話把總經理叫了過來。
結果顯而易見,那個腳欠的被開除了,還要賠我一筆錢。
臨走前,我看了眼一直在旁邊不吭聲的顧平洲。
經理見我看他,以爲我對這傢伙有什麼想法,正要見風使舵。
卻聽我說道:「我不喜歡他,把他也辭了。」
「還有,這人剛纔在包間裏對我很不尊重。要麼法庭上見,要麼十萬塊私了,你們自己選。」
經理微微一愣,隨即馬上點頭應好。
我看着臉色微沉下來的顧平洲,勾勾脣角。
「拿我當刀使,就要做好被反插一刀的準備。」
而我只是要錢,已經仁至義盡了。
再一次聽到顧平ṱü₀洲的名字,是在學校獲獎名單的公示欄上。
我這才知道,顧平洲竟然是和我同專業的學長。
我當時就笑了:「這個比賽最高獎金不是有三萬嗎?他怎麼一分錢都沒還給我。」
朋友先是驚訝顧平洲居然欠了我錢,然後又告訴我顧平洲家裏有個重病的母親,他可能是拿那筆獎金給母親交醫療費了。
「哦。」
我反問道:「關我什麼事?」
我讓人給顧平洲帶話,一個月內必須還清一半的賠償數目,也就是五萬。
「如果沒還上呢?」
我聽着朋友傳達的話,輕聲一笑:「那他就準備收拾收拾從這裏退學吧。」
出乎意料的是,顧平洲在第五天就把那十萬塊錢打到我卡里了。
他既然履行了承諾,我自然也沒有爲難他的必要。
我本來以爲,此後和顧平洲再也不會有交集。
有天下午,我在實驗室做研究的時候,因爲太困趴在桌上睡了過去。
等我醒來的時候,實驗室一片漆黑,手機也沒電了。
我摸索着去開燈,摁了兩下怎麼也不亮。又走去拉門,卻發現門被從外面反鎖了。
一道平靜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別拽了,出不去的。」
我眯着眼,看清黑暗中那個輪廓:「顧平洲?」
「是你乾的?」
「你覺得可能嗎?我有什麼必要把自己和你關在實驗室。」
我煩躁地踹了一腳牆:「你特麼又得罪什麼人了?」
「我哪裏知道。」顧平洲靠着牆蹲下,估計是習以爲常,他的反應冷靜多了,「太多人看我不順眼了。」
我想起他之前的所作所爲,出言譏諷。
「就你那個背地裏耍心眼的破性子,不惹人討厭才奇怪吧。」
顧平洲輕輕笑了一下,沒回答我。
我輕輕吸了口氣,望着眼前的一片黑暗發呆。
其實我有一點輕微的幽閉恐懼,所以剛醒來發現自己一個人待在黑暗的環境,下意識就是抓手機去開燈。
不過有個人在邊上,讓我的情況稍微好轉。
「那十萬塊錢你從哪裏搞來的?」
我沒忍住往他身邊靠了靠,同時問出這句話。
「沒偷,沒搶,沒犯法。」
我扭頭,盯着顧平洲看。
他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把手上最新的實驗數據賣了。」
我有些驚訝,這種東西他居然說賣就賣。
沒過多久,我舍友看我還沒回來,跑來實驗室找我,把我和顧平洲解救了出去。
臨走前,我喊住顧平洲。
「喂,你媽媽那邊怎麼樣?醫藥費還交得起嗎?」
顧平洲低頭扶了下眼鏡。
「多謝關心,目前一切都好。」
「呵,我只是不想某些人因爲自己的手賤耽誤了母親的病情。」
「還有,那個針對你的人是誰?把名字告訴我。」
顧平洲搖搖頭,面上帶笑,鏡片下的眼睛卻是一片冰冷:「我自己會解決的。」
他都這麼說了,我也沒再多問。
半個月後,我就聽說顧平洲的一個舍友被曝出和導師的關係不清不楚,正主原配鬧到學校來,哭訴自己這些年被騙慘了。
最後那個男生被退學,導師也被學校開除。
「嘶,這也太勁爆了。誰能想到楚導表面上文質彬彬一個人,居然私底下和自己學生搞在一起,還是個男生。」
「院裏早就有謠言了,說他和一些男學生關係很曖昧什麼的,我一開始還不信……」
「我的天,他老婆也太慘了吧。」
知道這件事後我的第一反應是,估計又是顧平洲那傢伙乾的。
我忍不住給他打了個電話:「你還真是,一出手就是大招啊。」
「是他自己陰溝裏翻船,和我有什麼關係?」
「隨你怎麼說。」我隨口回了一句,把話題拐到自己想問的事情上面:「你不是也在那老登手下幹活嗎?你也被騷擾過?」
顧平洲停了一會,反問我:「怎麼這麼關心我?」
「少自作多情!」
從那之後,我和顧平洲的關係逐漸走向了不可控制的方向。
他無權無勢,沒有依靠,因此行事謹小慎微,步步籌謀。
而我從小驕縱任性,護短還不怕事,後來的兩年一直都是我罩着顧平洲。
大學畢業那年,他媽媽還是沒有撐住,離開了他。
顧平洲丟了魂一樣,跪在病牀前許久,呆呆地握着他媽媽的手,淚流了滿臉。
他說阿玥,以後我只有你了。
我抱着他告訴他沒事,我會好好陪着他。
一個月後,我不顧爺爺和家族的反對,毅然決然和顧平洲結婚了。
沒多久,我有了孩子。
顧平洲高興壞了,每天供寶貝一樣守着我,翻了半Ŧũₗ天經書古卷,最後給他取名顧星。
他說,你是我的月亮,他是我的星星,因爲有你們在我的身邊,我才如此幸福。
那是一段很美好的歲月。
直到顧星兩歲那年,我死於一場車禍。

-8-
我報了警,等警察帶走那個司機後,我直接帶顧平洲去了公司。
他告訴我,這些年周禮一直在明裏暗裏和他爭搶公司股份。
我離開以後,爺爺對他再也沒有好臉色,也不怎麼在乎顧星,所以基本不管這些事。
周禮想讓他收養子,就是爲了從他這裏分權。
因爲顧星馬上十八歲了,他害怕爺爺把股份給顧星。
「那幾個孩子裏也有不少是我自己的人,我本來想將計就計。不過阿玥你回來了,一切都不一樣了。」
我若有所思:「所以這些年,你都在和周禮鬥?」
「是的。」顧平洲輕輕吐出一口氣,「你爺爺不相信我,我在公司也沒有什麼話語權,蘇芩還是周禮的人,我只能慢慢和他磨。」
「誰知道一下子就是十五年。」他看着我,眼眶又有些泛紅,「其實我一直懷疑當年那起車禍有問題,但是幕後兇手實在隱藏得太好了。我到現在也沒有確鑿的證據,只是種種跡象都指向了一個人,周禮。」
「原來如此。」
我嗤的一聲笑了出來。
「我這個表哥,還真是心機深重。」
如此一來,所有事情都清楚了。
爺爺自小就看重我而不是他,他爲了和我爭奪繼承人的位置,先是蟄伏多年取得了我的信任,然後說服爺爺同意我嫁給顧平洲,最後再設計害死我,一點點蠶食顧平洲和顧星手上的股份。
我打電話給祕書,讓他幫我調查剛纔那個司機,又把顧平洲這些年查出來的各種資料都發過去,讓他幫忙一一覈實並順着這條線深挖下去。
沒多久,祕書就把我需要的東西發了過來。如顧平洲所說,一切都是周禮在背後操控。
我一拉車門,朝顧平洲微微抬了抬下巴。
「走,我帶你殺回去。」

-9-
會議室裏,周禮正在和在場的高層宣佈事情,前方的大屏幕上是爺爺的臉。
「經過我和顧總的一致討論,決定將蘇旭收養爲顧總的繼子,他後續也會參與到公司的事務中……」
大門突然被推開。
顧平洲走進去直接否定道:「我沒有說過要收養什麼繼子。」
他出現的一瞬間,周禮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隨後臉上掛起一抹笑:「平洲不是昨天才和我商量好,定下了人選麼?怎麼突然改變主意了?」
有人附和道:「顧星那孩子不爭氣,趁現在培養一個得力的接班人也不是什麼壞事。」
顧平洲看向大屏幕:「陳老也是這麼覺得嗎?」
屏幕裏的爺爺聽着這些話,一言不發。
我的心略微沉了沉。
顧平洲說爺爺不信任他也不在乎顧星,我原本以爲只是誇大的說法,現在看來竟然是真的。
「顧星纔不是不爭氣的孩子!」
我走進會議室,目光掃過這些公司元老,最後看向爺爺,一字一頓道:「他是我陳玥的孩子,他只會比我更優秀!」

-10-
周禮率先打破沉默,他的臉色格外古怪,卻還是強撐着溫和神色:「平洲,這姑娘你從哪裏找來的?和阿玥長得還怪像的。」
「是啊,簡直一模一樣,我都差點以爲真是陳玥那孩子。」
「平洲,你最近精神狀態是不是不大好?我看這樣,公司的事務你先放一放……」
「我說了,我就是陳玥。」
我和爺爺目光對視:「他們不敢認,爺爺你難道也不敢認我嗎?」
從我踏進這間會議室起,爺爺的目光就不曾從我身上離開過,滿頭白髮的老人睜着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眼睫微顫。
他輕輕呼出一口氣,肯定道。
「是我的玥兒。」
「這、這怎麼可能!?陳玥那孩子不是十五年前就……」
「老爺子,您認錯了吧?這絕對不可能。」
「怎麼不可能?」
我揚脣一笑,「十五年前我根本就沒有死,只是陷入了長眠。一家科研所用低溫冷凍技術一直保存着我的身體,一年前我才逐漸恢復意識甦醒,半個月前恢復了自由行動。」
「可是你爲什麼要這麼做?爲什麼一直瞞着我們呀!」
「這都是爺爺的計劃。爲了保證這件事的絕密性,連顧平洲和顧星都不知道我還活着。」
我和爺爺向來默契十足,就算沒有提前和他商量過,連一個眼神都不需要,他自會領悟我的意思。
爺爺頷首:「不錯,是我的計劃。」
公司上層的神色瞬間變得高深莫測,他們各自打起了算盤。唯有周禮怎麼都笑不出來,一貫溫和上揚的脣角向下壓着。
我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他。
「聽說我不在的時候,表哥攛掇着讓顧平洲娶別的女人?好像是那個什麼,叫什麼蘇芩來着?我記得這個蘇芩好像和表哥是高中同學……」
「阿玥。」周禮打斷我的話,「當時誰也不知道你其實還活着。平洲因爲你消沉了好一段時間,我看蘇芩在他身邊也是個得力助手,又能幫他分擔工作壓力還能照看顧星那孩子,所以就提了幾句。」
「你現在既然回來了,這件事自然就不會再提。不過你十多年沒接觸公司事務,現在的大環境有變動,恐怕不能像以前那樣勝任……」
「表哥說的也是。」我自然地接過話頭,「那就把我的職務交給顧平洲吧。」
「這?平洲也有自己的工作要做,他不一定忙得過來……」
「不是還有顧星嗎?把這小子調進公司培養一下,讓爺爺身邊的祕書手把手帶他,跟以前教我的時候一樣。爺爺,你說行不行?」
「就按照玥兒說的來。」
會議到這裏差不多該結束了,但我勾脣一笑,走到最前方:「各位且留步,我還有一件事情要告訴大家。」
「我的表哥、公司的現任副總周禮,十五年前設計謀殺我未遂。今天上午又故伎重施,試圖用同樣的辦法殺害顧平洲。」
「什麼?」
「這,你這麼說可是要拿出充分的證據來啊!」
周禮看向我,神色有些無奈:「沒錯。阿玥你這麼說也得有證據吧,總不能空口無憑誣陷我,畢竟我有什麼理由這麼做呢?」
「表哥的演技真是登峯造極,連我都有些羨慕了。」
我搖搖頭:「可惜,鐵證面前,你演得再好都沒有用。」
周禮依然維持着彬彬有禮的態度:「表妹在說什麼?我有些不明白。」
「那我就說得簡單點。警察已經到公司樓下了,你有什麼想辯駁的自己去和他們說吧。」
下一秒,兩名民警闖入會議室,扣走了周禮。
離開前,周禮又看了我一眼,臉色格外陰沉。
我則是彎起眼睛,笑得格外明媚:「哦對忘了告訴你,你在裏面還能跟蘇芩做個伴呢, 也不至於太孤單。」
真是不好意思啊, 表哥。
你籌謀數年的計劃,我一回來就給你全攪亂了。

-11-
爺爺讓我們去陳家老宅。
我和顧平洲本來打算先回家接顧星再趕過去,還沒出發祕書就告訴我爺爺已經派人把顧星帶走了。
我們到陳家老宅的時候,就看見爺爺坐在花園的涼亭裏,顧星坐在他身邊。
桌上放着幾本書,爺爺正翻過一頁和他講着。
遠遠看着, 是分外和諧的一幕場景。
我突然想到我還很小的時候,爺爺讓我坐在他腿上, 也是這麼教導我。
我鬆了口氣:「我就說嘛,爺爺心裏到底還是有顧星的。」
顧平洲微微一笑,沒有說什麼。
爺爺看見我們過來, 讓管家領着顧星先離開。
顧星卻不肯走, 默默走到我身邊拉着我的衣襬,琉璃似的眼睛固執地看着我。
我不由失笑:「沒事的, 我和爺爺有事情要商量, 你先過去好不好?」
顧星猶豫再三, 最後終於鬆開手。
只是他臨走前,又把目光轉向了我身邊的顧平洲。
我還沒來得及說什麼, 爺爺就發話讓顧平洲也跟去。
所有人都離開後, 眼前的老人目光嚴厲, 帶着一種不容置疑的口吻道:「行了,你給我老老實實講清楚, 這唱的到底是一出什麼戲。」
我輕輕咳了兩聲:「我又不會糊弄您, 這麼兇幹什麼……」
和爺爺簡述了一遍事情經過後,他蒼老嶙峋的手落在我肩頭,輕輕地拍了拍。
「你這丫頭, 回來就好啊。」
結果下一秒,他老人家話頭一轉:「這麼說來, 你今年才二十七吧?」
我愣了一下:「算是吧,怎麼了?」
「顧平洲那小子今年都四十多了, 你要不要考慮重新找個伴侶?」
我沉默了。
爺爺還在想辦法勸我:「你看他都這個歲數了, 身體肯定大不如從前。你趁自己現在還年輕,找個喜歡的小男生結婚, 再要個孩子……」
越說越離譜了。
我趕緊打斷:「我有顧星就夠了,不想再生什麼孩子。而且我在他們倆身邊缺失了太久, 我想以後好好陪着他和顧平洲……」
爺爺嘆了口氣Ťŭₕ:「也行。我先幫你物色幾個,等你以後改變了主意再說。」
我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爺爺,顧星這孩子心理狀況不太好,我得先陪他好好治療一陣。至於公司那些事務, 就麻煩您這邊多關注了, 等他狀況好轉再說。」
他擺擺手:「知道了知道了, 你這丫頭, 淨給我找事。」
「晚飯應該差不多了, 走吧, 別讓他們等太久了。」
走出涼亭,便看見顧星正站在門口等着我們,他遠遠瞧見我們過去, 眼睛一下子亮起來,宛如星光閃爍。
我牽着他的手笑起來:「走吧,去喫飯啦。」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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