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十二點,我獨自在家點了一杯奶茶。
奶茶送到後,我剛用吸管戳開就聞到一股濃烈的石楠花味。
我很疑惑新口味的獵奇程度,剛準備將嘴湊上吸管去嚐嚐味道。
眼前忽地飄過一大片彈幕:
「不要喝啊!那奶茶裏是變態殺人犯的子孫啊!」
「這個案子裏的殺人犯真的很變態,專殺喜歡晚上點奶茶的漂亮女孩,然後把自己的體液裝進奶茶裏,故意在死者的胃裏留下自己的 DNA。」
「看不下去了,這最後一個女 NPC 好像是死得最慘的,剛喝了一口奶茶,就被變態殺人犯從後面砍下了腦袋。」
「唉太傻了,拿完外賣都不知道把門鎖緊,被殺了也是死有餘辜。」
-1-
我猛地僵住,吸管從指間滑落。
那些文字懸浮在空中,能隨着我的視線移動而移動,絕不是幻覺。
這是什麼東西?上面說的那個死得很慘的 NPC 不會是我吧?
就在這時,玄關處傳來「吱呀」一聲輕響——是門被輕輕推動的聲音。
我心臟猛地一縮,緩緩轉頭,正好看見了原本應該鎖緊的防盜門,此刻正敞開一條黑漆漆的縫隙。
門縫裏,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像是金屬的反光。
我家的門,真的沒有關緊……
難道這些彈幕說的是真的?我家門口真的有一個殺人犯?
「誰在外面?」我緊盯着門口,顫抖着聲音詢問。
門外一片寂靜,整個房間只聽得見我小心又急促的呼吸聲。
可我很快發現了不對勁處。
門縫外的走廊上,慢慢……慢慢地出現了一個黑色影子。
而那個影子的手上,似乎是拿着一條長長的刀狀物體,正慢慢地朝着房門靠近。
是那個殺人犯!他來了!
“啪嗒”。
奶茶杯從我手中掉落,乳白色的液體在地毯上洇開一片污漬。
彈幕瘋狂滾動起來:
「完了完了開始了!雖然不知道爲什麼,這女 NPC 爲什麼沒喝這杯奶茶,但殺人犯還是準時來了!」
「快跑啊他進來了!」
「臥室!去臥室鎖門!」
「沒用的,原劇情中,這女 NPC 也試圖跑了,但剛跑了一兩步吧,好像就被茶几還是什麼的撞倒了。」
我幾乎是本能地衝向臥室,也下意識地觀察地面,以免真的像彈幕中說的那樣,被地面的東西給絆倒。
可我剛跑了沒兩步,眼前的地面不知何時忽地出現了一把茶几,下一秒我便被這茶几給重重地絆倒了。
膝蓋重重磕在地板上,疼痛幾乎讓我眼前發黑。
而就在此時——「嘎吱……」
身後防盜門被完全推開的聲音清晰可聞。
彈幕突然變成刺眼的血紅色:
「他帶着刀!就在你後面三米!」
我不敢回頭,連滾帶爬地撲向臥室。
就在我抓住門把手的瞬間,一隻冰冷的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程小姐,”一個陌生的男聲在我耳邊輕語,”你的奶茶…還沒喝呢。”
我強忍着恐懼回頭,赫然對上了男人漆黑的眼睛。
他高大無比,穿着外賣員的衣服,臉上用黑布包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雙眼睛,手裏還拿着那杯我剛剛丟在地上的奶茶。
眼前突然又飄過了幾條彈幕:
「終於看到這個殺人犯的正面了,雖然只露了一雙眼睛,但確實長得帥啊。」
「當然了,很久之後他被抓捕歸案,媒體放出來他的入獄照,真的巨帥,我就是因爲他的臉,纔來看關於他的作案過程的。」
「……….樓上的性緣腦積點德吧,這可是殺人犯……」
我沒太將注意力放在彈幕上,因爲此刻,眼前的這個男人,正將奶茶遞給我,示意我喝下去。
可我一想到彈幕中說的奶茶裏裝的是什麼東西,立馬瘋狂地搖頭。
「我和你無冤無仇,你……」
我還沒來得及把話說完,只忽覺喉部一陣劇烈的疼痛——
是面前的那個男人,他用手中的那把長刀重重地割開了我的喉嚨。
我直直地往後倒在了地上,親眼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乾。
而那個男人也並沒有走。
他不慌不忙地蹲下身,將手中的奶茶倒進了我已經被割斷的喉嚨。
乳白色的液體緩緩地流進早已沒有生息的喉管。
我不願意喝他的奶茶,所以他將我的喉管割開,等血流乾後,再將那噁心的奶茶倒進我的身體。
在意識徹底消散之前,我隱隱地看到面前的男人摘下了臉上的面罩,那一串串奇怪的彈幕又飄了出來:
「這個變態殺人犯是個反偵察高手,故意將自己的 DNA 留在死者體內,是在給警方下戰書呢。」
「是啊,而且後期警方提取到了他的 DNA,依舊沒抓到他。」
「雖然但是,我能說一句題外話嗎,這個殺人犯真的長得好帥啊,我愛了。」
【確實帥,我真覺得媲美男明星了,這個顏值,我是真的喜歡。】
【樓上的這兩位是正常人嗎,有沒有一點同理心啊,這麼喜歡你們也去讓這殺人犯爆個頭啊。】
【這女 NPC 太可憐了,據說還是個女博士,長的還好看,就這麼沒了,無妄之災。】
-2-
再睜開眼,脖子上的劇痛感已經消失。
我發現自己竟拿着那杯奶茶,完好無損地站在了家門前。
那些奇怪的彈幕也已經飄了出來。
【不要喝啊!那奶茶裏是變態殺人犯的子孫啊!】
【這個案子裏的殺人犯真的很變態,就愛把自己的體液裝進飲料裏,故意在死者的胃裏留下自己的 DNA。】
【看不下去了,這最後一個女 NPC 好像是死得最慘的,剛喝了一口奶茶,就被變態殺人犯從後面砍下了腦袋。】
「唉,太傻了,拿完外賣都不知道把門鎖緊,被殺了也是死有餘辜。」】
和上一次看到的一模一樣!
我心中猛地一緊。
我這是重生了?
幾乎是下一秒,我拿出我此生最快的反應速度,迅速衝向家門,用力將門關上,而後火速將門反鎖。
我清楚地知道,上一世那個將我喉嚨割斷的殺人犯,此刻正躲在門外虎視眈眈。
上一世的我,因爲第一次看到這些奇怪彈幕,剛開始整個人都還處於懵逼的狀態。
等我反應過來門口真的有人時,已經來不及關門了。
即使老天能讓我重來一次,我一定要抓ẗū₌住哪怕是一分一毫活下去的機會。
確認大門鎖緊後,我火速躲進臥室,將臥室門反鎖,躲進了衣櫃。
而後迅速撥打了報警電話。
眼前的彈幕也滾動了起來。
「哎?這女 NPC 怎麼沒喝奶茶,還衝過去把門鎖上了?她現在是在報警嗎?我靠,她不會已經發現什麼了吧。」
「媽呀,好細緻的觀察力啊,唉可惜還是逃不出要死的命運。」
「這個變態殺手鎖定的獵物,就沒有一個活下來的。」
「可惜啊可惜,就算門鎖上了也沒什麼用,這殺手的超大號外賣箱裏,裝的可是各種各樣的工具,想進這個房間不是簡簡單單嗎。」
看到這行彈幕,我心中猛地一緊,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
下一秒——
「砰!嘩啦——」
客廳外的窗戶,傳來一聲轟然崩碎的巨響。
是那個殺人犯!他從窗戶那邊進來了!
我們小區住戶的防盜大門都是鋅合金材料,牢固得要命,想靠外力強行破門,幾乎不可能。
所以在我在鎖上家門後,門外的殺人犯悄無聲息地爬到了窗外,直接砸碎了窗戶……
「噠噠噠噠……」
很快,我聽到客廳裏傳來緩慢的腳步聲。
「噠噠噠噠……」
腳步聲不急不緩的,像是漫遊一般在客廳巡視着。
他似是很有耐心,也似是篤定了我今晚必定逃不掉。
我縮在衣櫃內,緊張地摳着手指。
怎麼辦。
他很快就會發現我躲在臥室,而我的房間門只是簡單的木門,肯定抵抗不了多久。
被那個殺人犯破門,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噠噠噠噠……」
腳步聲已經離我的房間越來越近。
慢慢地,那腳步聲停在了我的房間門口。
下一秒,電鋸的轟鳴聲在房門外響起。
我心臟猛地一縮。
電鋸!他居然還帶着電鋸!
彈幕也滾動了起來:
【來了來了他來了!工具箱裏居然還有電鋸啊,這下這女 NPC 是真的慘了。】
我靠,你們看到這殺人犯的肱二頭肌了嗎?好強壯啊,這拿電鋸的樣子有點帥啊。
【殺人犯長這麼好看幹嘛,看得我立場都很飄移不定啊。】
……
眼見着那把電鋸即將穿透房門,我緊張地嚥了咽口水,腦中飛速思索。
下一秒,我快速衝出衣櫃,衝到牀邊將牀上的棉被裹成一團。
把厚實的棉被抱在懷裏後,我側身躲在房門後。
看着那把即將穿透房門的電鋸,我在心裏默數着。
三。
二。
一。
在那一整把電鋸穿過整個木門,將木門中間的位置掏出一個大洞時,我迅速將手中的棉被覆了上去。
下一秒,棉被全被攪進了齒輪之間,電鋸發出卡頓的嗡嗡聲。
電鋸能輕鬆鋸開堅硬的物體,可卻十分容易將柔軟的東西捲入而後卡住,電鋸也會因此短暫報廢。
趁此機會,我用力轉動門把手,用了最大的力氣,將門狠狠往裏一拉。
被棉被卡在木門中間的電鋸,以及沒來得及放手的殺人犯,全被慣性帶着往屋內甩了進去。
我迅速轉身發了瘋般地往外跑。
同一時刻,鋪天蓋地的彈幕湧來:
「??我沒看錯吧,這個女 NPC 從拿着電鋸的變態殺人犯手裏逃脫了。」
「她好聰明啊,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反應過來,用棉被去卡電鋸的齒輪,要換做我,估計早就嚇得腦子都短路了。」
「但也沒用吧,她還是會死的,她是這個變態殺人犯被抓獲前殺害的最後一個死者,警察也是從她的案件着手,才慢慢找到兇手的。」
看着這些彈幕,我一邊心慌一邊繼續往客廳衝。
按照彈幕這個說法,我今天就是非死不可了?
不,我纔剛剛博士畢業,我還有美好的前程,我憑什麼要死在這兒。
想到這兒,我加快了腳步,衝到家門口,猛地拉動大門。
後側的浴室門忽地傳來「咔噠」一聲脆響,緊接着是金屬劃破空氣的呼嘯聲——
劇痛從脖頸處炸開。
我伸手撫摸,摸到了一把已經穿透我脖子的小型水果刀。
刀子的底部繫着一條極細的彈力繩,原本應是固定在浴室門的門框上方,繩子的另一端系在大門的門把手上。
只要我一拉動大門,刀子就直接被彈力繩帶着,穿過我的脖頸。
原來那個男人,剛剛在客廳,居然是爲了裝下這個機關。
「噠噠噠噠……」
熟悉的腳步聲從臥室慢慢朝我走近。
那個男人慢悠悠地走到我的身邊蹲下,手裏還拿着那杯奶茶。
下一秒,他猛地抽出我脖子上的水果刀,血液瞬間噴湧了出來。
等到血慢慢流乾後,他又重複了與上一世一模一樣的行爲。
將那一整杯奶茶,都倒進了我的喉管。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感受着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地流失ƭû₎。
-3-
熟悉的石楠花味再次湧入鼻腔,我猛地睜開眼。
發現自己又一次完好無損地重新站在門後,手裏依舊捧着那杯致命的奶茶。
眼前又飄過那些熟悉的彈幕。
這一次,我二話不說,屏住氣輕手輕腳地跑向客廳窗戶。
我緊張地推開窗戶,儘量不發出聲音,探出頭看向外側的消防管道。
十樓的高度晃得我幾乎頭暈,但求生的本能讓我顧不上許多。
我深吸一口氣,伸出腿跨出窗戶,雙手緊緊抓住消防管道,整個人懸空在半空中。
幸好,我家客廳窗戶的邊上就是十樓的樓道口窗戶。
我咬着牙,一點一點地沿着消防管道往邊上攀爬,艱難地攀爬了很久,才終於夠到樓道口窗戶。
我屏住呼吸靜靜聽着隔壁的動靜,等聽到旁邊傳來「吱呀」一聲推門聲,我知道那個殺人犯已經進了我家。
確認他進屋後,我才迅速翻進了樓道。
我急切地摁着電梯下行按鈕,可電梯門卻緊閉着不動。
電梯已經被動過手腳了!
腳下的鞋子與地面接觸發出的聲音在這安靜的樓道里顯得格外突兀,我心中一緊,深知穿鞋跑聲音太大,很容易暴露自己。
於是,我毫不猶豫地迅速脫下腳上的鞋子。
大腦飛速運轉,我心生一計。
將一隻鞋子扔在了往下的樓梯上,裝作我往下跑將鞋跑丟的樣子,希望能誤導殺人犯。
而後,我帶着另一隻鞋,光着腳火速往樓上跑。
頂樓的雜物間是我此刻唯一能想到的藏身之處。
我蜷縮在一個角落裏,一邊壓抑着自己急促的呼吸聲,一邊迅速報了警。
可我知道,就算是最近的派出所,警察出警到這也至少需要十分鐘。
我必須確保自己在這十分鐘內,能不被他找到。
眼前的彈幕又滾動了起來:
「我沒看錯吧,這個女 NPC 是不是太聰明瞭一點,我還以爲她會很快就被爆頭的,沒想到她不僅發現不對勁,還悄無聲息地跑了。」
「真的好聰明,把一隻鞋子丟在往下跑的樓道里,自己卻往上跑,直接誤導殺人犯。」
彈幕滾動了一大片,可我沒時間仔細看,因爲此刻的樓道里——
「噠噠噠噠……」
腳步聲離我並不近,可在寂靜的午夜,Ṫŭ̀ₜ哪怕隔着好幾層樓,卻依舊顯得格外明顯。
是那個男人,他出來找我了!
我緊張地豎起耳朵,大氣都不敢出。
好在,那腳步聲是往下追的,看來我扔在樓梯上的那隻鞋子確實起作用了。
聽着聲音逐漸遠去,我重重鬆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稍稍放鬆了一些。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腳步聲依舊在下方的樓道里徘徊着。
我暗自慶幸,那殺人犯定是以爲我藏在樓下的哪一個角落,此刻正來回跑着找我。
這也爲我爭取到了更多時間。
可眼前突然飄過的幾條彈幕卻立刻抓住了我的神經:
「這女 NPC 還以爲自己已經躲過去了,真的好天真……」
「雖然這女 NPC 是有點小聰明,但這個殺人犯可是警方抓捕了三年都沒抓到的高智商犯罪分子,怎麼可能真的被她給糊弄了。」
「是啊,剛剛我還以爲殺人犯真的會被她誤導,往樓下跑去找她呢,沒想到……」
我心裏猛地一緊。
彈幕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什麼叫以爲殺人犯會被我誤導?難道殺人犯沒有真的跑去樓下找我嗎?
可是我明明就聽到樓道里的腳步聲是在往下跑的啊。
「噠噠噠噠……」
「噠噠噠噠……」
這腳步聲明明現在還響着……
我皺緊眉頭,仔細地聽着傳來的腳步聲。
忽地,我眼眸一愣,終於發現了不對勁之處。
那腳步聲聽着是從樓道里傳來的沒錯,也確實是往下跑的腳步聲。
可仔細聽就會發現,這一串腳步聲完全沒有連貫性。
就像是一段提前錄製好的,循環播放着的錄音!
想到這,我猛地抬起頭看向雜物間的門口。
今晚的月亮很亮,整個雜物間都鋪上了一層光。
亮到讓我忽視了雜物間外,通過大門底端的門縫透進來的光。
走廊裝的是聲控燈。
可我根本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門外的燈怎麼會一直亮着。
我猛地一驚。
那就只有一個可能。
是那個殺人犯,他藏在了雜物間的門口,且一直在播放提前錄製好的腳步聲音頻,讓我有他已經下樓去追我的錯覺。
而這音頻的聲音,不斷刺激着門外的聲控燈,才讓燈一直亮着。
就在此時,我聽到門口傳來一聲很輕的笑聲。
緊接着,門把手開始緩緩轉動。
我渾身血液瞬間凝固。
「嘎吱——」
我親眼看着門慢慢被推開,那個男人拿着那杯奶茶站在了門口。
這一次,他依舊沒有給我任何開口的機會,手起刀落。
我只能躺在地上,一點一點地感受着血液流乾。
-4-
再次醒來,我做了一個大膽的決定。
我不再極限逃生,而是選擇另闢蹊徑,開始嘗試各種不同的解決辦法。
第四次重生醒來,我拿着奶茶,直接拉開防盜門。
而後將站在門口的殺人犯一把拉過來,笑着問他:
我猛地Ţųₑ拉開門,一把拽住站在門口的殺人犯,將他扯進屋內。
他顯然愣住了,口罩下的眼睛微微睜大,似乎沒想到我會主動開門。
我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晃了晃手裏的奶茶:「剛剛就注意到了,給我送奶茶的是一個帥哥外賣員,我剛想出來找你要聯繫方式,沒想到你還在門口沒走,看來我們倆真的很有緣。」
身旁的男人明顯愣住了。
彈幕瞬間炸了:
【???她瘋了嗎??】
【臥槽這是什麼操作??】
【等等,她該不會是想……】
殺人犯眯了眯眼,嗓音低沉:「你知道我是誰?」
我歪頭,故作天真:「不知道呀,但你長得這麼帥,應該不是壞人吧?」
他沉默了一秒,突然笑了,伸手摘下了口罩。
那是一張極其英俊的臉,輪廓深邃,皮膚冷白,脣邊帶着一絲病態的笑意。
這是我重生了這麼多次,第一次看清他的全臉。
他的外貌確實很出色,難怪彈幕上不斷有人在誇讚他的臉。
可殺人犯就是殺人犯,罪行是永遠無法被洗白的。
一個沒有人性的、殘忍的靈魂,配上任意一副軀殼,也依舊是惡魔。
他盯着我,眼神危險而玩味:「大晚上,我一個大男人站在你家門口,你不怕我?」
我故作羞澀地低頭,用手指勾住了他的衣領:「你這麼好看,我有什麼好怕的,應該是你怕我纔對吧?」
彈幕瘋了:
【草!她是在色誘殺人犯嗎??】
【這什麼騷操作??】
【完了完了,她不會以爲這樣能活吧??】
殺人犯盯着我看了幾秒,突然伸手捏住我的下巴,強迫我抬頭:「你演技不錯。」
我呼吸一滯。
下一秒,他猛地掐住我的脖子,將我狠狠按在牆上,聲音冰冷:「可惜,我不喜歡被人耍。」
「砰!」
後腦勺重重撞上牆壁,我眼前一黑,最後的意識裏,是他俯身在我耳邊低語:
「下次,別演了。」
「不對,你沒有下次了,我的手中就沒有能活着逃出去的獵物。」
——喉嚨被割開,奶茶再次灌入。
死亡。
第五次重生。
我徹底瘋狂。
第五次重生,我徹底瘋了。
睜開眼的瞬間,我直接將奶茶砸向牆壁。
「去他媽的奶茶!」我衝向廚房,抄起菜刀就往門口跑。
彈幕炸開了鍋:
【臥槽這 NPC 瘋了?】
【她是要拿着菜刀去找殺人犯拼命嗎?這不是純找死嗎?】
「就是啊,好蠢……」
我管不了那麼多,猛地拉開門。
門外,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依舊站在門口那個熟悉的位置。
「去死吧!」我揮刀直接砍向他的下體。
手起刀落,地上多出了一灘血。
我知道自己不可能打得過他,但哪怕我要死,我也要讓這種變態再也做不了男人!
殺人犯眼中瞬間湧上了憤怒,隨即反手扣住我的手腕用力一擰。
“咔嚓——”
骨頭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劇痛讓我眼前發黑,菜刀「咣噹」落地。
他撿起刀,慢條斯理地在我脖子上比劃。
刀鋒劃過喉嚨的瞬間,我看到彈幕瘋狂滾動:
「天吶,這 NPC 居然帶走了殺人犯的命根子哈哈哈哈。」
「好牛!我真佩服上了。」
「額,倒也不必硬誇吧,還不是死在了殺人犯手裏,垂死掙扎罷了。」
第六次重生,我癱坐在地上,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
五次死亡,五次痛苦。喉嚨被割開,腹部被刺穿,頭骨被敲碎……每一種死法都清晰地烙在記憶裏。
彈幕依舊準時出現:
「這女 NPC 怎麼躺下了,是不是預知到自己要死了,開始擺爛了?」
「真可憐啊,對她來說就是無妄之災啊。」
「要是她能看見彈幕就好了,碰到這種高智商犯罪,不開個上帝視角,根本不可能逃出去。」
「是啊,至少我們都看到殺人犯被捕後的視頻,知道他所有弱點和習慣,如果能讓這女 NPC 知道這些,說不定真能有一線生機。」
我猛地抬頭。
你們有這技能怎麼不早說?
我顫抖着伸出手,對着空中比了個「OK」的手勢。
彈幕瞬間爆炸:
「???她剛纔是不是回應我們了?」
「不可能!歷史模擬中的 NPC 怎麼可能互動?!」
「巧合吧,再試試。」
我又比了個「V」字手勢。
彈幕徹底瘋狂,數量暴增到幾乎遮蔽視線:
「她真的看得見!!!」
「天哪這怎麼可能!」
彈幕實在太多,大部分的彈幕都重疊在一起,我勉強辨認出幾條。
「這個殺人犯在被捕之後,警察發現他有嚴重的夜盲症,可惜今晚月亮這麼大,對他幾乎沒什麼影響。」
「快把電閘拉了,再把窗簾拉上,只要月光照不進來,房間也開不了燈,他就算進屋了,等會兒也看不見你!」
我踉蹌着爬起來,迅速跑到電錶箱將閥門關閉,而後又迅速將所有窗簾都拉上。
屋內瞬間漆黑一片。
緊接着,家裏的防盜門被慢慢推開了。
殺人犯,他進來了。
我緊張地蹲在角落裏,盤算着只要他徹底進屋後,我就找機會迅速衝出門去,再將大門反鎖。
他如果想出門就得爬牀,如此一來我就有了更多的時間逃生。
身後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噠噠噠噠……」
看着那男人徑直走來,眼神卻沒聚焦在我身上。
他真的看不見。
我開始朝着門口慢慢挪動步子。
可就在我就要碰到門把手時,身後忽地伸出一隻大手,猛地將我拉回。
「你似乎以爲我看不見你呢。」
殺人犯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
他打開手電筒,刺眼的光線下,那張英俊的臉帶着病態的微笑。
幾條彈幕飄過:
「哈哈哈被騙了吧,這殺人犯根本沒有夜盲症,反而有着超於常人十倍的夜間視力。」
「也是稀奇,這個女 NPC 居然真的能看見我們的彈幕。」
「可她肯定不知道,我們彈幕中有一大批人,是因爲殺人犯的顏值,纔回來看他的作案過程的。」
「他殺人的樣子,好瘋批好帥,好像小說裏帥氣的男反派,我們爲什麼要幫着一個可有可無的小 NPC,來對抗他啊!」
「天吶,樓上這批是什麼人啊,什麼性緣腦啊,長得帥就能殺人了?就能忽視受害者受到的傷害了?」
「對啊,但凡是個有良知的人都說不出這種話,但願你們以後也遇到和這個殺人犯一樣的人哈。」
對於這個結果,我只覺得震驚和心碎。
我從來沒有真正想過,這個世界上真的會有人,能因爲殺人犯的長相,而忽略他本身犯下的罪行。
就好像對於男人而言,只要長得帥,那就做什麼都能被原諒。
而那些弱小的被殘害的小 NPC,就成了塑造他瘋批人設的墊腳石。
我絕望地閉上眼睛,任由刀尖穿透我的脖子。
-5-
再次醒來後。
我不再關注彈幕的內容。
這些彈幕,或許能讓我提前知道未來會發生的事情。
可發彈幕的人,並不是開了天眼的神仙,也並不能作爲我的救命稻草。
他們和現實中網絡社會的看客並沒有區別,是普通的千千萬萬大衆。
她們形形色色,他們在上帝的視角凝視着我。
那一雙雙眼睛裏,有可憐,有審視,甚至有幸災樂禍。
可他們最終都會坦然地看着我離去。
因爲在這個故事裏,主角是那位高智商、長相出色的殺人犯,而我只是一個被稱作 NPC 的小角色。
我看了一眼手中散發着噁心氣味的奶茶,心中冷哼。
即使是做出如此噁心、惡劣行徑的殺人犯,因爲一張好看的臉, 就能有那麼多追隨者。
彈幕仍在浮動,但那些「瘋批美男」「病嬌感」的詞彙突然變得刺耳——原來在他們眼裏,我的死亡不過是烘托殺人犯「魅力」的背景板。
可我不想作爲受害者出現在這些人的茶餘飯後。
這也是我的世界, 我不是什麼 NPC,我是主角。
.ẗúₔ….
如果說這個世界的一切只能按照既定的結果發生。
這個夜晚,我必定會死, 也必定會死在那個殺人犯手裏。
既然我改變不了我必定會死這件事,那如果換個思路,我最後不是死在那個殺人犯的手中呢?
結局是否會有變化?
想到這, 我快速掃視了一圈客廳,最後盯着茶几上的指甲油瓶和碳酸飲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我深吸一口氣, 將紙巾撕成條浸在指甲油裏, 碳酸飲料罐在掌心焐得發燙。
等玄關傳來熟悉的推門聲時, 我已握着自制燃燒瓶躲在百葉窗後。
防盜門剛開一條縫, 浸滿溶劑的紙巾已被打火機點燃。
藍焰在指甲油中騰起的剎那, 我將燃燒瓶砸向他下體。
「轟!」火焰瞬間在他的襠部燃起, 他悶哼着後退,化纖制服瞬間燃成火炬。
我抓起ƭṻ₍碳酸飲料潑向火焰, 利用爆燃產生的氣浪撞向窗戶。
而後我毫不猶豫地打開窗戶跳了下去。
十樓的風捲着我跌落時,我瞥見他在火中扭曲的臉——不再是彈幕裏的「高顏值反派」, 只是個被火焰吞噬的怪物。
自制燃燒瓶的威力並沒有大到能殺死一個人的程度,而對於那個殺人犯而言,這最多隻是拖延他行動的一場小火罷了。
所以我在前幾次重生, 並沒有選擇這個方式。
因爲這並改變不了我最後依舊會被殺死的結局。
可是現在,我並不在乎我最終是否會死。
我只想要在死ṭű₌之前, 讓那個男人付出我能帶給他的最慘痛的代價。
-6-
再次睜眼時, 指尖觸到的不是冰冷的地板,而是沾着咖啡漬的策劃案。
編輯部的老陳正敲着我的桌角:「總編, 看看新標題,現在網友就喫『最帥殺人犯』這一套。」
電腦屏幕上, 標題閃着刺眼的光——「史上最帥殺人犯的作案心路歷程」
配圖是一張佔了版面三分之一的照片,是新ṱū₉聞中殺人犯的入獄照,剩下的只有幾張打了馬賽克的庭審照片。
看到那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 看到新聞中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案件, 我整顆心臟揪成了一團。
我不知道我爲什麼會陷入這場循環。
也不知道爲什麼在這場循環中,我爲什麼會和那位受害者女博士同身同感。
可我知道, 我逃出了這場循環, 迴歸了我在新媒體的現實生活。
可她是真的死了, 永遠留在了那個夜晚。
「新聞的核心是真相,不是消費受害者, 也不是美化加害者。」我扯過策劃案扔進碎紙機。
「誰寫的策劃案?」
編輯老陳訕訕地笑着:「是我前段時間剛從傳媒大學招來的高材生啊, 這小子可會抓熱點了,他寫的新聞次次在熱搜的第一條呢!」
我無聲地捏了捏拳頭:「讓他收拾收拾東西走人吧。」
窗外的陽光刺破寫字樓的玻璃,照在我新擬的標題上:《專盯獨居女性的「外賣死神」被判死刑——附(獨居女性安全獨居指南)》。
新發出去的新聞雖然沒有附上殺人犯的照片, 可依舊有人從別處翻到了他的照片, 在評論區開始大肆吹捧殺人犯的外貌。
可因爲點進我這個新聞標題的人,本身大部分就是被案件本身吸引進來的人,並不是被「最帥殺人犯」這個吸睛詞吸引。
所以評論裏那幾條吹捧殺人犯顏值的評論, 全被後面點進新聞的人批評抨擊到刪除了評論。
人的觀念會被周圍各式各樣的信息傳播所影響,而作爲新聞人,永遠有責任傳遞正確的信息和價值觀。
我更堅定地敲擊着鍵盤。
至少我要做那個有着基本新聞道德的新聞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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