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死對頭結婚懷孕後,意外穿越。
回到最純恨的那一年。
他給突然孕吐的我遞紙巾,聲音裏像淬了冰:
「誰的?」
「不告訴我,呵,沒關係。」
「你不說,我就自己查。」
他垂眸看我,眼睫下蓋住的是濃墨般的晦澀。
「等我找到他,一定會弄死他!」
我戳了戳他陰鬱的臉:「可是謝旬,孩子是你的。」
謝旬:「?」
-1-
看到謝旬第一眼,我就知道意識到這個人不對勁。
肩膀微微內扣,眼尾上挑,脣邊噙着似有若無的笑,一張口就在陰陽怪氣。
「季曦月,好巧啊,你也在這,不過——」
「伯父伯母知道嗎?」
他自說自話,奪走我手裏的酒杯。
「我記得他們勒令過,不許你再喝酒。
「要不要我提醒一下他們,把你這張卡也停了?」
我狐疑地盯着他。
盯到他耳廓染紅,輕咳一聲:「對我撒嬌也沒用。」
心裏隱隱有了猜測。
「謝旬,現在是什麼時候?」
他的臉沉了下來,聲音裏帶了慍怒。
「季曦月,我才少盯你一會。」
「你就已經喝得不清醒了?」
謝旬的手背貼到我的臉上,有些微微的涼意。
他湊過來,幾乎貼着我的鼻尖,身上有好聞的雪松香味。
聲音裏帶着疑惑:「也沒有酒味啊,怎麼……」
從我懷孕後謝旬就沒再用過香水了。
瞬間對他身上的味道起了反應。
我捂住嘴,猛地衝向洗手間,吐了個天昏地暗。
正在洗漱臺邊漱口,謝旬適時遞來了紙巾。
橘黃色的燈光模糊了他的輪廓,只聽他聲音晦澀:
「看到我就這麼讓你反胃?
「至於吐出來嗎?」
我擦了擦嘴邊的水漬:
「不好意思,控制不住。」
謝旬眸光更暗,他頂了頂腮,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來。
「……季曦月,你就這麼討厭我?」
我看着謝旬,已經徹底回過味來。
婚後的謝旬根本不敢這麼和我說話,也不可能用這種眼神看我。
眼前的謝旬和我的相處方式,倒更像是多年之前。
我和謝旬最相看兩厭的時候。
沒有愛,純是恨。
看着他的反應,我就想故意氣他。
「謝旬,你看不出來嗎?
「我這不是反胃。
「是孕吐。」
-2-
我和謝旬小時候關係很好。
我們在夏天分享過同一根冰棍,在冬天鑽過同一個被窩。
雙方父母見面最常開的玩笑,就是要給我兩定娃娃親。
可大概從進入青春期開始,謝旬對我變得特別冷淡。
冷着一張臉,拽得二五八萬似的。
那個年齡本來就對男女之間的界限十分敏感。
察覺到謝旬的冷漠,我也開始和他疏遠。
可謝旬偏偏不放過我,處處與我作對,還仗着竹馬的身份管着我。
我只是和學長一起去圖書館查資料,他都要到我爸媽面前告發我是早戀。
我氣得抓他領口:
「謝旬,你他媽是不是看不得我好。
「自己感情不順,還要拉我墊背?」
謝旬被我拽的頭髮凌亂,緊緊咬着脣,眼中氤氳,活似被誰糟蹋了。
我一愣,接觸到謝旬皮膚的手掌變得極燙,我像燙手山芋一樣甩開他,留下一句「又裝!死綠茶」後,跑開了。
那天之後,我和謝旬就成了死對頭。
明爭暗鬥、針鋒相對,似乎非要爭個你死我活頭破血流。
可結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鬥到最後,我和謝旬結婚了。
-3-
謝旬從震驚中回過神來,馬上說:「不信。」
經典不信。
我不廢話,拉着他到醫院,任他看着做完了全套孕檢,他盯着報告單上明晃晃的數值,終於無法再欺騙自己。
謝旬手指輕顫,聲音裏像淬了冰。
「誰的?
「他知道這件事嗎?」
我歪頭看他:
「現在大概知道了吧。」
他的臉沉得嚇人。
一拳砸在醫院的牆上,暗罵了一句髒話。
謝旬深吸了一口氣,放緩了聲音:
「這事我不會告訴你爸媽,你這兩天好好休息,我會替你聯繫好做手術的醫生。」
我詫異:「做什麼手術?」
「人流。」他扯着嘴角,眼裏卻沒半點笑意。
「我問過醫生了,趁着月份小,現在做手術對你傷害也最小……你不會想告訴我,你要生下它?」
我篤定地點頭。
他抓着頭髮,在我面前左右踱步。
「季曦月,你是不是腦子不清醒?!
「你年齡還這麼小,以爲這種事和你養一隻小貓小狗一樣簡單嗎?
「更何況你現在還在讀書,你憑什麼去對另一條生命負責?」
我含糊其辭:「謝旬,你想得太嚴重了。
「我應付不來,孩子爸爸也會幫忙處理的。」
謝旬只是冷笑,眼尾泛着不自然的紅。
「如果那個狗東西真的有責任心,就不應該讓你懷上這個孩子。
「我看他根本就是圖謀不軌,想用這個孩子早早地綁住你!
我嘗試替孩他爸說話:「你別這麼說他了,其實他人還挺好的。」
謝旬的手垂了下來。
視線如同毒蛇一樣緊緊纏住了我,突然,他笑了。
「季曦月,我以前怎麼不知道,你是個戀愛腦。
「你就這麼喜歡他,喜歡到願意放棄自己原來的人生?
「我倒真是好奇,那個人是誰?能讓你這麼自甘墮落。」
感覺再逗下去謝旬就要失控了,正打算告訴他實情,就聽他的祕密像倒豆子一樣倒了出來。
「你暗戀的學長我早就把他送出國了。
「之前勾搭你的那個小明星被封殺了。
「還有你家旁邊那個綠茶男,已經被掰彎了。
「曦月,我一直看着你。
「你身邊除了我到底還有誰?」
我愣住。
謝旬口中的這些人,我都有印象。
我們有過短暫的曖昧期,但是很快的,他們一個個都因各種理由消失在我的世界中。
我把這些通通歸結爲我糟糕的異性緣。
「……原來都是你做的?」
我內心複雜,婚後我和謝旬聊過自己的感情史,說起這些人,他都裝得全然不知。
「謝旬,我發現你這個人真的很難評。」
謝旬笑了笑:「呵……你不說,沒關係。
「我會自己查。」
他的表情瞬間變得狠戾,額角有青筋浮現:
「季曦月,等我找到他,我一定會弄死他!」
我嘆息。
「你真想知道那個人是誰?」
我頂着他審視的目光,抬手戳了戳他陰鬱的臉:「是你的。」
謝旬眉間鬱色不降反增:
「季曦月,你就這麼想保護那個人。
「甚至不惜爲了他欺騙我?」
嘖,和這個人說不明白了。
我看向謝旬緊抿着的脣。
早就聽他弟提過,謝旬一直有個暗戀多年的白月光。
雖然我嘴上不說,但心裏一直介意得要死。
謝旬抱過她嗎,謝旬和她接過吻嗎?
每每想到心中就有一股鬱氣難以紓解,只能抱着謝旬的嘴猛啃發泄。
可是再怎麼啃,謝旬的初吻對象也不是我。
算算時間線,現在謝旬那個白月光大概還沒回國。
惡向膽邊生。
我踮起腳,趁他不備勾住他的脖子,把嘴脣貼了上去。
他的脣瓣是涼的,可嘴裏卻滾燙得像岩漿。
面前的謝旬還不過是個愣頭青,怎麼應付得了身經百戰的我。
一吻畢,我朝他眨眨眼。
「怎麼樣,這下信了吧?」
謝旬好像宕機了的機器人,從臉頰紅到了脖頸,幾度張口,卻一個字吐不出來。
微妙的沉默過後,他似乎下定了某種決心。
「把孩子生下來。
「我願意當接盤俠。」
……
我反手給了他一巴掌:「滾。」
-4-
「曦月姐?我哥不在我這哎。」
把謝淮川推進屋:「不找你哥,我找你。」
一進門我就忍不住皺眉。
「謝淮川,你多久沒出門了?」
走過去拉開窗簾,謝淮川馬上像照到陽光的鼠人,驚叫一聲躲進了陰暗處。
謝淮川是謝旬親弟弟,兩人卻是天差地別。
謝旬是個現充,謝淮川完全是個死宅。
穿着萬年不變的黑夾克,戴着啤酒瓶厚的眼鏡。
整天就窩在電腦桌前,不知道在搗鼓些什麼。
「曦月姐,你找我有什麼事?
「我哥他知道你來找我嗎,要不我和他說一聲吧?」
我瞪他:「和你哥說什麼,你不許告訴他。」
「……其實也沒什麼事,你記不記得你之前和我說,你哥有個心心念唸了很多年的初戀。」
謝淮川沉默,似乎是在回憶。
過了很久,才溫吞地「啊」了一聲。
「怎麼了?」
我輕咳一聲:「她是不是最近要回國了。
「你知道她的航班嗎?
「我就是好奇,想去看看她什麼樣子,讓你哥念這麼多年,沒別的意思。」
沒別的意思……怎麼可能沒別的意思。
當年謝旬就是因爲求愛不得,纔會沒讀完大學就選擇出國。
直到婚後,從謝旬不經意間的言語,我都能感覺到他對那位白月光的眷念。
「沒事啊誰還沒個前任。」
我擺擺手,佯裝大氣。
「反正和你在一起之前我也談過七八段呢。」
謝旬放在我腰側的手一緊:「是嗎?老婆,那你還真是……經驗老道。」
「所以今晚過火一點,你也沒關係的是嗎?」
我梗着脖子說:「當然!」
那晚之後我發誓自己再也不在謝旬面前嘴硬了。
至少牀上不行。
-5-
既然有機會回到現在,我當然要搶先一步,把他們的感情扼殺在搖籃裏。
謝淮川的表情更加茫然。
我提醒他:「就是謝旬高中那會啊,他突然變得很冷淡,你不是告訴我是因爲他暗戀的女生喜歡這種類型,他才故意學的嗎。」
謝淮川頓悟,厚重的眼鏡遮住他的眼睛,看不出他的神情,只覺得話裏有些意味深長:「啊……」
「你哥這段時間還和她有聯繫嗎?」
「……我不知道我哥讓不讓我說。」
我怒道:「哎!你小時候掉水裏還是我把你撈上來的,一口一個姐喊我,結果只認哥不認姐是吧?
「你不用替你哥瞞着,我早就知道那個女生是誰。」
謝淮川表示懷疑:「曦月姐,你真的知道?」
我記得謝旬高中的時候,唯獨和當時的班長喬楚顏走得近,本身就有不少人議論他們兩人是不是偷偷在交往。
可惜高中一畢業,喬楚顏就跟着家人移民國外。
謝旬苦戀多年的女生大概率就是她沒錯了。
「我又不是叫你做什麼壞事,你只要幫我查到她的航班就行,剩下的我自己處理。」
謝淮川抗議無效,只能妥協。
他坐到電腦前敲了幾下,很快喬楚顏的航班信息就發到了我的手機裏。
我喜形於色,正好看到他的衣領翻了個角,下意識伸手給他整理,謝淮川瞬間從椅子上彈開。
我的手停在半空,有點尷尬。
「曦、曦月姐,我自己來就好了。」
我咂了下嘴:「扭扭捏捏,難道我會喫了你?」
他緊緊捏着自己的領口,像個貞潔烈男。
「可是我們兩個這樣不好吧。
「被我哥看到他會誤會的。」
我一陣無語:
「誤會什麼誤會?
「謝淮川,我看你真的得多出去社交了,你看你的表達能力退化成什麼樣子?
「難道我是在和小叔子偷情的嫂子嗎?」
謝淮川步步後退,絆到身後的電腦機箱,我的手還半搭在他身上,被帶着一起摔倒。
額頭嗑到謝淮川的下巴,兩人都痛得說不出話。
緩過勁來抬頭,發現謝淮川那厚重的眼鏡在他摔倒時掉在了地上。
我看着他的臉,下意識感嘆:「別說,你不戴眼鏡還有點小帥。」
偏偏就在這時,屋外傳來開門聲,還有謝旬問話的聲音:
「謝淮川,曦月怎麼會來找你?你們的關係什麼時候這麼……?」
房門推開,映入謝旬眼簾的,就是我跪坐在謝淮川身上,一隻手放在他胸前,另一隻手還捏着他的下巴。
而謝淮川則是衣襟凌亂,雙目含淚,臉頰還泛着可疑的紅暈。
謝旬快步上前,握住我的手腕把從謝淮川身上拉了起來。
他勾起脣角,笑意卻不及眼底。
「季曦月,怪不得怎麼問你都不說。
「原來你懷的,還是我的小侄女?」
-6-
謝淮川慌張地帶上眼鏡。
「哥不是這樣的,是地上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跤曦月姐才坐到我身上的……你別瞪我了我這不是從曦月姐身上下來了嗎。」
謝淮川把事情越描越黑。
我忍不住出口:「嘖,謝淮川,你還是別說話了。」
「謝旬,這事確實是意外……拳頭,拳頭鬆一鬆哈,就這麼一個弟弟別給整死了。」
「意外?」謝旬嗤笑一聲。
「好,就算這次是個意外。」
「那懷孕的事呢?」
「懷……懷孕?」
謝淮川一臉懵逼,
「誰懷孕了?」
謝旬還想再說,我急忙捂住他的嘴巴,並狂朝謝淮川使眼色。
謝淮川早就待不下去,一溜煙就跑到門外,順帶關上了門。
謝旬眼神晦澀:「都這樣了,你還要護着他?
「他這種態度,分明是不想負責。
「別攔我,今天我要清理門戶。」
他的聲音冷靜的可怕,我絲毫不懷疑他真的想弄死謝淮川。
「你想到哪裏去了,這個孩子又不是他的!
「我和謝淮川?你覺得可能嗎,他就像我親弟弟一樣!」
「季曦月,我已經查過了。
「除了他,這段時間你根本沒和其他男人接觸過。
「時間這樣吻合,你叫我怎麼不這麼想?」
謝旬的神色一如往常,只是顫抖的指尖暴露了他的心情。
「從小……我認識你的時間,分明比他還要長。」
我撓了撓頭髮。
這事太過怪力亂神,我不知道怎麼和謝旬解釋我來自五年後的世界。
想到他的話,突然靈機一動。
「可這三個月和我在私底下接觸的異性,除了你弟,不是還有你嗎?」
謝旬低眉,脣角抿起:「季曦月,我清醒得很,沒有失憶。」
「你不記得,正因爲那件事是在你頭腦不清醒時發生的!」
「你記不記得兩個月前,我偷跑去酒吧玩遊戲輸了被罰酒,你突然冒出來替我擋酒,結果喝了才發現酒裏被下了藥。」
我也是絞盡腦汁,纔想起這樁多年前的往事。
記得當時我很感激謝旬,送他去醫院,忙前忙後,最後累的趴在他病牀旁。
睡着前還想着,不如干脆趁這次機會和他冰釋前嫌吧。
結果謝旬醒來就對我一頓輸出,還把這事告訴我爸媽。
他罵的好難聽,我聽的好委屈。
我又不能預知未來,怎麼知道他們是別有用心。
我破防大喊:「謝旬,你又不是我的誰,你憑什麼管教我?就算真發生什麼,那也不關你的事!」
謝旬緊抿住脣,臉色又慘淡幾分。
那之後,我們的關係更差了。
眼看謝旬已經想起那件事,我繼續說:
「那次,你喝完神志不清了,而我本來也喝了一些……反正,就是稀裏糊塗地就和你睡在一起。」
謝旬的表情比調色盤還精彩。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挺直胸膛,揚起下巴。
「沒錯謝旬,你被我水煎了!」
-7-
發表完炸裂的言論,謝旬好像碎了。
某種程度上,我能理解他現在的慌張。
如果是這個時間段的我,突然知道將來我會和謝旬結婚,我也會覺得這輩子完了。
可看到他一副飽受打擊的樣子,我還是很受傷。
和我睡一覺就這麼痛苦?
那要是現在讓他知道五年後我們兩天天睡一起,他不得當場創死。
謝淮川悄悄和我通氣,說謝旬最近十分反常,每天都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喫飯時經常走神,上一秒還緊皺着眉,下一秒又會突然傻笑。
「曦月姐,你們兩人聊什麼了,我哥爲什麼會是這個反應?」
「大人的事,小孩子家家少打聽。」
我託了托墨鏡,張望出機口的方向。
「不過你確定喬楚顏是這班飛機,怎麼沒看到她人?」
電話那頭,謝淮川詭異地沉默了片刻。
「曦月姐,她是這班沒錯。
「但是我打電話就是想告訴你,關於我哥以前喜歡的人,你可能誤……」
「等一下,你沒告訴你哥我今天來這吧?」
「沒有啊,曦月姐。」謝淮川小聲嘟囔,「我還怕他拿這事尋我麻煩呢。」
我眯了眯眼睛。
謝旬不知道我在機場。
那他爲什麼會一臉焦急地出現在這裏?
沒過一會,這個疑問迎面而解。
一個面容姣好的女人出機口走了出來,她朝謝旬揮手,拉着行李箱一路向他跑去。
嘖,好礙眼。
我酸酸溜地想。
之前還信誓旦旦說會對我負責,轉眼初戀回國,又跑來接機了。
突然有一道聲音從身後響起。
「季曦月?」
面前的人長身玉立,舉手投足間盡是清冷氣質。
「……學長?」
「你回國了?」
賀則俞朝我略一點頭。
「沒想到會在這裏遇到你,你……來這找人?」
「……算是吧,不過我好像記錯時間,沒碰上哈哈。」
賀則俞勾起脣角,眼中有淺淺的笑意。
「你沒什麼變化。」
我撓了撓臉,有點尷尬。
賀則俞是我高中時的學長,他家境不好,學習之餘,還需要Ṫū́⁼連打幾份工。
當年我被他身上的清冷破碎感迷得不行,天天跟在他屁股後面跑。
只是還沒等我表白,賀則俞突然出國了。
一直到多年後,我因一輛失控的貨車出了車禍,纔在醫院重新遇到了他。
……不過我出車禍是什麼時候的事?
有點記不清了。
我和賀則俞寒暄,聽他說這次回國是受聘 A 大醫院。
我好奇他爲什麼會選擇這裏,畢竟他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有時候,地點其實也沒這麼重要。
「重要的是,在什麼地方,有什麼人。
「我選擇這裏,只是因爲我想見的人也在這裏。」
最後一句話,賀則俞是盯着我的眼睛說的,我心一跳,就聽他繼續說。
「曦月,如果你有時間,要不要一起敘箇舊?」
「學長,我……」
「敘什麼舊啊。」
一道陰陽怪氣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謝旬從身後攬住我的腰,幾乎把我扣在懷裏。
「賀學長,都是校友,不如也帶我一個?」
-8-
謝旬和賀則俞,這兩人的組合已經夠怪了。
何況還加入了一個喬楚顏。
旁邊坐我老公。
對面坐我初戀。
斜邊坐我情敵。
好好好。
大部分時間是喬楚顏在說話。
她的性格外放,和每個人都能聊上幾句。
我攪拌着賀則俞給我點的咖啡,被謝旬若無其事地端走。
「你喝我的。」
一杯熱牛奶放到我面前。
喬楚顏呵呵笑着:「曦月,你和謝旬關係還是這麼好,青梅竹馬門當戶對,真是誰都插足不了你們。」
這話怎麼聽着這麼刺。
謝旬輕挑下眉,似有若無地看了賀則俞一眼。
賀則俞端起杯子抿了一口:
「確實。」
「從小一起長大,就像親兄妹一樣。」
謝旬嗤笑一聲:
「知根知底的哥哥,總比外面不三不四的學長師兄靠譜得多,曦月,你說是不是。」
我拒絕回答。
氛圍有些尷尬ṱū́₀,喬楚顏轉移話題。
「賀學長,我聽我爸說你醫術特別厲害。
「我最近總覺得頭痛,你可以幫我把一下脈嗎?」
不等賀則俞回答,喬楚顏已經伸出自己的手,滿臉期待地擺在賀則俞面前。
賀則俞一頓,屈指輕輕搭上喬楚顏手腕。
「脈相平穩,學妹身體不錯。」
喬楚顏彎眼,還想再說什麼,賀則俞的視線已經轉移到我身上。
「曦月,我看你臉色似乎不太好,需要我給你看一下嗎?」
我沒有理由拒絕,剛準備伸手,就被謝旬按住。
「她身體哪裏不適,我會帶她去醫院,不勞學長費心。」
我悄悄拽謝旬的衣服,小聲道:
「你說話能不能別這麼夾槍帶棒的,學長怎麼你了。」
謝旬扭頭看我,脣角下撇,帶着一絲委屈。
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麼,鬆開我的手腕,靠到了椅子上。
「抱歉學長,是我管多了,麻煩你幫曦月看看,這段時間她可辛苦了。」
賀則俞的指尖帶着微微的暖意,搭在我的手腕上,許久沒有鬆開。
他不自覺蹙起眉,像是確認什麼一般,換了隻手又試了一次。
「怎麼了學長?」
賀則俞的表現讓我心裏直突突,難不成是有什麼重病。
他看着我的眼神十分複雜,鬆開手,幾度張口。
「……沒事,只是睡眠不足,這段時間要注意休息,不要憂思太多。」
-9-
我擦乾手,握住自己的手腕,有些後知後覺。
孕期女性的脈搏是不同的。
……怪不得謝旬態度轉變這麼快,還特意叫賀則俞好好探,別忽略了什麼。
明明自己都和白月光拉拉扯扯。
憑什麼急着讓我身邊的異性都和我撇開關係。
我心氣不順,聽到身側來了人,抬頭一看,居然是喬楚顏。
我禮貌地朝她一笑,準備先行離開。
畢竟高中時她和謝旬頻繁往來,已經是我和謝旬交惡之後的事了。
我們沒有怎麼說過話,關係生疏得不能再生疏。
喬楚顏叫住我。
「季曦月,你是不是喜歡他。」
我腳步一頓:「如果我說是呢。」
「你別緊張,我不是要質問你,我知道你們以前關係好,可是我並不比你輸多少。」
喬楚顏靠在洗手檯邊,她抬起頭,眼中有不甘與驕傲。
「我能爲他做的,比你想的多得多,之前,我明明給你機會了,是你自己沒有珍惜。
「現在我回來了,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
我抬眸:「你的意思是,你也喜歡他?」
喬楚顏隨手撥弄頭髮,笑着說:「我以爲我很明顯。」
「……如果你也喜歡他,那你當初爲什麼要走?」
我從未來回來。
知道謝旬有個白月光。
他的肩膀到現在還有一道舊疤,正是飆車追愛時留下的。
可他最終還是被拒絕了,爲了治療情傷,沒讀完大學就選擇出國。
一直到三年後,他在國外的事業取得了成功,纔回到這裏。
我們在同學會上重逢。
被人不小心推了一把,一雙有力的手緊緊穩住我的肩膀。
我抬頭,看到西裝革履的謝旬。
頭髮剪短了一點,眉眼鋒利,可垂下眸時,卻有說不出的輾轉柔情。
他掌心的溫度轉瞬即逝,確定我站穩後,他低聲問我:「季曦月,你沒事吧?」
態度有禮又疏離。
可這份陌生卻讓我的心驀地一跳。
我頭一回認真地看他。
不是青梅竹馬像家人一樣的謝旬,不是青春期很冷漠的謝旬,不是處處和我作對討人嫌的謝旬。
是異性謝旬。
自重逢之後,我們經常在各種場合偶遇,漸漸生出了感情。
順理成章地接受他的求婚,到結婚,成爲一對恩愛的夫妻。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謝旬對喬楚顏愛而不得的前提下。
可如果他們兩人現在兩情相悅。
那還有我什麼事?
喬楚顏自嘲一笑:「你不用安慰我,如果他真的喜歡我,高中我和他告白,他怎麼會連情書都不願意收下。」
「可如果他不喜歡你,他怎麼會特意打聽你回國的時間,Ţū́₋還來給你接機?」
喬楚顏一愣,隨即滿眼驚喜:「你是說,賀學長來機場是特意爲我來的?!」
「是啊……?關學長什麼事?不是在聊謝旬嗎?」
喬楚顏比我更懵逼:「什麼謝旬?誰聊他了?
「……啊。
「你難道以爲,我喜歡的人是謝旬???」
-10-
「……高中的時候,你們關係很好,經常一起出門,他還帶你去買禮物。」
「那時謝旬說他可以幫我追賀學長,買禮物只是希望他在一邊以一個男性視角給我提供一些建議。」
「……你出國後,他拒絕了所有女生對他的示好,不是爲了等你?」
「這我就不知道了,出國後我們壓根沒聯繫……但是從高中的時候,謝旬的鐵牆銅壁不就很出名了嗎?」
「……可今天他還特意來機場接你。」
「他哪是來接我,我看到他還挺驚喜,他根本不理我一直急着在找人,說老婆孩子要跟人跑了?額,話說謝旬結婚了?
「總之,你怎麼會覺得我喜歡謝旬。
「明知道他都這麼喜歡你了,我還上趕着湊,不是找虐嗎。」
我遲鈍地眨眨眼。
「曦月,不然你以爲謝旬這種人,之前爲什麼要主動提出幫我追學長。
「還不是因爲你那會總是跟着學長跑,我和謝旬,頂多就是利害一致的戰略伙伴關係。」
喬楚顏想到什麼,眼睛一亮,
「所以你現在對賀學長沒意思的對吧?」
「那你一會能幫幫我嗎,我想搭學長的車回家,你和謝旬通通氣,就說不順路。」
我內心一團亂麻,胡亂地點了點頭。
「怎麼去這麼久。」
謝旬拉我的手,略帶警惕看了一眼喬楚顏。
喬楚顏攤手:「我可什麼都沒做。」
學長的神色也很奇怪,肯定是謝旬和他獨處時添油加醋說了些什麼。
喬楚顏朝我狂使眼色,我順勢起身藉口自己累了,說和賀則俞改天再聚。
坐上謝旬的車,才意識到從散場後謝旬就沉着臉一直不說話。
「改天?你還打算和他見面?」
「……什麼你的他的,人家有名有姓。
「賀學長往後就在 A 城工作,免不了會見面。」
謝旬聲音沉的發悶,一邊敲着方向盤,一邊說:
「呵呵,以前想見見不到的人,現在掛個號就能見上,心裏很開心吧。
「但是你別忘了,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你得對我負責。」
「……這話你說反了吧。」
「在我不清醒時強行和我發生關係,季曦月,犯法了知道嗎,我可以告你,以後你就不能考公了……它也不能!
「如果不想留案底,你就不許再見他了。」
他瞥了我一眼,補充道:「想也不行!」
我看向耍無賴的謝旬,開口道:
「謝旬,騙騙學長就算了,別自己給自己騙了。
「我不信你沒去調查過,那天我有沒有真對你做什麼,你還不清楚?」
謝旬手指一顫:「那不重要。
「你說孩子的父親是我,我就是。」
我說:「如果我告訴你,我不是季曦月呢。」
謝旬停了車。
我繼續說:「你早就猜到了吧,我不是這個時間線的季曦月。」
謝旬的反應坐實了我的猜測。
「明明嚴防死守,我怎麼會莫名其妙有了身孕。
「因爲我本就是從五年後回來,懷的是我丈夫的孩子。」
謝旬側身看過來,黑眸幽深,他伸手,慢慢地拂過我的髮尾。
「我說了,季曦月,這些都不重要。
「我不在乎你的孩子是誰的,我也不在乎你丈夫是誰。」
他的動作溫柔緩慢,卻隱約看到崩壞的邊緣。
「重要的是,現在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我會當一個好父親,比你那個不知哪來的丈夫更好,更溫柔。
「你不用擔心我會對孩子不好。
「我已經聯繫好醫院,準備做結紮手術。」
我大驚:「誰讓你去做這個,你瘋了!」
「我是認真的。
「我們只會有這一個孩子,我會像愛自己的小孩一樣愛它。」
「……謝旬,有沒有可能,這個孩子就是你的。」
謝旬笑得柔和:「我知道。」
我咂舌:「不是這種精神層面,而是客觀事實上。
「你怎麼就沒想過,五年後和我結婚的就是你。」
-11-
謝旬又宕機了。
他說:「我是不是脅迫你了?
「是對你強取豪奪,還是囚禁強制?」
他捂住嘴:「我不會是把你家搞破產,然後逼你和我聯姻了吧?」
「你小說看多了吧…」
謝旬一臉嚴肅:「我從不看小說。」
那他這些想法都是哪來的?
總不能是他腦子裏真的這麼考慮過吧哈哈……細思恐極,我決定不思了。
「你想的都不對,我們是正常戀愛。」
謝旬眼睛一亮,只是一瞬,脣邊又溢出一抹苦笑。
「季曦月,別逗我玩了。
「你根本就不可能喜歡我。
「你親口說過,只是想象,都覺得和我在一起很噁心。」
……這話我還真說過。
那時有一個男生在教室和我告白,被我拒絕後,滿臉黯淡地祝我和謝旬幸福。
我只覺得雷人,畢竟我和謝旬從出生就在一起,彼此什麼樣子沒見過,我從來就沒把謝旬當作可以談戀愛的對象,這會讓我產生一種亂倫的錯覺。
「你們平時總在一起,大家都這麼說的。」
我驚恐:「我怎麼可能和謝旬談戀愛?!woc 想想都噁心啊!」
話音剛落,謝旬就從教室後門走了進來。
我有些心虛,看他神色如常地背起我的書包喊我回家,這才放下心來。
合着人傢什麼都聽到了!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
「何況你和我結婚的時候,很多地方也和現在不一樣了啊。」
爲了佐證真實性,我還說了一些和他交往時的小事。
考慮到他的接受程度,我特意挑着比較純情的部分講,卻也讓謝旬聽得兩眼放光,讓我多說一些。
我嘖了一聲。
「我還知道你小腹上有三顆並列的小痣。
「這下信了吧,這件事謝淮川都不見得知道。」
謝旬一愣,臉上瞬間紅溫。
溫度從耳廓迅速染到脖頸,我覺得好玩,又靠近了一些。
「我怎麼知道的,還需要和你展開講講嗎?」
「不、不用了。」
謝旬喉結滾動,飛速撇了我一眼。
「但是,如果你強烈要求的話。」
我彎起脣:
「你現在當務之急是取消手術。
「你要是生不了,我纔不要嫁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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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謝旬的嘴角快要咧到耳邊。
ṱū́ₜ傻傻的,突然問我ŧű₈能不能扇他一巴掌。
我:?
「我怕你是我的幻想。」
我故意逗他:
「嗯,很有可能,說不定一覺醒來,你發現你只是個躺在牀上的病人,腦海裏多了這段模糊的記憶,急切地跑來找我求證,卻發現我還是那麼討厭你,嫌惡地問你是不是在……發神經?」
「季曦月!」
謝旬惱羞成怒喊我的名字。
我心裏卻驀地一沉。
在說出口的瞬間,我突然感到一股很強的既視感。
就像這不是我隨口編造的場景,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一樣。
多年以前,謝旬好像也曾經一臉慘白地闖進我的病房,抓着我的手問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話。
出了車禍,本來頭就痛的很,還被他一頓問,我忍無可忍甩開他的手,大罵他是神經病。
記憶裏混亂的絲線終於連結。
我反應過來,連聲說:
「謝旬,快停車!別過去那個路口,那裏會……!」
可是已經來不及了。
失控的大貨車從側面飛速駛來,猛烈的撞擊聲,碎裂的擋風玻璃,以及朝我撲來緊緊把我護在懷裏的謝旬。
腦中嗡嗡作響,我聽到謝旬一直在喊我的名字。
我勉強睜眼,在血色模糊中,看到深深刺進他肩膀的玻璃碎片。
胡亂的開口讓謝旬快去處理傷口,也不知道他聽到沒有。
只是短短几息,一切重歸寧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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睜開眼時,謝旬正睡在我身邊。
光潔的額頭上不知怎麼多了一處淤青。
不等我的手撫上他的臉龐,謝旬長睫輕顫,睜開了眼睛。
「回來了?」
我皺了皺鼻子,有些惱火。
「謝旬你混蛋,你怎麼不提前告訴我!」
謝旬記得所有事情。
在他的時間線裏,早在多年前,他便遇見過現在的我。
「好啊你,怪不得你能這麼清楚我的喜好。
「我還奇怪呢,這人怎麼出趟國回來就方方面面都這麼合我心意。
「原來是多年之前我早就給你透過ťũ̂⁴題,謝旬,你作弊!」
謝旬勾起脣角,親暱地吻了吻我的發頂。
「老婆,原諒我吧。
「我太害怕蝴蝶效應,我怕棋差一步,現在的生活就會化作泡影,我不敢賭。」
我想起什麼,飛快扒下謝旬的睡衣,看到他肩膀上淺色的疤痕,癟了下嘴。
「怎麼還是留疤了。」
用手指不甘的摸了摸,謝旬身體一顫, 抓住我的指尖。
「癢。」謝旬的聲音有些沙啞。
我坐到他身上, 在他身上亂撓。
謝旬本來還閒適地扶着我的腰, 不知道碰到他哪處, 手心一緊。
他想把我抱下來, 我故意壓住他的手。
謝旬放軟了聲音, 帶着哀求:「我錯了寶貝,饒了我吧。」
「老實交代,你還瞞了我多少事?」
我冷着臉,
「裝的可真像, 你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大概是初二暑假的最後一天, 你穿着嫩黃色的吊帶裙, 來我家寫作業。」
「那咋了?我們每個假期不都是這樣過的嗎。」
謝旬張口道:
「不一樣……那天晚上, 我夢到了你。
「夢到你坐在我的書桌上,用腳踩着我的大腿,彎腰親我。」
謝旬慢條斯理地補充:「所以第二天開學,我遲到了。」
我反應過來,只覺得臉頰發燙。
「可你從來不把我放在你的擇偶範圍裏。
「你可以很輕易的對一個陌生人產生好感,唯獨不會喜歡我。
「我愛你很痛苦,恨你也痛苦,你離我太近我很痛苦,疏遠我我也痛苦。
「我看不到和你的未來,於是只能卑劣的阻礙你和其他人的未來。
「直到我奇蹟般遇到現在的你, 你不僅不討厭我,還和我結了婚。
我說:「然後你就改過自新,決定換一種方式追我?」
謝旬微笑着點頭。
「少來țú², 你出國那段時間, 我身邊追我的那些男生,也是被你偷偷逼走的吧。」
「……他們動機不純。」
我哼笑:「行,就你純良。」
謝旬垂下眼,委委屈屈的說。
「所以知道這些,你就不喜歡我了嗎。」
……更喜歡了纔是問題所在啊!
我看謝旬不僅不知錯, 他現在完全就是有恃無恐。
他太清楚能怎麼拿捏我了!
最可恨的是,還是我親自把我的命門告訴他的!
我捏住他的臉:「不公平。」
「你也得把你的弱點告訴我。」
謝旬握住我的手, 側頭親吻我的掌心。
「你就是我的弱點。」
「……肉麻。」
我窩進他的懷裏, 仰頭問他,
「你額頭上的傷怎麼回事, 誰弄的?」
「……被你拿花瓶砸的。」
「?我什麼砸過你?」
謝旬回抱住我:
「你回到了五年前,沒有看到另一個自己吧。
「你覺得那個季曦月在哪裏。」
我瞪圓了眼:「你是說……」
在我回到過去的這段時間裏,五年前的季曦月居然也來到這裏。
天,那時的我可沒有謝旬心裏這些彎彎繞繞的又恨又愛。
是完完全全的純恨戰士。
謝旬的聲音有Ṱũ⁷些哀怨,
「所以她一醒來,看到我睡在身側,抄起花瓶就砸了我的頭。」
受不了他可憐兮兮的表情,我遮住他的眼睛。
「那又不是我。」
他拉下我的手:「那曾經是你。」
「又感受一次你有多討厭我, 好受傷, 我需要補償。」
一旦答應他,謝旬肯定又要得寸進尺。
我極限甩鍋:「其實這事要論起來,還得怪你弟!」
「……謝淮川?」
眼看着謝旬眼中的慾望迅速褪去, 他直起身,聲音裏有些咬牙切齒的意味。
「寶貝,他做什麼了呢?」
「展開說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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