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顧西洲冷戰的第二個月。
他開始大張旗鼓地追求一年輕姑娘。
所有人都以爲我會如從前那樣喫醋吵鬧。
顧西洲也不例外。
可我並沒有,甚至大度地送上了祝福。
搬走那天,他攔住我:「這次怎麼不喫醋了?」
我平靜望着他:「挺沒意思的。」
「以退爲進嗎岑安?別玩脫了,沒法收場。」
很久後的深夜,顧西洲彆彆扭扭打來電話,
「都斷乾淨了,你要不要跟我複合?」
我挺爲難地看了看身側因被打斷節奏而怨氣滿滿的男人,
「抱歉啊,我這邊剛談,得對人家負責呢。」
-1-
我和顧西洲談了六年。
從高三到大學畢業。
他原本說過,等我一畢業就會娶我。
可我卻連一場求婚都沒等到。
畢業那年,他和一學妹不清不楚。
那是我第一次抓到他出軌,幾乎崩潰,鬧得很兇。
我們吵得不可開交,房子裏東西砸光了。
後來他道歉,和學妹徹底斷了來往。
我捨不得數年感情,選擇原諒。
可沒想到,這只是個開始。
就在今天,我們冷戰的第二個月。
顧西洲忽然在共同好友羣裏發了一條消息。
「想跟她結婚。」
-2-
羣裏瞬間炸鍋了:
「你們早該結婚了!」
「都談六年了,還不結,渣不渣啊你!」
「是啊,岑安那麼漂亮,你要把人家拖成黃臉婆嗎?」
顧西洲:「想什麼呢,說的不是她。」
「那姑娘你們都見過,人家特乾淨特單純。」
羣裏忽然就安靜了。
而那句「特乾淨特單純」。
像是鋒利的尖刀,忽然就戳進了我的心口。
我知道他說的不是我。
前些天就聽到他在追一女大學生。
還帶人去了大理,拍了挺文藝的一組照片。
剛知道的時候,真挺難受的。
但後來看到那些照片,忽然就釋然了。
我和顧西洲說了三年,想跟他一起去大理,去瀘沽湖。
都沒能如願。
他說公司太忙,讓我和閨蜜一起去。
但現在卻有時間陪人待足七天。
-3-
羣裏沒人說話,我想了想,回了幾句。
「挺漂亮的,跟你很配。」
「恭喜啊。」
發完就直接退了微信。
開車回顧西洲的住處。
我有些貼身物品在他房子裏放着。
不拿走也不合適。
衣帽間裏還有我很多衣服。
我只拿走了最喜歡的一條新裙子。
買回來有半年了,總想留着跟他去旅遊的時候穿。
卻忽略了,現在正是穿它的最好季節。
我拖着箱子離開時,顧西洲和那姑娘也正好回來。
小姑娘看着我,滿眼的好奇。
顧西洲讓她先進去,卻走過來攔住了我。
「這次怎麼不喫醋了?」
我笑了笑:「挺沒意思的,分分合合,吵吵鬧鬧,很累。」
「學聰明瞭啊岑安,知道吵架沒用,以退爲進?」
我平靜望着他:「顧西洲,六年了,你知道我的性子。」
「岑安。」顧西洲聲音裏帶着一抹譏誚,「別玩脫了,最後沒法收場。」
「你就不怕,我真娶她?」
我推開他的手:「我走了。」
顧西洲沒有再攔我。
我知道他篤定我離不開他。
六年前晚自習放學路上,我差點被人侵犯。
是顧西洲及時出現救了我。
此後整整一年,我抗拒除他之外所有異性。
哪怕是無意間的觸碰,都會讓我嘔吐不止。
到今日,那些症狀仍沒有完全從我身上消失。
和顧西洲都無法進行到最後一步,
更不要說,與除他之外的男人發生親密關係。
所以他有恃無恐。
所以這些年過去,原本的憐惜和心疼。
到最後變成了心安理得的犯錯和傷害。
他不想娶我,其實是因爲我不乾淨不單純吧。
-4-
我發了一條朋友圈。
「有沒有旅遊搭子?去大理,現在就出發。」
回覆的人挺多的。
但說走就能走的,卻一個都沒有。
閨蜜給我打來電話哀嚎:
「寶,我剛好明天要出差,不能陪你去,打工人真的毫無自由可言!」
「等你休假我們再一起啊。」
「你一個人真的沒關係嗎?」
「還有啊,你和顧西洲這次到底怎麼回事?」
「分手了。」
「真分了?」
「比真金都真。」
進來一條新微信,我一邊和閨蜜聊天,一邊隨手點開。
卻是久未聯繫的一個鄰居哥哥裴昭發來的:「岑安,我在大理。」
我忽然有些恍惚。
眼前緩慢地浮出一道清雋的身影,
是少年時,揹着我走過長長巷子的裴昭哥哥啊。
-5-
到大理的時候,已經晚上九點。
裴昭有公務應酬還沒結束,派的祕書來接的我。
車子到酒店樓下的時候。
我一眼看到了他,身後還跟着一羣領導模樣的人。
年紀都比他大,個個態度恭敬。
他如今不過三十來歲,卻已經手握實權。
是京城最頂級圈子裏數得着的後起之秀。
裴昭外婆家和我家是鄰居。
從前寒暑假他回來看外婆,我就小尾巴一樣一天到晚跟着他。
玩累了,總是他揹着我回家。
大人們逗我時,我還傻乎乎地說過,
「裴昭哥哥好看,我長大要給他當新娘子的。」
後來高中時我出事,他還從京城回來看過我。
但那時,我連他都不讓碰一下了。
再後來,我們就慢慢斷了聯繫。
直到三年前,顧西洲公司遇到麻煩。
實在沒辦法的時候,我想到裴昭。
輾轉聯繫上他,求了他幫忙。
那之後有了他的微信,卻也從未有過任何交談。
我站在車邊,看他應酬那些領導,長者。
逢迎阿諛裏,他始終神情平和,不露半點情緒。
但偶爾投來的一抹視線。
卻仍如少時一樣平和溫柔。
我緩緩垂了視線,盯着自己斑斕飛揚的裙襬。
莫名失了神。
直到裴昭走到我面前,站定。
「安安,好久不見。」他聲音沉沉,猶如夜風拂過。
我倏然抬起頭,看到他深邃眼底,映出了星空中細碎的微光。
熠熠的亮。
-6-
有些事的發生是水到渠成卻又彼此心知肚明的。
只是讓我意外的是。
我好像並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抗拒裴昭。
抗拒他的親吻和撫摸。
酒店的房間有巨大的露臺。
最頂層,最高處,彷彿輕易能觸碰到那一輪銀盤一樣的月。
沒有開燈,卻仍是一覽無餘。
裴昭的吻落在我的眉心,又一路往下。
直到最後,我的手指插入他濃密的烏髮,
指節按的青白,嗚咽着阻止他繼續:「裴昭,不要碰這裏。」
好髒,是真的好髒。
顧西洲都不願碰觸的髒。
噩夢一樣的舊事又清晰浮現。
那個滿身臭味的男人,捂着我的口鼻,粗魯地拽着我的頭髮。
將我拖進那條死衚衕。
他脫下褲子,把我摁在污水橫流的地面。
差一點點,就差那麼一點點,我的人生就會徹底毀掉。
是顧西洲及時出現,拯救了我。
也是他,在父母都嫌棄放棄我的時候。
站在了我的身邊,說他會永遠陪着我。
所以這六年,他傷我一次一次,我卻仍是選擇了原諒。
直到這一次,他說……那個姑娘特乾淨。
裴昭抱着我,輕聲地安撫,耐心地哄。
我的身體從繃緊如石,再到後來慢慢地鬆軟下來。
「裴昭哥。」
「我想試一試的,想試一試,能不能……」
「可是,好像還是不行。」
我衝裴昭笑了笑,眼淚卻掉了下來:「很掃興,是不是?」
-7-
裴昭的神色漸漸變得嚴肅。
「岑安,聽我說。」
他捧住我的臉:「這不是你的錯。」
「髒的也不是你,是人心,是偏見。」
「道理我都懂,可是……真的好難。」
人心本就是偏的,所以偏見永難消除。
「安安,相不相信我?」
「裴昭哥?」
「閉上眼,什麼都不要想,全都交給我,好不好?」
「就像小時候,我揹着你過河。」
「揹着你過馬路,揹着你上到山頂。」
「每次你都閉着眼,趴在我的背上,乖乖的,說你相信我,不會讓你掉下來……」
他撫摸着我的發頂,輕柔的吻纏綿落下。
我的身體陷入柔軟的牀榻。
緊繃的肌肉在他的親吻下慢慢放鬆舒緩。
直到最後,吻落在那裏。
像是乾涸了很多年已經龜裂的一塊土地。
忽然從地心深處沁出了清涼的泉。
幹如齏粉一樣的土壤漸漸溼潤。
到最後,清泉將這塊土地盡數澆灌透徹。
是死而復生。
是即將破土的希望。
我難耐地抓破了裴昭的肩膀和後背。
一道一道血痕,在他結實的肌肉上斑駁交錯。
「小時候總嚷嚷着要給我當新娘子。」
裴昭拂開我額上溼透的發,聲音暗啞:「怎麼如今長大了,就不作數了?」
-8-
在大理的第五天,顧西洲曾給我打過一次電話。
我沒接,他也就沒有再打來。
顧西洲跟那姑娘求了婚。
大肆張揚,恨不得昭告全天下。
我收到很多電話和信息。
有幾條是我媽發來的:
「岑安,顧西洲也不要你了,你將來可怎麼辦?」
「不如就嫁到你表姑老家那邊去,離的遠,也沒人知道你從前的醜事……」
還有一條是顧西洲發來的:「岑安,什麼時候從大理回來,給你送結婚請柬。」
我都沒有回覆。
只是看着不遠處專注處理公事的裴昭。
慢慢下定了決心。
他前途似錦,官路亨通。
實在不該和我扯上關係。
哪怕那並不是我的錯。
可世人會用這個污點,去攻擊他,傷害他。
我不捨得他被這樣對待。
-9-
顧西洲靠在沙發上。
面前的女孩兒哭成了淚人,他卻半點不爲所動。
「三天前你纔剛向我求婚,爲什麼現在突然要分手?」
「是因爲你前女友嗎?」
「她那麼髒的女人,有什麼好放不下的……啊!」
女孩兒話還未說完,忽然抱着頭尖叫了一聲。
杯子摔碎的聲音刺耳響起,
玻璃碎片劃破了她的臉和手背,鮮血立時就湧了出來。
顧西洲卻仍覺得怒火難遏。
他一腳踹開面前的茶几,「你他媽算什麼東西,你也配說她?」
女孩兒嚇得哭喊着辯駁:「是你說的,是你喝醉酒自己說的……」
「你說她被人侵犯了,雖然沒進去,但也髒了,讓你噁心。」
「你給我閉嘴!」顧西洲抬起手,狠狠一耳光就搧在了女孩兒臉上。
「西洲,別把事兒鬧大了……」朋友們趕緊上前來勸。
「你和岑安畢竟這麼多年感情了,你要是心裏還惦着她,就低頭服個軟。」
「這些話確實有些過了,岑安是無辜的,她是受害者。」
顧西洲冷笑一聲,甩開了朋友的手:「過了?」
「她是受害者沒錯,但我說的哪一句又不是事實?」
「如果不是我救了她,我要她,這天底下哪個男人會娶她這樣的女人?」
「她有什麼資格和我慪氣?一走這麼多天挺有骨氣啊。」
顧西洲笑得更冷:「我就看着她作,她最好別回來求我。」
-10-
在大理的最後兩天,裴昭將餘下的公事都推後。
專程陪着我去了很多地方。
他又給我買了很多條漂亮的裙子。
按照我的要求不厭其煩地幫我拍照。
一開始他的拍照技術真的很爛。
也許是身高差的緣故,我總是被他拍成五五分的小矮人。
但在我生了兩次氣之後,他就能把我拍的很漂亮了。
所以你看,用心不用心的區別就在這裏。
顧西洲很少幫我拍照片。
偶爾拍的幾張我都是奇形怪狀的。
我們也很少一起出去玩。
從前每次想起,多少總會有些難過。
但最後卻還是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還奢求什麼呢。
全世界都覺得我髒的時候,是顧西洲一直堅定地站在了我身邊。
只是我不該貪心的奢求,他會一輩子初心不變。
其實我很能理解他現在的想法。
畢竟如今事業有成的顧西洲。
早就不是當初父母感情破裂,連帶着他也不再受寵的那個問題少年了。
我好像已經徹底的釋懷。
也決定徹底地放下了。
離開大理的前夜,我和裴昭都喝醉了。
依然是那個房間。
掛在天台上觸手可及的一輪明月。
裴昭將我抱到牀上。
房間裏沒有開燈,只有鋪滿半個房間的銀色月光。
他吻我的時候,我閉上了眼。
好像回到了年少時無憂無慮的那段時光。
我整日都在裴昭的身邊,累了總會在他的背上。
漸漸長大後,少女的心事裏也總是裝滿了他的身影。
後來他上高中,大學,離開我的時間越來越久。
再後來就是那場意外。
我忍不住恍惚地想。
如果沒有那場意外,我是不是會順理成章嫁給裴昭?
「安安。」
裴昭雙臂撐在我身側,眼底已經染了淡淡的一層欲色。
「如果不舒服,就告訴我……」
-11-
銀色的月光忽然破碎了。
我倏然抓緊裴昭的手臂,指尖深深陷入繃緊的肌肉中。
噩夢一般的畫面再一次侵入大腦。
我的身體下意識地就要冰涼繃緊時。
「安安……」
裴昭忽然緊緊握住了我的手,與我十指相扣。
「不要閉眼,安安。」
「看清楚,是我,我是裴昭。」
我緩緩睜開眼,視線裏映出裴昭清雋英俊的臉。
他的神情剋制而又疼惜,聲音卻溫柔而又堅定。
腦海中骯髒的醜陋的畫面,好似驟然被擊碎。
他低了頭,吻在我冰涼的脣上:「安安,別怕了。」
「以後都不要再害怕了。」
可我的眼中卻還是緩緩聚了淚。
又從眼尾溢出緩緩洇入鬢髮。
「可是裴昭哥……」
「我不怕了,但是,我好疼。」
他扣緊我的手,吻得更輕了一些:「那我出去……」
「不要。」
我握緊他修長的手指,牢牢地嵌入指縫。
「裴昭哥,你再親親我。」
「好。」
-12-
那天晚上我們都累壞了。
裴昭總是擔心我,遷就着我。
就忍得特別辛苦。
畢竟從始至終他都在顧及着我的感受。
我醒的比裴昭更早一些。
那時候天還沒有完全亮。
藉着熹微的晨光,我打量着裴昭。
他從小就穩重。
如今身居高位,更是有着異於常人的沉穩。
就連睡覺都很規矩。
而我,昨晚半夜把他擠到了牀邊上。
醒來的時候,一條腿還壓在他小腹上。
而他的手,正握着我的腳。
我一向體寒,就算是酷熱的夏天。
睡到半夜也會手腳冰涼。
我沒有吵醒他,很輕地起身下牀。
「安安……」
許是掌心落空,裴昭深眠中夢囈般喚了一聲我的名字。
我忙輕輕親了親他:「我去一下洗手間,你繼續睡。」
裴昭似乎睏倦地睜開眼看了我一眼。
很快又沉沉Ŧũ̂₁睡去。
我去浴室,簡單地洗了澡換了衣服。
怕吵醒他,沒有吹乾頭髮。
提了箱子走出房間。
關門時,我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裴昭一無所知,睡得很沉。
我心臟最深處,莫名地刺痛了一下。
鼻腔裏湧出酸意時,我狠下心,關上了門。
-13-
我沒有回京,又隨便買了張機票去了其他城市。
裴昭的號碼被我屏蔽了。
微信上我給他留了言。
說我想要四處走一走,讓他不用擔心我,也不要找我。
到機場不久,我忽然聽到了廣播中響起了我的名字。
是裴昭在找我。
我坐在椅子上,趁着眼淚還沒有落下時,
戴上口罩和帽子,過安檢,去登機口。
廣播重複了好幾遍。
但我一直強忍着,沒有回頭。
裴昭不知道我會坐哪一趟航班,去哪一座城市。
更何況一個人存心躲着另一個人。
那自然就像是大海撈針。
上了飛機,直到快要起飛。
我才摘了口罩墨鏡。
手機上有很多消息,都是裴昭發來的。
我一直沒有回覆。
他最後又發了幾條。
「不管怎樣,一個人在外注意安全。」
「遇到任何事,都可以隨時找我。」
「安安,我在北京等你。」
我關上手機,重新將墨鏡戴上。
沒有讓身邊陌生的旅客,看到我流出的淚。
-14-
再次回到北京,已經是半個月後。
朋友們知道我回來,紛紛約我喫飯。
只是飯喫到一半,顧西洲卻忽然不請自來。
他來了也不說話。
服務生上了新的餐具,他也不碰。
就坐在一邊沙發上,冷着臉好像誰欠了他錢。
氣氛忽然就變得尷尬了。
大家都停了筷,看看我又看看顧西洲。
漸漸安靜。
我放下湯勺,望着衆人笑了笑:「怎麼都不說話了?」
「安安,我們都喫差不多了。」
「我也有點事,要先走……」
朋友們紛紛起身,一個個都要走。
「怎麼,你們請我喫飯,給我接風洗塵,現在把我扔下都走了是什麼意思?」
我佯裝生氣。
朋友們也都不好意思再說要走。
顧西洲卻忽然笑了。
他看向我:「行啊岑安,幾天不見,脾氣倒是見長。」
「你想說什麼直接說,不用陰陽怪氣。」
顧西洲驀地沉了臉。
有看出端倪的朋友趕緊打圓場。
「都心平氣和,好好說話。」
「你倆都談了這麼多年了,有什麼話不能攤開了說的?」
「是啊西洲,你要是想和岑安和好,那就別端着架子。」
「誰他媽要和她和好了!」顧西洲忽然站了起來。
「怎麼說話呢西洲。」
「是啊,岑安又沒得罪你……」
我卻並沒有半點生氣。
好像徹Ťû₊底放下後,很多事也就無所謂了。
他的話,也再傷不到我。
「今天過來,是有東西給你。」
顧西洲不知從哪拿了張請柬出來,扔給我。
「之前說了,等你回來給你送結婚請柬。」
「記得來喝喜酒。」
顧西洲說完起身就走。
朋友們卻都蒙了。
「這喝什麼喜酒啊西洲,你倆不是吹了嗎?」
「是啊,不都分手半個月了……」
「是分了,還不興我們和好啊?」
顧西洲笑得風流肆意:「你們談戀愛就沒有分分合合過?」
「恭喜啊。」
我拿着請柬,笑得特別真摯。
「到時候,我一定會去的。」
我揚了揚請柬:「真挺爲你高興的。」Ṭű̂ₑ
顧西洲臉上的笑卻一點點冷了下來。
「岑安,你什麼時候學會口是心非了?」
說完,他不等我開口,又冷笑道:「你就繼續嘴硬,別後悔莫及。」
-15-
顧西洲摔門走了。
朋友們都挺過意不去的。
但我並沒有被影響心情。
喫完飯,我張羅着請大家去唱歌。
可剛走出餐廳,就迎面遇上了裴昭一行。
他穿的特別公務,看起來就挺難以接近的。
和之前跟我在大理時,完全不像一個人。
看到他那一刻,我腦子裏就冒出來了一大堆稀奇古怪的東西。
誰能想到現在這樣嚴肅禁慾的裴昭。
在牀上的時候,會特別溫柔的哄人呢。
克己守禮的上位者私底下卻沾染了女色沉淪情慾這樣的反差。
在他身上真是展ţū₄現得淋漓盡致。
我的腦子一定是看這種小說給看壞了。
裴昭看過來的時候,我的臉已經開始發燙了。
他和身邊人說了句什麼。
就撇下那一羣看起來個個都是來歷不凡的大佬,直接向我走了過來。
我只能硬着頭皮和他打招呼。
「裴昭哥。」
裴昭看了一眼我身邊幾個朋友。
聲音很溫和地詢問:「跟朋友一起喫飯?」
「嗯。」
「要回去?」
「我們準備去唱歌。」
裴昭點點頭,卻又問:「去哪裏唱?」
我只能報了會所的名字。
「去吧,注意安全,少喝點酒。」
裴昭說完,又對幾個朋友點點頭。
就轉身離開了。
我不由鬆了一口氣。
他這樣的身份,是不適合去娛樂場所的。
所以應該也只是問問。
等到裴昭走遠,身邊的朋友纔好奇詢問:「安安,剛纔那位大佬是誰啊?」
「看起來挺斯文的,但氣場可真大,我都不敢說話。」
「是從前老家認識的一個哥哥,好久都沒見了,咱們趕緊走吧。」
裴昭身份特殊,我也不想給他招來麻煩。
畢竟之前,顧西洲生意上出事時,我都麻煩過他一次了。
-16-
唱完歌出來時時間已經有點晚了。
我們都喝了點酒,就準備叫車回去。
可我剛走到路邊,停在不遠處的一輛黑色轎車,忽然閃了閃車燈。
接着,車窗降了一半,露出了裴昭略帶着倦意的臉。
我愣了一下,站在那兒沒動。
裴昭卻已經叫了我的名字:「安安,過來。」
我只能先和朋友打了聲招呼,走到了裴昭車邊。
「上車吧,我送你回去。」
「裴昭哥,我叫了車的。」
「太晚了,不安全。」
裴昭看着我,眼底有着很淡的紅血絲。
身上的酒味兒也很濃。
我有些難以想象,他應酬完,又在這裏等了多久。
「放心,只是送你回去。」
裴昭似乎很輕的笑了笑:「安安,我一向說話算數。」
我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上了車。
果然,一路上裴昭都沒有打擾我。
他似乎喝醉了很難受,閉着眼,眉毛緊緊皺着。
司機儘量將車子開的平穩。
但中途,裴昭還是下車吐了一次。
「裴先生胃不好,這一段時間應酬又多……」
司機小聲對我說着,又看了我一眼:「您多勸勸。」
「他平時不這樣的,也沒幾個人敢勸他酒。」
「可這段時間,裴先生幾乎都來者不拒……」
「行了。」
裴昭搖搖晃晃站起身,看了司機一眼。
他聲音平和,但卻不怒自威:「亂說什麼,那些應酬都是免不了的。」
司機沒敢再多說。
但我卻隱隱猜到,應該和我有關。
可裴昭是說到做到的人。
一直到車子在我家樓下停穩。
他也不曾提起在大理的隻言片語。
只在我下車時,裴昭輕輕叫了我一聲。
「安安。」
我下意識回頭。
昏暗的視線裏,裴昭靠在車座上,目光沉靜如海。
深邃,平和,卻又藏着暗湧。
我忙移開了視線:「裴昭哥,你也早點回去休息吧。」
「以後,少喝點酒。」
裴昭對我笑了笑:「只是偶爾心情不好纔會多喝一些。」
「放心吧,以後我會少喝。」
「嗯,那我上去了。」
「去吧,等你到家我再走。」
我下了車,輕聲對他說了再會。
就轉身往樓上走去。
我沒有回頭,卻好似也能感應到。
裴昭的視線一直都在追着我。
直到進了電梯,我才靠在電梯壁上,緩緩吐出了一口氣。
左手腕上纏着幾串南紅珠子。
而珠子下,是錯亂斑駁的陳舊傷痕。
早已結痂癒合,過去很久很久。
可此刻卻忽然隱隱作痛。
-17-
出去旅遊之前,我就從顧西洲的公司辭了職。
回來後很順利找了新工作。
新公司工作環境很好,同事也很好相處。
差不多一週,我就完全適應了。
工作生活逐漸步入正軌時,我忽然收到了一封匿名信。
信裏面,只有一張模糊陰暗的照片。
照片上的人,是六年前那個晚上,差點被侵犯的我。
衣衫不整,近乎全裸,面容極度的恐懼猙獰。
只看了一眼,我立刻將照片翻扣在桌子上。
轉身衝到洗手間,撕心裂肺的嘔吐起來。
同事們被我的反應嚇到了。
有人過來敲門,焦急喊我名字。
可我像是什麼都聽不到。
眼前一陣一陣的天旋地轉。
浮動的全都是那一晚,所有的不堪。
已經六年了。
那個當年作惡的漏網之魚,爲什麼突然又出現了?
「岑安,你沒事吧?」
「你剛纔嚇死人了……」
我臉色慘白走出洗手間,勉Ţũ̂⁹強對同事笑了笑:「沒事兒,可能喫壞肚子了。」
可現在我這樣的狀態,顯然已經沒法工作。
經理給了我一天假,讓我去醫院看看。
我收拾了東西,將照片小心放好。
剛走到公司樓下,卻看到了顧西洲。
他神色異常的嚴肅,卻又好似強壓着怒氣。
見到我,立刻就快步走了過來。
「岑安,你沒事吧?」
顧 西洲一把抓住了我的手臂,「你臉色很不好。」
「我收到了照片。」
「顧西洲,是那天晚上的,我被人拍下來了……」
我機械地說着,陽光刺眼,可我卻全身冰涼。
我不知道那人拍了多少照片,或者還有視頻。
如果泄露出去。
我沒勇氣去面對世人的目光。
還有保守封建的爸媽,他們最看重的就是名聲。
絕對無法接受這樣的事情再來一次。
「岑安。」
顧西洲的臉色無比暗沉:「我也收到了。」
「而且還有一封勒索信。」
我開始控制不住地全身發抖:「顧西洲,報警吧。」
-18-
「當年那裏監控壞掉沒有抓到他,現在技術更先進,一定可以抓到他的……」
「岑安,你先冷靜一點。」
「我沒辦法冷靜,顧西洲,我要報警,他不知道把照片發給了多少人……」
我的眼淚洶湧而下:「也許現在,全世界的人都看到那些照片了!」
「沒有,岑安,我查過了,只有我和你收到。」
「沒有第三個人收到照片。」
「對方只求財,只要二百萬,給了錢就會把所有照片視頻銷燬。」
「叔叔阿姨年紀大了,承受不住的。」
「只是二百萬,岑安,我付給他,這件事我來解決,我保證,就到此爲止,好不好?」
顧西洲輕輕抱住我,聲音溫柔地哄:「岑安,相信我,好不好?」
可我還是將他推開了。
「我們已經分手了。」
「而且你就快結婚。」
「這些事,你已經沒有義務再幫我。」
「我不會給他二百萬,我會報警。」
說完,我抬手將眼淚抹去,拿了手機就要報警。
可顧西洲卻再次制止了我:
「岑安,你的生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
「這兩年已經不需要看心理醫生。」
「我不想你再次捲入輿論漩渦。」
「你承受不住的。」
他攥住我的手,將那串珠子撥開。
「你看看你的手腕,岑安,你不是每次都會這麼幸運,被救回來。」
「錢就當我借給你的。」
「等你將來有錢了,再還給我。」
「六年前是我救了你,現在你的事,我自然要管到底。」
「顧西洲,我很感謝你這些年陪着我,幫我走出來,真的。」
「岑安,你不用對我說謝謝。」
「其實你知道的,我根本沒有愛過其他人。」
顧西洲捧住我的臉,語氣裏竟帶着難得的認真:「岑安,我們和好吧。」
「這麼多年的感情,我捨不得,你也捨不得的,是不是?」
-19-
我沒有答應顧西洲要和好的請求。
但他也並沒有勉強我。
照片的事就像是從沒發生過一樣。
一切又歸於平靜。
只是在我心緒剛剛平復些許的時候。
爸媽忽然打了一通電話給我。
「岑安,你現在必須立刻嫁人,不能再拖了。」
「爲什麼?」
「你說爲什麼?你弟弟這邊談好的女朋友,就因爲你,要吹了!」
「人家嫌棄你弟弟有你這樣一個姐姐!」
「更怕你嫁不出去一直待在孃家拖累他們!」
「岑安啊,我們也不是不疼你,但咱們家就你弟弟一根獨苗!」
「他要是結不上婚娶不到媳婦,我到地底下也沒臉見列祖列宗!」
「我不結婚礙着他什麼事了?」
「而且這些年,我花過家裏一毛錢嗎?我怎麼就拖累他了?」
我氣的整個人都在發抖,聲音也抖得不成樣子。
「你現在是沒花家裏錢,但將來你老了呢?」
「你沒丈夫沒孩子,誰給你養老?」
「還不是要靠你弟弟弟妹?」
「這不是拖累是什麼?」
「你跟顧西洲這麼多年,也沒能讓他娶你,你也太失敗了岑安!」
「既然顧西洲不娶你,那你就嫁給別人好了。」
「我這兩天就把你的婚事定下來。」
「我不會嫁的。」
「你不嫁也得嫁,你要是再拖着不嫁,影響你弟弟結婚,我就吊死在你門口!」
電話惡狠狠地掛斷了。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忍着纔沒有哭出來。
一個人在房間裏呆坐了一整個下午。
手機微信裏還有幾天前顧西洲發來的一條信息。
他說只要我考慮好了想要複合,隨時都可以找他。
嫁給他,好像是現在擺在我面前最合適的一條路。
他曾是我年少時的救贖。
我們相伴了整整六年。
他知道並瞭解我所有的脆弱和不堪。
好像這天底下再也找不到第二個比他更合適結婚的人了。
可我的心卻又告訴我。
我不願意。
在他肆無忌憚地說那個女孩兒特乾淨特單純的時候。
曾經愛過他全身心依賴着他的那顆心。
就已經徹底地死了。
更何況,閨蜜告訴我。
顧西洲身邊女人沒有斷過。
他一邊想和我複合,一邊卻和他的新任女祕書,曖昧不清着。
如果是從前,我會很痛苦。
但現在,我的心底已經沒有半點波瀾了。
-20-
晚上我一個人去了江邊。
其實我沒有尋短見的想法。
剛出事那兩年是有過。
但後來已經想通了。
我沒有錯,我爲什麼要死。
錯的那個人,憑什麼現在還活的好好的。
還拿到了那麼多的錢。
想要報警的念頭,又一次冒了出來。
可如果報警。
那個惡魔會不會被激怒,乾脆將所有照片都公之於衆?
到那時,我又成了整個岑家的罪人。
我怔怔然地站在江邊,一動不動站了好久。
完全沒想到自己這舉止,已經引起了路人的注意。
警察趕到的時候,我又是尷尬又是愧疚。
爲自己佔用了公共資源而十分不安。
正不停鞠躬道歉的時候。
卻又有一輛低調的黑色轎車疾馳而來,停在了我身邊。
我有些喫驚地看過去。
就看到了裴昭。
他應該是從飯局上趕來的。
還穿着很ṱü₆正式的商務西裝。
穩重內斂身居高位的男人,此時臉上卻滿是慌亂緊張的情緒。
直到看到我,裴昭顯然猛地鬆了一口氣。
「安安。」
他大步走到我身邊,一把抓住我的手臂上上下下看了好幾遍。
才隱忍着情緒,溫聲詢問:「沒事吧?」
我搖頭,有些羞愧:「沒事兒,裴昭哥,我就是站在這裏想事情想入迷了……」
「沒想到那位好心的大爺報了警。」
「沒事就好。」
裴昭沒有多說,「你先去車上等我。」
我乖乖上了車。
裴昭走過去和警察說了幾句,方纔折轉回來上車。
「裴昭哥,你要是有公務就去忙,我可以自己回去的。」
「不忙,我送你回去。」
他沒有喝酒,自己開車過來的。
一路上我們倆都沒怎麼說話。
到我家樓下的時候,裴昭將車子熄了火:「安安,我們談一談吧。」
-21-
確實應該談一談。
畢竟我們兩人在大理時曾有過那樣的關係。
我跟着他下車,去了小花園。
「外婆今天給我打電話,說你爸媽在張羅着讓你相親。」
我瞬間覺得乳腺都不好了。
「我不嫁。」
「哪怕一輩子單身,我也不會如他們所想的那樣隨便嫁人。」
裴昭忽然摸了摸我的發頂:「我和外婆說了。」
「說什麼了?」
裴昭看着我,他的眼神永遠平和安靜。
像是此時籠罩着世間的清淡的月。
可以包容萬物。
「說我想娶你。」
「裴昭哥……」
「外婆答應了,她老人家還特別開心。」
「不可以的,不行,這件事不行。」
我急的一下站了起來:「裴昭哥,你仕途坦蕩,前途不可限量,不能因爲我……」
「岑安。」
裴昭忽然笑了。
他笑起來,眼角已經有了淺淺的紋路。
我這才忽然驚醒,裴昭哥,已經快三十二歲了啊。
這些年,有關他的消息中。
除了年少有爲,前途無量等等等等的誇讚之外。
從來沒人提過他感情方面的私事。
更是從來,從來都沒有過任何花邊的緋聞傳出。
雖然他還有個大哥,早已娶妻生子。
但他遲遲沒有結婚,也是裴家人的一塊心病。
「我很開心你會這樣說。」
「裴昭哥?」
我有點不解。
「安安,你脫口而出的,都是在擔心我的前途。」
「而並不是,我不喜歡你。」
裴昭輕輕握住了我的手:「但在我看來,能讓我放棄的,也恰恰只有這個理由。」
「可是裴昭哥,我的那段過去,你真的不在意嗎?」
「就算你不在意,那你的家人呢?」
我紅了眼,輕輕掙開他的手:「而且,我今晚剛做了一個決定。」
「我想要報警,那個人前些天寄來了匿名信和照片。」
「顧西洲給了他二百萬,選擇了息事寧人,可我還是想要報警。」
「一旦報警,陳年舊事會被再次翻出來。」
「我清楚自己沒有錯,但人言可畏。」
「我不想連累你。」
裴昭的神情漸漸嚴肅:「你說那個人勒索你,但是顧西洲給了他二百萬,擺平了這件事?」
「是,我知道他也是爲我考慮,怕再引起不好的輿論,我會撐不住。」
「但我仔細想了很久,還是想要報警。」
「憑什麼犯法的人逃之夭夭還拿到了一筆鉅款,我卻要日日夜夜受盡煎熬呢?」
裴昭拉着我往車子邊走:「你去把那些匿名信和照片都帶上,我們現在就去報警。」
「我可以自己去的……」
「岑安,你知不知道。」
裴昭的眸色深邃,卻又蘊着深不見底的痛楚。
「我這輩子最後悔的事,就是當年你出事後,沒能陪在你的身邊。」
「每一次想起,我甚至都可笑地希望自己可以穿回去。」
「阻止這一切發生。」
「裴昭哥,這不怪你。」
「岑安,就讓我站在你身邊一次吧。」
裴昭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平復情緒。
將我的手握得更緊:「我知道我自己在做什麼。」
「我也知道以後會面臨什麼。」
「只要你相信我,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問題。」
-22-
裴昭帶我去警局報了案。
這人剛收了顧西洲的一筆錢。
有這樣的線索在,想必推進得會很快。
裴昭請了兩天假,帶我回老家去看外婆。
外婆慈愛地摸着我的臉,叮囑裴昭。
「你既然要和安安在一起,那就想清楚了,別以後有點事兒就拿出來翻舊賬。」
裴昭笑得有點無奈:「外婆,我是翻舊賬的人嗎?」
外婆白了他一眼:「你不是,你就是記仇。」
「安安小時候跟別的小男生多說幾句話,你記了十八年。」
「外婆……」
裴昭坐不住了:「我出去抽根菸。」
這還是我第一次看到裴昭有點狼狽的樣子。
忍不住就笑了:「外婆,您別說裴昭哥,他很好,很好很好。」
「那你喜不喜歡他?」外婆笑眯眯的問。
我低了頭,趴在外婆的膝上,心裏又是酸又是甜。
不知該怎麼回答好。
「安安,外婆知道你在想什麼。」
慈愛的老人家臉上的笑意斂住,目光幽遠看向門外的遠方。
「我小的時候,最喜歡的人就是我小姨。」
「她漂亮,會唱小曲,頭髮烏黑濃密,兩條辮子可漂亮了。」
「十里八村的年輕人都喜歡她。」
「她和村子裏最俊的男人訂了婚。」
「可就在出嫁的前夜,鬼子把她搶走了。」
外婆的聲音開始顫抖。
「那個年代,我不說你也知道,鬼子把她搶走,她會遭遇什麼。」
「後來,家裏人想盡辦法籌了錢,又託了人,才把她救出來。」
「可是她已經被糟蹋的不成人樣了。」
「她的未婚夫退了婚,村子裏的人都對她指指點點。」
「就連她爹媽也頂不住壓力,漸漸開始怨懟不滿。」
「後來,她半夜投了水塘,死了。」
「她死之前,我去看過她一次。」
「她問我,囡囡,真的是我錯了嗎?」
「爲什麼在他們的眼裏,女人的貞操比命還重要?」
「失了貞潔,就只能死嗎?」
外婆渾濁的雙眼裏,漸漸蘊滿了淚。
「安安,這個世界就是這樣,有很多的不公。」
「尤其是我們女人。」
「但是你只要記住,你沒有錯,記住你要好好活下去,活的比誰都好。」
外婆拍拍我的肩:「昂首挺胸地好好活着,安安,外婆知道你做得到。」
「還有啊,你別看你裴昭哥在外面獨當一面可威風了。」
「但其實他就是個死心眼的傻小子。」
「他喜歡你,喜歡了很多很多年。」
「安安,如果你也有點喜歡他,就給他一次機會,好不好?」
-23-
我答應了外婆,和裴昭在一起了。
但是現在案子的事情還沒有塵埃落定。
還有我爸媽那邊。
如果知道我和裴昭的事,指不定又要鬧出什麼幺蛾子。
畢竟,裴家雖然低調,但卻也是真的高不可攀。
爸媽虛榮心強,我那個弟弟,又是個無所事事心高氣傲的「二世祖」。
萬一藉着裴家的勢做出什麼不好的事。
裴家就算不計較,但我也是覺不允許的。
所以我決定暫時瞞着所有人。
只偷偷和最好的閨蜜分享了。
閨蜜沉默許久,發了一條巨長無比的語音過來。
「安安,那你和他結婚的話,我都不敢去你家找你玩了,在單位要面對領導,去你家玩還要面對大領導,嗚嗚嗚我壓力好大啊,我會笑不出來的。」
「還有啊,我真的想不出來你和你家裴廳這樣那樣的畫面,畢竟我前天剛在電視新聞上看到他作報告的樣子,特別嚴肅認真。」
「他私底下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是什麼樣啊,也這麼嚴肅嗎?那Ŧű̂ⁿ你豈不是會被管的好可憐?」
我剛要回復,裴昭卻推門進了臥室。
他身上還沾染着一點酒氣,但看起來卻很高興的樣子。
「喝了多少啊,一身的酒味兒。」
我起身迎過去,皺了皺鼻子。
裴昭卻一把抱住了我。
我的臉貼在他的外套上,布料很硬挺,除了酒味兒就是我用慣的洗衣液的味道。
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香氣。
我忍不住輕輕蹭了蹭:「怎麼了?有什麼開心事和我分享嗎?」
「岑安,那個人找到了。」
「警方已經聯絡了當地派出所,準備實施抓捕。」
「等這件事徹底了結,我們就舉行婚禮吧。」
裴昭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捧着我的臉就吻了下來。
不知怎麼的,我腦子裏就冒出來了剛纔閨蜜說的那些話。
我也在電視上看到過裴昭。
政壇新秀,春風得意,卻沉穩肅然,半點輕浮都不見。
真的很難想象,他私下和我在一起時,溫柔到讓人心絃都在顫。
「裴昭哥。」
接吻的間隙,我輕喃喚他。
「怎麼了安安?」
我只是看着他,沒有說話。
「沒什麼……」
我踮起腳,主動吻他。
心底的那片酸意被我壓了下來。
我沒有告訴他,其實這些天我經常會想從前。
如果那件事沒有發生,
我是不是已經水到渠成地和裴昭在一起了?
畢竟,在我的少女時期,我最初心動的人,是裴昭啊。
-24-
顧西洲的電話打來的有點不巧。
裴昭剛把我送上雲端。
他還不上不下着呢。
鈴聲突然響起,將我們倆都嚇了一跳。
我不打算接,但顧西洲卻沒完沒了了。
裴昭臉上頗有些怨氣,卻還是溫柔低ƭū³頭親我:「等會兒繼續,不過你要等我一起。」
我面頰潮紅:「這怎麼等啊。」
「我們多試幾次,就知道了。」
裴昭起身,將手機拿過來遞給我。
我想了想,還是按了接聽。
有些話,也該徹底說清楚了。
「安安,我和她們全都斷乾淨了。」
「真的,我發誓我不騙你,全都斷乾淨了。」
「我們複合好不好?」
我看着身邊的裴昭。
他的相貌是我喜歡的那種,清俊斯文。
他的身材也是我喜歡的,清瘦,卻又有着薄薄的肌肉。
我突然想起網上曾流傳過他的一張照片。
只是側影的全身照。
他穿着白襯衫,簡單的黑色西褲,很普通的沒有任何 LOGO 的皮帶。
襯衫衣袖卷在肘上,露出肌肉緊實的一截小臂。
擰身和人說話,側臉的輪廓挑不出丁點瑕疵。
腰細腿長,意態風流。
微博上很快萬轉,無數小女生在下面尖叫。
我也偷偷點過讚的。
可現在他就躺在我的身邊。
情慾的味道還沒有從他的臉上完全褪去。
他的手攬着我的腰。
手指很長,骨節分明,指端的皮膚微微有些發白起皺。
我的臉忽然紅透了。
顧西洲的聲音還在耳邊響。
我忽然覺得挺煩的。
「那個,顧西洲,抱歉啊。」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這邊剛談,得對人家負責呢。」
聽筒那邊,瞬息安靜了。
足足過了有半分鐘,顧西洲的聲音纔再次響起。
「岑安,你跟誰在談?」
「誰會跟你談?」
「除了我,哪個男人能接受你的過去……」
手機忽然被裴昭拿了過去。
他的臉色冷凝,漸漸瀰漫怒氣。
「顧西洲, 我是裴昭。」
「是我跟岑安在談,而且不久的將來, 我們還會結婚。」
「岑安的過去沒什麼不光彩的。」
「拿着她的過去一直 PUA 她的你, 纔像是陰溝裏的老鼠一樣不光彩。」
「不要再來打擾她。」
「想想你的公司。」
裴昭直接掛了電話, 然後將號碼拉黑了。
我想要說什麼。
但裴昭卻已經不發一言將我壓在了身下。
「裴昭, 你是生氣了嗎?」
我很小聲得問。
「待會兒等着我一起,我就不生氣了。」
我特別乖地抱着他,仰臉回應他的親吻:「好,我等你一起。」
最後的時候,裴昭情動的厲害。
他吻我吻的很深,卻第一次對我說了那句:「岑安,我喜歡你。」
我整個人都在顫慄,聲音更是顫慄。
「我也喜歡你, 裴昭哥哥。」
-25-
顧西洲的死訊傳來時,我並沒有自己所想的那樣意外。
因爲在此之前那件事,已經足夠震碎我的三觀。
那個人被警察抓捕之後。
審訊中被抓到了馬腳。
然後潰不成軍,招供了一切。
原來, 當年那場意外,不是魔鬼隨機作案。
而是有人故意爲之。
而那個幕後之人, 是顧西洲。
家庭破裂, 前景一片灰暗的陰鬱少年。
爲了得到喜歡的人, 可以這樣的不擇手段。
他化身從天而降的救世主。
拯救了幾乎破碎的少女。
成爲她心中神明一般的存在。
讓她愛上他,依賴他,離不開他。
卻又在功成名就後,從內心裏嫌棄她的曾經。
他愛她,卻又沒辦法碰她。
他愛她, 卻又忍不住一次一次傷害她。
只不過是私心裏覺得, 曾經他高不可攀的人, 如今已經配不上他了。
他開始不停地去找年輕乾淨的女孩兒。
可不管他找多少, 心裏缺口卻還是填不上。
直到最後,他漸漸地清醒,懺悔, 想要彌補上他們之間那條深深的裂縫。
可岑安已經有了新的男朋友。
他心灰意冷了數日, 決定不顧一切再一次將她搶回來時。
警察卻找到了他。
就像是掉落的第二隻靴子。
那一刻, 他反而無比的平靜。
這一天終於還是到了。
岑安也早就知道了吧?
她會怎麼想想, 怎麼唾棄他?
顧西洲心裏一片空白。
唯有一個念頭, 在瘋狂的叫囂。
他沒有辦法面對她。
而徹底的逃避,好像只有死亡這一種方式。
所以他藉口去換一件衣服。
從他豪華公寓的頂層縱身躍下。
墜落的短短數秒間。
他好像又看到了穿着白色舞蹈練功服的岑安。
她笑着跳着跑出校門。
跳上裴昭的單車後座。
一手拿着冰淇淋,一手很自然地抱住了裴昭的腰。
她笑的聲音特別動聽,銀鈴一般。
而他帶着一身的傷,站在陰暗的圍牆後。
像是偷窺別人幸福的見不得光的賊。
然後一步錯, 步步錯。
他毀了純澈乾淨的岑安。
卻也徹底葬送了自己。
酷烈的風裏, 顧西洲閉上了眼。
西風吹不散。
到最後兜兜轉轉,善良的,相愛的人,
還是會得到他們的圓滿。
而他只求,下輩子,清清白白地和岑安相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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