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潛

結婚前,祁陽非纏着恐高的我去跳傘。
中途他卻被大風吹走,屍骨無存。
他的父母怨我恨我,質問我爲什麼死的不是我。
我也爲此得了抑鬱症,整日活在悔恨中。
直到我在恍惚中被極速的車輛撞飛後,靈魂來到了活着的祁陽身邊。
此時的他,正摟着他嬌豔的小祕書,跟他的兄弟談笑風生。
「陽哥,你也太損了吧,假死,虧你想得出來,嫂子找你都快找瘋了。」
祁陽毫不在意,笑得慵懶隨意:
「她年齡大了,這點小事,承受得住。
「況且我只假死一年,等我回去了,她失而復得,只會更愛我,哪裏會追究這一年來到底發生了什麼。」
下一秒,天旋地轉。
我發現自己回到了聚會那天。
這一次,我搶在他前面,提出要去深潛看海底星空。
我知道,他有深海恐懼症。

-1-
站在包廂門口時,我一度以爲剛剛看到的一切是一場噩夢。
可從門內傳來的譏笑聲把我拉回了現實。
「陽哥,損不損啊,你就不怕嫂子真爲你殉情?」
我的心一緊,所有人都默契地噤聲,等待他的回答。
酒杯碰撞的聲音和祁陽慵懶的聲音同時響起。
「怕啊,怕得要命。
「蘇之桃要是真死了,我祁陽絕不獨活。」
林旭幾人面面相覷,糾結了一番,還是問出了想問的問題。
「既然你這麼愛嫂子,那你確定還要假死嗎,我是說萬一,嫂子她真的……
「畢竟嫂子對你的好,咱哥幾個都看在眼裏,我們私下裏別提多羨慕你有這麼一個賢內助了。
「要不陽哥咱就別作了吧,好好把婚結了,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重要。」
祁陽卻是一口回絕,將杯中的威士忌一飲而盡。
「不是有你們在嗎?到時候你們幫我多勸着點,別讓她想不開。
「兄弟後半輩子的幸福可全寄託在兄弟們身上了啊。」
上一世,他的這羣好、兄、弟的確爲了他的囑託,盡職盡責,輪番上陣,走哪跟哪。
以至於祁陽的母親又找到了發泄口,大罵我是狐狸精,未婚夫剛死,就跟自己未婚夫的好兄弟們搞在一起,說我就是故意害死祁陽的。
我崩潰地跪在地上,求他們不要跟着我了,我也承諾在找到祁陽的屍體前,我絕不會想不開做傻事。
可他們只是互相看了對方一眼,欲言又止,最後嘆了口氣:「嫂子,你也別怪我們,我們也是怕陽哥回來怪我們。」
那個時候,我只以爲他們跟我一樣,相信祁陽還沒死,卻忽略了他們說這話後心虛的神情。

-2-
祁陽見幾人還在糾結,一個個爲他們倒上酒,像是提前感謝他們爲自己照看即將崩潰痛哭的未婚妻:
「行了,都是男人,我就不信你們不想在婚前玩點刺激的。」
祁陽的話將幾人微弱的良知徹底熄滅,取而代之的是男人骨子裏的劣根性。
很快,包廂裏又恢復到嬉笑熱鬧的氛圍。
沒人注意到,我已經推門進來走到了祁陽的身後。
在祁陽不知道要仰頭飲第幾杯ṭű⁵酒的時候,我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頭。
覆在他的耳畔,輕輕喚了聲:「阿陽,我來啦。」
我明顯感覺到祁陽整個身子猛地一顫,杯子裏的酒大半傾覆在他的高定襯衫上。
周圍的視線一瞬間也變得僵硬起來,紛紛扭頭看向這邊。
此時此刻,他們更像是被我操縱的木偶人。
我忍不住發笑,強忍着恨意打趣他們:
「怎麼了一個個的,臉色這麼難看,我是瘟疫不成?」
所有人抽動着臉上的蘋果肌,對我露出比哭還要難看的笑。
祁陽的面色最先恢復如常,牽住我的掌心,開始扮演一個妻管嚴的角色:
「在座的誰不知道,你讓我戒菸戒酒,被你當場抓包,難免心虛。」
忽而,他警惕地看了我一眼,巧妙地轉移話題:
「桃桃,你來多久了?」
我漫不經心地把玩着剛做的美甲,輕輕吹了口氣:
「剛來,就看到你把我的話當耳旁風,祁陽,你快說說,除了我看到的兩杯酒之外,你之前已經喝了多少杯了?」
聽到我的話,祁陽明顯鬆了口氣。
其他人緊繃的神經也頓時放鬆下來。
林旭恢復到從前吊兒郎當的樣子:
「哎呀嫂子,再過一禮拜就是你和陽哥的婚禮了,你就再讓他再過幾天快活日子吧。」
我佯裝生氣,甩開他。
祁陽抬眼,雙眸氤氳,環抱住我的腰肢,似是撒嬌:
「桃桃,不喝酒也可以,結婚前我還有一個心願,你可以陪我一起去實現嗎?」
上一世也是這樣Ŧŭ̀⁽,祁陽當着衆人的面猝不及防地問我,而我甚至想也沒想就答應了。
撥開當局者的迷霧,這一次以旁觀者的視角,我看清了身旁所有人臉上戲謔的表情,以及眼眸中隱隱的興奮。
他們都在等我咬住拋出的誘餌,然後一點一點將我拉進深淵。

-3-
我輕笑,扣住祁陽的後頸吻了下去。
身側的驚呼聲此起彼伏。
「臥槽,不帶這麼虐狗的。」
「來個人,快把他們給我分開!」
我一點點撬開祁陽的玄關,確保這個吻足夠長,足夠讓眼前的男人意亂情迷,暫時失去理智。
有句話說的沒錯,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生物。
祁陽扣緊了覆在我腰間的掌心,我感受到他身體的變化和只有彼此才能聽到的悶哼聲。
在他想要加深這個吻時,我後撤一步,推開他,莞爾一笑:
「當然可以,不過你要先陪我實現我的心願。」
很諷刺,一世戀人,我沒看透他的爲人,卻對他的身體瞭如指掌。
這個時候的祁陽,我說什麼他都不會拒絕。
他喘着粗氣,眯眼:「都依你。」
這次,我蜻蜓點水般在他脣上啄了一下。
「阿陽,我想去深潛,看海底星空,你願意嗎?」

-4-
祁陽眼眸瞬間清明,隻眼尾還殘留一絲情慾。
「桃桃,你說什麼?」他似乎覺得自己聽錯了,不可置信地又問了一遍。
A 市無人不知,祁家太子爺自小被捲入過海水裏,自那以後,便得了深海恐懼症,連洗澡都從來不用浴缸。
但同樣無人不知的是,蘇家大小姐天生恐高,22 歲前,連飛機都沒坐過。
Ŧű̂ₔ如果不是繼承了蘇氏集團,迫不得已需要飄洋過海,我這輩子都可能不會走進機場一步。
每次乘坐飛機,都是祁陽陪着我,全程我幾乎抖得不像話,一下飛機就上吐下瀉,虛弱得連站都站不穩。
後來,祁陽心疼我,親自爲我造了一架專屬於我的飛機,裏面的裝飾與我的房間無異。
他說,這樣就會讓我覺得就跟在家裏一樣,減少些心理上的恐懼。
可效果其實是微乎其微。
這中間的苦楚,祁陽都看在眼裏,可他還是選擇了跳傘這項運動來達成他的謊言,讓我在巨大的恐懼中承受失去他的痛苦。
大約連最恨我的競爭對手都想不出這麼惡毒的方式吧。
可偏偏這出自於那個說最愛我的男人之手。
記得上一世他提出去跳傘的時候,我本能地拒絕,還很生氣。
可他卻一反常態,非但沒有哄我,情緒反而比我更加激烈:
「蘇之桃,你能爲了蘇家去坐飛機,現在讓你陪我去跳一次傘你就這麼不樂意?
「我媽說得沒錯,在你眼裏,我永遠比不上你的事業你的蘇家。」
那個時候,我因爲他的話陷入了自證陷進。
極力地想向他證明,他和蘇家在我心裏同等重要,我從沒想過自己會更愛哪一個,他們都是我不會捨棄的存在。
可不管我怎麼證明,他都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完全不爲所動。
再加上林旭他們你一句我一句:
「嫂子,有些時候我們真替陽哥感到不值啊,他對你那麼好,這麼多年從沒要求過你什麼,這是他唯一一次求你,你竟然可以這麼狠心,一點不帶猶豫地拒絕,你知道你這樣他會多傷ŧůₗ心嗎?」
那時,我被他們徹底 PUA,再加上愛慘了祁陽,完全喪失了作爲正常人的思考能力。
鬼使神差地,我點了點頭:
「阿陽,我答應你。」
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場所有人,除了我,都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5-
這一世,我想看看這些人又會如何像跳樑小醜一樣爲祁陽開脫。
周圍安靜得不像話,都在等我說是「開玩笑的」。
而我忽略掉每個人臉上五彩繽紛的表情,一字一頓道:
「我想跟我最愛的人——
「祁陽。
「去看海底星空。」
我用男人最慣用的伎倆,流露出最深情款款的眼神,開口問道:
「阿陽,你願意嗎?」
說這話時,我很確定我的表情要多無辜有多無辜,就好像我根本不知道祁陽有深海恐懼症一樣。
祁陽這次聽得一清二楚,沒有像剛剛那樣再追問,只剩一副很受傷神情。
「桃桃,你忘了嗎,我有深海恐懼症啊……」
我佯裝突然纔想起來的樣子:
「對不起阿陽,我最近太忙都忘了誒。」
林旭他們紛紛給祁陽抱不平:
「嫂子,你這個要求太過分了啊,這跟讓陽哥去死有什麼區別?」
「是啊,陽哥連靠近泳池都呼吸困難,你現在讓他陪你去深潛,太強人所難了吧!」
原來他們也知道心理陰影有多難克服,可上一世他們站在道德的制高點,冠冕堂皇地說「愛可抵萬難」。
而這一世,他們依舊站在陰影裏,以救世主的姿態指責我怎麼可以提出這麼無理的要求。
反正不管怎麼樣,都是我不對。
一旁的祁陽,靜靜地看着爲他衝鋒陷陣的走狗們,無動於衷。
我用上一世他們對付我的辦法,擠出幾滴眼淚:
「我以爲愛可以抵萬難。
「況且我的潛水技術是一流的,一定可以護住阿陽,讓他平平安安回到陸地。
「阿陽,你也知道看海底星空是我一直以來的心願,我不是臨時起意的。」
沒錯,我們彼此最喜歡的卻是對方最致命的弱點。
他喜歡翱翔在廣闊無垠的天空,而我喜歡深潛探索神祕而美麗的大海。
偏偏是這樣大不相同的兩個人,成爲了戀人。
我們承諾彼此,絕不強求對方爲自己改變,也給對方絕對的自由,愛自己所愛。
可他,食言了。

-6-
我清楚地知道,祁陽不會再拒絕我。
如果這次他拒絕我,下次他再要求我陪他去跳傘,我照樣可以拒絕。
他不會給我這樣的機會,畢竟他還要去追求婚前的刺激呢。
他再次抬眼看我,喉結滾動,開口時聲音沙啞:
「桃桃,我答應你。」
林旭他們情緒激動,想要繼續阻攔:
「陽哥,你瘋了嗎?」
祁陽給了他們一個手勢,示意他們不要上前。
轉而握住我的手,眼裏是我看不懂的情緒:
「那麼,桃桃,我現在可以說我的心願了嗎?」
不愧是祁陽,時機總是能挑得這樣剛剛好。
我點點頭。
祁陽眼裏閃過一絲得逞:
「我的心願是,婚前陪我去跳一次傘。」
說這話時,他一副勢在必得的樣子。
我也再懶得跟他拉扯,爽快地答應了。
他倒是又變得錯愕起來。
我看出他的心思,笑道:
「咱們一來一回,扯平了。」
話鋒一轉,我狐疑地看着他,語氣裏帶着探究:
「還是說,你是故意報復我,才提出這樣的心願?」
祁陽握住我的手緊了緊,神色也出現了瞬間的空白,可能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
跟他一起變化的還有林旭他們的表情,我猜他們今晚的心情就像是在坐過山車一樣。
我主動打破尷尬,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
「開玩笑的啦,我知道阿陽肯定跟我一樣覺得愛可以抵萬難呀。」
不應該啊,大家怎麼都笑得那麼勉強呢?
我記得上一世,我答應祁陽去跳傘後,他們明明都在舉杯慶祝,獨獨留我一個坐在沙發上發呆呀?

-7-
祁陽雖說答應了,可心裏還是止不住的害怕。
這樣的心情,我再理解不過了。
從那天晚上開始,祁陽就一直追問我什麼時候去深潛。
我總是敷衍過去,說要去了會提前告訴他的。
我清楚地知道,等待的過程就像是鈍刀殺豬,慢且磨人。
從第二天開始,祁陽就接連做噩夢,醒來時渾身是汗。
我睡眼惺忪地問他:「怎麼了?」
他緊緊擁住我:「桃桃,剛剛我夢見自己被海水淹沒了,我喘不上氣,我好害怕。」
說完,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知道他在等我說什麼。
可我怎麼會如他的意。
我不動聲色地脫離他的懷抱,翻了個身,閉上眼繼續睡:
「沒關係的,多做幾次這樣的噩夢,你就習慣了,也許還能把深海恐懼症治好呢。」
我當然知道治不好。
這樣的夢,上一世在我答應陪他去跳傘的那一天開始,每天都做。
我無數次從噩夢中驚醒痛哭。
祁陽不是這樣在旁邊說風涼話就是無視我的痛哭,更甚的時候痛斥我就是故意不想陪他去跳傘。
那時的我,一邊害怕一邊無措地解釋。
可連個憐惜的眼神都沒有得到。
我背對着他,想着前世的種種,不禁在心裏冷笑。
這些天,我也沒閒着。
祁陽,迎接我給你準備的新婚禮物吧。
哦不,分手禮物。

-8-
深潛的日子我定在了婚禮前的第三天。
地點定在東南亞的海域。
這座小城被海包裹着,處處透着海風的氣息。
祁陽從抵達的那一刻,就開始渾身抽搐,口吐白沫。
我們帶了一行私人醫生,就怕他出什麼意外死了。
我把他扔在酒店,自己一個人先出去開開心心玩了一天。
等我回來時,幾名醫生圍在他身邊。
走近他,纔看到他已經害怕到翻白眼了。
我內心嘖嘖兩聲,都這樣了,還是不肯提出放棄,看來是真的很想追求刺激了。
大約過了十分鐘,他清醒過來。
恐懼感已經讓他站不起來了,看到我時,他想來抓我,被我側身躲開,他一個抓空,從牀上摔了下來。
他這才惱了:
「蘇之桃,你去哪了,爲什麼把我一個人扔在這裏?
「什麼時候去潛水,快點安排吧,這鬼地方我一刻都不想多呆了!」
我裝作爲他好的模樣:
「我也想啊,可是你看你連站都站不起來,我們怎麼去?」
祁陽硬撐着從地上爬起來,極力向我證明他可以。
我無奈笑了笑,扶住他:
「好啦,明天咱們就去好嗎?」
祁陽深深地嘆了口氣,隨即點了點頭。
這一晚,他都沒有睡,努力地學習從地上爬起來站穩。
我差點笑出聲。
我想他應該也是怕死的吧。

-9-
第二天,我們來到了海邊。
我給他指了指遠處的țū́ₚ燈塔。
「阿陽,就是那裏,你準備好了嗎?」
祁陽一副視死如歸的表情,我牽着他跳入水中,一路游到了防鯊籠裏面。
我示意他向上看,然後拿出準備好的手機,在屏幕上打字:
「美嗎?」
我在這邊沉浸式欣賞,祁陽像條死魚,連眼睛都不敢睜。
我笑了笑,很好,正中我下懷。
我趁着他沒睜眼,偷偷繞出了防鯊籠,將他鎖在裏面。
等他發現的時候,我已經朝上游去了。
留給他的只有我剛剛那部手機。
還有我在裏面的留言:
「阿陽,別害怕,我回去取個相機,很快回來。」
「千萬別出聲哈,旁邊可能會有鯊魚。」
我回頭看了一眼,祁陽正努力地拍打着防鯊籠呼喚我。
就算是在漆黑的海底,我也能看到他眼底的絕望。
我轉身繼續朝上游,連一個眼神都不想再給他。

-10-
回到岸上,我悠哉地躺在沙灘椅上,喝着汽水,吹着海風,手裏看着的是祁陽在海底的影像。
他還在執着地想去打開防鯊籠,可早就被我鎖死。
見這條路走不通,他又開始用手機給我發信息。
【桃桃,還要多久,你快回來,我害怕。】
【我快窒息了。】
【蘇之桃,等老子回去弄死你。】
不管他發什麼,迎接他的都是紅色感嘆號。
深海哪裏會有信號。
祁陽,這段黑暗又無助的時光,好好享受吧。
上一世,他被風吹走後,我一個人被懸在了半空中三天三夜,直到被工作人員發現,才得以解救。
現在想起來,當時的絕望感還是讓我心有餘悸。
比起我,祁陽遭受得簡直是小兒科。
畢竟氧氣瓶撐不了三天三夜,我也不會傻到去殺人來報復。
這一世,我還要好好Ṱù¹活。

-11-
計算着時間,我換了個全新的氧氣瓶,再次潛入海底。
祁陽看到我的時候,眼裏燃起希冀的光。
他迫不及待地把手機遞給我,上面寫着:
「快,快帶我上去!
「我快要死了!」
我裝作不小心,一個踉蹌,撞掉了他的手機。
微弱的光緩緩向下沉去,就如同祁陽的心一點點沉到谷底。
祁陽死死地盯住下沉的手機,直到看不到才緩緩抬頭看向我。
我慌亂地揮動着雙手,對他訴說抱歉。
我能感覺到他極力壓制着怒氣,想發作又不敢。
畢竟在這深不見五指的海底,他能依靠的只有我了。
沒有了手機,他只能靠肢體動作來給我傳達他的想法。
他面帶懇求,不停地用手指往上指。
我點點頭,拉住他,笑得眉眼彎彎,抬頭看着我心心念念許久的海底心空,還示意他一起看。
祁陽瞪大眼睛看着我,下意識掙開我,開始胡亂比劃。
我就當他是看到此等美景太興奮了,同樣以最開心的姿態回應他,還給他豎起了大拇指。
爲了向他表達我的愉悅,我甚至圍在他身邊輕盈地遊了兩圈。
他氣得快要暈厥過去,我全當看不見。
直到我瞥見祁陽氧氣瓶上已經顯示含氧量不足了,我纔打開防鯊籠,把他從海底帶了出來。

-12-
回到岸上的時候,祁陽摘掉氧氣瓶,大口呼吸,激動地哭出了聲。
我把這一幕拍下來,發到了跟林旭他們的羣裏。
【視頻.mp4】
我特意沒提這是祁陽。
視頻裏祁陽哭得鼻涕一把眼淚一把,與平常貴氣逼人的模樣判若兩人。
很快羣裏就有人回覆。
【笑死我了,嫂子哪裏找來的鬼畜視頻?】
【大半夜不要逗我笑,這男的看着腿挺長,咋感覺智商不太行的樣子,一邊哭一邊喊媽媽。】
祁陽的祕書,夏眠也默默發了句:
【哭得好醜啊。】
剩下的清一色都是【哈哈哈哈哈哈】
兩分鐘過後。
我纔回復他們:
【你們沒認出來嗎?】
【這是阿陽呀。】
半天,也沒見一個人回覆。
倒是有幾位默默退羣了。
我輕嗤,走到祁陽面前蹲下:
「阿陽,你看他們都在笑你,好狼狽。
「你那個小祕書還說你醜呢,你平常是不是老兇她呀?」
祁陽握緊了拳頭,搶過我的手機扔得老遠:
「蘇之桃,你快說你今天是不是故意的?
「我一直讓你帶我上來,你爲什麼裝看不懂?」
他這樣一兇,我的淚水奪眶而出,委屈道:
「我沒有……」
「我以爲你跟我一樣,只要是跟我做的事都會很開心。」
祁陽許是氣急了,開始口無遮攔:
「開心?讓你去跳傘你會開心嗎?」
我不帶任何猶豫,重重地點頭,認真道:
「只要是跟你一起去,不管我多害怕,都會很開心。」
剛剛經歷過極度恐懼的他,震驚地看着我,問:
「真……真的?」
假的。
跟你待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吐。
可我還是笑盈盈地點頭。
見我如此,他不懷好意地打量我,眼裏滿是算計。

-13-
回到 A 市的時候,大家又聚在了一塊。
距離我們的婚禮只有一天。
祁陽還是把去跳傘的日子定在了婚前的最後一天。
林旭他們見到祁陽的時候,因爲在羣裏發的那些話,一直不敢上前。
還是祁陽主動上前,一拳錘在幾人胸口:
「敢嘲笑老子是吧?
「老子有老婆你們有嗎?」
一邊說一邊臉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衆人也一副虐狗的表情。
我卻注意到角落Ṫṻ₀一個人默默喝酒的夏眠正幽怨地看向這邊。
發現我在看她時,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意。
隔空與我碰杯,我讀出她的口型:
「蘇小姐,新婚快樂。」

-14-
我識趣地找了個藉口先行離開。
沒人發現我在桌底下放了一個監視器,正正好可以把他們看得一清二楚。
祁陽的聲音從耳麥裏傳出。
「別提了,快氣死老子了,蘇之桃完全就是在把老子當猴耍。」
林旭道:「不可能吧,嫂子那麼愛你。」
祁陽鬱悶的聲音繼續響起:
「是啊,我也知道不可能,可就是心裏不舒服。
「我明天一定要讓她體會一遍我的痛苦纔行。
「不行,一定要比我更痛苦。
「原先說的讓她在懸崖上掛三天去救她,現在改了,改成七天。」
林旭遲疑道:
「七天會不會太久……」
「嫂子恐高我們都見識過,再加上不喫不喝,萬一出意外了怎麼辦?」
對面沉默了好一陣。
直到夏眠徑直走向祁陽,坐在他的腿上,勾住他的後頸,用嬌滴滴地聲音埋怨道:
「科學家說了,七天不喫東西死不了。
「再說了,蘇小姐是女強人,我相信她能撐過去的。」
祁陽的眸子黯了黯,兇猛地吻上她的脣,動作也愈發的大膽,完全不顧旁人的存在。
「你說得對,接下來這一年我只屬於你。」
夏眠扯開祁陽的衣領,一路向上吻去,喉結、脣角、眼角,一點點勾得祁陽恨不得當場把她扒光。
末了,祁陽拿起酒杯砸向地板,沙啞着聲音道:
「還不快滾?」
鏡頭裏的其他男人一臉淫笑,女生則是又羨慕又嫉妒:
「祁大少爺,悠着點,別傷着身體。」
「憑什麼她夏眠就可以得到祁少的青睞?」
林旭瞥了一眼躺在沙發上,衣襟褪去大半的夏眠,輕嗤一聲:
「還能因爲什麼,夠騷夠不要臉唄!」

-15-
親眼看着自己的未婚夫與別的女人旖旎纏綿,我的心已經沒有了任何波瀾。
恨意早已把前世的愛意完全覆蓋。
身後之人將手機反扣息屏,開口時醋意滿滿:
「反覆看了這麼久還沒看夠,怎麼,喫醋了?」
許言從身後摟住我,溫熱的鼻息噴灑在頸間,不由地有些酥麻。
「小桃子,不要再想那個畜牲了,好嗎?
「上一世得知你的死訊,我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我也真的這樣幹了。」
許言,一個嚴肅悶騷的大學教授,也重生了。
今天是他重生的第一晚,也是我和他的第一晚。
他出現在我家門口的時候,雙眼猩紅,看到我時,失而復得的淚水、毫無章法的吻席捲而來。
「小桃子,我錯了,我不該逃。
「再給我一次機會,好嗎?」
那一瞬,我便知道這絕不是上一世那位克己復禮的歷史學教授。
也許是年少時懵懂的愛意和被拒後的不甘心,亦或是想報復祁陽,我沒有推開許言,而是同等熱烈地回應他。
他卻哭着把我推開,跪在我面前向我道歉:
「對不起,如果不是我當初的懦弱,也許你不會死。」
哭哭唧唧的,聽得我腦子疼。
我彎腰扯住他的領帶,低頭吻了下去,沒好氣地說:
「行不行,不行我現在換人?」
聽我這樣說,他開始笨拙地解釦子:
「別……
「我可以的!」
……
嘶……
不愧是斯文敗類。
但他來得也正是時候。

-16-
祁陽打來視頻的時候,我正在全心全意地佈置婚禮現場。
視頻電話裏,祁陽滿面春光:
「桃桃,準備好了嗎?
「我來接你。」
我給他看了眼當初我們一起挑選的婚紗,問他:
「你還記得當時我穿這件婚紗的樣子嗎?」
祁陽愣了一瞬,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浮現一絲眷戀。
但也只出現了一瞬。
「當然記得,明天又能見到了。
「但是現在最重要的事不是這個,寶貝我到門口了,快出來。」
我掛斷電話,自嘲地笑了笑,這就是我傾心愛過的人。

-17-
爲了這次跳傘,看得出來祁陽很用心。
他再次親自造了一架直升飛機。
這樣子的一架直升飛機造好從設計到造好至少半年。
看來這個計劃已經在他心裏很久了。
我一步一步地被他牽着上了這架飛機。
達到一定高度的時候,我們穿着裝備站在艙門前。
祁陽在這個時候還不忘假惺惺地安慰我:
「別害怕,有我在。」
即使已經做足了心理準備,可真到這一刻,身體本能的反應還是讓我忍不住顫抖。
祁陽很是激動,衝着天空大喊着:「三、二、一,跳!」
他怕我臨陣脫逃,甚至等我起跳後才跳。
失重感讓我頭暈目眩,不敢睜開眼。
突然,如同上一世,一陣狂風吹過。
祁陽臉上卻沒一點害怕的意思。
反而還很期待。
上一世我怎麼就沒發現呢?
可很快,他臉上的笑意漸漸褪去。
那陣風,跟原本預測的方向完全不一樣。
他不會按照計劃被吹到跟夏眠約好的地方。
祁陽變得慌張,嘴裏不停地念叨着:「怎麼回事,桃桃,抓住我,救我!」
我深吸一口氣,終於,不用再裝作愛他了。
我冷漠地看着他被他自己安排的一切捲進深淵。
在來之前,我改變了他測風向的儀器。
得到的結果與實際都會是相反的。
所以,這一世他被吹往了與上一世截然不同的方向。
也是上一世我降落的方向。
這一次,卡在懸崖上三天三夜的會是他。
不,他已經親自指示他的好兄弟們一定要七天七夜才能去救他。
很快,我被提前安排好的專業人士救走。
抵達陸地的那一刻,我大口喘氣,如獲新生。
一個身影籠罩着我。
我抬眸,彷彿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向我伸出手,我笑了笑,拉住她。
這一次,我親手把自己從深淵拉了出來。

-18-
婚期如期而至,親朋好友無一缺席。
上一世我和祁陽雙雙缺席,亂成了一鍋粥。
後來我回來了,祁陽沒回來,生死未卜,我成了他家人朋友的泄憤對象。
外人也說我天煞孤星,把自己的未婚夫剋死了。
這一次我趕在婚禮開始前來到現場。
我穿上自己重新挑選的婚紗,走到所有賓客的面前。
祁陽的母親很不滿,問道:
「你怎麼自己一個人出來了,小陽還沒來,新娘怎麼可以自己先出來。」
林旭幾人見到我,更是像見了鬼一樣。
「嫂子,你怎麼會在這?」
我皮笑肉不笑:
「你們覺得我應該在哪呢?」
他們不語,只是互相使眼色。
其中一人,急匆匆跑出會場。
我猜是去打電話了。
大約過了五分鐘,他回來,整個人鬆了口氣,對林旭比了個 OK 的手勢。
接電話的是我提前合成的音頻。
短時間內,不管他們求證多少次,得到的答案都是祁陽已經帶着夏眠去國外了。
至於夏眠,現在應該已經在跟我安排的外國男友度蜜月。
她的目的很明確,就是錢。
只要有一個人肯爲她花更多的錢,她也不是非祁陽不可。
可ŧūₗ等她發現外國佬其實就是個空虛的金殼子的時候,不知道祁陽會不會已經死了。
爸媽也擔心地看向我。
「爸媽,放心,我有數。」
說罷,我拿起話筒向衆人宣告我和祁陽的婚禮取消。
並把那天聚會上拍到的祁陽跟夏眠抵死纏綿的視頻投影到了大屏幕。
我去掉了祁陽說要把我掛在懸崖上七天七夜的話。
可林旭還是起了疑心。
再次打了個視頻給祁陽。
可得到的答案還是剛剛那樣。
我給許言發去了道謝的信息。
【現在該你出場了。】

-19-
祁陽的母親一口咬死視頻是合成的,說我污衊他的兒子。
我媽也不是喫素的,一巴掌扇在她臉上:
「我女兒有教養,不打長輩,但我這個當媽的能替她打。
「你兒子不知廉恥,婚前出軌,簡直就是畜牲, 連婚禮都沒來,怕是跟視頻裏的狐媚子私奔了吧。
「我要是你, 養出這樣的兒子,我都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哪來的臉像個潑婦一樣在這裏大喊大叫!」
我爸也鄭重地告訴她:
「再敢對我女兒放肆, 休怪我們對你們祁家不客氣。」
上一世, 爸媽心疼祁陽的母親對我非打即罵, 想要用我們家的勢力去壓她, 卻被我制止了。
那時, 我也一度把責任全部歸咎在自己的身上, 面對祁陽母親的辱罵, 都默默受着,想着如果能緩解她的喪子之痛也好。
自祁陽的父親去世,祁家一日不如一日, 全倚仗我們蘇家這個世家大族。
現在祁陽走了, 再沒了蘇家的支撐, 沒落是遲早的事。
許言的出現暫時打斷了這場鬧劇。
我隨即宣佈,我們蘇家將與許家聯姻。

-20-
祁陽掛在懸崖上, 不停地晃動着唯一可以求救的手機。
經過努力, 手機終於傳來一聲微信提示音。
可他沒想到的卻是我給他發的。
一段婚禮現場的視頻。
視頻裏,我父親把我交給許言。
在司儀的推進下,我們甜蜜地擁吻在一起。
周圍的賓客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 都爲我們送上祝福。
蘇家和許家兩大世家的聯姻轟動了整個 A 市, 記者們都爭着搶着要拿第一手資料。
祁陽不知道是懷着何種心情把視頻看完的。
他第一反應覺得這一定是合成的, 可同一個場景的視頻,不同角度的, 他在那些共同好友的羣裏看到好幾個。
他氣得差點把手機扔了。
求生欲讓他冷靜下來, 他想只要他回去了,蘇之桃就會重新回到他身邊。
可當他給林旭發求救消息時,手機突然自爆了。
最後看到的消息是蘇之桃發來的:
【我死過一次了,這次該你了。】
一時間, 祁陽的腦海中浮現出上一世的記憶。
他看到因爲自己的一己私慾,害死了蘇之桃。
後來他被蘇之桃的老師囚禁,用剔骨刀把他的肉一寸寸剜下。
他從沒想過, 一向守規矩的老古董有一天會變成惡鬼來索他的命。
他知道,這個叫許言的一直喜歡蘇之桃, 可礙於師生的身份, 不敢接受蘇之桃的告白。
他曾在私下裏嘲笑過許言,嘲笑許言懦弱怕事, 活得條條框框。
但也感謝過他,多虧了許言拒絕蘇之桃,才讓他跟蘇之桃有了機會。
前世和今生的記憶漸漸融合。
祁陽想明白了一切,笑得癲狂:
「原來是這樣。」
笑着笑着,又留下眼淚:
「對不起……
「我說過,你死了,我絕不獨活。」
他用力地掙脫了安全繩,一躍而下。
身下,是他最恐懼的大海。

-21-
他手機裏的電話卡上面安了芯片,只要我毀了我這邊的手機卡,他那邊就會連同手機自爆。
我看着那一張小小的手機卡在牆壁中的火爐一點點被燒成灰,露出滿意的笑。
許言不知何時走到我身後,溫聲問我:
「老婆, 什麼事,笑得這麼開心?」
我推開他:
「誰是你老婆, 許教授, 師徒有倫啊。」
許言一改往日清冷的形象,化身無恥狂徒,解開釦子露出若隱若現的黑網內襯:
「今日允許小桃子欺師犯上。」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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