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意難消

第十次感受到校草陰惻惻的視線時,我看見了彈幕:
【男主穿回十年前,發現老婆現在還是別人女朋友,天塌了。】
【暗戀多年,好不容易追到的老婆,又要重新開始了。】
【林茉寶貝現在有男朋友,男主只能忍了。】
【我感覺這老男人,可不會像十九歲那樣忍了。】
果然,下一秒我的手機就收到了匿名短信:
【你好,請問你可以分手嗎?】
【或者,你介意多一個男朋友嗎?】
【我保證,你分手之前,我都會乖乖藏好的。】

-1-
選修課剛打鈴,我正收書,後排和我一個班的男生突然用筆輕輕戳了戳我的背。
我轉過去時,發現他有些緊張地垂着眼:
「林茉,你、你能幫我看看這道題嗎?」
我點了點頭,拿過他的高數題冊寫解法。
「聽懂了嗎?」
講完後,我抬頭看那男生。
男生像是纔回神,耳尖紅得發燙,不自然地點頭:
「聽懂了,林茉你真的好厲害。」
我禮貌地朝他笑了笑:
「客氣了,以後有題不會,也可以問我。」
話音剛落,我便感受到了一道陰測測的視線。
又來了。
我側頭看向斜前方的陳敘白。
眉目冷峻,鼻樑高挺,皮膚白皙,襯得那雙黑眸像一汪深潭。
此刻正分外幽怨地盯着那個朝我笑的男生。
見我看過來,他眸色動了動,眼底有着落寞和哀傷。
像一隻被主人拋棄的可憐小狗。
這種情況已經是今天的第十次了。
從早上開始,只要有男生和我說話,不管是在路上來要聯繫方式的同級,還是社團一起交流的學長……
他都會精準地出現,並在一個角落靜靜看着他們。
然後在我發現時,眼睫輕顫,可憐又落寞。
這太不正常了。
明明我和他從來沒有交集。
只知道他是 A 大的校草,性格冷淡,計算機系的第一。
我除了上課,很少會在學校,也不住宿,想了一遍也沒想通怎麼招惹到這人的。
正當我忍不住,想要去問他時,眼前突然出現了連續滾動的彈幕:
【29 歲老男人會牢牢盯着老婆,19 歲的陳敘白只會默默告訴自己沒資格喫醋。】
【哈哈哈,絕望人夫內心狂想:每一個接近我老婆的男人都是不懷好意的!】
【男主從 29 歲穿回到 19 歲,老婆現在還是別人女朋友,天本來就塌了,那些男的還總和老婆說話,更煩了!】
【暗戀多年,好不容易擁有的老婆,又要重新開始了,擱誰誰不瘋啊!】
……

-2-
我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沒出現幻覺。
陳敘白暗戀我?
還是我未來老公?
現在不是 19 歲的陳敘白,而是從未來穿回來的,我老公陳敘白?
我內心震驚地梳理着這些消息,彈幕又出現了:
【沒辦法,林茉寶貝現在正和竹馬談戀愛呢,男主只能忍了。】
【我感覺這老男人,可不會像十九歲那樣忍了。】
……
談戀愛?
我想起來了,之前江悸那小子和他們繫系花談戀愛,被甩了。
後來又被系花邀請去生日派對。
他用一個月生活費,求我裝他女朋友給他找回面子來着。
不缺錢,但江悸太煩了。
天天在我耳邊哀求。
我受不了了,答應了他。
難道那天被陳敘白看見了?
正吐槽我那位不幹好事的竹馬時,他給我發來了消息:
【林茉,江湖救急!!!】
我正要打字,教室後門被猛地推開。
面容凌厲張揚的江悸慌張地一手抓起我的書包,一手將我拽起來往外跑。
「江悸!你……」
——哐!
椅子猛地回彈,發出巨響。
打斷了我的話,也止住了我和江悸的動作。
回頭看去。
陳敘白逆光站着,下頜繃得極緊,看向江悸握住我的位置,眼裏透着崩塌、痛楚和渴望。
隨後他喉結滾了滾,聲音暗啞:
「抱歉,我起來得太着急了,沒嚇到你們吧。」
江悸拉着還沒反應過來的我往外跑,匆匆回了句:
「沒事兒兄弟,着急下課理解的。」
彈幕被這一幕弄得激動起來:
【這下是真忍不住了,什麼品學兼優,什麼道德底線,什麼徐徐圖之,都去他的吧!我要我的老婆!】
【補藥啊!補藥再刺激這個絕望的人夫了,感覺他真的要發瘋了!】
【茉子,你別走啊!茉子!】
我回想起剛剛的場景。
怎麼感覺這下真讓陳敘白成一個被妻子拋棄的絕望人夫了。

-3-
「林茉,好林茉,人美心善的女神,你一會兒沒課了吧。」
「待會兒聚會,孟姚也會去,還帶她男朋友一起,和我去唄。」
校外,江悸靠着他騷包的新跑車,對我雙手合十作揖。
「江悸你是真有病,不演了!陪你演這個戲都耽誤我桃花了!」
我想着陳敘白,眼神淡淡掃過他,冷聲拒絕。
江悸動作愣了一下,看着我有些激動:
「桃花?你不是一向不在意這個嘛,怎麼?有看上眼的了?」
「跟你有關係嗎?只許你談戀愛,不許我談?」
我斜了他一眼。
「切,不幫就不幫,明兒我就重新談一個,小爺我這麼帥。」
「倒是你,小心被人騙了,要不要我大發慈悲,給你把把關?」
「還有啊,到時候畢業咱們去國外,異國他鄉,你可別求小爺我照顧你。」
江悸眉眼鋒利,話說得陰陽怪氣。
我踹了一腳他愛車的輪胎,皮笑肉不笑:
「你先把你路癡的毛病治好吧,誰照顧誰啊。」
說話間,彈幕又出現了:
【我勒個去,女寶是假談戀愛啊?演的啊?】
【哈哈哈,陳敘白天更塌了,上一世高中暗戀,大學暗戀,一直到女寶出國回來,宴會相遇,纔敢藉着公司合作接近女主。】
【這就是不長嘴的下場喔,但凡當時他鼓起勇氣問一句女寶呢。】
【哎,畢竟 19 歲的陳敘白什麼都沒有,林茉和江悸青梅竹馬,門當戶對。】
【看樣子,後來成了大老闆,應該也一直沒敢問。】
【當然不敢問了,畢竟當初女主找他聯姻,說的也是強強聯合,他一直以爲是利益婚姻,後面還默默把大部分財產都劃到了女主名下。】
……
正當我認真看滾動的字時。
手機突然震動,屏幕上出現一條匿名短信:
【你好,請問你可以分手嗎?】
我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時,新短信又來了:
【或者,你介意多一個男朋友嗎?】
【我保證,你分手之前,我都會乖乖藏好的。】
我指尖停留在屏幕上,編輯了三個字:
【陳敘白?】
正糾結要不要發送時,江悸突然湊了上來:
「誰啊?你看上眼的那個桃花?」
我手一抖,發了出去。
額角跳了跳,我摁滅手機,陰惻惻地看向江悸。
「幹嘛,這麼寶貝啊。」
江悸鼻腔哼了聲,冷着臉打開車門:
「送你回去?」
「不用,秦苒約了我逛街,你自己走吧。」
聽到秦苒的名字,江悸乾淨利落地上了車,帶起一陣轟鳴。

-4-
「江悸那小子呢,本小姐回國這麼多天,他竟然都不來參見?」
秦苒撩了一下濃密的亞麻色捲髮,美豔的臉上浮現不爽。
我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地看着展示當季新品的模特。
對這位與我和江悸一起長大的青梅,解釋道:
「他說你上次回來,拉着他給你當模特練手,邊拍邊罵,給他留下了陰影。」
秦苒嘴角冷冷往上一勾:
「放心吧,我現在看不上他了。」
「前幾天路過一家修車店,在那兒看見了一個極品。」
「一會兒我騎車帶你去看看,我要讓他來給我練手。」
極品?
我腦中閃過陳敘白的臉。
拿出手機,輕點屏幕。
沒有消息。
我眉梢輕輕挑了挑。
晚上,終於逛爽了的秦大小姐,騎着她的新車,帶我到了那家修車店。
老闆眼睛發亮地迎上來。
還沒開口,秦苒就指向不遠處的一個男人:
「讓他來。」
男人抬眼看來,厭世冷漠。
卻在看到我時,微微一愣。
我看着穿着黑色背心、寬肩窄腰、手臂肌肉流暢有力的陳敘白,嘴角輕勾。
「怎麼樣,極品吧。」
「三庭五眼,黃金比例,上鏡一絕。」
秦苒眼裏全是對作品的炙熱。
「是啊,極品呢。」
我看着逐漸走近的陳敘白,輕輕回道。

-5-
陳敘白骨節分明的手戴着手套,滑過車身的每一處。
檢查得很仔細。
「帥哥,你叫什麼?」
「在這兒工作嗎?工資多少?」
「有沒有興趣做一份輕鬆高薪的工作?」
秦苒摟着我,熱情得像一個詐騙犯。
陳敘白頭也沒抬,但還是禮貌應聲,言語簡潔:
「陳敘白。」
「偶爾過來幫朋友忙。」
「興趣不大。」
秦苒撇了撇嘴,掃了眼亮起的手機,興趣缺缺地走到一邊接電話去了。
我的目光落到陳敘白寬闊的背脊,肆意打量。
陳敘白動作微微一頓,隨後起身,將手套摘下:
「你朋友的車,沒什麼問題。」
我盯着他,緩緩道:
「你想和我說的,只有這一句?」
陳敘白眸光閃動,喉結滾了滾。
我極有耐心地等着他。
在手套被捏得快變形時,他終於開了口:
「剛剛……」
只是剛說兩個字,就又停住了。
順着他視線看去,是滿臉哀怨走近的秦苒。
她煩悶地將車鑰匙往我懷裏一扔:
「阿茉,我媽來我那兒查崗了。」
「車子你幫我騎回去吧,我到時候來取。」
秦苒媽媽明令禁止過她騎車,爲此還停過她的卡。
我看見陳敘白盯着那車鑰匙,微微皺了眉。
待秦苒走後,我晃了晃手中的鑰匙:
「怎麼,想搭順風車?」
本意是想逗逗他,結果男人修長有力的手指按在了車身上,漆黑的眸垂下來:
「我來騎可以嗎?送你到家。」
我眉梢一挑,正以爲他是要故意耍帥時,彈幕又滾動起來:
【一看老婆要騎摩托,陳敘白就汗毛倒立。】
【陳敘白估計永遠都忘不了,女寶高中畢業,和朋友騎車翻車,進醫院的事吧。】
【那時候天天去醫院,隔着門遠遠看女寶。】
我想了一會兒,確實有這件事。
看來這彈幕說的,不假啊。
我將另一個頭盔遞到陳敘白懷裏,朝他眨了眨眼:
「可以。」
接着看着身前正整理頭盔的陳敘白。
傾身環住了他的腰。
他手忽地一頓,全身肌肉都緊繃了。
像是極力地剋制,又像隱祕的興奮。

-6-
陳敘白騎車很穩。
速度並不算快。
所以,到我家時,我倆都多多少少淋了些雨。
我站在電梯裏按下樓層。
看着站在外面的陳敘白,輪廓線條鋒利,頭髮因摘了頭盔有些凌亂,冷峻中透出些不屬於他的痞氣。
微溼的背心鬆散地貼在身上,腹肌線條若隱若現。
和他對視間,電梯門緩緩關上。
我漫不經心地悠悠開口:
「陳敘白,要不要上來等雨停?」
周遭靜謐,沒有回應。
突然……
——哐!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一隻乾淨有力的手,猛地扣住了門框,帶着些許顫抖。
陳敘白漆黑的雙眸湧動着濃烈的情緒。
耳郭卻又帶着點紅。
我笑着往旁邊站了站,給他留出位置。
進家後,我開了燈,邊走邊對身後人說:
「你是要洗澡,還是簡單用毛巾擦擦?」
說着看了眼窗外,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估計還有一陣下。
「毛巾就好。」
陳敘白站在玄關處,並不踏足我的領地,彷彿在剋制自己不要跨過某個界線。
像個有禮的紳士。
我瞧着他,笑開了:
「你給我發那些消息時,也是用這樣的表情嗎?」
「敢跟我回家,卻不敢在我面前脫衣服?」
陳敘白手臂繃緊了,燈光在他眉骨落下陰影。
我倒了杯水,靠着桌沿,眼神在他周身緩緩滑過:
「陳敘白,我這個人,從小就只喜歡好的東西。」
陳敘白微微抬眼,懂了我的意思。
雷聲轟鳴間。
他一步步朝我走來,乾淨利落地脫掉了那件緊貼的背心。
脖頸間的紅繩,從他滾動的喉結繞下,垂在鎖骨下方,那裏墜着一枚小小的平安扣。
我視線順着那平安扣滑下,落到緊實有力的腹肌和線條流暢的腰線上。
眨眼間,他已走到我面前,微微俯身,手掌撐住桌沿,將我圈在他的方圓之地:
「合你心意嗎?林大小姐。」
他的氣息擦過我耳畔,帶着忐忑和期待。
我側頭撩了撩眼皮,在他的緊盯中,目光一點點往下移。
直到……
眼睛被猛地捂住,陷入一片黑暗。
我聽見陳敘白暗啞壓抑的聲音:
「我想當你男朋友,不是爲了和你做這種事。」
隨後,腳步急切又慌張地逃向了浴室。

-7-
陳敘白出來時,我早就在另一個浴室洗完了。
「你洗了好久啊,陳敘白。」
我站在桌前喝水,看向赤裸半身,溼發隨意往後撩着的男人。
他眼神微微下移。
俯身將我單手抱起,放到沙發上,將扔在那兒的拖鞋穿回我腳上。
這人身上怎麼一點熱氣也沒有。
我正想着,就看見陳敘白緊緊盯着我鎖骨,握住我腳踝的手也有些不穩。
「怎麼了?」
我看着他,開口問。
他胸口起伏一瞬後,情緒又恢復了平靜:
「沒事,餓不餓?」
「不餓,冰箱裏有西瓜,拿來喫吧。」
我窩進沙發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
陳敘白取過一旁的靠枕,在我身後放好,轉身去了廚房。
我看着他沉默的背影,想起他剛剛的眼神,就像一隻失去主人寵愛的棄犬。
疑惑間,彈幕再次出現:
【陳敘白是傻蛋嗎,看不出那是手撓出來的嗎。】
【哈哈哈,當局者迷咯。】
【陳敘白:沒關係的,別人都是過客,我纔是老婆的家。】
這都什麼跟什麼。
我邊吐槽邊走到全身鏡前,鎖骨上被我撓癢撓出的一小塊紅痕,很扎眼。
手指撫上紅痕,湊近鏡子。
身後傳來動靜,回頭看去,陳敘白正端着剛切好的西瓜看向我,眼尾泛着紅,眸中冒着些水汽。
良久,他扯出一抹笑:
「喫西瓜。」
我咬了口西瓜,開口:
「陳敘白,那個痕跡是……」
「雨停了。」
陳敘白嗓音溫柔地打斷了我的話。
看向我的眼裏帶着哀求。
隨後匆忙地換上烘乾的衣服,帶着垃圾離開了我家。

-8-
第二天大課上,我正趴在最後一排睡覺。
朦朧間,身旁座位發出輕微聲響。
有人動作輕柔地在我身上披了件外套。
溫熱徐徐傳來。
我眯眼看去,陳敘白正專注地盯着電腦。
手指飛快地敲着鍵盤。
「謝謝。」
說完這句,我又睡了過去。
下課鈴剛一打響,秦苒和江悸就高調地衝進了班裏。
「阿茉,出去玩啊,我發現一家裝修很棒的餐廳。」
「哎?你也是 A 大的啊?」
秦苒盯着陳敘白,目光裏再次燃起了對作品的炙熱。
陳敘白關了電腦,對着秦苒禮貌點頭。
我直起身,將衣服遞給他。
他眼神不着痕跡地掃過正垂頭訂餐廳位置的江悸,隨後緩緩接過。
秦苒眼神在我和陳敘白之間轉了一圈,眉梢一挑。
轉向他,伸出手:
「同學,你好,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我叫秦苒,是一名攝影師。」
「想邀請你當我的模特,時薪豐厚。」
「考慮一下?」
陳敘白體面地握了半掌:
「抱歉,我還有其他的事。」
隨後拿着電腦,起身往外走。
秦苒嘆了口氣,摸向我的臉:
「阿茉啊,你之前答應我,會給我當一回模特,哎,我還想給你拍一組情侶照,現在找不到男模特,愁啊。」
我嘴角抽了抽。
我什麼時候答應她當模特了。
江悸終於訂好了位置,聽見這話立馬來了興趣:
「這有什麼找不到的,我這不現成的模特嘛。」
「我和阿茉,這顏值,天生一對啊。」
我和秦苒同時翻了個白眼,正要開口。
身上被一道陰影籠罩。
是去而復返的陳敘白。
他抿了抿脣,看向秦苒:
「是現結嗎?」
秦苒狐狸眼一眯,露出得逞的笑:
「當然。」

-9-
「陳敘白,林茉是有毒嗎,你離她那麼遠。」
「靠近點,林茉你手勾住他脖子。」
「我是拍情侶照,不是拍證件照。」
秦苒一手舉着相機,一手指着我和陳敘白。
我伸手勾住男人脖頸,將他拉得俯下身,鼻尖與鼻尖不過幾釐米。
聲音放低:「時薪高又現結,還這麼不敬業啊。」
陳敘白跪在我身前,手握住我的腳踝,微微用力:「不是爲了錢。」
我輕輕「哦」了聲,漫不經心地掃了眼在一旁冷着臉的江悸,幽幽道:
「陳敘白,你的手有點抖,是害怕江悸嗎?」
我語調拖長,故意逗弄。
感受到腳踝的力道驟然一重,又剋制地鬆了下來,帶着捨不得弄疼我的憐惜。
「阿茉,陳敘白,換個姿勢。」
對峙間,秦苒掛着相機對我們做了幾個手勢。
陳敘白換到我身後,手臂從背後環腰,將我摟進懷中,下巴抵在我的肩頭。
身上淡淡的香味將我包裹。
「不是,情侶照有必要這麼親密嗎?」
「林茉,你是不是被秦苒抓到什麼把柄了?」
江悸從椅子上起身,面色沉沉。
爭吵間,我感到後頸處落下一個細細的吻。
熱氣噴灑在我的皮膚上,帶起一陣顫慄。
「我不害怕江悸,我只是怕你爲難。」
陳敘白的聲音又低又輕。
帶着縱容和引誘。

-10-
三套衣服拍完,已經是下午了。
「收工,辛苦了,我請喫飯。」
「就江悸訂好的那家。」
秦苒將相機收好,眉眼飛揚道。
「喫力不討好,不識好人心。」
江悸走到我倆身後,幽怨地一人送了一個成語。
隨後轉身罵罵咧咧地去和餐廳打電話,確定菜單去了。
「陳敘白喜歡你。」
秦苒撩了撩頭髮,眯眼看向更衣室緊閉的門。
「我知道。」
我朝她笑了笑。
秦苒轉頭和我對視好一會兒,瞭然地聳了聳肩:
「你對他感興趣。」
是的,是感興趣,但還不到喜歡。
我挑了挑眉,沒吭聲,掃了眼手機時間:
「我先走了。」
「去哪兒?不喫飯了?」
「今天月底。」
我朝秦苒晃了晃手機。
每個月月底,回林家老宅喫飯,完成一場體面的家人表演,是我們家不成文的規定。

-11-
餐桌上。
傭人有條不紊地上菜、倒酒,走路沒有一點聲音,臉上沒有一點表情。
將這沒什麼人情味的林家老宅,襯得更加冷寂。
我看向主位嚴肅的爺爺,和身旁貌合神離的父母。
我作爲他們聯姻的產物。
從出生,就被遺忘在這偌大的房子裏。
上學,生病,住院,無人問津。
只有每個月月底,見到他們,上演一出家人戲碼。
維護他們的體面,讓外界認爲林家家宅和睦,夫妻恩愛。
已經這樣生活十九年的我。
爲什麼,突然之間會感覺不適應了呢?
思索間,久違的彈幕出現了:
【我天,這嚴肅的氣氛,我已經開始害怕了。】
【不過女寶好像從沒和陳敘白提過自己的家庭。】
【後面女寶自己都基本上不回林家。】
【女寶當時就是和陳敘白聯姻,肯定不會和他說很多啊。】
我看着彈幕,抿了抿脣。
或許不是刻意不說,而是當時的我早就習慣了,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我掏出手機,找到陳敘白的頭像。
看着空白的聊天界面。
敲了三個字發過去:
【在幹嘛?】
那邊回得很快:
【在做作業。】
後面配了一張照片。
寬大的手掌掩在電腦鍵盤上,手背青筋縱橫。
讓我想到他檢查車時,一寸寸滑過的畫面。
我眼睫顫了顫,點擊屏幕:
【我餓了。】
聊天界面上,反覆顯示「正在輸入中……」
我露出一個玩味的笑。
像在逗一隻小狗。
突然感覺心情好多了。
大發慈悲地發過去幾個字:
【肚子餓,來我家做飯?】
那邊又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堪堪回了一個字:
【好。】
【用不用給你說我喜歡喫的菜?】
【我知道。】

-12-
真如陳敘白所說。
他知道。
一桌子的菜,沒一個我不愛喫的。
而且他廚藝很好。
我看向正在廚房洗碗的男人。
說實話,如果不是看到彈幕。
我真的會認爲陳敘白是哪個對家公司送來的美人計。
他簡直就像是爲我打造的專屬產物一樣。
從上到下,從裏到外都在我的點上。
思索間,一杯冒着熱氣的感冒沖劑遞到了我面前。
陳敘白指尖泛着淡淡的粉。
「你今天咳了幾次,先把這個喝了,預防。」
我坐在沙發上,眼神示意。
他微微嘆氣,將水杯貼近我的嘴角,讓我就着他的手將沖劑喝完。
然後塞了顆糖進我嘴裏。
「哄小孩呢。」
我含糊不清地睨他一眼。
他嘴角輕輕勾了勾,聲音輕柔:
「那你心情有沒有好一點?」
我眸光一頓,拽着他的手,很輕易地就將他按到了沙發上。
長腿一跨坐到他腿上。
「林茉。」
陳敘白手放在兩側,剋制着自己不碰我。
「陳敘白,想不想要獎勵?」
我捏住他的臉,垂眸俯視。
陳敘白眼裏暗流湧動,呼吸漸沉。
在他要開口時,我貼近他的脣,一張一合:
「感冒沖劑要是沒有用,怕不怕被我傳染?」
他喉結滾動,目光如獸,像是要將我吞喫入腹。
下一秒,我的腰被驟然扣住。
脣瓣緊密貼合,包裹,纏繞,徹底佔有。
我感受他的氣息,異樣的酥麻感瞬間蔓延全身。
陳敘白的手掌在我腰間不斷收緊。
我忍不住輕哼了聲。
陳敘白力道猛地一收,將我鬆開了些。
埋在我頸窩處,喘息。
我舔了舔有些發麻的脣瓣,感受着陳敘白一點點冷靜。
「陳敘白,你剛剛……唔!」
陳敘白捂住了我的嘴。
「我該回去了。」
看着陳敘白繃直往外走的背影,我靠着沙發嘴角扯了扯。
這人是真能忍啊。

-13-
事實證明,陳敘白真的非常能忍。
後面的時間裏。
我和陳敘白像是達成了一種無形的默契。
他每天沒課了就來給我做飯、洗衣服、打掃衛生。
很多次,我看着陳敘白切菜的背影,在陽光下曬衣服的側臉。
以及家裏多出的鮮花、柔軟的地毯,還有他偶爾落下的課本。
突然有種生活流動起來的真實感。
這個我用來躲避林家老宅的居所,莫名多了層奇妙的歸屬感。
但陳敘白從不過夜。
只有一次,我生理期痛經,他坐在我牀邊,一手替昏昏欲睡的我揉小腹,一手滑動電腦上的編程Ťùₕ。
也是那時候,我感受到陳敘白好像挺忙的。
但他不說。
我也不問。
直到我在一場商業宴會上看到他。
我代替父母出席。
酒杯碰撞間,我看到了站在人羣中、西裝革履的陳敘白。
頭髮被往後撩去,將那張冷峻凌厲的臉完全露出。
身高腿長,一眼望去,很是出挑。
我正要走過去時,彈幕在眼前開始滾動:
【陳敘白這是把他大三才做的那個軟件,提前了啊。】
【他的第一桶金吧,後面就開始創立公司了。】
【這就是穿回來的好處嗎,直接開掛了,我也想穿回去買彩票。】
【這麼早就遇見了女寶,他肯定更心急地想讓自己成長起來。】
我腳步一頓。
原來這麼長時間,他一直在忙這件事啊。

-14-
「你就是老齊提到的那個陳敘白?他帶你來的吧,讓你們年輕人見見世面。」
「你那個軟件計劃書,他和我提過,是個人才呢。」
「有機會,我們也可以合作。」
不遠處,我看見陳敘白麪前的華貴女人,端着酒杯朝他笑道。
「您過獎了。」
陳敘白得體地回應。
女人將手中的酒杯放到桌上,推到了陳敘白麪前:
「希望我們日後合作愉快。」
陳敘白盯着那杯裏的酒,眼眸暗了暗,面上依舊平靜:
「抱歉,我今天身體不適,您……」
「舒總,你在這兒啊。」
陳敘白話還未說完,我就笑意盈盈地走到了女人的身邊。
「小林?」
「舒總好記性,我剛剛看王總在到處找你呢。」
我感受到陳敘白的視線,隨口胡謅。
待女人走後,我拿過那杯酒,細細打量了一會兒,溢出一聲輕笑。
撩起眼皮,看向身旁的男人。
穿着西裝的他,少了抹少年的青澀,多了份成熟的禁慾感。
不由讓我想到,29 歲的他會是什麼樣子。
我知道他猜到這杯酒加了料。
畢竟他穿回來前,也是圈裏的新貴嘛。
思及此,我手指一勾,將那高腳杯堪堪握住,遞到陳敘白麪前:
「身體不適?不宜飲酒?」
我拖長語調,帶着股放縱。
「那如果這杯酒,是我讓你喝呢?」
陳敘白漆黑的眸垂下,燈光將他照得矜貴,竟讓我頭一次感受到這人隱隱的壓迫感。
他嘴角似是輕輕勾了勾。
伸手接過那杯酒,指尖滑過我的掌心,帶起一陣溫熱。
「林小姐,如果是你,我不用喝這杯酒。」
「但我永遠都會按你說的做。」
隨後,緊緊盯着我,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15-
剛進家,我就被陳敘白按在了門上。
他手護着我的腦袋。
周身溫度撩人。
即使沒有開燈,我也能感受到他眼裏藏着的洶湧慾念。
我手滑過他胸膛,隔着襯衫。
突然,手上落空。
陳敘白蹲了下去,手顫抖着解開我高跟鞋的細帶。
隨後將我抱了起來。
「先洗澡。」
「如果你不想了,就推開我。」
陳敘白聲音暗啞,推開了浴室的門。
我手撐在光滑牆面,感受着溫熱的水從頭頂傾瀉。
陳敘白在我身後,落下細密而虔誠的吻。
隨後力道一轉,彷彿剛剛那些只是安撫我的開胃菜。
我仰起頭,試圖讓自己呼吸到一絲新鮮空氣。
夜很長。
長到從浴室到房間,長到我眼角泛出淚水。
陳敘白彷彿食髓知味,不知停歇。
他在我鎖骨的某個位置,落下重重一吻。
像要覆蓋什麼似的。
我不記得什麼時候睡過去的。
醒來時,身旁已經沒人了。
牀單被換了新的。
地上的東西也被清理。
我身上很清爽,還穿着睡衣。
走到客廳,聞到了飯菜的香味。
餐桌上貼了一張便利貼。
【要去齊總那兒一趟,記得喫飯。】
【碗裏的是解酒湯,喝了會舒服些。】
落款處是一個畫得很滑稽的顏文字。
我都能想到,陳敘白皺着眉,認真嚴肅又不好意思畫下它的樣子。
我嘴角一勾,笑出了聲。
肩膀抖動間,陳敘白貼身戴的平安扣從我脖頸間墜了出來。
【昨天發生了什麼?!有什麼是要揹人的!】
【蕪湖,這個終於送出去了,陳敘白和茉寶結婚後,就想送的,但最終還是沒勇ẗü₍氣。】
【他爸媽小時候給他求的,讓大師開了光,保平安健康很靈的。】
【爸爸媽媽留給他最珍貴的遺物啊。】
【他估計也在後悔吧,想着當初要是把這個女寶,女寶是不是就不會******】
我摸着那平安扣,看着彈幕最後那句話後面的星號,眯了眯眼。
這是屏蔽了與我有關的信息嗎?
沉思時,鬧鐘響了起來。
完!忘記ţù⁼下午有課了。
還是最嚴格的老師的!

-16-
卡點衝進教室。
我坐在位置上喘着粗氣。
平安扣在我跑動間,又掉了出來。
我指尖撫上,帶着熱意。
那溫度一路蔓延,撞進心口。
我拿出手機,在座位下給陳敘白髮消息:
【陳敘白,忙完來我家,我有話和你說。】
關於江悸和我的那場誤會,也該和他說明白了。
上完三節課。
陳敘白纔回消息:
【好。】
收拾好書包,剛走出校門,就被人抱進了懷裏。
「林茉,好消息!我爺爺手術很成功!馬上就可以出院了!」
江悸激動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江悸從小在他爺爺身邊長大,感情深厚。
老人家住院好長一段時間了。
我和秦苒之前還去探望過,那時候情況還不太好。
這確實是個好消息。
我笑着拍了拍他的肩:
「都說了會沒事的,你小子這下放心了吧。」
「我改天和秦苒一起去看老爺子。」
江悸鬆開我,笑得開懷:
「幹嘛還改天,就今天唄。」
「我把秦苒叫上。」
我按住他打電話的手:
「今天不行,今天我有事。」
江悸眼神在我臉上掃了一圈,笑容一點點減了下去:
「什麼事啊?」
「到時候會和你說的,先走了。」
我神祕一笑,心情頗好地轉身揮手。
沒注意到有道視線,遠遠看來。

-17-
天色徹底暗下去後,陳敘白纔出現。
黑色襯衫被解開了幾顆釦子,露出漂亮的鎖骨。
他髮梢有些凌亂,眼角泛紅,整個人透出一種破碎的頹態。
「陳敘白,你怎麼了?談得不順利?」
我走近他,將他拉進屋內。
不應該啊,按照彈幕所說,他這個項目應該沒有問題的啊。
陳敘白站在燈光下,目光描摹過我的眉眼、鼻樑、嘴脣,最後露出一個讓人安心的笑:
「合作很順利。」
有他這句話,我放了心。
準備說我的事。
「對了,陳敘白,我想和你說……」
「我買了你喜歡的那家蛋糕,先喫吧。」
陳敘白說得平靜又溫柔,拎起蛋糕哄道。
我目光立刻被吸引了過去。
那家店的蛋糕確實很好喫,但每次都要排隊。
我懶得排,便也不怎麼喫了。
陳敘白動作緩慢地拆開蛋糕,用叉子挖下來一塊喂到我嘴邊。
我喫了一口,滿意地點頭,對上他的視線,再次開口:
「陳敘白,我們……」
「好喫嗎?」
「好喫啊。」
屢次被他打斷,我不悅地皺起了眉,冷聲道:
「我是想和你說,我和江悸……」
話還沒說完,我就被面前的人狠狠吻住了。

-18-
他的脣帶着兇狠的顫抖。
不甘又悲傷。
他的手撫在我脖頸處,緊緊貼着動脈,卻又捨不得用勁。
晃神間,彈幕在我眼前滑過:
【你個慫貨,能不能聽女寶把話說完啊,就知道親!】
【看見竹馬抱女寶,害怕女寶要和他結束這個關係,不要他了吧。】
【剛剛在樓下,一直不敢上來,就怕聽到不想聽的。】
【死嘴,別親了,讓我們女寶說句話吧。】
原來是這樣啊,我說陳敘白怎麼突然那麼奇怪。
我手指伸進他的頭髮,正想把又咬又親的人拽開好好說時。
嘴上多了抹溼意。
眯眼看去,陳敘白正閉着眼邊親邊哭。
我想拽他頭髮的手,緩緩鬆開。
「林茉,我合作真的談得很順利,後續我ŧû⁵會開始創業,我都計劃好了。」
「之後賺了錢,我將我的財產都劃到你名下。」
「你想要什麼,我都給你。」
「別不要我,好不好。」
回了神的陳敘白,將頭埋在我頸窩,聲音悶悶的。
像只費盡心思討好主人的棄犬。

-19-
「陳敘白,你就這麼喜歡我啊?」
我有一下沒一下地摸着陳敘白柔軟的頭髮。
「嗯。」
陳敘白將我抱得更緊了些,聲音低啞。
我撩了撩眼皮,看向落地窗外的月色,緩緩道:
「那我和你明說了吧,我和江悸從來沒談過戀愛,你看到的那次,是我幫他演的一場戲。」
「他今天抱我,是因爲他爺爺手術很成功。」
我感到陳敘白的手一頓。
頭僵硬地一點點從我身上抬起,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還盛着水霧。
美人落淚,真好看啊。
「什麼?演戲?」
他還有些茫然。
我瞧着他,輕輕笑開:
「是啊,演戲。」
「之前不和你說,是對你沒太大興趣。」
「你不會生氣吧?」
「生氣我可不哄啊。」
陳敘白眼睫顫了顫,抓住了他想聽的重點:
「之前不說,是因爲對我沒興趣。」
「那現在你和我說了,是……」
他手掌摩挲着我的腰,眼裏的委屈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濃烈的渴求和興奮。
我捏住他的臉,湊近。
在他脣上輕輕啄吻:
「給你個機會,好好表現。」
陳敘白眸色一頓,手掌滑進我的衣服裏,觸碰肌膚。
我另一隻手揪住他的襯衫領子:
「穿着襯衫,我喜歡。」

-20-
陳敘白真的鉚足了勁,好好表現。
將他這具 19 歲的年輕身體發揮到了極致。
後半夜。
我被陳敘白從背後緊緊擁進懷裏時。
頭驟然一痛。
許多記憶片段爭先恐後地湧入。
不同的畫面,聲音穿插而過,最後在我腦海裏緩緩鋪開。
那是屬於 19 歲到 29 歲的我的記憶。
沒有陳敘白的大學生活。
和江悸出國進修。
江悸聽從家裏安排,留在國外接手公司海外業務。
而 24 歲的我,回國繼承家族產業。
在一場宴會遇到了當時的圈內新貴陳敘白。
因爲公司業務,我們有了往來。
家裏要求聯姻時,我不想要父母安排的人,主動找上了他:
「陳先生,有沒有興趣強強聯合?」
當時的我,想的是,反正都沒有感情,不如找個看得順眼的。
本來想着這人會不會很難搞定。
沒想到,他毫不猶豫地答應了。
婚後,他從不干涉我的任何決定。
只要我倆在家,他就不讓阿姨做飯,自己做。
全都是我喜歡喫的菜。
每次我出差,他再忙也要送我到機場,也總會安排好人定時定點給我送飯。
但那時的我,Ŧũ₂認爲他僅僅只是在體面地履行一個丈夫的義務,爲了給外界看。
就像我那聯姻的父母一樣。
後來,他將名下大部分財產轉給我時。
我以爲他絕症了,或者要跑路了。
結果他只是坦然地說:
「只是想給你。」
「放心,它們很乾淨。」
我突然對眼前的人,產生了一種茫然。
我開始會在工作之餘,想起他。
在家裏,也會時不時看他。
29 歲那年,我在國外談一項合作。
連軸轉了好幾天,和陳敘白通電話時,隨口說了句:
「突然想喫你做的飯了。」
當晚,忙得暈頭轉向的我,走出公司大門。
在漫天大雪中。
我看到了剛開完會,坐了十個小時飛機風塵僕僕的陳敘白。
他穿着黑色大衣,挺闊俊朗,眉眼溫柔:
「來給你做飯。」
那一刻,我覺得。
同是聯姻,他好像和我父親不一樣。
回國後,我突然想過一過結婚紀念日。
婚後五年,從沒過過的節日。
那天,我給在公司的陳敘白打電話:
「陳先生,今天留時間給我?」
「結婚紀念日,約個會?」
「我來接你了。」
我聽見電話裏,陳敘白不可置信的沉重喘息。
但我沒見到他。
我被擠壓在變形的車內。
徹底失去意識前,我聽見了救護車的聲響,好像還有陳敘白的聲音。

-21-
我緩緩捂上心口。
感受着跳動的心臟。
身後傳來陳敘白淺淺的呼吸。
我轉過身與他面對面。
纖長濃密的睫毛在他年少的臉上,投下一小片陰影。
我手指從他眉眼,描摹到鼻樑、嘴脣。
低聲呢喃:
「如果我是車禍喪生,穿回來意外丟失了記憶。」
「那你呢,你怎麼穿回來的?」
陳敘白睡得很沉,自然是不會回答我。
等了好一會兒。
終於看見了彈幕:
【剛剛又發什麼了什麼?!有什麼我們不能看的!】
【女寶這是……恢復記憶了?】
【那我們,也可以散了。】
彈幕絮絮叨叨了好一會兒,纔在消失時給了我回答:
【他在你葬禮辦完後,捐了所有資產,殉情了。】
我眼睫一顫,果然和我想的一樣。
可爲什麼呢?
感情真有這樣重的分量嗎?
我不明白。
如果是我,我是絕對不會這樣做的。
晃神間,我的手指被輕輕蹭了蹭。
「怎麼了?」
陳敘白話裏帶着點沒睡醒的鼻音。
「陳敘白,你是不是暗戀我很多年啊?」
我靠着枕頭,貼近他。
陳敘白徹底醒了,像是驚訝於自己的祕密被發現,有一瞬間的無措。
「爲什麼暗戀我啊?」
我聲音很輕,帶着一點點哽咽。
陳敘白和我對視好一會兒,親了親我的額頭:
「等我想想怎麼說,然後和你坦白。」
「好。」

-22-
第二天起牀,剛出房間。
就看見裸着上半身,往桌子上端粥的陳敘白。
他背上有着長長短短的曖昧抓痕。
我看得臉一紅,轉身進了浴室洗漱。
「我打死你!」
「你這個不知檢點的野男人!」
「你就是林茉那個桃花吧!是不是你勾引的她!」
「江悸,你冷靜點!」
……
我正擦臉,突然聽見外面的叫罵聲。
江悸?秦苒?
壞了,秦苒知道我家密碼。
我趕出去時,看到的是已經穿上衣服、眉眼冷漠的陳敘白,和聲嘶力竭的江悸,以及扯着江悸的秦苒。
「我的鍋,江悸說去看爺爺,我想着直接來接你一起,就沒打電話直接來你家了。」
秦苒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道。
我額角跳了跳,無奈看向她。
只見她悄悄豎了個大拇指。
「林茉,你說!是不是他勾引你的?!」
江悸扯下秦苒揪着他領子的手,走到我面前。
陳敘白剛想上前,我將他攔住了。
「你還護着他?!」
「你看上他什麼了?!臉?身材?」
江悸眼眶發紅,越說越激動。
「我也有啊,臉,身材,我也有啊!」
江悸說着就要脫衣服,被秦苒重重扇了一下後腦勺:
「你能不能正常點。」
「抽什麼風。」
江悸被打得不輕,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這麼多年了,我喜歡你這麼多年。」
「爲了讓你當我女朋友,我還花錢僱孟姚編了一段我被甩的事,就是想能演着演着就成真的。」
秦苒當時在國外,對這件事並不清楚。
只是驚訝於江悸喜歡我,她竟然這麼多年都沒發現。
反倒是陳敘白, 一臉平靜,像是早就看出來似的。
我腦子裏回想了一下。
想到 24 歲我準備回國時, 江悸給我告了白。
我拒絕了。
後來,他就留在了國外。
這場景怎麼還提前了。

-23-
「江悸, 你可能只是把我們之間的友情和愛情弄混了。」
我看向他, 解釋道。
「不可能, 弄混的話,那爲什麼我不喜歡秦苒。」
「你想死是吧,江悸。」
眼見兩人又要幹仗,我立馬出聲:
「江悸,我一直都把你和秦苒當特別好的朋友。」
江悸撇了撇嘴, 既委屈又不服氣:
「那他憑什麼?」
「Ṱú⁵我哪點不如他?」
我嘆了口氣, 緩緩朝江悸問了一個問題:
「你知道我對什麼過敏嗎?」
江悸停止了抽泣,愣住了:
「你還有東西過敏嗎?」
我轉頭看向陳敘白。
他聲音清冷:
「蘆筍。」
我將視線重新移到江悸臉上:
「我曾經在你面前,因蘆筍過敏過一次。」
「你可能忘記了。」
江悸鼻子一抽,又要哭。
實在忍無可忍的秦苒,對我使了個「放心」的眼神。
就一把拽過江悸的衣領,將他半拖半拉地帶走了。
隨後, 門外響起一道清脆的巴掌聲。
江悸的哭聲停止了。

-24-
房子恢復安靜後。
陳敘白走到餐桌旁, 替我盛粥。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進來。
我朝他一點點走近。
在餐桌的對面停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陳先生, 今天留時間給我?」
「結婚紀念日,約個會?」
——ṱűₗ咣!
湯勺掉落在鍋裏, 陳敘白彷彿被定住了。
腦袋機械地一點點抬起。
眸中的光亮緩緩聚集。
「你……」
他聲音剛說一個字就啞住了。
「幹嘛這麼驚訝, 你不也是嗎?」
「我想起了所有的記憶,你……」
我話還沒說完,就落進了一個懷抱裏。
力道之重,彷彿要把我嵌進身體裏。
脖頸處很快感受到溼意。
這人長得不像一副愛哭的樣子啊。
我揉了揉他的頭髮:
「陳敘白,別哭了,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

-25-
後來, 我再也沒看到過彈幕。
那就像一場無法解釋的奇遇。
大學畢業,我依然選擇了出國讀研。
那是我想去的學校。
重來一次, 也不會改變。
陳敘白的公司也在穩步發展中。
他比之前更加粘人。
一有空就來國外。
和我窩在一起。
秦苒和很多明星țù₄進行了合作, 在攝影界有了不小的名氣。
江悸還是選擇了留在國外。
我和陳敘白的婚禮上, 見到了他。
他坐在人羣裏,對我微笑。
是釋懷, 也是祝福。
秦苒在婚禮結束後, 給了我一個禮盒。
裏面是當初她給我和陳敘白拍的情侶照片。
19 歲的我們。

-26-
29 歲結婚紀念日當天, 我和陳敘白在別墅裏。
他比我還緊張,一直牽着我的手。
「放輕鬆,不會有事的。」
當晚, 新聞報道海灣大橋上一輛酒駕的車, 超速行駛撞向護欄。
那天這輛車撞的是我。
現在,一切都改變了。
陳敘白閉了閉眼,舒出一口氣, 彷彿劫後餘生:
「阿茉,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了。」
我勾住他的脖子:
「是啊,時間還很長,比如今晚。」
陳敘白眸中情慾翻湧, 將我從沙發上抱起:
「我還是穿襯衫?」
我眉梢一挑:
「不,穿點別的。」
「好,都聽你的。」
……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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