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影帝陸珩地下戀五年。
一次事後，我聽見他跟朋友打電話。
「你跟夏棠是炒 CP 還是來真的啊？」
「真的。」
「那梨姐不得哭死，她畢竟跟了你五年。」
陸珩嗤笑：「哭也沒用，五年怎麼了？我又不會跟她結婚。
「再說，她年紀大了，我實在有點……食之無味。」
我裝沒聽見，一言不發地離開了他家。
陸珩不知道，我在外邊養了個寬肩窄腰八塊腹肌的小明星還沒來得及喫。
想到他能橫着轉呼啦圈的腰力和未來得及投入使用的金剛鑽。
我跑路的速度都快了很多。
-1-
陸珩掛斷電話回來時。
我正在穿剛剛被扔到地上的裙子。
他看我一眼：「要走？」
我點點頭：「時間還早，我回去睡。」
我就住他家樓下。
近幾年工作忙，壓力一大就失眠嚴重，身邊有人根本睡不着。
完事後我們各自回家是很正常的事。
陸珩沒覺出不對，點點頭，順手抄起一側的打火機。
吐出第一口煙霧時，他纔開口：「江梨，我們就到這吧。
「夏棠跟我表白了，她喜歡了我三年，我想認真和她試試。」
身上餘汗未消。
我動作停住，冷靜得可怕。
「三年？」
「你也很驚訝吧？」
陸珩笑意溫柔。
「她說她是我的粉絲，爲了我才進這個圈子。能這麼快走到這個位置，她喫了不少苦。」
他打開夜燈，眼神晦暗不明地落在我身上。
「你是我的經紀人，也是我最好的合作伙伴，我不希望因爲這種事把關係鬧僵。」
我答應得爽快：「好，我知道了。」
陸珩鬆了口氣：「今天晚上就當給你留個念想，以後我們就是普通同事。」
我利落地拎起扔在地上的包。
「時間不早了，我先走了。
「對了，我已經很多年沒休年假了。你最近沒通告，我想休個年假。」
陸珩看着我，頷首：「可以。」
路過客廳時，我看見了玄關上擺着的獎盃。
今天是金影節頒獎典禮，陸珩在 28 歲這年摘下影帝桂冠。
慶功結束後，我送他回家。
我們情難自禁，獎盃被隨意擱置，臥室都沒來得及進去。
我嘆了口氣。
打開門。
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
其實他不知道。
我早在感覺到他跟夏棠不太對勁的時候，就想甩了他。
就在剛剛，我還拒絕了甜心小寶貝的邀約。
我撥通林知野的電話。
他睡眼惺忪，聲音帶了點蒙：「姐姐，怎麼這麼晚給我打電話？」
「少廢話，快來讓我摸摸腹肌壓壓驚。」
-2-
我洗完澡出來時。
林知野已經脫了上衣，在沙發上等我。
這人……
長相不必說，常年健身。
整齊排列的八塊腹肌，像極了我平時愛看的那些男菩薩。
我立刻撲上去，先過了個手癮。
「姐姐，這麼急？」
林知野輕喘，一把摁住我愈發往下的手。
「今天，也只有這個流程？」
最近幾次，我叫林知野來。
都是隻摸摸腹肌，有些可惜地砸吧砸吧嘴，再讓他走。
林知野回回憋得眼眶發紅，走之前都要從我衣櫃帶走一件蕾絲睡衣。
但今天……
陸珩說的，我跟他不是男女朋友。
「你把我睡衣都拿光了，」我順着他胸口的肌肉線條，一直往下，「今天別走了。」
林知野一頓，眼中欲色愈深。
「這可是你說的。」
年輕的身體，緊實的肌肉。
像小狗一樣在我身上蹭來蹭去的腦袋，還能給足情緒價值。
我忍不住感慨，這纔是人過的日子。
下一秒，林知野動作頓住。
他摩挲着我鎖骨上的紅痕，聲音聽不清情緒。
「姐姐都喫過了，還要再喫？」
-3-
……是陸珩留下的。
我有點心虛但不多。
「那還不是……沒喫到好的。」
我沒撒謊。
陸珩畢竟年齡大了，平時還經常應付飯局，去健身房的次數都少了。
他保持體形，都純靠餓的。
三分鐘結束，跟沒喫有什麼區別ṱũₑ？
林知野聲音很悶，用手打開我：「我會讓你變挑食。」
我的莽撞，換來了林知野的頂撞。
好年輕的身體。
堅硬得像鑽石。
手機突然響起。
是陸珩。
我正要掛斷，就被林知野拿過滑動接聽，放到我的耳邊。
「你……啊！」
林知野故意使壞。
陸珩聲音一頓：「你在幹什麼？」
「我在……橢圓機。」
「這麼晚橢圓機？」
我死死咬住要溢出什麼聲音的嘴脣：「沒什麼事我掛了。」
我從沒用這種語氣跟陸珩說過話。
但，情況特殊。
陸珩也有點蒙。
他反應一會纔開口：「你先開門。」
-4-
我瞬間僵住。
陸珩在門外？
林知野「嘶——」了一聲。
他悶笑，湊到我頸側耳語：「姐姐，我要動不了了。」
我脫口而出：「我動不了。」
陸珩聲音停住。
半晌，他嘆口氣：「你在因爲剛剛的事鬧脾氣？
「江梨，我想過了。就算我跟夏棠在一起，我們的關係也不會受影響。
「畢竟我跟她還沒結婚，沒結婚，就是自由的。」
這……我默默看了眼不小心打開的通話錄音。
林知野動作停下。
我疑惑回頭。
他眼角微微下垂，眸中閃過難耐的晦澀。
原本帥得很有攻擊性的五官，在望向我時委屈得像能滴出水來。
……您能不能拿出來再委屈。
「婉拒了。」
陸珩愣住：「爲什麼？」
「你年紀大了，滿足不了我。」
說完我掛斷電話。
林知野眼睛一亮，手順着我的腰線摩挲：「姐姐……
「我是不是之後都不用帶你的睡衣走了？」
我捏捏他的臉：「看你能不能讓我滿意。」
……
事後，我軟成一攤泥，被林知野抱進浴室沖澡。
年輕體力好還細心，我愈發覺得可以跟他發展長期關係。
但顯然林知野想的不是這種長期關係。
「我問你的事你考慮好沒？來跟我一起工作？」
我點菸的動作一頓：「怎麼這種時候提工作的事？」
他摟住我的腰，撒嬌：「想到就提了。
「更何況，你是我心中最專業的經紀人。」
我沉默，笑着吐了個菸圈，聲音有些諷刺。
「沒有專業的經紀人會和自己的藝人搞到一起。
「你想要資源、想要錢，我能給的都可以給你，想結束了我們就好聚好散。成年人，偶爾在一起的關係就很好。」
林知野的聲音聽不清喜怒：「您真大方。」
下一秒，他帶着怒意把我抱到身上。
「那多用用我吧，姐姐。
「畢竟你給了錢的。」
-5-
我確實給了錢。
我包林知野也是個意外。
第一回見他，是四年前，一個飯局上。
那會他才念大一，首都戲劇學院表演系的新生，坐在飯桌最不起眼的角落。
可我還是一眼就看到了他。
撇開出衆的外貌不談，他身上氣質很特殊。
朝氣跟匪氣出現在同一張臉上，五官輪廓又深又野，像上個世紀的港星。
我畢竟在這個圈裏混跡多年，這點敏銳度還是有。
這人，一定能火。
那天，我爲給陸珩爭取一個電影角色，喝酒喝到抱着垃圾桶吐出膽汁。
而林知野恰好出包間透氣。
他站在旁邊叼了根菸，看向我的眼神有點不解：「爲了別人的事這麼拼，值得嗎？」
第二次見他，是兩年多後，在 KTV。
一次圈內聚會，林知野恰在其列。
他還記得我，笑着衝我頷首示意。
當時在場的多是影視公司的投資人和出品方。
我當他是被誰帶來的小情兒，還有些失望。
向潛規則低頭的人，身上都埋着一顆定時炸彈。
最終要麼名利雙收，要麼身敗名裂。他這麼好的條件，可惜了。
可我誤會他了。
那天。
張總給林知野下了藥，想逼他就範。
酒過三巡，我不知哪根筋沒搭對，執意要帶林知野走。
張總臉當時就黑了，卻不好發作。
畢竟當時陸珩如日中天，大家也要維持點表面上的體面。
那是個冬天。
從包間出去時，冷風似也將冰火交加的林知野吹醒了。
他眼光晦暗不明，望向我：「因爲我得罪張總，值得嗎？」
又是一句「值得嗎」。
我剛剛還因爲喝了不少酒有些頭暈。
在聽見這個問題的那一剎，酒瞬間醒了，背上驟然一層冷汗。
滿腦子只剩下那句，值得嗎？
可我突然想到了陸珩。
早些年，他也曾面臨這種境況。
我四處託人把他救出來，帶他去醫院。
那夜的混亂與揪心，我時至今日仍然記得。
林知野難受，呻吟一聲，他面色潮紅，還不忘強行裝酷：「姐姐，比起那個張總，我倒是不介意跟你發生什麼。」
我一把將人拍開：「別胡說，我介意。」
我打車把他帶到醫院，洗胃、輸液，手被他攥了一夜，生疼。
到第二天確認他沒事才離開。
事後，我擔驚受怕好多天。
擔心自己工作會受影響，更擔心陸珩之後會被張總刁難。
可我沒想到，後來再見張總時，他不僅沒提這件事，還待我相當客氣。
我這才放下心來。
而第三次，卻是前不久。
-6-
林知野的第一部男主劇剛播完。
懸疑題材，劇本好、演技好。
再加上他這堪比早期港星的五官，播出期熱度幾乎屠榜。
若非陸珩的新劇是不同賽道的都市劇，播出時間又恰好錯開半個月。
指不定還真會被這個新人壓一頭。
林知野也是華星的藝人。
而且才二十二歲。
我幾乎能想象到，之後公司的資源會如何向他傾斜。
我們在華星年會偶遇。
彼時陸珩和夏棠還在宣傳期。
他們在人前出雙入對，好不般配。
我拿着一杯香檳，敬了一路酒，總算走到人羣外時，卻與意氣風發的林知野撞了個正着。
他頭髮後梳露出光潔的額頭，身上一件品牌超季高定黑西裝。
舉手投足間是與他這個年齡完全不符的散漫與鬆弛。
林知野順着我方纔的視線望過去，略一挑眉：「你之前拒絕我是因爲他？」
我想了一會兒纔想起了拒絕這人什麼。
一時無語：「你……」
「姐姐，我就不捨得讓你這麼傷心。
「不如跟我試試？」
原本……我是不想理他的。
可就在那時，夏棠不小心扭到腳，摔進了陸珩懷裏。
場下一片起鬨驚呼，不少同事拿出手機拍照錄像。
不難想，一會，「陸顆棠」CP 就會衝上高位熱搜。
我捏着酒杯的手一緊。
「怎麼試？
「你想怎麼試？
「先驗驗貨。」
我把林知野拽進休息間。
他被我抵在牆上，發出一聲悶哼。
「這麼急？」
我扯出他的襯衣，迫不及待上手感受緊實的皮膚肌理，呼吸微促：「是有點……」
……
他後來比我還急。
但所剩無幾的道德感阻攔了我解他腰帶的手。
場合不對。
還有一些別的事沒整理清楚。
我意猶未盡地後退一步，還貼心地給他整了整襯衣。
林知野眼尾泛紅，嘴脣溼潤，肌肉線條優越的胸膛微微起伏。
……像被欺負慘了。
他見我停下，不敢置信：「江梨，就這？」
「就這吧。」
我想了想，從包裏拿出一張卡。
插進林知野西服口袋：「不白摸。」
林知野差點氣笑。
-7-
那之後，我跟林知野保持着非常單純的包養關係。
我們也逐漸熟悉。
他如今如日中天，身邊竟然還沒有經紀人。
平時就帶着個助理，合同、商務接洽，都是親力親爲。
我們隔三岔五見個面，我順手幫他規劃一下之後的發展路線，以及選幾個劇本。
他跟目前的陸珩發展並不衝突，再加上是同公司的藝人。
我沒什麼負罪感。
直到，那天經紀總監楊總把我叫進辦公室。
「你帶林知野怎麼樣？」
我差點噴出咖啡。
楊總早想給他安排個經紀人。
但他說，要就要最好的。
他只要我江梨，別的不要。
那天陽光很好。
對面坐着的是我的領導，我卻在這樣的場合，不合時宜地想到了夏棠那條微信。
是一張十指相扣的照片。
照片裏屬於男性的手我再熟悉不過，我曾無數次與他在黑夜中十指相扣，又在太陽昇起時匆匆分開。
如果我不帶陸珩了，林知野會是個很好的選擇。
我聲音含糊：「我再想想。」
這一想，就想到了昨天晚上。
昏睡之前，我迷迷糊糊計劃，還是算了。
人總不能在同一個地方跌倒兩次。
這樣的關係就很好。
-8-
廝混一夜，我的腰差點折斷。
見林知野睡得熟，便也沒叫醒他。
我打算今天回老家。
去機場前，先回公司打了個拐。
年假不能說休就休，手頭還有不少事要提前安排。
楊總見我來，招呼我去他辦公室。
我們兩個同時開口：「我不準備帶陸珩了。」
「我說的事你想得怎麼樣？」
楊總一愣，聲音瞬間提高八度：「你說什麼？！你不帶誰了？」
他問的是要我帶林知野的事。
我直接拒絕：「林知野現在發展得太好了，算了吧，不如讓我從公司剛籤的新人裏挑？更有挑戰。」
「你還挑戰什麼，你已經挑戰成功了。」
空氣霎時沉默。
楊總喝了口咖啡，看我一眼：「你想好不帶陸珩了？你們不是……」
他也看得出，我跟陸珩之間不是那麼清白。
我撇開視線：「不是。」
楊總心裏猜到大半，也不追問：「那你也得等交接，陸珩好歹是華星臺柱子，我得找個靠譜的人來。」
「成，您先知道這件事就行。」
從楊總那出來，我回到自己辦公室收拾行李。
陸珩越來越紅，活動多、通告多，網上關於他的流言也越來越多。
這些年經常有連夜加班處理輿情的情況，這裏東西齊全，簡直像我第二個家。
去機場的路上，陸珩和夏棠戀情曝光的消息上了熱搜。
他們十指相扣，正大光明地一起喫飯、逛街。
陸珩還細心地幫夏棠拆蟹肉、擦嘴角。
這樣近的距離，按照他們的敏感度，一定能發現鏡頭的存在。
可他們躲也不躲，還大秀恩愛。
狗仔說陸珩是人間理想，模範男友。
他們倆的 CP 粉都嗑瘋了。
宣傳那邊引導得好，粉絲們默默接受了演員談戀愛也正常的說法。
這都是陸珩的授意。
他沒想瞞着自己跟夏棠的事。
我突然覺得好笑。
畢竟他們所謂的模範男友，昨天晚上還在跟別的女人睡覺。
我要開飛行模式時，突然收到林知野的消息。
他把之前帶來我家玩的手銬拿出來，將自己銬在牀頭。
還往黑色叢林裏繫了條蝴蝶結形狀的粉色絲帶。
【姐姐，我把自己鎖起來了，鑰匙扔到了門口。
【等你回家拆禮物。】
我：……
很會玩。
我給他拍了張機票。
起飛時間，20 分鐘後。
林知野：【……
【？】
-9-
回家前沒跟我媽說，她見到我還嚇了一跳。
「不過年不過節的，你回來幹什麼？」
我一把摟住她的脖子：「想你了唄！」
「得了吧，陸珩沒來？」
我一手摟着我媽一手推行李箱：「我回來還不夠嗎？」
我媽沒打算放過這個話題：「我看網上，他好像有女朋友了，我還以爲你們……」
我沉默一秒：「我們就是工作關係。」
我媽看我一眼，不着痕跡嘆口氣：「你要真想我就談個戀愛吧。」
「談戀愛有什麼用？我一個人就挺好。」
「我不是讓你一定要結婚，而是……想有人陪着你。我早看出來，你跟那個陸珩不是一路人。」
我張張嘴，眼眶莫名一熱。
入夜，我媽的親情消失。
她跟我爸離婚後生活不要太豐富。
每天混跡在老年大學學聲樂跳跳舞，晚飯後根本找不到人。
我在家無聊，正想約人出門喝酒，就接到了陸珩的電話。
「小金說你回家了？」
小金是陸珩工作室的宣傳。
我跟她對接完工作，順便說了自己要休假的事。
小金還很驚訝。
畢竟從她入職到現在三年，從沒見我休息過。
「對，我不是說過了，想休個年假。」
「你在跟我鬧脾氣？」
我一愣：「什麼？」
「你覺得我跟夏棠在一起了，玩弄你的感情。」
我靜了一瞬，突然想笑。
「你早就跟夏棠在一起了，對吧？」
陸珩沉默一會：「沒幾個月。」
沒幾個月。
可就在這幾個月，他還依舊跟我保持着不清不楚的身體關係。
我突然覺得有點噁心。
「沒什麼事，我就先掛了。」
-10-
我約了萊萊去喝酒。
萊萊是我關係Ťŭ̀⁷最好的發小。
京市的朋友大多在工作上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娛樂圈人情冷漠，很多話只能跟她說。
她看了熱搜就來氣，跟我見了面更是大罵陸珩：「姓陸的真噁心，我早就說這些男明星沒一個好東西。」
我喝了口酒：「你們是不是覺得我被陸珩耍了，現在很慘？」
「畢竟你爲陸珩付出那麼多——」
「也不都是爲了陸珩，他是我的藝人，他的事業跟我息息相關，所以我對他盡心是應該的。有沒有一種可能，我現在只是覺得噁心，並沒有淪落得很慘。至少我現在很有錢。」
「對哦姐妹。還是錢重要，男人算什麼？」
我總算輸出一口怨氣，狠狠喝了口酒。
我是愛過陸珩的。
雖然工作很重要，可工作跟生活是分開的，我不會爲了工作掏心掏肺成這樣。
但我不想讓人覺得我輸。
誰都不行。
萊萊最近心情也不好。
她去年剛結婚，跟一個相親認識不足半年的人。
婚後發現兩個人習慣不同、愛好不同，除了工作條件還算匹配，其餘根本過不到一塊去。
「那時候……我媽非要我結婚，說我不結婚就是不孝順，就是故意不讓她好過……」
萊萊看我一眼，面露苦澀：「那我就結咯，反正我喜不喜歡根本不重要。」
我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
好像到了某個年紀，大家就很少能再有單純的快樂。
總是互吐苦水，大醉一場，第二天再裝成沒事人，繼續按部就班地生活。
那些痛苦都被留在夜晚和酒精裏，彷彿沒存在過。
誰都一樣。
萊萊被老公接走，那是個五官端正看着老實的男人。
我拒絕了他順路把我送回家的提議，示意自己想再坐一會兒。
昏暗靜謐的酒吧，周圍都是小聲交流的人。
我放空自己，像是遊離在世界之外。
舞臺上，音樂驟然響起。
我下意識轉身，看到臺上駐唱的人時。
差點把嘴裏的酒吐出來。
-11-
那人肩寬窄腰，上身針織衫搭牛仔外套，下身一條修身長褲。
一張媲美上個世紀港星的臉被墨鏡擋住大半，只露出流暢精緻的下頜線。
燈光瞬間閃耀，林知野手臂隨意彎曲地搭在立麥上，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
他在唱《不再猶豫》。
副歌部分，臺下亮起了手電筒，霎時間彷彿羣星閃耀。
午夜昏暗的酒吧，一首歌迅速調動氛圍。
這人，真是——
我再次感慨。
巨星像。
彷彿天生如此Ţú⁸。
他在哪裏，就能成爲哪裏的焦點。
要不是我鬼迷心竅跟人滾到了一起，肯定答應楊總帶他。
一曲畢，他拒絕了一路加微信的手，徑直向我走來。
「姐——」
我一把摁住他要摘墨鏡的手：「你怎麼會在這？」
「我來旅遊。」
「這都不是旅遊城市你旅哪門子游？！」
熟悉的木質香水味襲來，林知野笑着把我帶進懷裏：「我特意來找你，姐姐，我上午撬鎖撬了好久，你都不心疼我嗎？」
「……又不是我銬的。」
「你來做什麼？」
「挖陸珩牆腳。」
「？」
還不等我反應，林知野就捏住我的下頜想吻上來。
我一把把人擋開：「這麼多人。」
「那你要不要做我經紀人？」
「你昨天不是說不提這件事了！」
他略挑下眉：「男人在牀上的話不能信的。」
我急忙拽着他離開。
這條街近些年被開發得不錯，大都是文藝青年開的店。
書店、咖啡廳、靜吧，一家接一家，外邊一條河，有點京市什剎海附近的感覺。
初春季節。
小巷、民謠，和柔和的晚風。
氣氛太好。
我正要說什麼，就被林知野抵在牆上吻住。
脣齒糾纏，混着酒精的氣味，我竟一時忘記推開。
林知野過了癮，他抵住我笑了聲，溫熱的氣息讓人皮膚髮癢。
「抱歉，我就是覺得氣氛很適合接吻。」
這人……我被他親得冒火：「你不是要我做你經紀人？我不睡自己藝人。」
「趁你還沒答應，」林知野瞳孔黑亮，低頭看我，「我們先做點現在的關係可以做的事。」
他顯然沒做成。
因爲我第一天回家，不能夜不歸宿。
他接受了我這個說法，還作出評價：「像在跟高中生談戀愛。」
我老臉一紅：「誰高中生啊！」
林知野笑得胸腔振動，脫下外套披在我身上：「你沒否認談戀愛？」
我一把捏住他的嘴。
林知野開車來的。
我看着眼前的大 G，陷入深思。
從京市到這裏。
大抵我剛飛不久，他就出發了。
「你家到了。」
我一愣，看着窗外熟悉的建築，心底閃過一絲詫異：「你怎麼知道我家在——」
林知野打斷我的疑問。
寂靜的車廂裏，他鎖住我的眼睛。
「你休假，我也一起休假，我會纏到你答應我爲止。」
-12-
第二天，我還沒睜眼。
就聽見外邊一道熟悉的聲音。
「阿姨，菜我都放到這？」
我愣住，疑心自己幻聽了。
可下一秒，我媽的聲音響起：「麻煩你了小林。
「我閨女這個點還在睡覺，真是指望不上——」
我虎軀一震，睡衣都沒來得及換，當即衝了出去。
看到面前的人時，瞌睡徹底醒了。
林知野戴了副素顏鏡，望向我的眼神帶笑：「姐姐，中午好。」
「你怎麼在這？」
「我路上恰好遇到阿姨，就幫她把東西提回來。」
我媽也接腔：「小林也是演員呢？江梨你也是，幾點了還在睡，他說約了你談事，你就這麼讓人等？」
我媽又一臉八卦地側過頭：「小林啊，你找江梨什麼事？」
林知野對答如流：「阿姨，我想讓江梨姐做我經紀人。」
「做你經紀人啊？我還以爲做你女朋友呢！」
我頭髮都炸了：「媽！你別胡說八道。」
我搓了一把臉，把林知野拽到門外。
「你到底想幹什麼？」
林知野理直氣壯：「我就是恰好碰見阿姨，幫她提東西，順便閒聊來的。」
「好，我現在謝謝你，要不你先走吧。」
林知野看我一會，覺得新鮮。
伸手揉亂我的頭髮：「你第一次素顏還用這麼可愛的語氣跟我說話，這樣纔對，還這麼年輕裝什麼老成？」
我？
「我比你大 6 歲。」
「我才 2Ŧū₍2 啊。」
「你也知道你才 22，別鬧了。」
林知野把我拽進懷裏，湊到我的耳邊，一字一頓：「我、偏、鬧。」
我下意識去推他：「我媽看着呢！」
「小林，留下一起喫午飯吧。」
我一聽立刻急了：「媽——」
林知野答應得快：「好嘞！」
他從善如流，繞開我進廚房：「阿姨，您要做什麼啊？」
「我準備做酸辣雞胗、金錢蛋，再炒兩道青菜。江梨喜歡喫辣，不知道你喫不喫？」
「喫啊，我當然喫！」林知野袖子一擼，熟練地幫我媽洗菜：「梨姐好口福！阿姨，我可會做飯了，來，我幫您打下手。」
「真的？你們這樣的小年輕，很少有會做飯的了——」
我抓狂，就沒見過這麼自來熟的人！
我洗漱完出來時，林知野已經幫我媽炒上菜了。
還穿上了我在家穿的那條粉色圍裙。
他說廚房油煙味大，非要把我媽護在身後。
也不知道說了什麼，把我媽哄得合不攏嘴。
我靠着餐桌，突覺恍惚，不合時宜地想到之前陸珩來的時候。
有一回過年，他沒處去，我就將人帶了回來。
那時，我媽在廚房做年夜飯，他就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地看電視。
喫飯時，我媽殷切地給他夾菜。
他也有些不好意思，卻還是拒絕：「阿姨，我在控制體重，就先不喫了。」
當時我媽夾菜的筷子尷尬地停在半空中，最後還是我打了圓場。
反觀林知野。
不知是仗着年輕代謝好還是怎樣。
菜端上桌就開始大口吃飯，就差把碗也一起喫下去。
我媽也到了愛看年輕人喫飯的人生階段，看林知野的眼神跟看親兒子一樣。
我：……
給了林知野一巴掌：「少喫點，不控制體重了？」
林知野看我一眼，一米九的大個有些囁嚅：「我就聽我經紀人和『嗯嗯』的話。」
我沒聽清：「什麼？」
林知野見我媽轉身盛湯，小聲說：「老婆。」
-13-
林知野走後，我媽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對勁。
剛剛臉上的餘溫還沒下去，我被她盯得渾身不自在，急忙躲去陽臺抽菸。
說休假，可工作總是見縫插針地往裏塞。
我瀏覽完小金他們的週報，彙總一下陸珩的工作交接，便開始看楊總給我發的其他新人。
PPT 看到底，四十多頁的藝人簡介，總結就是一句話。
沒一個能打的。
中間不乏偶像小生，頂着張漂亮的臉蛋卻腦袋空空。
我實在厭蠢。
深深吐了口菸圈。
帶新人太難，如果不帶陸珩了，林知野確實是我最好的選擇。
可是——
手機振動。
我低頭看。
是陸珩。
「什麼時候回來？」
「我纔回來 3 天，有事？」
「夏棠出事了，我不放心別人處理。」
那邊，夏棠聲音細弱：「麻煩江梨姐會不會不太好呀？」
陸珩安撫：「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沒什麼不好。」
我翻個白眼，打開了小金髮來的鏈接。
夏棠上熱搜了。
她跟陸珩的 CP 正火，戀情傳聞也幾乎實錘，可卻爆出了她曾經跟過金主的消息。
視頻是在 KTV 包間裏，大腹便便的男人搭着她的肩膀，二人狀態親密。
快結束時，夏棠喝了一口酒，嘴對嘴給這人渡過去。
我：……
真是豁得出去。
陸珩還在那頭說：「夏棠是受害者，她是被強迫的。你也知道女演員在這個圈子裏有多難……」
話音沒落，電話那頭傳來夏棠一聲低泣。
我應付兩聲掛斷，給小金打過去：「這個男的是誰？」
小金果然已經迅速掌握了基礎資料：「就一影視公司的小開，說出來你都沒聽說過的那種。但夏棠出道的那部女主戲就是這家公司的。
「不過他公司也快開不下去了，就這人，最愛禍害女新人女愛豆，結果前不久招惹到復影王總女朋友頭上了，差點叫王總找人打殘。緊接着資金鍊就出了問題，幾個項目也推進不下去，現在官司纏身，估計日子不好過。」
還真活該。
不過這就好辦了。
「找點他騷擾其他女明星的證據，讓夏棠當受害者。
「還有，我們之前跟王總也有合作。讓他幫忙施施壓，別的不行，這點順水人情還是能做的。」
小金回覆「收到」，猶豫一下，還是多說了兩句話。
我動作一頓：「我知道了。你也先去找夏棠確認，她最好沒什麼別的把柄落人手裏。」
小金動作很快，跟夏棠的經紀團隊對接完後，便飛速按我說的發了澄清公告。
消息沒多久就放出去，網上風向也瞬間轉變。
近幾年不少異國女星自殺，背後都多多少少帶點財閥黑勢力的影子。
而網友最會聯想，那董姓小開轉眼被罵到祖墳。
他倒是也不冤枉，我就當爲民除害。
但剛剛小金的話還在我腦海裏打轉。
「姐，我託人去查了一下，夏棠當時就是爲了這個角色自願跟他的。當時包間裏那麼多人看着呢，別人又不是瞎。
「好像……還不止這一個，就是其他的不好爆，都有家有口的。」
我嘆了口氣，給陸珩打了電話。
他情緒好了很多：「辛苦你了。」
「我有事要跟你說。」
陸珩輕笑：「什麼事？那天掛我電話，你後悔了？
「我就知道，江梨，我們畢竟在一起這麼多年，你捨不得。現在後悔還來得及。」
「是她自己去的。」
陸珩一頓：「什麼？」
「我說 KTV，是她自己去的，酒也是她自願喂的。你要認真談戀愛我沒意見，但我也給你個忠告，省得你到時候後悔。」
陸珩笑出氣音，聲音陡然刻薄。
「江梨，你就算嫉妒也不用潑別人髒水。」
我覺得好笑：「我嫉妒？」
「做好分內的事，別想着挑撥離間。
「畢竟如果是我辭退你，這個圈子也沒人敢用你。」
我正要罵，電話已經被掛斷了。
「靠。」
手機一振。
林知野發來一張照片。
他躺在酒店的牀上，衣衫不整，露出大片胸肌。
【姐姐，來找我？】
我笑了聲，心裏陰雲散了大半。
【等着。】
-14-
「我褲子都脫了你來這喫炸雞？」
林知野順手拿了個雞腿，嚼嚼嚼：「不能喫點別的嗎？」
我喝了口啤酒，盤腿坐在套房沙發上：「嫌棄你別喫。」
林知野躲開我搶他雞腿的手，笑了聲：「我以爲你會選擇開個香檳慶祝。」
「開什麼香檳？」
「討厭的人被罵上熱搜，這不值得慶祝？」
「你網速倒是快。」
我舔舔手指，沉默一會兒，才忍不住問：「你爲什麼想讓我當你經紀人？」
林知野答得理所當然：「我就要最好的。」
「好的有的是。」
「那不一樣。」
他拆出溼巾擦乾淨手：「你之前那個公關，做得特別精彩。」
我一愣。
林知野說的是四年前的事。
陸珩演了一段時間不溫不火的龍套，好不容易拿到一個人設很好的男配。
劇播不久，他的人氣就有點碾壓男主的趨勢。
男主團隊爲了防爆陸珩，天天買通稿說陸珩耍大牌不說，還準備挖點他的黑料。
可恰好，陸珩就有個這樣的黑料。
他的父親，曾經酒駕肇事逃逸，導致被害人當場身亡。
雖然賠償足夠，已經取得了被害人家屬的諒解，他的父親也得到了懲罰。
可這件事就像一顆定時炸彈。
誰也不敢賭炸彈爆炸的後果。
「這種事換哪個藝人不得好好藏着，即便不是他做的，也不好拿自己的前途冒險。」
林知野繼續道：「誰知道後來陸珩乾脆自爆了。」
是啊。
陸珩自爆了。
他拿出對方家屬的諒解書，以及這些年他一直不間斷給那家人打錢道歉的交易流水，主動坦陳了這件事。
甚至那家老人後來查出癌症，都是我們團隊一手聯繫醫生一手幫忙付醫療費。
「別人都說陸珩敢賭能成大事，但我知道，是你扛着壓力跟劇方和公司包括陸珩本人爭取的這套公關方案，條件是一旦翻車，你替陸珩賠償一半違約金。
「你這步棋走對了，男主團隊嚇得都不敢下手了，誰敢跟不要命的拼這個？他當時宣的代言首日就賣出了五千多萬，事業也開始一飛沖天。可一旦輸了，違約金對你來說是個天文數字，可你也敢……」
林知野喝了口啤酒，笑了：「我很羨慕陸珩。
「我爸媽忙，從小我就沒感受過什麼親情。長大後圍在身邊的那些人多多少少都有些目的，沒什麼意思。
「我也想有個人，能這樣勇敢、確定和付出一切地愛我。」
那時的回憶驟然襲來，我一時怔愣，眼眶不受控制地泛酸。
他們以爲我爲了事業也是拼了，可只有我知道，這個決定背後，不止有對成功的渴望。
更有我當時對陸珩的愛。
圈裏人都說陸珩勇敢，卻忘了，這也是我壓上自己全部職業生涯的一場豪賭。
但我並不後悔。
很多東西，一直躲，不如直接面對。
人生本來就是一場賭局，敢輸的人，贏面才更大。
那時的陸珩怎麼說？
他控制不住地狂喜，卻又生生紅了眼眶，還沒被財富名利衝花的雙眼亮如星子。
「等我拿了影帝，我就跟你求婚。
「江梨，我這輩子對不起誰，也不會對不起你。
「你等等我，等我配得上你，等我給你最好的——」
他都沒看到，那時候，我的腿也軟了。
我起身，洗了洗手，又回到桌前點了支菸。
「林知野，我今天不想回家了。」
他一挑眉：「不是不能夜不歸宿？」
我吐出一口煙霧，隔着絲絲嫋嫋，隔着很近的距離盯着他看。
「今天是回家第三天，沒事的。」
林知野喉結微動。
下一秒，壓住了我的脣。
這是個很清純的吻。
清純到，像是在安撫。
可到了後半夜，林知野原形畢露。
他壓着我，笑得很壞：「怎麼跟阿姨說的？」
「去萊萊家睡——」
「你是小朋友嗎？夜不歸宿還要編理由？」
我眼淚都要被逼出來：「要你管我！」
可，很快，這謊言就被拆穿了。
因爲我跟林知野被人拍到，雙雙上了熱搜。
-15-
陸珩有個專門的公關羣。
只是，這次被公關對象是我。
我一邊看着熱搜上自己跟林知野拉拉扯扯的照片。
一邊企圖把昨天被林知野撕碎的衣服穿上。
我看自己一身紅痕，憤怒地盯着背後的人：「你撕成這樣我穿什麼？！」
「姐姐。」
林知野胸膛貼上我的後背，撒嬌：「我準備好了。」
「你——」
我被他擰過頭吻住。
楊總打給我的電話被林知野掛斷。
「你連老闆電話都敢——」
「我保證，」林知野咬着我的後頸：「等你下午醒過來，就什麼都解決了。」
年輕人的身體就是好。
熱情、莽撞，像是要把人直接吞下去。
導致我下午才接到陸珩電話。
他聲音強壓着怒意：「終於捨得接電話了？江梨，你跟林知野在一起？！」
我順手換上林知野剛買的衣服，解釋得很不走心：「恰好遇到了。」
他牙都要咬碎：「又不是旅遊城市，怎麼會恰好遇到？」
我動作一頓：「關你什麼事？」
林知野聽到動靜，倚在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姐姐，衣服穿好了嗎？」
那邊陸珩徹底沉默了。
他沉沉呼出一口氣：「我的工作室不會留這種麻煩，江梨。
「要麼快點回來，要麼你自己辭職自己滾。」
我笑了一聲。
「我本來也想辭職，已經跟楊總說了。陸珩，你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陸珩一愣：「江梨，你——」
我直接掛斷電話。
林知野眼前一亮，在我耳側落下一個吻。
「姐姐，陸珩不值得，你真的不要考慮一下我嗎？」
我看着眼前的人，點點頭，笑了。
「好啊，我考慮一下。」
-16-
到底是華星未來的希望，楊總處理林知野的事可謂快狠準。
他透出以後我要帶林知野的風聲。
而我們之所以會出現在這個小縣城，是因爲林知野下部電影要在這一帶取景。
我帶他來採風。
錢給得夠，那些營銷號紛紛帶節奏。
把大衆的關注點從我們的戀情轉移到我的事業運上。
誰紅帶誰，不要太好。
我看見自己網上爲數不多曝光的照片被做成錦鯉表情包萬轉，難得有些沉默。
這消息一爆出去，林知野也不裝了。
非說自己要接市井戲，天天來我家小區找感覺。
他倒是真多才多藝。
做飯掃地不必說，象棋下得好，圍巾都會織兩下。
我職業病犯了，順手給他拍了段 vlog 讓他營業。
林知野非常配合，還自己下手剪輯。
他的審美很好，是那種難得有自己想法的藝人。
「學過剪輯？」
「有什麼難？」林知野漫不經心：「大學感興趣，表演、導演、後期都學了一點，讓我寫劇本也是可以的。本質上這些東西都是一家的。」
真是……天賦型選手。
他趁機轉頭看我：「確定不帶我？」
「說了嘛，考慮一下。」
「當我女朋友也考慮一下。」
我一愣：「你——」
陽光照在我家書房，這像是一句隨口說出的玩笑話。
可林知野看向我的神情卻難得認真。
晚上，林知野在我家喫過飯才走。
我媽再次感慨：「我覺得這個不錯。」
我手裏洗着碗，頭都沒抬：「您別胡說，你知道他多大嗎？」
「22 歲嘛，年輕人。」
「你女兒都 28 了。」
「你還不到 30 歲欸，再說，你從小就那麼有主意，最不肯做的就是按部就班。當時我跟你爸要離婚，全家都反對，就你支持。你們同學多少念法學、經濟學的？你非要去唸管理、修傳媒雙學位，死都不考公，就要留在京市，當時我還擔心，誰知道現在真讓你闖出來了。」
我媽聲音欣慰：「你那時候膽子多大？現在連個年齡比你小一點的男朋友都不敢談了？」
我愣了一下。
是啊，我還不到 30 歲。
到底是誰讓我覺ŧŭ̀²得自己年齡大？
記憶猛然被拉回那個夜晚。
我想要拉開陽臺的門，想問陸珩我們究竟是什麼關係。
問他是不是跟夏棠在一起了。
卻陡然聽到那句。
「再說，她年紀大了，我實在有點……食之無味。」
陽臺是半開放式的。
風就是在那一刻，將我吹透了。
我捏着杯子的手緊了緊，深深吐出一口氣。
-17-
年假休了十天，林知野開車載我回京。
他倒是有先見之明，這樣也免得我們被堵在機場。
隔天，我跟他一起出現在楊總辦公室。
楊總示意助理幫我們倒咖啡。
「考慮得怎麼樣？」
「你消息都放出去了，我還能怎麼樣？」
楊總認真解釋：「我這不是爲了你們好？現在林知野還不適合曝光戀情。」
「別害我啊楊總。」林知野順手把墨鏡掛在領口，「我不公開是因爲有人還沒答應，不是什麼適不適合。」
我一把掐住林知野的大腿。
楊總咳嗽一聲。
「陸珩的工作交接出來，林知野這邊的工作我讓他的助理跟你對接。
「不過大頭都在他自己那裏。小林很有想法，對未來也很有目標，是個省心的藝人。
「祝你們之後合作愉快。」
林知野踢了踢我的腳尖，笑得欠揍：「合作愉快啊姐姐。」
快到中午，我們一起離開。
電梯下行。
我跟林知野的視線在反光鏡中相撞。
他今天穿了件絲質薄款襯衣，頂上兩顆釦子解開，露出小片白皙肌膚。
我……被他盯得口乾舌燥。
正要說什麼，就聽他開口：「另一件事呢？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我心裏突地一跳，一時忘了反應。
四目相對間，電梯裏空氣瞬間稀薄。
到達的「叮」聲響起時，嘴巴已經先於大腦說出了口。
「好啊。」
林知野愣住，像沒聽清：「你說什麼？！」
我像認輸，又像是不想認輸。
長長舒了口氣，笑得無奈：「我說，好！」
我彷彿在這一刻突然想通，人生中或許有很多個重要的瞬間。
可不再有一刻，會是這個當下。
林知野蒙了：「我靠！你怎麼就答應了？！
「我都沒準備好，我就隨口一說，不然你先拒絕，這地兒一點儀式感都沒有，也不行，萬一你反悔了怎麼辦——」
我被他蹭得想笑：「好了，又不是求婚。」
「那等求婚，」林知野深深呼出一口氣，「等求婚，我一定好好準備。」
他低頭，靠在我的肩膀上。
熱氣噴灑在頸側，有點癢：「今晚去我家。」
……
這還是我第一次來林知野家。
林知野跟陸珩不同，看得出他非常熱愛生活。
家裏處處都是認真佈置過的細節。
不過——三環內的大平層，這麼濃的個人裝修風格，是自己買的房子？
我竟然忘記打聽林知野家是做什麼的了。
「這種時候還走神？」
林知野拉開了我的裙子拉鍊，一會兒又若有所思，笑得很壞。
「今天穿着吧。」
我被抵在了門上。
年輕人，好有力氣。
我累得氣都喘不勻。
-18-
我交接完陸珩的工作，還是跟他在公司樓下咖啡廳見了個面。
「想好不帶我了？」
我抿了口咖啡，說得體面：「你已經發展得很成熟了，沒有什麼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就因爲我跟夏棠在一起，你就要走？」陸珩精緻的臉上劃過得意，「這麼在乎？見都見不得？
「江梨，你就是……太不會示弱了。
「你好像根本就不需要我，跟你在一塊，我即便已經走到今天的位置，也還是很有挫敗感。但現在不一樣，我感覺你很在乎我。
「不用玩欲擒故縱，你可以好好跟我說。你贏了，我現在願意聽你說這些。」
我看着眼前的人，突然覺得有些陌生。
從前的陸珩在我心裏是怎麼樣的人？
努力、上進，他不是林知野那種天賦型的藝人，但勝在還算努力。
可那是之前。
現在他被捧得太高了。
高到有些聽不懂人話。
我笑了：「你在說什麼？我們最後一次你只有三分鐘。」
陸珩臉色一黑，臉上差點沒掛住笑：「好，那我倒是想看看，你離了我能有什麼好下場。」
-19-
有什麼好下場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我要搬家了。
在京市打拼七年，我看了半天租房平臺，卻又一時改變主意。
狠狠心逛了一個月，在順義交了一套房子的首付。
精裝修，拎包入住，自己添置點傢俱就行。
林知野還有點委屈：「真不能跟我一起住嗎？」
我一邊拆箱子一邊回：「一起住啊，但是女生一定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
他點點頭：「好吧，那我同意。」
除此之外，林知野的事業也像是開了掛。
原本說去採風只是個幌子，誰知我讓他發的那幾個 vlog 起了作用。
還真有個市井題材的劇本遞上來。
楊總眼裏難掩喜色：「章導的戲。」
我愣住，幾乎不敢置信。
章導，港島影視圈早期知名大導，片子在國際上拿獎拿到手軟，已經五年沒拍電影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像別的導演喜歡挖掘新人。
還從沒啓用過這麼年輕的男演員。
按照他的路數，林知野未來捧的獎盃，一定會比金影獎更有含金量。
可陸珩那邊就不怎麼順利了。
遞到他手裏的本子不少，可合適的很少。
陸珩看似拿了獎，可我知道，往往到了這個階段，才更考驗人。
想要爭取更好的機會並不容易。
想要往下看，又放不下身段。
一個選擇不好，幾年過後，娛樂圈裏又有新的人，誰還記得他是誰？
我們也跟陸珩在一些晚會活動上遇到過幾次，他狀態看起來並不好。
總是遠遠地盯着我和林知野看。
小金私下跟我抱怨：「倆祖宗天天鬧，我現在睡覺都得睜開一隻眼盯着熱搜。」
「爲什麼？」
「夏棠想要一部戲的女主，非要逼陸哥刷臉去幫她拿。可那是飛視平臺年度 S+級項目欸，哪有那麼容易拿下？背後利益糾葛多了去，陸珩再紅也沒有這麼大臉，再說了……」
再說，陸珩根本不善社交，他要去跟誰喫飯、跟誰見面，都是我篩選後再來安排。
各方關係也是我去維護的。
這個圈子誰紅捧誰，但絕對不意味着紅就可以爲所欲爲，你還要有情商、會做人。
要是不識好歹，架子端得越高，之後摔得就越慘。
我安慰了小金幾句，心裏計劃給林知野組建宣傳團隊的事。
晚上，我回郵件時電話響起，接通後才發現那頭是陸珩。
-20-
他像是喝酒了，聲音有些啞。
「昨天是我出道八週年紀念日。我等了一天，你都沒給我打電話。」
我還真沒想起來。
「……現在你有更適合慶祝的人。」
陸珩沉默了一下。
「有時間嗎，一起喫頓飯吧？」
「沒時——」
「我跟夏棠分手了。」
我聲音一頓。
陸珩聲音苦澀：「我以爲我們認識那麼多年，誰都取代不了彼此。可你真的一點都不在乎，走得頭也不回。」
「選擇不是我做的。說食不知味的是你，不是嗎？」
陸珩停頓，聲音瞬間沉下：「你真當林知野多喜歡你？信不信如果遇到事，他可能做得還不如我。」
我笑說：「那就等遇到再說。」
誰知當晚，我跟林知野的名字就再次上了熱搜。
我被林知野圈在懷裏接吻、搬家時林知野過來幫忙、晚上我們從地下車庫一起回家……
不知道跟着拍了多久，總之一股腦全發了出來。
這個熱搜是誰的手筆一目瞭然。
任輿論發ŧû₉酵一會兒，營銷號立刻開始帶節奏：【林知野爲了資源傍知名經紀人，他手裏有不少餅估計都是拿的陸珩的。】
我差點被氣笑。
陸珩的粉絲先不幹了，立刻衝向一線。
【渣男賤女，怪不得陸珩最近都沒通告，資源都給鴨子了是吧？】
【臥槽這也太噁心了！陸珩哥哥實慘！】
【MD 江梨你把欠陸珩的還回來啊！】
【拿陸珩當血包，真當我們珩星好欺負？】
【老牛喫嫩草，林知野是真餓了。】
【我真服了這個姐，娛樂圈毒瘤。】
【#華星辭退江梨#江梨滾出娛樂圈！】
【我有個可怕的想法，章導的戲，不會先找的陸珩吧？畢竟他剛拿了影帝啊……】
【靠！陸珩五年老粉，我都要心碎了！江梨件貨出來受死！】
……
之前陸珩的發展哪怕有一點不合粉絲心意，我們整個工作室都會輪番被粉絲拉出來鞭屍。
我更是被罵得快要脫敏。
可今天這件事，卻還是有些不一樣。
楊總把我們叫回華星，開會處理輿情。
我先道歉，讓助理給所有人買好咖啡。
這纔開始交代自己準備好的一整套公關方案。
「我已經聯繫了林知野近期所有的合作方，他們都願意幫我們澄清之前並沒有對接過陸珩，這畢竟是雙贏的事，問題不大。章導那邊主動聯繫了我，他們也表示會讓工作室發文闢謠，目前輿論內容還可控，不會對林知野產生再多影響，也不至於影響到陸……公司。」
我停頓一下。
「至於我們的關係——」
我有些不敢看林知野。
要來了。
他可能會直接否認跟我的關係。
或者來跟我解釋，等他之後事業更好一點時，我們再公開。
這也是正常的。
畢竟他還這麼年輕。
楊總看了我們一眼，我頂不住，脫口而出：「做危機公關，就說我們只是喝多了，並不是那種關係。」
話音落下，會議室針落可聞。
林ťū⁷知野眸光一冷：「什麼意思？你不想承認我？」
「我沒有——」
他看向楊總：「就按我說的發。」
之後三分鐘，我才知道他跟楊總說了什麼。
他發了一張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拍的、我工作時的背影圖。
【確實談了個戀愛，沒什麼好不承認的。
【我們在一起了，我很喜歡江梨。
【她是我想要共度餘生的人。】
-21-
林知野微博一發，再加上工作室的刻意引導。
網上風向瞬間變了。
很多時候，再多的公關手段也比不上當事人的一句真誠回應。
不少原本潛水的網友紛紛出來發聲。
【粉絲腦洞太大了，要是甲方看中的真是陸珩，江梨還能一手遮天？】
【林知野走的就是演員的路子，他甚至都沒演過偶像劇，談個戀愛沒什麼吧？】
【你還真別說……他在劇裏都沒 CP，而且後續接觸的好像也都是強劇情的作品。】
【我覺得林知野挺爺們的……被拍到了就直接公開，沒毛病。】
【有些人別太恨女了，老男少女你們就覺得沒問題，江姐又漂亮能力又強，怎麼就配不上林知野？】
【真的，攻擊女性年齡的太惡了，你們不會變老嗎？】
……
陸珩沒想到林知野會直接承認，計劃直接落了空。
我本以爲這件事這樣就算過去，沒想到晚上又出現了另一道聲音。
有營銷號說林知野是男小三。
這條微博還被陸珩手滑點讚了。
我：……
輿論瞬間又被掀起熱潮，還不等網友反應，最先發布陸珩手滑的營銷號竟然被夏棠轉發了。
【所以，你是跟江梨在一起的時候出軌我的是吧？】
此言一出，網友瞬間炸了，最炸的還是陸珩的粉絲。
他們紛紛質疑夏棠，讓她拿出證據。
夏棠手裏可不就多的是證據。
粉絲求錘得錘，心態崩了。
大粉紛紛出來阻攔，路人路過都忍不住感慨：「誰讓你們惹她了！」
後來，當初我願意陪陸珩一起擔違約金的事被不知哪個正義路人爆出來。
更是狠狠地給他倒了一波油。
誰也沒想到輿論能這樣一波三折。
小金都快瘋了：「姐，我想辭職。
「陸珩有病你知道嗎？他想跟夏棠對撕，說夏棠知三當三，我們好不容易纔把他手機繳了。自己想死別帶着我們，我們還想在這一行混。
「姐，林知野那邊不招人嗎？」
我聽着小金慘兮兮的聲音，有些心疼。
「招的，過段時間詳聊。」
小金髮了個「OK」的表情包，又飛速降熱搜去了。
陸珩掉了不少代言和商務，原先談好的片約也掉了一半。楊總壓熱搜花了不少錢，好歹也讓這事兒告一段落。
可誰也沒想到，第二天晚上，陸珩的名字再次上了熱搜。
他酒駕，撞到了橋墩上，腿部受傷嚴重。
這下好了，腿瘸了不說，還要賠償品牌方和待播劇組鉅額違約金，事業算是全毀了。
我看着熱搜，只覺得唏噓。
他明明曾經受困於此，卻還是做了一樣的選擇。
爬上去何其艱難，可從高處跌落卻只需要一夕之間。
這就是不珍惜羽毛的代價。
事情塵埃落定時，我卻突然想到很多年前。
橫店黏膩的夏夜。
那時，陸珩的父親肇事逃逸被判刑，他試鏡成功的角色直接被同公司藝人截胡，只能在劇組當跑龍套。
摔摔打打的戲很多，他的手被擦破無數次，身上都是遮掩不住的青紫。
同一天，我被藝人潑了一手熱水，她說我一個執行經紀，就合該受着這些。
我們在攝影棚後邊抽菸時遇見，兩個人都狼狽得像條狗。
可小狗是會互相取暖的。
我們聊天，從劇組八卦，聊到人生理想。
天大的困難在年輕氣盛面前都顯得那麼不值一提。
兩個被拋棄的人，在那一夜，曾從彼此身上汲取到特殊的力量。
他說要做最好的演員。
我說一定要當最牛的經紀人。
那夜月明星稀，如今卻物是人非。
少年心氣是不可再生之物，我們都走到了從前幻想過的未來裏。
只是，走散了而已。
-22-
萊萊看到熱搜，急忙打電話問我情況。
在得知我還好後，才鬆了口氣。
我話在嘴邊轉了一圈，還是把自己這段時間的顧慮說出了口。
「我們被曝光的時候，我第一反應竟然是他會想說辭澄清。」
我抽了口煙，覺得變得畏首畏尾的自己有些可悲：「可怕的是我好像真的對他沒太有信心，即便我告訴過自己很多次，就算分手也沒什麼，但我還是……
「萊萊，他才 22 歲，太年輕了。」
我還沒說完，就被萊萊打斷：「我要離婚了。」
我一愣：「你說什麼？」
她纔剛結婚一年。
當時陸珩進了一個電影的組，知名商業片導演、行業頂尖的製作班底，中間不少環節需要打通。
我忙到腳不沾地，沒能去參加她的婚禮，只能給她包了個大紅包恭賀新婚。
萊萊笑了：「你應該爲我開心。」
我想到萊萊結婚前痛苦的狀態，和上次見面時依舊耿耿於懷的樣子，點點頭：「我爲你開心。」
她深吸一口氣：「江梨，人都是被外部的環境塑造的，家庭、朋友、周圍的環境……我們拼了命想跟這些帶給我們不好影響的東西做鬥爭，最終卻發現，自己早就在無意中被它們改變了。
「所以……你知道一段感情帶給人最大的傷害是什麼嗎？
「是……你之後對感情不再有信心，也不敢受傷了，對方對你的評價與影響會像太陽底下的影子一樣跟着你，好像怎麼都擺脫不掉，江梨你是這麼想的嗎？」
「我——」
萊萊一字一頓：「如果你是這麼想的，那你纔是真的擺脫不掉了。」
我一時愣住。
「人生短暫，有什麼傷不起的？我現在離婚了啊，縣城裏離婚跟有前科差不多，可是我不害怕。
「這是我自己的一生，任何人都不能對此負責，除了我自己。
「你也一樣江梨，別喪失愛人的能力，沒事的。」
眼眶驟然一熱。
我下意識仰起頭，想要把眼淚憋回去。
那夜吹向我的風，好像停了。
是啊，沒事的。
我看向不遠處的林知野。
受傷也沒關係，再失敗也沒關係。
我不會因爲任何人，丟失再去愛人的勇氣。
-23-
跟林知野工作第三個月，才知道，他是海市林家的小兒子。
海市林家，說林知野是富二代都是侮辱他。
那是真豪門。
我這才反應過來，他剛大一就能去那種投資人云集的飯局。
KTV 事件後張總的反應，恐怕也是發現自己踢到鐵板，纔不敢多去追究。
那晚真是我多管閒事。
看出我不開心，林知野立刻過來撒嬌：「姐姐，我沒想騙你的。
「我就是想憑藉自己的能力打拼出來，不想老靠家裏。」
「我保證，以後，」林知野舉起三根手指，認真發誓，「從今天以後，我絕對不會騙你，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我對會撒嬌的男人向來心軟。
何況，他表現得確實不錯。
無論在我面前，還是在我的家人朋友面前。
第二年春天，金影獎晚會邀請我們一起走紅毯。
這是我們第一次在這樣正式的場合下共同露面。
林知野前一天晚上興奮得睡不着，彷彿要去的不是頒獎典禮現場，而是結婚教堂。
他在各大品牌送來的禮服前逛來逛去, 還時不時拿一件詢問我的意見。
「姐姐，明天我穿這身怎麼樣？」
隨後又自己否定：「會不會太黑太沉悶了？」
林太太啐了自己兒子一口，聲音嫌棄：「你這點出息……」
我對上林知野的媽媽還是有些拘謹。
可好在她不像很多刻板印象裏的豪門太太, 並沒有對我們在一起這件事表達出什麼不滿。
反倒還很支持。
她懶得看自己兒子，拉着我的手跟我說悄悄話：「小梨，你別看林知野年紀小, 可他喜歡了你很多年呢！小時候我們不經常陪在他身邊，他就有些……」
林太太一時沒找到合適的形容詞。
「反正他ṭů⁰想要的，費盡心機也要得到。」
我怔住：「好多年……？」
心底閃過一絲異樣, 表面卻還維持着笑容：「哪有費盡心機，阿姨，您太誇張了。」
林太太笑意溫柔地看我, 沒再說話。
-24-
第二天, 我在更衣室換禮服時。
手機突然彈出一條沒存號碼的短信。
【你真當他是什麼好人！】
我一愣。
【夏棠是他找來故意給我設套的, 他這麼費盡心機, 就是想拆散我們跟你在一起！
【你別被他騙了！】
下邊, 跟着一條偷拍視角的視頻。
我心口一空, 突然感覺有些發慌。
視頻的主角，是林知野和夏棠。
林知野摘了墨鏡, 語氣是我平時聽不見的冷：「我說過，沒事不要約我見面。」
「我想辦法把他倆拆散, 又想辦法把他玩得翻不了身，用了很多力氣的你知不知道？」
林知野笑了，聲音輕佻：「我錢沒給夠？」
夏棠直入主題：「放心嘛, 這是我最後一次求你幫忙，幫我引薦 H 國的劉導, 我不想在國內發展了。
「只要你答應, 你讓我做的這些事，江梨姐永遠都不會知道——」
我呆呆看着屏幕, 一絲涼意從我的脊背劃過。
我突然想到，第一次見面, 他問我怎麼能這麼拼時，只是恰好出門抽菸嗎？
張總那晚，真是他給林知野下的藥？
林知野說, 他很羨慕陸珩。
想到他說, 他也想有個人，能這樣確定和付出一切地愛他。
林知野沒問都知道我家在哪。
還有那句：「從今天以後, 我絕對不會騙你, 哪怕只是一件小事。」
那之前呢？
他騙過我嗎？
太多細節在此刻在我的腦海閃回。
理智一直在說。
我此刻是該生氣、是該憤怒、是該不接受被欺騙。
可是……
可我曾經付出五年時間, 去認真栽種過一棵樹。
我也相信過真心可以換真心的鬼話。
又有什麼好下場？
我長長舒出一口氣，似在這一瞬間突然覺得, 這一切都沒那麼重要。
除了林知野, 誰還會這樣機關算盡地去愛我？
我毫不猶豫地拉黑號碼，又把剛剛的短信徹底刪除。
身後門被打開，林知野探頭：「老婆, 收拾好了沒有啊？」
看見我的裝扮後, 他眼前一亮：「你今天好漂亮！」
我收起手機，藏住情緒，衝他露出一個笑。
「你今天也很靚。」
「靚嘛, 纔好配你。」
他向我伸出手。
「我們出發。」
我對着林知野的指尖怔愣一下。
下一秒，堅定地將手放到他的手上。
「好啊，我們出發。」
– 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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