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救未婚夫的命,我主動上了權傾朝野的大太監江潯的牀榻。
一晃三年,任江潯予取予求,暗地裏卻時刻算計着取他性命。
終於一朝功成,我反被未婚夫一箭射穿胸口。
等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重生回了及笄那年。
那時的江潯還是個蒼白昳麗的少年。
被我直接綁回了公主府。
「這人我看上了,帶回去做個面首。」
-1-
深夜,寢宮的門被推開。
進來的男人身穿大紅蟒袍,腰束鸞帶,曳撒垂地。
昳麗的眉眼間帶着淡淡疲色。
他看到燈下的我,笑了笑:
「殿下還沒睡?在等臣嗎?」
「督公不在,我如何睡得着。」
我端去一直溫着的安神湯,在他喝湯時,爲他摘帽散發。
手指穿插進烏髮Ṭṻ⁶間,輕輕按着。
權傾朝野的東廠提督江潯生得一張顛倒衆生的臉,私下裏被人罵妖孽。
連頭髮也烏如墨,長如瀑,比尋常女子還要好看。
「殿下在想什麼?」
他不知何時轉頭看我。
明明長了一雙最勾人的桃花眼,眸底卻冷漠薄涼。
我向來不敢與他對視,連忙低下頭。
耳畔傳來一聲低笑。
「殿下不知道自己低頭的樣子,最惹人遐想嗎?」
他眼尾瀲灩起薄紅,勾起我的下巴吻了過來。
繾綣中,將我攔腰抱起,走向牀榻。
長公主夜夜在太監身下婉轉承歡,說出去是天大的笑話。
可這樣的日子,我已過了三年。
三年前,我和胞弟被盛寵的貴妃逼到絕路,主動找去他的提督ṱų⁸府。
那時,他慢條斯理地轉着手裏的佛珠,笑得溫和動人。
「殿下想求臣幫忙,可得拿出點誠意。」
我連忙點頭,「督公想要什麼儘管開口。」
他不語,目光卻肆無忌憚地在我身上流連。
最後展顏一笑,宛若夜曇綻放。
「臣,想要殿下。」
當初他短短五年,就從一個小太監爬上東廠提督的位子。
宮裏都傳,是靠那張臉和身子討好一個又一個掌權的太監。
跟那些老太監不知學了多少折磨人的腌臢手段。
我羞憤難當,想要厲聲呵斥。
最後卻強忍眼淚,低下了頭。
「只要督公能救我未婚夫性命,芷寧任……任由督公處置。」
他笑意更甚,潤白如玉的手指環上我的脖子。
「殿下怎麼這就哭了?不如留些眼淚,晚上再哭吧。」
-2-
「殿下怎麼走神了?是臣伺候得不好嗎?」
隨着沙啞的聲音,江潯手上的力道重了些。
我一陣戰慄,眼淚又被激了出來。
剛要嗚咽出聲,脣卻被吻住。
「原來今晚殿下喜歡這樣。」
層層帷幔映着搖曳燭影,晃晃蕩蕩大半個晚上。
等終於停下來時,我已沒有半點力氣。
蜷縮着,不斷喘息。
江潯坐在牀邊,輕輕理着我散亂汗溼的長髮。
仍是那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臣伺候得可還滿意?」
我嗓子啞得說不出話,只微微點了點頭。
哪怕三年了,我還是會在他身下沉淪。
彷彿世間一切都晦暗,唯有他掀起的情慾波濤,將人徹底淹沒。
而自始至終,他都不曾褪下貼身裏衣。
三年同榻而眠,我從未見過那衣服下的身子是何模樣。
只是偶爾衣角翻起,隱約看到冷白的皮膚上似有斑駁疤痕。
今晚亦如此。
他理了理衣衫上的褶皺,站起身。
「殿下睡吧,臣還有些摺子沒看完。」
「江潯。」
我喚了一聲,強撐着坐起身,雙手環住他細挺的腰身。
「夜裏冷,能陪陪我嗎?」
他眼中閃過訝色,卻沒有猶豫就回抱住了我。
「好,臣陪着殿下。」
他這人冷心冷肺,殺人如麻,懷抱卻是暖的。
我靠在他胸前,默默閉上了眼睛。
漸漸地,天亮了。
外面突然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
「不好了督公,沈子凌不知爲何能調動京畿營,衝破司馬門殺進宮,說要……要剷除奸宦。」
抱着我的人呼吸聲微頓。
「殿下,是你嗎?」
我睜開眼,直視着他,平靜開口:
「對,是我偷換了你的提督印和京畿營的兵符。」
他臉上並不見驚慌,眸光流轉,靜靜看我。
「原來殿下長大了,不再需要臣護着了。」
我冷笑着一把將他推開。
「都結束了,江潯,你再也不能肆意羞辱我了。」
-3-
沈子凌曾是我的未婚夫,也是與我青梅竹馬的心愛之人。
當年,貴妃構陷沈家教唆我阿弟李昭寧,意圖謀反。
父皇震怒之下,廢了阿弟的太子之位,又判沈家滿門抄斬。
絕望中,我去求剛當上位不久的江潯。
最終,阿弟被圈禁,沈氏改判流放。
而我日日睡在太監的牀榻上。
江潯長着一張豔絕的臉,卻城府極深,手段陰狠。
在父皇駕崩那晚,帶兵逼宮,剷除了貴妃一黨。
又讓阿弟做了傀儡皇帝,自己把持朝政。
我不敢流露出任何不滿,只暗中聯繫上沈子凌,助他回京。
又偷送出調兵的符印。
沈子凌率領京畿營衝進宮,江潯束手就擒,被押往天牢。
時隔三年,我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之人。
他面帶風霜,再不似之前那般清雋秀雅。
在阿弟說要爲我們好好辦一場婚禮時,抿緊嘴角,垂下了頭。
我回到了久違的公主府。
一切都有些恍如隔世。
半月後,有聖旨昭告天下。
ṭû⁰江潯罪大惡極,被判處凌遲,五日後行刑。
聽到這消息時,不知爲何,我心中竟不如原先意料的那般高興。
傍晚時分,有侍女進來,說天牢裏的江潯想在死前再見我一面。
我對着燭火,獨坐了一夜。
天亮時,推開屋門。
「去趟天牢。」
-4-
穿過陰森曲折的走廊,我來到最裏面的牢房。
牢門打開,只見刑架上吊着一個人影,滿身傷痕,已看不出原來的模樣。
琵琶骨更是直接被鐵鏈穿透。
隨着微弱呼吸,還不斷有血滲出。
我心中一陣糾扯,輕聲道:「江潯?」
刑架上的人動了動,費力地抬起頭。
那雙桃花眼裏湧起笑意。
「殿下真的來了。」
「你要見我做什麼?」
他扯了扯蒼白的嘴角,聲音微弱:
「前些日子,沈子凌刑訊我時,無意中說起,曾被一個鄉間女子救過性命,許了那女子一生一世。
「我怕殿下難過,想了一個除去那女子的法子,告訴殿下。」
我萬沒想到,他不日就要受凌遲之刑,心裏惦記的竟是這樣的事。
愣愣地看了他許久。
「江潯,是我害你如此,爲何還要幫我?」
他瀲灩一笑,眸中浮起一層晦澀。
「之前把殿下弄哭了那麼多次,算是我賠罪。」
此言一出,那無盡的屈辱再次湧上心頭。
想也沒想,抓起桌上的皮鞭就抽了過去。
「住嘴!」
他被我打得側開了頭,一邊臉頰鮮血淋漓。
我這才發現鞭子上帶有尖銳勾刺,心裏一慌,忙不迭扔掉。
牢房裏一時寂靜無聲。
半晌,他長長嘆了口氣。
「原來殿下這樣恨我,也罷,讓我再最後護殿下一次吧。」
話音剛落,就有幾個黑衣人影衝了進來。
揮刀斬斷了江潯身上的鎖鏈。
「督公,狗皇帝和沈子凌帶着人來了。」
「好,」江潯點了點頭,聲音輕緩:「放信號,一個不留。」
-5-
一個不留。
我愣了片刻,才明白江潯的意思。
「你故意說死前要見我,以我爲餌將陛下引來,是不是……」
話還沒說完,外面就傳來了呼喊聲。
「長公主李芷寧勾結閹黨,意欲謀反,爾等聽令,遇長公主及其黨羽,殺無赦!」
無比熟悉的聲音。
是阿弟在說話。
我猛地一抖,難以置信地望向江潯。
「阿弟與我一母同胞,怎麼會殺我?一定又是你的詭計。」
「殿下,」江潯無奈一笑,眼中似有悲傷閃過,「我從沒想過害殿下,若不信,就跟我一起出去,當面對質。」
我跟着江潯一路走到天牢門口。
外面已經血流成河。
皇家侍衛和江潯的人已廝殺成一團。
我遙遙看到遠處那抹明黃身影,忍不住喊道:
「昭寧,你千萬不要被人矇蔽,我從不曾勾結江潯。」
李昭寧轉頭看來,臉上似有猶豫。
一旁的沈子凌卻冷冷一笑:
「朝中皆知,長公主三年前就投靠了江潯,與其狼狽爲奸、霍亂朝綱。」
「沈子凌,人在做天在看,你怎能如此顛倒是非黑白?」
我一邊辯駁一邊又看向李昭寧。
他卻低頭揮了揮袖子。
「沈將軍說得沒錯,將他們全部拿下。」
頃刻間,我的眼淚簌簌而下。
做夢也不會想到,自己忍辱三年,竟會是如此下場。
一隻微涼的手撫上了我的眼角。
「殿下別哭,臣會護着殿下。」
江潯說得沒錯。
皇家侍衛漸漸不敵,一個個倒下。
最後,江潯的人將李昭寧和沈子凌圍在中間。
李昭寧滿臉驚慌失措,不管不顧地向我跑來。
「阿姐,我知道錯了,求你不要殺我。」
可他身前就是明晃晃的刀劍,眼瞅着就要撞上。
「小心!」
我下意識就衝過去阻攔。
就在此時,沈子凌抬起右臂,一支長箭自袖中射出。
帶着摧枯拉朽之勢,直直向我射來。
電光石火之際,我被人猛地抱進懷裏。
溫熱的血蔓延開。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
看着身前的江潯,和他胸前穿透的箭鏃。
「沒事了,殿下。」
他眉眼彎彎,像是在笑,嘴角卻有猩紅蜿蜒而下。
「江……江潯……」
我抖着手,想去捂住那汩汩冒血的傷口。
他卻閉上了眼睛,順着我的肩膀倒在地上。
與此同時,沈子凌的第二箭又射來。
這一次,再沒有人會擋在我身前。
我頹然倒地。
徹底陷入黑暗前,耳畔傳來歡呼聲:
「長公主和閹狗都已伏誅,陛下聖明!」
-6-
「殿下怎麼還在這?您的及笄宴就要開始了。」
再次睜開眼時,發現自己正在御花園中。
身旁是我原先宮裏的侍女,此時正有些擔憂地看着我。
我摸了摸胸前,並沒有任何傷口。
又看了看衣衫,像是……像是及笄那年母后送的那套雪緞錦。
我心中一驚,忙問:
「今天是什麼日子?」
「是殿下十五歲生辰,陛下在宮裏辦了宴會。」
我頓時明白,自己竟然重生回了八年前。
母后剛剛過世,李昭寧還是太子,貴妃尚未執掌六宮。
我強壓下狂跳的心,匆匆趕往宴會。
周遭的一切都熟悉又陌生。
我勉強說笑着,接受衆人恭賀。
可實在心不在焉,沒多久,就尋了個藉口離席。
不想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太監呂安。
他是前一任的東廠提督,更是貴妃的心腹,前世害我的幫兇。
此時,他見了我,滿臉堆笑地行了個禮。
「公主的及笄宴這麼快就散了?」
我剛要說話,卻在看到他身後的人時,瞬間愣住。
那張深深印刻在我腦海中的臉。
是江潯。
只不過他現在還是個蒼白單薄的少年,烏沉沉的眼中沒有半點生氣。
「督公,他是誰?」
「今天下面剛孝敬來的奴才,老奴先調教些日子,再送去淨身房。」
孝敬,調教,淨身房……
我心頭一震,幾乎是脫口而出:
「放了他,本宮要帶他走。」
呂安臉上的笑立馬不懷好意起來。
「喲,公主這也是看上了他的臉,要帶回去當面首嗎?」
聽到「面首」二字時,江潯看了我一眼,又極快垂下眼眸。
「本宮的事,還輪不到你管,人我就先帶走了。」
說完,我上前幾步,一把拉住他的手。
「走,跟我回公主府。」
他微微抖了抖,但很快乖順下來,任由我牽走。
快到宮門口時,極輕地說了一句:
「謝謝殿下。」
我的心再次怦怦直跳,連呼吸都忍不住發顫。
原來,在我及笄那天,江潯進了宮。
而現在,我提前遇到帶走了他。
他不會再被一個又一個老太監折磨,也做不了東廠提督。
這一世,我和他的命運都會改變。
-7-
可當晚,呂安就找上門來。
「老奴爲公主名節着想,萬不能讓那個奴才留在公主府過夜。」
我看着那張貪婪算計的老臉,心中恨意翻湧。
臉上卻嫣然一笑。
「他就在後院,督公跟我去尋他吧。只不過我這裏一向清靜,旁人就別進來了。」
呂安見我服了軟,志得意滿地擺了擺手。
隻身跟我走了。
行至後院的池塘邊,我驚呼道:「誰在那兒?」
呂安連忙扭頭,我趁此機會,使出全身力氣,將他推入水中。
「啊!」
他大呼一聲,伸手死死拉住了我。
就在我要一同落水時,有一個人影從陰影處躍出。
一把扭住呂安,推入水中。
隨着「撲通」一聲,那人又將我護在懷中,擋住了飛濺起的水花。
直到呂安沉入水底,再無聲響,他才慢慢鬆開手。
「沒事了,殿下。」
我劇烈一抖,直直地看着江潯。
前一世,他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沒事了,殿下」。
一時間,似有什麼攥緊了我的心。
疼痛,酸楚,悲傷,悵然……
眼前的少年眸中映着冷清月光,眉頭蹙了蹙。
修長手指輕撫我的臉頰。
帶着青澀和小心翼翼。
「殿下別哭,我當你的面首,行不行?」
我微怔,只覺得他忐忑認真的樣子,好看得不像話。
歪頭笑了笑:「這事以後再說,現在先跟我一起把呂安的死料理好。」
-8-
呂安看上個芷寧公主的面首,上門討要時失足落水而死的消息,很快傳開了。
貴妃惱怒不已,吵着要嚴查。
可那晚,我和江潯將痕跡都清理得乾乾淨淨。
大理寺來查了,最後上奏,就是呂安老眼昏花,自己掉進池子。
貴妃仍不罷休,又去找父皇。
「呂安當差多年,勞苦功高。求陛下賜死那面首,在黃泉路上給呂安做個伴。」
我在一旁忍不住冷笑:
「爲父皇辦事,是他天大的造化,哪裏來的勞苦功高?而且芷寧實在不明白,娘娘爲何會對一個奴才如此上心?」
這話說完,貴妃立馬變了臉色。
後宮勾結前朝的罪名她實在當不起。
「臣妾沒有,求陛下明鑑。」
「好了,」父皇擺了擺手,「呂安也不過是個奴才,朕下旨厚葬就是了。」
這事終於了結,我長舒了口氣。
出宮回府時,遠遠看到門口有一個人長身玉立。
見到我,他眼睛立馬亮了亮。
「芷寧,我辦差回來了,這是送你的及笄禮,看看喜不喜歡?」
是沈子凌。
我腦中浮現出那滿是殺意的臉和穿胸而過的箭。
袖子裏雙手不由緊握成拳。
「謝謝,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我隨手接過禮物,轉身就走。
「等等!」
沈子凌上前將我攔住。
「芷寧,我外出時日日都在想你,回京第一件事就是來看你。」
他猶豫了下,又說:「剛剛我聽說,你……你養了個面首,可是真的?」
我平靜地點點頭,「真的。」
「你……」
他整個人晃了晃,眼中全是不可思議。
「我們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你,你爲何……」
他說着,就要來握我的手。
這時,身後有人將我拉開。
江潯側身將我擋在身後,又對着沈子凌昂了昂下巴。
「殿下說了,不想見你。」
沈子凌登時沉了臉。
「你算個什麼東西?我和芷寧說話,沒有你摻和的份。」
「他就是我近來養的面首。」
我從江潯身後探出頭,笑着說:「沈子凌,希望你以後別再來打擾我們。」
說完,我再不理他,拉起江潯就走。
-9-
可剛進府沒多久,手就被甩開。
我不明所以,「怎麼了?」
「殿下只不過是不想成親,拿我做幌子。」
我愈發不明白了,「你這話什麼意思?」
他垂下眼眸,長睫微微閃了閃。
「殿下說要我做面首,晚上卻從不來找我。」
我愣了下,忍不住笑出了聲。
「江潯,面首是要伺候人的,你會嗎?」
「我……我可以學。」
聲音極輕,幾乎聽不清楚。
接着,有紅霞自他的眼尾漫起,漸漸地,連帶耳根都紅了。
更襯得一張臉比桃花還豔,好看得勾人心魄。
鬼使神差地,前世我和他在牀榻上的種種,潮水般湧上眼前。
一顆心亂跳起來,似要從腔子裏躍出。
「其實……我會一些。」
我邊說邊解下他的腰帶,又一圈圈纏在他手腕上。
學着他前世的樣子,不緊不慢。
綁好後,我拉了拉衣帶。
「不如我來教你。」
我牽着他,一路回了臥房。
關門的時候,他往後掙了掙。
「不願意了?」
「天……還沒黑。」
「這好說。」
我又解下自己的衣帶,踮起腳,蒙上他的眼睛。
「看,天黑了。」
他微微一顫,雪白的喉結滾了滾。
「殿下,怎麼教?」
「牀上教。」
衣衫盡褪。
我終於見到了那具前世始終遮掩在裏衣下的身子。
肌肉線條分明的冷白皮,沒有半點疤痕。
不知爲何,我心中湧起無限酸澀。
愣愣地發着呆。
他蒙着雙眼,長眉微蹙。
「殿下,怎麼了?」
「沒怎麼。」
我俯身過去,貼上他的脣。
「江潯,能提前遇見你,真好。」
-10-
江潯開了葷,食髓知味,總纏着我要學更多。
這天,耳鬢廝磨中,門外傳來侍女的聲音:
「公主,太子殿下在正堂等您。」
李昭寧怎麼來了?
我愣了下,推了推吻着我的人。
「等我回來。」
自重生後,我總是有意無意地躲着李昭寧。
那個從小依戀在我身邊的孩童,和冷漠地要殺我的帝王交織在一起。
讓我實在不知該如何面對。
是怪他恨他?還是好好護着他,不再被人矇蔽?
正在思索中,我走進了正堂。
「阿姐最近在忙什麼?怎麼這麼久都不去看我。」
李昭寧見到我,立馬跑過來,拉住我的手。
「我好想阿姐。」
我不動聲色地將手抽了回來。
「聽說父皇最近又給你請了兩位先生,阿姐不想去打擾你的課業。」
他面露迷茫,眨了眨眼睛。
「我怎麼覺得阿姐跟以前不一樣了?是因爲和子凌哥哥吵架了嗎?」
「並沒有。」
「可他最近總是和貴妃娘娘的侄女出雙入對,上次宮宴,我還聽貴妃說他們甚是般配,想請父皇賜婚呢。」
貴妃的侄女。
那個豔麗張揚的女子,被貴妃當籌碼,滿朝物色聯姻的對象。
我不在意地笑了笑:
「沈子凌出身顯貴,族中多人在朝爲官,跟貴妃的侄女確實般配。」
「阿姐!」
李昭寧忽地抬高嗓音。
「別人都說你爲了一個長得跟妖孽似的面首羞辱子凌哥哥,我本還不信,現在看來,你真是昏了頭。
「貴妃也有兒子,所以千方百計拉攏子凌哥哥。你就眼睜睜看着沈家成爲別人的靠山?
「母后臨終前,一再囑咐要我們姐弟互相扶持。你就爲了個下賤面首,棄我於不顧嗎?」
他一口氣說完,直直盯着我,眼中似有怨恨。
我恍然明白,原是自己錯了。
李昭寧十三歲了,自幼在宮中,耳濡目染,又怎會是不諳世事的孩童?
前世,他並不是被矇蔽,纔要殺我。
而是我這個聲名狼藉的長公主對他而言再沒有任何價值。
將我除去,他可以擺脫靠宦官扶持上位的名聲,好好做他的皇帝。
想明白了,我的心也徹底冷了。
「我喜歡誰,想和誰成親,不勞你操心。若沒別的事,就回去好好唸書吧。」
ṭũ̂ₖ說完,我將門打開,揮了揮袖子。
「阿姐,你……」
他還想說什麼,但看到我神情漠然,最終不甘心地走了。
-11-
我轉身回去,卻看到江潯站在不遠處。
眉眼間似攏着一層煙霧。
「等不及了嗎?」
我笑着跑過去,他順勢將我攬進懷裏,脣在我耳畔蹭了蹭。
「對不起,我給殿下惹麻煩了。可你能不能……別不要我。」
真是風水輪流轉。
誰能想到前世那個手轉佛珠,笑容薄涼的督公,會像一隻可憐兮兮的小狗。
怕被我丟掉。
我忍俊不禁,手指勾了勾他的腰帶。
「那要看你今天學得好不好了。」
事實證明,江潯這人悟性極高,不但學得好,還會反客爲主。
「殿下怎麼會那麼多花樣?」
我腦子昏沉沉的,喃喃道:「有人教的。」
掐在腰上的手指忽然一緊。
「誰教的?」
我一個激靈,掙扎着想躲,卻被他擒住手腕,壓過頭頂。
「殿下乖,跟我說,誰教的Ṫū́₆?」
自然是你。
可前世那些事我實在說不出口,抿緊脣,轉開了頭。
但他不依不饒,扳過我的臉,又吻了起來。
「殿下還想着那個人?」
廢話,你整天在我眼前晃,當然想着。
「那是我好還是那個人好?嗯?」
他換了個姿勢,不緊不慢,卻簡直能要了我的命。
我眼淚汪汪,嗚咽起來:
「你好你好,當然是你好。」
「那殿下忘了那個人,只這樣對着我一個人哭,行嗎?」
我忙不迭點頭,「行,你說什麼都行。」
他終於滿意了,瀲灩一笑,眼角眉梢皆是動情春色。
果然是個勾人心魄的妖孽。
連自己的醋都會喫。
這一次,學得比往日都久。
我不知何時昏睡了過去。
等再次睜開眼,天已大亮。
身邊的人已經醒了,修長手指捻着我耳邊的一縷頭髮,勾連纏繞。
「江潯,」我望着窗外明媚陽光,緩緩開口:「我今日去見父皇,爲你在京畿營謀個職位。」
他眨了眨長睫,眸光明亮如星。
果然,他這樣的人,不會甘於做一個流連在牀榻間的面首。
「京畿營肅衛整個京城,甚至還關係着皇宮的安危。
「我給你五年時間往上爬,有多高就爬多高,懂嗎?」
他沉眸不語。
過了片刻,再抬頭看我時,眼中已全是篤定笑意。
「是,殿下。」
論心機手段、謀略膽識,他樣樣都有。
只不過……
這張臉和身段實在不讓人放心。
我想了想,勾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道:
「京畿營裏魚龍混雜,難免有人喜好特殊。不能出賣色相,只許我一個人碰,記住沒?」
他挑眉一笑,翻身將我壓在身下。
「嗯,我是殿下一個人的。」
-12-
江潯去了京畿營後,我派人暗中尋一位大夫。
半年後,父皇的頭風將會發作。
前世,貴妃在民間找來大夫,爲父皇施針。
在治療期間,更是日夜侍疾,不離左右。
就是從這開始,貴妃一步步寵冠後宮,風頭無兩。
這一世,我再不會給她獨寵的機會。
我隱約記得那治療風疾的大夫隱居在青州。
就命人備了厚禮尋訪。
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找到了他。
我將他接到京郊一處僻靜別院,日日前去拜訪,跟他學習如何照顧風疾病人。
半年一晃而過。
這天,父皇在下朝的路上突然暈倒。
太醫院輪番診治後,仍舊頭痛欲裂。
我在進宮侍疾時,用盡這半年所學,悉心照顧。
父皇果然大爲受用,對我讚賞有加。
我藉機向他引薦那位一直住在別院的大夫。
一旁的貴妃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芷寧真是孝心可嘉,陛下剛一生病,就在民間找到了大夫。不知道的還以爲她一直盼着陛下病呢。」
這話說得再明顯不過,要給我扣上一個居心叵測的罪名。
果然,父皇聽了面露狐疑,臉色沉了下來。
我趕緊跪下,解釋道:
「兒臣在民間尋訪大夫,完全是母后臨終所託。
「她說皇祖父就在跟父皇相仿的年紀犯了風疾,整日頭暈目眩,連Ṱü₄牀都下不來。
「母后病重時,最放心不下父皇,要兒臣定要找到一位能治風疾的名醫,並拜其爲師,萬一父皇病了,好侍奉左右。
「這是母后的一片赤誠之心,望父皇明鑑。」
我越說越委屈,到最後已帶了哭腔。
「芷兒,快起來。」
父皇亦動容,親自扶我起身。
「這世上真心愛朕,對朕好的人就只有你母后了,可惜天不假年,她竟早早離朕而去。」
「母后雖不在了,但還有芷兒,芷兒會一直陪着父皇。」
我一頭扎進他懷裏,眼淚簌簌而落。
父皇輕輕拍着我的背,等我哭完後,又轉頭看向貴妃。
「你這蠢婦,竟敢離間朕和愛女的骨肉之情,該當何罪?」
貴妃嚇得面無人色,不停磕頭。
「臣妾一時無心之言,求陛下恕罪。」
「哼。」
父皇冷嗤了一聲,「求朕做什麼?你該求的是芷兒。」
貴妃又連忙對着我哀求:「是我愚鈍,求公主大人大量,不要與我一般見識。」
「娘娘也是無心,芷寧又怎會怪罪。」
我笑了笑,拉起她的手。
「這些日子娘娘也操勞了,等父皇的病好了,娘娘該多歇息纔是。」
「謝公主關心。」
貴妃勉強笑了笑,低下頭,掩飾眼中的不甘。
她進宮多年,又育有皇子。
我自然不能因爲隨意一句挑撥,就讓父皇重罰。
但剛纔她自認愚鈍,我又提醒她該多歇息,父皇是不會再讓他執掌六宮了。
至於如何扳倒她,我還有時間慢慢謀劃。
-13-
在大夫的精心調理下,父皇的病大爲好轉。
這段日子,我也都住在宮裏,每日給父皇端茶送藥。
他總是拉着我的手感慨:
「芷兒,多虧有你在,朕有那麼多孩子,只有你最貼心。」
有時,我也會遇到李昭寧。
他又變成了那個全心全意依賴着我的弟弟。
跟着我身後,「姐姐,姐姐」叫個不停。
有一次,還鄭重跟我道歉。
「姐姐,那日是我誤會了你,跟你亂發脾氣,你別再生我的氣了,好不好?」
我溫和一笑,還像從前那般摸了摸他的頭。
「我們一母同胞,是最親的人,姐姐怎會生你的氣。」
他的眼睛立馬亮了。
「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不會不爲我着想。」
我卻心中忍不住冷笑。
在他看來,我這樣費盡心思討父皇歡心,打壓貴妃,全都是爲了他吧。
自始至終,他都把我當成穩固太子之位的工具。
他心中全是算計,又何嘗有過半點姐弟之情。
轉眼開了春,天氣變暖。
父皇病癒後,起了遊玩的興致。
帶着整個後宮和文武百官去京郊牧場圍獵。
每年圍獵,都是閨閣小姐們最興奮的時候。
總是聚在一起,議論誰家公子長得俊,哪個兒郎騎射好。
今天也不例外。
我坐在帳篷裏喝茶,就聽到小聲議論。
「京城竟然有生得那麼好的人,我之前怎麼沒發現。」
「我偷偷打聽過,去年纔去的京畿營,現在都做到校尉了。」
「剛剛他射箭的樣子都讓我看呆了!你們說,我去送香囊,他會不會收?」
「快看,過來了!我也有香囊,跟你一起送。」
她們越說越激動,讓我也起了好奇。
順着目光望去,一眼就看到了騎在馬上的江潯。
現在的他真的和前世不一樣了。
還是那張顛倒衆生的臉,卻又平添了幾分意氣風發。
再沒有那種陰鬱薄涼。
這一年多來,我們各忙各的,見面的次數屈指可數。
上一次見還是三個月前。
他匆匆回來,抱着我親個不停。
「我沒有讓別人碰過,殿下不能不要我。」
我勾着他的脖子笑,「是嗎?那讓我碰一碰。」
可惜沒碰成,御前太監來了,說父皇頭又疼了,急召我入宮。
當時,他紅着眼睛的委屈樣子,真像一隻被丟棄的狗狗。
-14-
「快看,他朝這邊看過來了。」
「是在對我們笑嗎?我要去送香囊了。」
「我也去。」
思緒被身旁姑娘的歡笑聲打斷,她們都向着江潯跑去。
江潯下了馬,被圍在中間。
我好整以暇地坐在一旁,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樣子,煞是有趣。
正看着,身後傳來個低沉的聲音:
「芷寧,能跟你說幾句話嗎?」
回頭去看,是沈子凌。
這一年多來,我們幾乎形同陌路。
只偶爾聽人提及,沈家正在和貴妃的孃家議親。
「我剛好有事,有什麼話改日再說吧。」
我不想理他,站起身就要走。
「等等!」
他一把將我拉住,眸光湧動。
「爲什麼?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做錯了什麼?
只不過是你忘恩負義,想要殺我罷了。
我冷笑了聲,想揮開他的手。
「沈大人婚事將近,這樣拉扯,恐會讓人誤會。」
可他卻拉得更緊了些。
「芷寧,你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當時你才八歲,貪玩去樹上摘花,腳下一滑,落進了我懷裏。
「皇后娘娘看到了,笑着問我,把芷寧嫁給你好不好?你能不能這麼護着她一生一世?
「見我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娘娘又問你,想不想讓我做你的相公,芷寧,你還記得你是怎麼回答的嗎?」
我當然記得。
那時的我,絲毫不懂得害羞,歡天喜地地拍着手說:
「這個哥哥的懷裏又香又暖,兒臣長大了,只要他做相公。」
雖是童言無忌,可從那時起,我心裏眼裏就只有他。
爲了救他,去求江潯。
費盡心思幫他回京,給他兵符。
到頭來卻是他又許了別的女子一生一世,對我一箭穿心。
我用力搖了搖頭,再不去想那些不堪往事。
「小孩子一時興起說的話,這麼多年我早就忘了。沈大人也不必再記着。」
隨着我的話,沈子凌整個人晃了晃。
眼中似有什麼碎裂。
「芷寧,你……」
我再不想與他糾纏,用力將他推開,轉身出了帳篷。
在外面剛走了一會兒,身後響起馬蹄聲。
還不待我反應,就被人一把攬住腰,帶到馬背上。
熟悉的氣息讓我收回了驚呼。
「殿下,和故人敘完舊了嗎?」
我勾了勾脣,答非所問:「那你剛剛收了多少個新人的香囊?」
抱着我的人笑了,胸腔微震。
「原來殿下是喫味了?」
「那倒沒有。」
他垂頭,脣在我的脖頸間流連。
「可是我喫味了。
「那個人有沒有教過殿下,馬背上的花樣?」
我愣了下,才明白什麼意思,不由驚道:
「江潯,馬跑得ţú₋這麼快,你瘋了!」
他反而笑了,星眸瀲灩,能勾人魂魄。
「殿下可要抓緊些。」
「你……」
我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他吻住,反身壓在了馬背上。
馬肆意跑着。
顛簸中,我唯有死死環住他的腰。
天色漸漸暗下來。
月上中天,漫天星河低得彷彿能墜落。
繾綣中,我抬手摸了摸身前人的眼睛。
只覺得那裏似淌着春水,讓人沉醉。
-15-
數天的圍獵結束,第二日就要拔營回宮。
今晚,父皇擺了宴席,所有隨行的人都在。
大帳中一派和樂。
可我卻一直心神不寧。
若沒記錯的話,前世的這次宴會上會有東胡人的刺客。
那些刺客突然衝進來,所有人驚慌失措。
當時貴妃正坐在父皇身邊,她想也沒想就撲到父皇身前。
自始至終都以身護着父皇。
那羣刺客並不多,很快就被侍衛制服。
但貴妃臨危護駕深深感動了父皇。
從此以後,她徹底獲得了獨寵,在後宮隻手遮天。
而現在,我的座位緊挨着父皇,貴妃和其他嬪妃坐在下首。
觥籌交錯間,外面傳來一陣騷亂。
隨着「護駕」的喊聲,有十餘名黑衣人衝了進來。
刺客果然來了。
這一次,是我擋在了父皇身前。
一時間刀光劍影,血肉橫飛。
可這些刺客似乎和前世不同,個個兇悍無比,瘋了似的往父皇的方向衝。
突然,一道寒光閃過。
冰冷的劍徑直向我刺來。
而我的身後就是父皇,萬萬不能躲閃。
生死之間,我一動不動,閉上了眼睛。
能感覺到劍鋒越來越近。
忽地,又是一道風聲。
我茫然睜眼,只見眼前的刺客已倒在地上,喉嚨被長箭射穿。
而江潯正彎弓站在不遠處。
直直看着我,一眼萬年。
那些刺客雖兇悍,但人數不多,最終抵不住一波又一波趕來的侍衛。
驚魂甫定的父皇緊緊將我抱住。
「芷兒可有受傷?快讓朕看看!」
我搖搖頭,「全賴父皇洪福齊天,兒臣沒事。」
「實在太險了,那箭若是晚半分,芷兒可就被刺傷了。」
父皇一邊說着,一邊四下看了看。
「剛剛是誰放的箭?朕重重有賞。」
江潯穿過人羣,跪在大帳中央。
「是臣。」
父皇看着他的裝束,笑了起來。
「不愧是京畿營出來的,方纔你救了朕的芷兒,想要什麼賞賜?」
江潯垂着眸,跪得筆直,一字一頓道:
「臣斗膽,想求娶芷寧公主。」
此言一出,帳中的人都愣了。
我亦沒想到他會突然想娶我,一顆心怦怦狂跳起來。
父皇皺了皺眉,又問:「你是何出身?家中可有人在朝爲官?」
江潯抿了抿嘴角,回道:「臣父母雙亡,被人賣到宮裏,被公主所救。」
這話立馬引來了所有人的目光。
人們打量着他,小聲議論起來:
「我記得公主曾跟老太監搶一個面首,莫非就是他?」
「也不看看自己什麼出身,竟然想尚主,真是天大的笑話。」
在議論紛紛中,父皇沉下了臉。
「出身太差了些,如何配得上芷兒。芷兒是朕的嫡女,將來的駙馬定要是勳貴世家。」
「父皇,此言差矣。」
我笑着上前,撒嬌地拉起他的手臂。
「雷霆雨露,皆是天恩。什麼勳貴,什麼世家,還不都是仰仗父皇的恩德。
「江潯今天救了兒臣的命,父皇不如賜他些爵位,讓他配得上兒臣不就行了。」
父皇沉思了片刻,點點頭。
「芷兒言之有理。你真的想嫁給他?」
我頓時羞紅了臉,小聲回道:「兒臣願意,求父皇成全。」
「哈哈哈,好,只要芷兒喜歡,有何不可。」
父皇大笑着,應了下來。
-16-
是夜,我正準備就寢,有人撥窗而入。
徑直過來,將我抱緊。
修長的手臂隱隱在抖。
「殿下,一切都有我,不要再這樣冒險。你若有事,我該怎麼辦?」
我笑着拍了拍江潯挺直的脊背。
「別怕,我這不是好好的。」
他沒再說話,只是靜靜抱着我。
許久,纔將我放開。
「我要走了,今夜京畿營要徹查刺客的底細。」
「好。」我答應着,心中又覺得哪裏不對勁。
這波刺客爲何和前世很不一樣?
我思索片刻,踮腳湊到他耳邊。
「暗中查查貴妃,是否有牽連。」
他微愣,隨即用力點頭:
「殿下放心,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第二天回京後,父皇下了兩道聖旨。
分別爲我和江潯、沈子凌和貴妃的孃家侄女賜婚。
又賜了江潯爵位,升了他在軍中的職位。
一時間,那個被人唾棄的面首成爲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
我每天安心待嫁,時不時進宮陪伴父皇。
有一次,路過貴妃的宮殿,見到了沈子凌和一個衣衫華貴的姑娘。
我主動走上前,笑了笑。
「沈公子和陳小姐真是一對神仙眷侶,羨煞旁人。」
那姑娘挽着沈子凌的手,看我的目光裏隱隱透着幾分得意。
沈子凌則面無表情地對着我行了個禮。
「殿下謬讚。」
我擺擺手,轉身離開。
又聽到身後那姑娘嬌俏的聲音:「子凌哥哥,你陪我去挑選一支珠釵好不好?」
前一世,貴妃害得沈子凌全族流放,喫盡了苦頭。
這一世反倒竭力拉攏,讓沈家成了自己兒子的靠山。
還真是有一顆七竅玲瓏心。
可我跟江潯的婚事並沒如期舉行。
那晚的刺客被查出是東胡人後,父皇大爲震怒。
下旨征討東胡。
而江潯要率軍出征。
臨行前,他來看我,叮囑我要千萬小心貴妃。
「我暗中查出,有一個刺客曾跟貴妃有些聯繫,但沒有確鑿證據。
「單憑這點,尚不能定罪。殿下萬事小心,等我回來。」
果然和自己想得一樣,我反而鬆了口氣。
踮起腳湊過去親他。
「今晚別走,行不行?」
「殿下今晚還想教我什麼?」
「沒了,我會的都教過了。」
他反手將我橫抱了起來,嗓音裏帶着笑意。
「那我來教教殿下。」
-17-
江潯率軍走了。
東胡路途遙遠,一走就是半年。
最近終於傳來捷報,準備班師回朝。
而沈子凌的婚期也到了。
婚禮辦得極爲盛大。
貴妃更是把侄女接到宮中,以公主的規格出嫁。
可是第二天,進宮的並不是迎親的車架,而是沈子凌帶來的殺氣騰騰的羽林衛。
在衆目睽睽之下,他聲討貴妃一黨的累累罪行:
勾結東胡,行刺不成,又給陛下下毒。
他要替天行道,剷除奸佞,擁立太子登基。
貴妃毫無準備,很快,她的兒子連帶母家所有人被盡數捉拿。
等一切塵埃落定後,沈子凌又派人圍了我的公主府。
他負手而立,站在衆人中央,對着我淺淺而笑。
「芷寧,你終究還是要嫁給我。」
我站在門口,看向他身旁的李昭寧,緩緩開口:
「父皇到底怎樣了?」
李昭寧神情一滯,有些不自在地側開了臉。
「父皇中毒已深,恐怕時日無多。」
我心中一痛,厲聲問:「你就這般急不可耐嗎?」
「並不是我着急,」他一邊說着,一邊看向沈子凌。
「是沈將軍跟我講了他夢裏的事。他說父皇會廢了我的太子之位,將我幽禁在冷宮,喫盡苦頭。」
我一下子愣Ṱú⁴住。
這些明明都是前世之事。
「芷寧,你信我,那些夢太真實了。」
沈子凌說着,一步步向我走來。
眸色陰沉,深不見底。
「我近來不知爲何,夢魘頻頻。起初,我不以爲意,後來每次驚醒都一身冷汗。那夢真實得可怕,好像全都發生過。
「在夢裏,我們情投意合,就要成親之際,我被貴妃陷害,流放嶺南。
「我們分別了三年,等我好不容易回到京城,你卻被人害死。
「芷寧,我絕對不允許這些事發生,你一定要嫁給我。」
他一口氣說完,胸口起起伏伏,看我的眼中似有無限深情。
我卻冷冷地笑了。
「沈子凌,在你的夢裏,我是被誰害死的?」
「是江潯,他害了你。」
「是嗎?」
我抬手,在他的胸口點了點。
「你再說一次,我胸口的那支箭是誰射的?」
他眼睛瞬間睜大,難以置信地看着我。
「芷寧,你也做了相同的夢是嗎?所以纔會不理我,不想嫁給我,是不是?
「我那麼做實在是迫不得已。在夢裏,你和江潯在一起這麼久,朝堂上盡人皆知。我要徹底剷除閹黨,纔不得不殺你。
「可現在不一樣了,我們這就成親,我會好好愛你一輩子。」
我聽他解釋着,只覺得越來越好笑,最後真的忍不住笑出了聲。
「沈子凌,想不到你骨子裏如此虛僞。什麼迫不得已,什麼剷除閹黨,你捫心自問,到底是爲什麼?
「不過是因爲你變了心,許了別的女人一生一世, 又不願擔着忘恩負義的罵名,才找了個藉口非要置我於死地。」
這話說完, 他整個人抖了抖,臉上再沒有半點血色。
最後深深嘆了口氣。
「不管你怎麼說, 這一次我不會再放手。別再想着江潯了, 我在他回京途中埋伏了殺手,他早已命喪黃泉。」
「是嗎?」
我淡淡一笑,從懷中取出一個鳴笛,對着天空打開。
隨着鳴笛在空中炸開,震耳欲聾的馬蹄聲傳來。
而最中間那人,一身甲冑,燦若驕陽。
他說:「殿下, 我回來了。」
-18-
自從知道那些東胡刺客和貴妃有關後, 我就跟江潯暗中佈置了。
只等他得勝歸來,帶兵入京時將沈子凌和貴妃一黨全部剷除。
但我千算萬算,怎麼也沒想到, 李昭寧竟會給父皇下毒。
沈子凌給他講了前世的事, 他大概覺得父皇不仁,他就也不義。
在他眼中,所有的一切都不過是他登上皇位的工具罷了。
在沈子凌被斬首那天,父皇迴光返照。
吊着一口氣,口述了遺詔。
詔書上寫着,廢李昭寧爲庶人, 終身囚禁。
立五歲的幼子爲帝, 長公主攝政。
之後,便撒手人寰。
登基大典上, 小小的孩童緊緊拉着我的手,輕聲說:
「皇姐, 我怕。」
我蹲下身, 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乖, 有皇姐在, 不怕。」
新皇登基,無數的事等着我處理, 每日忙得焦頭爛額。
這晚, 我好不容易批完奏摺,打着哈欠回到寢宮。
卻看到有人一襲寬大白衣坐在牀邊。
修長如玉的手指間一圈一圈纏繞着絲帶。
我笑着走過去,扯起帶子,打了個結。
「江統領不去你的京畿營當值,來本宮這裏做什麼?」
他掀起眼皮, 看了我一眼。
目光中有說不出的委屈和哀怨。
「殿下, 我想你了, 還回來做你的面首,行不行?」
我挑起他的下巴,直接吻了過去。
「不行, 京畿營得你看着,我才能睡得安穩。不過,今晚我不想安穩。」
他眉眼上揚如月, 笑得煞是勾人。
攬住我的腰,將我帶上牀榻。
「殿下想怎麼不安穩,儘管和臣說。」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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