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怖遊戲降臨。
進入遊戲前的我：爹不疼娘不愛，天天蘿蔔拌白菜，有事沒事挨頓踹，中度抑鬱還得早起給家人做飯。
進入遊戲後的我：
冷了斧頭鬼送我厚棉襖。
餓了溺死鬼給我當廚子。
無聊了長髮鬼給我當娃娃編辮子……
玩家震驚：【我們玩的真的是同一個遊戲嗎？】
-1-
【歡迎進入惡靈公寓副本。
【任務：在公寓中存活一週。
【副本人數：3。
【難度等級：S。
【祝各位玩家早死早超生，嘻嘻。】
隨着惡意滿滿的系統音結束，籠罩在我眼前的黑暗終於散開。
這是一處走廊，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地毯顏色斑駁，好幾處暗紅格外惹眼，像是血跡。
現在是白天，陽光透進來，整體看上去倒是和普通公寓沒什麼兩樣。
甚至，比我住的那間老破小還要精緻不少。
「靠！惡靈公寓！我怎麼被分到這個副本，完了，這次死定了！」
身邊的一名玩家突然崩潰大哭，另一個也面色慘白，靠着牆僵硬地滑了下去。
「放我出去！嗚嗚嗚，我不想死！」
在我看不見的地方，彈幕漫天飛舞：
【死亡率百分百的地獄級副本，這幾個人運氣真夠背的。】
【哈哈哈哈，還沒開始就有兩個人嚇癱了，這麼菜，趕緊自殺下輩子重開吧。】
【我賭這羣人一天都活不過。】
【一天？半天都不行。他們的飢餓值快要封頂，馬上系統就要派發找鄰居蹭飯的任務，無論找哪個都是死。】
所有人都覺得，我們必死無疑。
耳邊響起系統的機械音：【不想餓死的話，請找你『友善』的鄰居借點食物吧。】
強烈的飢餓感傳來。
那兩名玩家開始痛苦叫喚，我只是輕輕摸了下肚子，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從小到大，我捱餓的次數太多了。
考試沒得一百分，不準喫飯。
頂了一句嘴，不準喫飯。
弟弟搶我東西我沒讓給他，不準喫飯。
飢餓？我早就習慣了。
「你，去給我找點喫的過來。」
說話的是個肌肉壯漢，id 無雙，剛纔被嚇哭的那位ťū́₈。
「快去，信不信老子錘死你。」
他惡狠狠朝我揮拳頭，猙獰的表情配上他臉上未乾的淚痕，有些滑稽。
「我也要一份。」
另一名 id 逆鱗的男人也開口。
在自己挑戰風險和讓別人送死之間，他們毫不猶豫地選擇了後者。
「好。」
我應得乾脆。
沒什麼好糾結的，擺在我面前的無非就兩條路。
一、主動去要喫的。
二、被狠狠教訓一頓後去要喫的。
在這逼仄的走廊內，我一個女生面對兩名成年男性，沒有絲毫勝算。
既然如此，不如讓自己少受些苦。
「走遠點！去敲前面那間！」
我又朝前面走了段路，在房號 403 的門口站定，然後敲門。
【開局就選中最強的母女鬼，6 啊！】
【開賭開賭，猜猜開門的是母鬼還是女鬼？】
【我賭女鬼。】
【哈哈哈，前面的是想看美女吧。有一說一，長髮鬼正常狀態顏值真的頂，所有副本里都能排前三了。】
【美是美，兇也是真兇啊。上次她一開門，就用頭髮把黎明工會的高玩吊起來ẗūₜ勒死了。30 級的玩家，愣是沒有一點還手之力！】
門開了。
一張精緻的巴掌臉映入眼簾。
更引人注目的是那如瀑的秀髮，又亮又順。
「有事嗎？」
和長相不同，她嗓音極啞，像是生了鏽的鋸子。
我捏着衣角，緊張得聲音發顫：「抱歉打擾到您。我是新搬來的住戶，沒準備喫的，請問你這有多的食物嗎？剩菜剩飯就行。」
她上下掃了我一眼：「你怕我？」
「不是，我只是不太擅長和陌生人說話。」
從小接受的打壓式教育造就了我內向封閉的性格，能順暢地說完剛纔那段話已經耗費了我所有的勇氣。
我低頭不敢看她，可想到這不太禮貌又抬起頭，結果對上她探究的視線，又害羞țūⁱ地低下頭。
女孩笑了。
笑聲古怪，咯吱咯吱，像卡住的磁帶。
「我不會做飯，但是我媽媽會，進來吧。」
她話音剛落，腰間一股巨力將我裹挾進屋。
我看見了，那是——頭髮。
從女孩頭上延伸出來的彷彿活着的頭髮。
-2-
【開席！】
【新人一路走好。】
直播間黑掉的瞬間，彈幕齊刷刷哀悼，可不到三秒，直播間又亮了。
【怎麼回事？出 bug 了？】
【新人竟然沒死？】
【快點錄屏，這可是第一次出現 403 的內部畫面！】
頭髮將我捲進來的瞬間就鬆開了，快到讓人覺得像是錯覺，只是些許束縛感還殘留在腰間。
和想象中恐怖的場景不同，屋子裏佈置得格外溫馨。
窗臺上還擺着兩盆向日葵。
廚房裏，一個穿着圍裙的女人正在忙活。
她手裏拿着把巨大的剪刀，尋常斬骨刀都剁不動的大骨，如紙張般被輕鬆剪斷。
「媽，來了個新鄰居，咱們帶她一起喫飯吧。」
「阿……阿姨好。」
社恐發作，我說話都結巴起來。
女人轉身。
轉身的剎那，我看見一具在水中泡發的屍體，通身蒼白，皮膚膨脹、起皺，脫落。
她身體的大片軟組織被魚蝦啃食，能清晰看看森森白骨。
我驚恐地閉上雙眼，再睜眼時一切已經恢復正常。
女人沒在意我的異常舉動，熱情地招呼道：「新鄰居嗎？歡迎歡迎。稍微等會，還有最後一道菜，糖醋排骨。」
她每挪動一步都帶起一串咕嚕的水聲，細看她腳邊，是整攤的水漬。
這是位溺死的阿姨。
「來這邊坐。」
長髮妹妹拉我在椅子上坐下：「我媽做的糖醋排骨可好喫了，算你運氣好。」
我微笑着說了聲謝謝。
長髮妹妹湊到我身邊：「我叫宋曦，你叫什麼？」
「陸迎楠。」
「陸迎男？男人的男？」
「差不多。」
「聽起來你家人很重男輕女。你是不是總受欺負？」她一臉憤懣，生氣到腦後的頭髮都飄了起來。
她是在爲我打抱不平嗎？
鬼使神差，我伸手撩起了她的一縷髮絲！
髮絲堅硬如鐵，可我只是揉捻了兩下，這頭髮就變得柔軟起來，順滑無比，像是最名貴的綢緞繞在我指間。
嗯～
長髮妹妹哼唧一聲。
她臉上浮現不自然的緋紅，鼓着腮幫子瞪了我一眼，然後髮絲瘋長，把我整個人裹成了木乃伊。
「誰讓你碰我頭髮的？」
-3-
系統提示響起：
【警報！玩家面臨高階厲鬼襲擊，逃脫概率 0，需要爲您點首哀樂送終嗎？】
彈幕更是炸了鍋：
【涼涼！】
【這波絕對死定了。】
【好走不送！】
「嗚嗚嗚……」我像只巨型蠶蛹，反覆掙扎蠕動。
過了一會兒見掙脫不開，索性就原地趴下了。
這頭髮纏得不緊，還貼心地給留了呼吸孔，一時半會倒是死不了。
「曦曦，又胡鬧，快放開人家。」
阿姨端着糖醋排骨上來了。
這排骨色澤豔麗，賣相極佳，但奇怪的是，它沒有豬骨那明顯的筒狀結構，形狀很不規整。
什麼動物有這樣的排骨？
一個答案在我腦海中飛快閃過。
瞬間，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恭喜解鎖隱藏任務：消失的父親。
【這個家有母親有女兒，卻沒有父親，好奇怪哦～快來找找父親在哪吧。】
我對系統音置若罔聞。
什麼任務不任務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活着纔是最重要的。
雖然抑鬱發作期也嘗試過自我了結，可最終還是自己救下了自己。
我努力自救了那麼久，不能折在這裏。
頭髮將我捲到餐桌上，長髮妹妹傲嬌地哼哼了兩聲，說：「以後不經過我同意，不準碰我頭髮。」
說完，一縷頭髮「呲溜」竄進我手裏。
她昂着下巴：「現在我允許你摸一分鐘。」
彈幕：【我人傻了，現在什麼情況？】
【長髮鬼是個抖 M？】
【不是，長髮鬼換演員了嗎？脾氣這麼好，你對得起你前面殺死的幾十個人嗎！】
【學到了，這遊戲原來是這麼玩的，下次我也試試。】
【試試就逝世。】
我愣了兩秒，隨後自然地撫摸起來。
看着這頭髮，我不由得想起了莉莉。
莉莉是我撿回去的芭比娃娃。
我沒有玩具，她是我唯一的寶貝。
我最喜歡的就是給她編辮子。
不過莉莉只是雜貨店裏 5 元一個小娃娃，髮質遠沒有宋曦這麼好。
要是宋曦也能讓我編辮子就好了。
如此想着，我也這麼做了。
幾個麻花小辮在我手裏成型，全程，宋曦靜靜地看着我，阿姨也沒催促，只在編完後讚歎一聲：「編得真好看，寶貝以後有時間的話，就來幫曦曦梳頭髮吧。」
聽着阿姨溫柔的聲音，我激動得紅了眼眶。
好久沒聽見有人如此誇獎我了。
高一時，我成績好，還能聽見老師和同學的誇讚，可到了高二，學習壓力加重，加上抑鬱症帶給我的巨大負面影響，我成績直線下滑，從此，老師眼神也變得冷漠。
我拼了命地努力，只希望周圍人能多愛我一點，哪怕只有一點點。
沒想到，我所求之不得的關愛，竟然在恐怖遊戲中得到了。
「謝謝阿姨。」
眼睛發酸，不知何時鼻子也堵了，我努力不讓眼Ṫū¹淚流下來。
弟弟說我哭起來很醜，我可不能醜到她們。
桌上菜不少，我始終只夾了面前的青菜喫。
宋曦探頭：「怎麼就喫這一樣啊，喫點蝦。」
阿姨也夾了塊肉到我碗裏：「多喫點肉，長身體。」
我鼻頭越來越酸，只能悶頭扒飯壓下想哭的衝動。
桌上的菜我都嚐了口，唯獨沒動那道糖醋排骨。
宋曦大口啃着排骨道：「很好喫，真的不嚐嚐嗎？」
我糾結了好一會，顫巍巍伸出筷子，卻在碰到排骨時被阿姨按下：「好了，小迎喫自己喜歡的菜就好。」
-4-
喫完飯，阿姨遞給我一條圍巾，囑咐道：「天冷，出門注意保暖。」
宋曦則是靠着牆：「真的不跟我一起住嗎？我可以把頭髮給你玩半個小時。」
看着【請立即回到 404 宿舍】的系統提示，我笑着拒絕了她。
出來時另外兩名玩家已經不在了，我收起打包好的食物，轉身擰開 404 號宿舍的房門。
裏面的場景給我嚇了一跳！
只見 id 逆鱗的玩家倒在血泊之中，頭上插着柄生了鏽的斧頭，他瞪着眼睛，眼珠幾乎要跳出眼眶，面部猙獰、形容枯槁，若不是他頭上頂着灰色的玩家 id，我都認不出來。
「你沒死！」角落裏，id 無雙的玩家跌跌撞撞地爬來。
原來，因爲我太久沒動靜，他們以爲我被鬼幹掉了。
逆鱗沒忍住去敲了 402 的門，被當場劈死。
無雙不敢再去，只能縮回房間硬扛飢餓，現在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
「我給你帶了喫的。」
我打開袋子，裏面有兩個包裝盒。
一個裝的是白飯青菜，一個是糖醋排骨。
阿姨只允許我打包了這兩樣。
她笑着說：「寶貝，你已經給他選擇了，不是嗎？」
不等我把喫的遞過去，無雙已經過來搶了。
我提醒道：「別喫糖醋排骨，那是人肉。」
無雙不管不顧，大快朵頤：「管他什麼肉，老子今天就嚐嚐人肉的味道。」
彈幕：【小子，你已有取死之道！】
【哀樂可以提前奏起來了。】
【迎姐的話你都敢不聽，我看你是活膩了！】
【好言難勸該死的鬼。】
【前面還覺得這傢伙謹慎，現在看，蠢得要命。】
無雙喫得滿嘴流油，嘴巴不斷咂巴着，有了力氣，他開始衝我耀武揚威：「臭娘們，讓你要喫的要那麼久，等老子喫完立刻收拾你。」
我望着他臉上不斷擴大的紫紅色屍斑，默默向後退了兩步。
「你這是什麼表情？是不是看不起老子？老子……啊……」
話說到一半，無雙突然掐住自己的喉嚨，臉漲成豬肝色。
一隻蒼白的手破開他的喉嚨伸了出來，掌心向上覆蓋上他的面龐，生生將他的麪皮撕了下來！
我緊緊閉着眼睛，將臉埋進阿姨送我的圍巾裏，心臟狂跳。
一陣冷風從我頭頂呼嘯而過，我雖然看不見，但有種強烈的直覺——那隻手現在就在我的面前。
過了好一會，那股陰森感消退，我抬頭，只看見一具普通的屍體。
-5-
和屍體待在一起的感覺着實不好受，空氣中滿是血腥和腐臭味，令人作嘔。
這是個一居室，還不通風，我只能草草將他們疊在較遠處的角落裏，然後用拖把拖掉地上的血跡。
第二天的我，是被凍醒的。
太冷了，寒氣直往骨縫裏鑽。
我身上最暖和的就屬阿姨給我的圍巾，可它太小了，包不住全身。
陰陽怪氣的系統音再次響起：【年度氣溫大酬賓，滿 25℃減 30℃啦！
【不想凍死的話，找你『和藹』的鄰居借件棉襖吧。】
又要借東西。
我想去公寓外面撿撿漏，可走廊是密封的，出不去。
糾結了會，我準備腆着臉去找阿姨和宋曦，結果就看見 403 門口飄着行字：【週二不在家】
我只能轉身敲響了 402 的房門。
【來了來了，精彩的來了。】
【無獎競猜，新人這波死不死？】
【如果是之前，我會說必死，但是現在，我選擇沉默。】
【這新人運氣好得逆天，我懷疑她是遊戲親女兒。】
【應該不會，斧頭鬼算這個副本里情緒比較穩定的，要不是逆鱗那個二逼上去就被嚇尿了褲子，也不會被砍。】
「誰啊？」
開門的男人身材魁梧，一道刀疤從右側眉尾一直拉到左下頜，看上去凶神惡煞。
「叔……叔叔您好。」
我眼神從他手裏那把大斧頭上一掃而過，努力不結巴道：「我是您新搬來的鄰居，天太冷了，您有多餘的棉襖或者被子嗎？」
他沒說話，只盯着我。
這眼神壓迫感太強，我本就因爲寒冷而打顫的身體抖得更厲害了。
「圍巾是 403 那女人送的？」
「對，是宋阿姨送的。」
「呵，她倒是難得好心。」
他反覆打量了我一會，目光逐漸柔和，語氣也輕了幾分：「要是俺女兒還在的話，應該和你差不多大。
「進來吧，屋裏暖和些。」
走進屋，叔叔先是給我泡了杯熱茶，然後從房間裏拿出一件厚棉襖拋給我：「穿上，小姑娘少受涼。」
我反覆鞠躬道謝，可還是不好意思：「叔叔，我幫你打掃一下衛生吧。」
沒錢賣點勞動力也是好的，昨天去宋阿姨那蹭飯我也幫忙洗了碗。
「隨你。」
-6-
叔叔家裏很亂，各種雜物堆在一起，傢俱和地上都積了厚厚一層灰，估摸着好多年都沒打掃過。
好在我經常做家務，這對我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叔叔，這有張破掉的照片，您還需要嗎？」
「照片！」
他幾乎是飛過來的。
看到照片時瞬間紅了眼眶。
那柄從不離身的斧頭被他扔到地上，如獲至寶地將照片捧在手心，嘴裏喃喃道：「素珍啊，時間久得俺差點都忘記你的樣子嘍。」
這是張結婚照，二十年前的拍照風格。
照片太過陳舊，人臉已經模糊，但仍可以看出是對俊男美女。
【叮，恭喜解鎖隱藏任務：愛戮。
【他看起來很愛自己的妻子，現在卻獨身一人，快動動你愚蠢的小腦瓜，查一查背後的真相吧。】
彈幕沸騰：
【又是隱藏任務！】
【我通關了七個副本，一次隱藏任務都沒遇到過，這是什麼歐皇！】
【誰還記得這是個生存副本？】
【愛戮，愛與殺戮，有點意思。】
【盲猜他把自己老婆殺了，over。】
這次，我也有些好奇，隨口問了句：「叔叔，這是您的結婚照嗎？」
他粗糲的手指反覆撫摸着照片中的女人，語氣依戀：「是啊，只是她已經走了二十年了。」
「抱歉。」
「你抱歉什麼，都是那兩個畜生！不過俺已經宰了他們，只可惜直到俺死，也沒找到被拐賣的女兒。」
他表情太苦，我想要安慰，可不知如何開口。
半晌，我說：「有你們的愛保佑着她，她現在一定生活得很幸福。」
「希望吧。」
「不說了，謝謝你幫俺找到這張照片，這個給你。」
這是隻草編的手環，很輕，自動就適應了我手腕的大小。
【恭喜獲得鬼器：祛靈環。
【可屏蔽三階以下厲鬼的所有感知。】
彈幕：【隱身系鬼器！三級以下全屏蔽，這是什麼神器！】
【嫉妒得眼睛流血，苟活一年，Ṭŭ̀ₐ我連鬼器的影子都沒見過。】
【遊戲改名吧，就叫陸迎楠和她的好鄰居們。】
【只有我一個人發現，隱藏任務完成度也已經到 90% 了嗎？】
【根本不用查，斧頭鬼自己給巴巴完了，我真的服。】
看見系統提示，我下意識就要摘下手環還給叔叔。
本來收了棉襖就很不好意思了，怎麼還能要其他東西？
可望着他不容拒絕的表情，我只能磨蹭着手環又說了聲謝謝。
然後，打掃得更起勁了。
-7-
收拾完其他區域，只剩下儲藏室。
我和叔叔打了聲招呼便開門進去。
【轟！】
血腥氣撲面而來，鬼氣翻滾，伴着各種囈語，刺得我大腦生疼。
這是怎麼一幅地獄場景？
遍地殘肢，隔一段距離就能看見一個人頭。
這人頭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在地上翻滾着，互相撞擊、撕咬……
【我敲！san 值狂掉。】
【這還不死？】
【我滴媽，這些不會都是斧頭鬼殺的吧。】
【數了下，一共七個頭，農村家庭人多，我估計是把一大家子全屠了。】
【結合一下之前的信息，可能就是這家人殺了斧頭鬼老婆然後拐了他孩子。】
【合理。】
我強忍着嘔吐，關上門。
此時叔叔已經走過來，他淡淡道:「看見了？」
我乖巧點頭。
他笑:「你膽子比俺想象的要大一點。
「看到之後什麼感覺？是不是覺得俺是殺人魔？」
我搖頭：「沒有，我還是覺得叔叔你是個好人。
「是他們害了您的妻兒嗎?」
「不全是。」
他開門，指着兩個相互撕咬得血肉模糊的人頭對我說：「只有這兩個而已。
「不過那時候俺氣急了，拎着斧頭便砍了他全家。
「首先砍死的是那個女人，她衝上來想護住她漢子，俺一斧頭劈掉了她的腦袋。然後是那個老頭，他拿着扁擔要敲俺，俺直接給他腰斬了。之後是那個孩子，他哭得太大聲，會招來其他人，俺割斷他喉嚨讓他閉嘴了。另外兩個是來他家做客的鄰居，俺一併滅了口。
「你現在還覺得俺是好人嗎？」
我沉默許久。
「傻妞。」
叔叔一掌拍斷我的思緒。
他的手在我額前晃了兩下，令我原本混亂的大腦豁然清明。
「俺真是，跟你說這些幹啥，這要讓宋麗萍知道，得找俺麻煩了。
「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你回去吧。」
把我送到門口，他突然說：
「哦對了，俺叫李建平，是個農民，那兩個畜生是俺的同村，平時就混，意外結識了人口販賣團伙，便打上了我孩子的主意……」
等他說完，系統音響起：
【叮！隱藏任務完成！任務獎勵：詭幣 100，二階鬼器*1，等級提升卡*1。】
直播間的觀衆人麻了：
【草（一種植物），這是開掛吧？這一定是開掛吧！】
【關了吧，沒意思。】
【ṱũ̂ₙ長見識了，第一次見 NPC 上趕着幫玩家完成任務的。】
【斧頭鬼你快拿斧頭砍他啊！你在幹什麼？】
【我們玩的真的是同一個遊戲嗎？】
走出房間，我鄭重地朝李叔鞠了一躬：「叔叔，至少對我來說，您依舊是個好人。」
他沒有言語。
良久，他扔給我一牀被子，冷聲道：「話多。快走吧，努力活久點。」
-8-
一天時間很快過去。
睡夢中，我聽見咚咚的敲門聲。
「誰啊？」
無人應答。
「有事嗎？」
依舊無人應答。
並且，敲門聲變成拍門聲最後甚至變成撞門聲。
來者不善。
我下牀，默默啓動了祛靈環，然後透過貓眼向外看。
【前方高能預警！
【是食屍鬼，把屍體放在屋子裏不扔就會招來這玩意。這玩意沒腦子，只有吞噬的本能，這下有意思了。】
食屍鬼模樣極爲恐怖。
通身黑色，沒有四肢，一張大嘴佔據了腦袋的二分之一。
牙齒鋒利無比，可能是剛纔喫了人，現在滿嘴都是猩紅的血液。
【這是什麼怪物？】我心想。
撞擊越來越激烈，房門開始搖搖欲墜。
房間裏太空，沒有可以用來阻擋的東西。
我心一橫，直接擰開房門，然後快步退到門後。
趁着怪物啃噬屍體的空檔迅速跑出房間。
「姐姐。」
403 房門開着，宋曦站在門口開心地衝我笑。
祛靈環竟然對她完全不起作用！
「需要我替你解決掉這個煩人的傢伙嗎？」
宋曦用手指繞着頭髮，笑容狡黠：「不說話我就當你同意了哦。」
霎時間，黑色長髮如利劍般射出，穿透食屍鬼的身軀然後纏繞住。
「啊！」
叫聲淒厲。
不過兩秒，食屍鬼被絞成一灘肉泥。
「噁心的東西，把我頭髮都弄髒了。」
吐槽完，宋曦轉頭對着我撒嬌：「姐姐，這你可得負責。」
我忍俊不禁。
明知她就是隻套着羊皮的狼，可我還是覺得可愛極了。
「需要我幫你洗頭嗎？」
宋曦眼睛亮晶晶：「好啊！」
浴室裏，宋曦低頭站着，我舉着花灑一點點將她頭髮打溼。
「脖子上纏的這一圈不洗嗎？」
宋曦的脖子始終纏着一圈頭髮，將脖頸上的皮膚擋得嚴嚴實實。
「我放下你可別怕哦。」
「不怕。」
頭髮散開。
只見女孩白皙的脖頸上一圈紫紅格外扎眼。
此外，還有好幾處冒血的紅痕。
我愣住。
這種痕跡，只可能是被勒死纔會留下的。
是誰對宋曦下此狠手？
「還是嚇到你了。」
宋曦聲音從來都是歡快的，現在卻格外落寞。
才放下的髮絲又重新纏上來。
我左手勾開頭髮，右手指腹輕輕地撫上瘀痕，心疼道：「還疼嗎țū́ₚ？」
宋曦的身體顫抖了一下。
她轉身，整個人撲進我懷裏。
天本就冷，她頭髮還滴着水，凍得我發顫。
我抬手擠了點洗髮水，在她頭頂輕輕揉搓，熱水淋下，順着她頭頂流到我胸口。
「衣服都弄溼了，等會我出去，你直接洗個澡，小心着涼。」
宋曦不說話，也不動，就緊緊環着我的腰。
我無奈地摸她腦袋，就着這個姿勢將她頭髮清洗了一遍。
「好了。」
宋曦抬頭：「你不好奇我脖子上的紅痕嗎？」
我：「不好奇。」
「爲什麼？」
「因爲肯定不是什麼美好的回憶。我希望你開心。」
宋曦眼睛紅得像兔子：「爲什麼會有你這樣的人？」
她瞪我：「爲什麼你沒早點出現！」
說完她氣沖沖跑出浴室。
我出去的時候看見宋阿姨，她溫柔地遞給我一套衣服：「換上吧。」
這次我沒有推辭。
當人被善意包裹的時候，是會不自覺變嬌氣的，我想我現在就是這樣，已經不像開始那樣有心理負擔了。
「要是曦曦的同學能像你一樣就好了。」阿姨聲音很輕，輕得不知是說給我聽還是她自己。
我想說些什麼，卻被突然響起的系統音打斷。
【恭喜獲得隱藏道具：宋麗萍母女的友誼。
【高階厲鬼的友誼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東西，真是幸運得讓人討厭呢～】
-9-
接下來的幾天，無比平靜。
每到飯點宋曦就會來叫我喫飯。
傳說中危險刺激的恐怖遊戲被我過得像是度假。
「阿姨，今天我來做飯吧。」
最後一天了，我想報答一下她們。
阿姨答應了。
我打開冰箱尋找食材，拉開門，裏面凍住的屍塊給我嚇蒙！
終於知道第一天的糖醋排骨哪來的了。
最上排的冷藏區擺着一個男人的頭顱。
他眼球被挖掉了，額頭正中插着把剪刀。
剪刀很眼熟，是宋阿姨經常使用的那把。
頭顱旁邊擺着一個餐盤，盤子裏裝着類似香腸的東西。
系統提示我，這是被切成片的男人的命根子。
嘶～
我一陣惡寒。
【叮！找到父親遺體，消失的父親任務進ťū́ₛ度 50%。】
無心插柳柳成蔭，不打算推進的任務莫名其妙就完成了一半。
我默默關上冰箱。
回頭，阿姨就站在旁邊好整以暇地盯着我。
「想喫排骨嗎？」她問。
我猛搖頭。
她慢悠悠靠近，拔出冰箱裏插在男人額頭的剪刀，意味深長道：「你以後找對象，一定要擦亮眼睛。
「如果未來你的孩子是女兒，一定要早早教她生理知識，教她保護自己。」
所以，宋曦是被自己父親的欺負了嗎？
「曦曦她……
「是我害了她。曦曦父親死得早，我怕單親家庭影響孩子成長，就草草又尋了個男人嫁了。誰想，竟帶她跳去了火坑。」
阿姨無比悲痛，更後面的她不願說，可我能猜到。
宋曦年紀小不懂事，那男人便乘機誘騙她侮辱她，等阿姨發現的時候已經爲時晚矣。
以這段時間我對阿姨性格的瞭解，必定是曦曦意外喪命後，她纔對男人下的殺手。
結合曦曦脖子上的勒痕，很有可能是男人想要強迫曦曦，曦曦反抗，男人一怒之下用頭髮勒死了曦曦，阿姨知道後用剪刀捅死了男人。
【叮！任務進度 75%。愚蠢的人類，這個故事裏可不止這幾個人哦。】
頭痛。
患上抑鬱以後，我的頭腦就一直處於混沌狀態，思考太多腦袋就會疼。
原本還算聰明的大腦變得愚鈍不堪。
【使用等級提升卡。】
希望等級提升後能讓我頭腦清醒一點。
結果是喜人的。
玩家等級從 1 級跳到 5 級的瞬間，我生鏽的大腦齒輪開始轉動。
同學？
同學！
曦曦可能還遭到了嚴重的校園霸凌！
【任務進度 85%，嘻嘻，你在蠢人中還算聰明。】
我打斷它：【放棄任務。】
系統震驚：【你說什麼？】
【我說放棄任務。】
系統：【蠢貨，就差最後的 15%，你說放棄！隱藏任務獎勵至少一件鬼器一張升級卡，你說放棄？】
我：【如果獎勵是通過揭開別人傷疤的方式來獲得，我寧願不要。】
系統氣笑了：【善良的蠢貨！本系統從來沒有取消任務的選項，你愛做不做。】
如果善良是一種愚蠢，那我希望做一輩子的蠢人。
-10-
「會做糖醋排骨嗎？」
我正炒着菜，阿姨湊過來，她翻開塑料袋，笑着說：「這次是真正的豬排骨。」
我也笑：「那麻煩阿姨幫我把排骨剪成小塊。」
說完回頭喊：
「曦曦，你過來嘗下這番茄雞蛋味道行不行。
「李叔，那個凳子腿長了點，總是晃悠，麻煩您給修一下。」
就在剛剛，我把李叔也叫來了。
距離任務結束只有六個半小時，我想和他們一起喫頓離別飯。
宋曦靠着我肩膀，咂巴了兩下嘴巴：「淡了點。」
我也嚐了口，疑惑：「這淡嗎？」
真是被慣壞了，我竟然都學會反駁了！
李叔用斧頭磨着凳子腿，調侃：「丫頭學會使喚人哩。」
宋阿姨邊剪排骨邊笑：「這纔像個孩子樣。」
快樂的時光太過短暫，轉眼就臨近午夜。
我難忍心中酸澀, 嗡聲道：【系統，我可以留在這裏嗎？】
這兒比我現實中的家溫暖太多。
系統無情拒絕：【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上次把它氣到, 它現在都不跟我用語氣詞了。
倒計時十分鐘的時候，所有人都望向我，他們似乎已經察覺到我即將離開。
宋曦反應最大, 她像只樹袋熊一樣纏在我身上，扯斷自己的一縷頭髮接到我頭髮上：「要記得我。」
宋阿姨依舊是溫柔和藹的模樣，她將那把削鐵如泥的剪刀遞給我，說：「留着防身。」
李叔掂了掂斧頭，開玩笑：「俺滴斧頭你怕是拎不動, 沒好東西送你嘍。」
說着抽出一縷鬼氣注入祛靈環中。
【恭喜獲得七階鬼王的祝福, 鬼器等級+1, 現可屏蔽四階以下厲鬼的所有感知。】
我感動得眼淚嘩啦, 從系統空間取出準備許久的禮物。
相比他們, 我微薄的詭幣只夠兌換一些小玩意。
「曦曦，頭髮繞着脖子不舒服, 這是給你織的圍巾。
「阿姨，您總站在水裏皮膚會泡皺，這是給您的靴子和身體乳。
「李叔, 我幫您修復了那張照片，然後給它做了個相框, 您可以擺在喜歡的地方……」
這絕對是我有史以來說話最長的一次。
雖然臉上掛着淚, 可心是甜的。
我甚至開始感謝我那偏心的媽媽，如果不是她硬將弟弟手上的遊戲手環套到我手腕上, 我也不會來到這裏。
這個傳說中的地獄，於我而言勝過繁華人間。
倒計時結束。
眼前閃過一段極致的白。
黑裏透紅的系統文字開始刷屏。
【恭喜通過 S 級副本：惡靈公寓。
【任務評價：S。
【獎勵：詭幣 10000、經驗 1000、三階鬼器*1、復活次數*1。
【系統評語：你是我見過最特殊的通關者, 『善良』到愚蠢的幸運兒。祝你下次不再有這樣的好運。】
迴歸。
-11-
系統大廳。
望着直播屏幕上大大的 S，全場玩家沸騰：
【S, 竟然是 S！】
【史上第一個以 S 級評價通關 S 級副本的天才出現了！】
【有誰認識這個陸迎楠, 有償求聯繫方式！】
【呵呵, 哪還輪得到你, 各大工會都已經堵到人家家裏了。】
此時, 我家那不足百平的小房子內擠了幾十號人。
平時只能在新聞上看見的各大工會會長都來了。
聽着他們提出的各種福利條件, 我爸媽嘴巴都快笑裂了。
可是很快，他們發現不對勁。
我人不見了。
我去哪了？
就在剛剛, 我易容成一名清秀的少年, 趁着爸媽與他們討價還價的空檔，悄悄溜了出去。
在三階鬼器千百面和祛靈環的作用下, 沒有任何人發現異常。
坐在江邊，徐徐江風吹着，吹不去我心中不捨。
突然, 一縷頭髮繞上我的脖頸, 耳邊響起宋曦清脆的聲音:「下個副本，我去找你玩。」
遊戲手環開始發燙。
【發現新副本：噩夢遊樂園，難度等級 S, 是否進入副本。】
我微笑，毫不猶豫選擇了是。
新的故事，又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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