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遠給予你擁抱

臨近期末考,我是個醫學生。
實在看不懂病的我去網上隨便掛了個號,假裝病人去套答案。
結果他居然識破了我的詭計要給我退錢。
我只能用激將法發了一句:「醫生你是不是不會呀?」
對面沉默了很久,果然給我發了一串答案。
我樂瘋了,趕緊抄下來。
結果第二天我去交作業時,老師樂了半天,拍了拍旁邊的帥哥:「昨天那個得了二十多種病的笨蛋學生,這不找着了。」

(1)
勸人學醫天打雷劈,誠不欺我。
想當年我還幻想着穿上白大褂,嚴肅認真地挽救病人的生命。
直到學醫後,我覺得我自己的命得先挽救一下。
期末考真的太難了!
我做夢自己都在掛科。
做作業實在看不懂題的我,靈機一動學着網上那套,在我們醫院用閨蜜的就診卡掛了個號,想着去套套答案。
醫生挺有耐心,我從顱內壓增高的表現問到月經失調的原因。
剛開始他還非常嚴謹地回答我的問題,時不時會安撫我不要擔心,到了最後我問出異位妊娠常發生的部位這種蠢問題後,他終於沉默了。
許久,問了句:「你是哪個老師的學生?」
我慌了一瞬,立馬恢復正常,我拿閨蜜的卡辦的,他怎麼可能知道我是誰。
於是繼續裝傻:「我是病人啊醫生,你在說什麼啊。」
那邊無語了半天,回了我一句:「從你問我第一句話開始,你已經得了包括腦震盪、高血壓,以及額顳葉癡呆等二十多種疾病。」
「現在,還包括流產。」
我繼續不要臉地打字:「我身體不好。」
那邊一直顯示輸入中,終於發過來一句:「給你退錢吧。」
我慌了,我還有最後一道大作業題沒問呢,於是我趕緊把題目發過去,想了想還是學着網上那套配了一句:「醫生你是不是不會呀。」
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那邊沉默了至少五分鐘。
直到我覺得他肯定覺得我是個 sb 且不會受這種激將法影響的時候,來信息了。
是一串看起來就很標準的答案。
我樂瘋了,沒過腦子就給他回了句:「感謝醫生妙手回春,我已經痊癒了。」
那邊徹底不回覆了,似乎對我無語至極。
不過我才管不着呢,反正不認識我。
感謝這位偉大的醫生,救我於水火之中,我如飢似渴地把他的標準答案抄完,準確地按了提交鍵。
我的作業,在我不要臉的攻略下,終於完成了。

(2)
就在我以爲我高枕無憂的時候,作業居然這麼快就批下來了,最後一道大題,全錯,沒一個字是對的。
淦!!!
那個醫生騙我!!
我以爲他受了激將法的影響給我發的都是畢生所學的正確答案。
沒想到啊沒想到,他坑人不眨眼啊。
我還給他點了五星好評嗚嗚嗚嗚。
我真是個廢物啊。
果不其然,不用我說,羣裏信息已經開始發佈了,我這個吊車尾被喊到了老師辦公室。
一進門,老師嚴肅地坐在沙發上,旁邊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個工位,坐了一個巨帥的帥哥。
我在醫學院不是沒見過帥哥,但有頭髮的帥哥,真的太少了,不由得多看他幾眼。
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視線,他從電腦背後抬眼跟我對上。
眼睛是溫柔的琥珀色,窗外的光影完美地打在他鼻樑上,成了一道絕美的風景線。
我突然覺得我這趟真值啊,被罵就罵吧,看到有頭髮的帥哥了,我此生無憾了。
磨蹭地走到老師旁邊,我頭低得跟個鵪鶉一樣。
老師喝了口茶,看了看我的報告,看了看我,再看了看旁邊的帥哥,反覆幾次後突然就笑了。
然後拍了拍旁邊帥哥的肩膀:「小顧啊,昨天你說的那個,得了二十多種病的笨蛋學生,這不找着了。」
老師指了指我,又氣又笑:「許楠楠,你真是我的好學生啊。」
我徹底蒙了。
怎麼形容呢,就好比盜墓挖到自己祖墳上,還被自己老爹看見了……
「你真行啊,你還會挑釁人了,問人顧醫生是不是不會這道題。」
「小聰明耍得挺多的。」
我頭更低了。
「那麼明顯的錯誤答案都敢抄,這不,被找出來了。」
我震驚地抬頭,剛好和那個顧醫生目光再次對上,他眼神裏多了些無奈和笑意,修長的手在不停轉着圓珠筆。
原來他發現我是這個學校的學生,故意給個很有標誌的題目把我找着。
嗚嗚嗚他真的,我哭死!
老師罵得累了,喝了口茶,指了指那個顧醫生,說:「去給人道歉。」
我連連稱是,走到他面前給他鞠個大躬:「對不起!顧醫生!」
他推着椅子後退半步,打量我半天,認真地說:「覺得對不起我就好好學,別再浪費醫療資源。」
我覺得更羞愧了,我自己愚蠢就算了,我還佔用醫療資源,我真該死啊!
我對不起都要說禿嚕皮了,在他終於要放我走時,我們老師又發話了。
「小顧啊,這快期末了,你看我馬上要出去交流一趟,撿了這麼一個逆子也沒辦法,不然你抽空給她補補課吧。
「她要是掛科了我這老臉掛不住啊。」
補課???
我讓他補課?這不是社死它媽給社死開門,社死到家了嗎?!
我下意識地反問:「爲什麼?」
老師對顧醫生和藹可親的臉瞬間變黑:「因爲我是你爸!我管不了你就交給別人管吧,省得以後又給我丟人。」
顧醫生明顯也是一愣,正要開口說話,我老師,也就是我爸就打斷了他:「楠楠這孩子,打小腦子就不好使。」
我:……
爹,你是我親爹,我求你別說了。
「你應該不忍心拒絕你這年邁的校友我吧?」
我爸說完這句話之後,顧醫生哭笑不得,扶額半天,只能答應。
在我爸的眼神注視下,我只能掏出手機加了顧醫生的微信。
掃碼的時候,由於離得很近,我看見他手掌和手背處蔓延着猙獰的疤,和他修長潔白的手格格不入。
一看就是鈍器大力割傷,並且沒有及時處理的痕跡。
我意識到自己的目光不能停留太久,只能抬頭。
結果抬頭時卻發現他耳朵上居然有個像耳機的東西,我就算再拉胯,也知道這是助聽器。
他不僅有傷疤,還聽不見?
許是我的目光太過震驚,他帶着傷疤的手撫上耳朵,微笑着說:「不認識這個嗎?」
認識是認識,只是有點不敢相信。
見我還是愣着,他收回手機,調侃道:「看來我任重而道遠啊。」
聲音輕飄飄的,但是莫名的磁性好聽,就像大提琴的聲音劃過耳膜。
出乎意料的,我臉紅了。
然後慌忙說了一聲「老師們再見」,就迅速逃離了辦公室。

(3)
回宿舍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他精緻的耳朵上掛着的助聽器以及漂亮的如女媧畢設般溫柔的臉。
心跳得飛快。
救命!這是我爸的校友啊!
我清醒一點啊!!!!
我拼命把腦子裏那些詭異的畫面丟在腦後,剛進宿舍門準備休息時,室友就跟瘋了一樣拉着我大喊。
「啊啊啊啊啊啊!楠楠,我有新男神了!我們醫學部新來的醫生巨帥!」
什麼玩意?
「你男神不是數理院的林隨星嗎?」
林隨星是數理院的院草,我見過真人,確實長得帥,不過我覺得沒有今天的顧醫生帥。
淦!我怎麼又在想那個顧醫生,快停止。
「哎呀,他都有女朋友了,我早換了。」
室友湊過來,把平板上的簡歷給我看:「看看我新男神,成熟男人啊!這臉不得吊打多少明星。」
「關鍵看起來就很溫柔啊啊啊。」
「可惜他不是我們老師,只是坐診的醫生。」
……
「許楠楠!發什麼呆啊,我說話你聽見了沒。」
聽見了,不僅聽見了,還看見那張熟悉的臉了。
這張出現在室友平板上的照片,不就是剛剛還在調侃我的顧老師嗎?!
顧淮清,他的名字。
果然人如其名,就像他的人一樣乾淨溫柔。
「你怎麼知道他的?」
我試探地問道。
室友開始在宿舍手舞足蹈:「大姐,你看看羣啊,都傳瘋了,連他是單身都扒出來了。」
「他居然是單身?」
秒回之後,我就知道大事不妙,果然室友瞬間精準地捕捉到了我的情緒,眯着眼睛陰陽怪氣:「呦,有情況啊楠楠。」
我連連擺手。
室友突然湊近,直視我的眼睛,賤兮兮地說:「從剛剛你看到他照片瞳孔放大開始,就不對勁,現在還關心人有沒有對象,坦白從寬!」
我一邊笑罵她滾,一邊解釋說我真沒有。
室友狐疑地看了半天,才又繼續給我科普顧淮清的簡歷。
「據說他是剛剛從國外回來,之前參加國際救援的,挺厲害的,也不知道怎麼就突然回國了。」
我心裏咯噔一下。
突然就想到剛剛在他手上看到那麼猙獰的傷疤以及耳朵上的助聽器。
他的回國,和這些有關嗎?
雖然見過他一面,但顧淮清的眼神,柔和歸柔和,毫無攻擊性,卻有着淡淡的哀傷。
這個人身上的祕密真多啊。
「把你那個給我發一下,我也想看看。」
室友快速地把顧淮清的個人資料傳給我,還不忘挖苦我:「嘖,說不感興趣,還不是……」
聲音戛然而止。
因爲我剛剛拿出的平板上,彈出了顧淮清的好友通過通知。
他的微信名還就是他的真名,我當時掃碼的時候居然沒注意。
我的平板,嗯,屏幕巨大,足夠我室友的二十四克鈦合金狗眼看到。
我尬笑着和她對視,看着她已經眯成一條縫審視且喫瓜的眼神,解釋道:「今天去辦公室,幫他整理了文件,就加了微信。」
室友明顯不信,靈敏的鼻子嗅到了瓜的味道:「是嗎?」
我三指並立對天發誓,「是」字還沒說出口,顧淮清的消息就繼續彈出來了。
「明天下午來我家。」
「地址是湖心苑 26 號。」
……
室友:!!!!??

(4)
我麻了……
這個微信我和顧淮清都知道是什麼意思,偏偏我室友不知道,事情就向着離譜的方向發展了。
我差點給室友跪了,告饒的說了我前幾天的騷操作。
她聽完後差點笑瘋,上氣不接下氣說:「你真是個人才啊,二十多種病你也不能逮着一個羊薅啊,好歹換個人。」
我痛哭流涕,你以爲我不想嘛。
他掛號費可貴了,果然貧窮使我愚蠢。
解釋完後,我就陷入了焦慮之中,明天就要去顧淮清家裏補課了。
這讓我非常愁,主要是太尷尬了。
室友安慰說是顧醫生肯定不會介意,並且囑咐我如果情況允許,一定給他偷偷拍幾張顧醫生的帥照。
我立馬就回絕了,這可是另外的價錢。
但是室友答應給我保密,沒得辦法,我只能帶着艱鉅的任務去補課。
而且這個湖心苑太偏僻了,簡直就沒有什麼人煙,等我繞了好久才找到地方時已經在他門口凍得哆嗦了,還是不敢敲門時,門自己開了,暖風突然就向我襲來。
顧淮清穿着家居服,整個人看起來更加柔和了。
我正要說什麼,他就搶先開口:「先進來吧,外面冷。」
我才後知後覺地跟着他進門。
他家的裝修風格和顧淮清這個人完全不搭,我一直覺得他這樣的人應該是用很暖的色調纔對,沒想到入目的裝修都是黑白灰搭配,讓我莫名覺得他的家比外面還冷。
「這麼怕我嗎?」
他突然問出聲,我慢半拍地回頭,「啊」了一聲表示疑問。
他笑了笑,給我遞了一杯熱水:「那麼冷的天,寧願挨凍都不敲門。」
熱水的溫度從指尖傳到全身,我才覺得自己暖了起來,尷尬道:「這不是沒到時間不好意思打擾您嘛。」
顧淮清嘴脣微微勾起來:「在網上找我看病的時候,嗯,挺好意思的。」
救命!!
人是前天死的,骨灰是今天才揚的。
我雙手合十舉過頭頂,十分真誠:「顧醫生,饒了我吧。」
他被我的舉動逗得輕笑起來,但笑了一會兒卻突然背過身開始咳嗽。
聲音不大,但是感覺是壓抑的那種咳法。
我趕緊把他桌子上的水遞給他。
顧淮清給我擺擺手,自己一個人平復了好久,等他恢復的時候,臉上都染了一層紅暈。
明明不想喝水,還是怕我尷尬從我手裏拿過水喝起來,說了聲「謝謝」。
指尖劃過我的手時,是很冷的觸感,這麼暖的屋子他都這麼冷。
我莫名又想起他的耳朵以及傷疤。
「我們開始吧,去書房可以嗎?」
我連忙答應,下意識就要去扶他。
剛剛碰到他胳膊,他疑惑地挑眉,盯着我抓着他衛衣袖子的手。
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想把自己抽死了,我下意識地覺得顧淮清很虛弱,但事實上人是一個可以一拳打我好幾個的成年男性啊。
我的手都開始燙起來,放不是,不放也不是。
正在我糾結的,顧淮清沒有再說什麼,由着我扶着他進了書房。

(5)
講課的過程中,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我一直以爲他這樣看起來比較風趣的人講起課會有意思一點,結果沒想到比我爸的課都無聊。
而且顧淮清講課聲線沒有起伏,像水一樣,讓人特別想睡覺,他那張帥氣的臉都撐不住我越來越沉重的眼皮。
在我被他講的第無數次昏昏欲睡的時候。
顧淮清敲了敲桌子。
「許同學,你又睡着了。」
我迷糊地醒來,啪啪打了自己臉幾下,發現還是很困,於是把胳膊遞給他:
「顧醫生你掐我吧,我掐自己不疼,疼了就不想睡了。」
他低頭看着我被自己掐的滿是印子的手臂半天,嘆了口氣:
「換個方式。」
我眼皮感覺還是在打架,沒過腦子說一句:「不然你給我講講故事吧。」
他似乎一愣,問:「你想聽什麼?」
他這麼一問,我突然就清醒了。
我想聽你的故事,想聽你爲什麼眼睛裏都是憂傷,還有你的身體狀況爲什麼那麼差。
雖然我沒打算說,但被他我眼睛一直盯着他手上猙獰的疤。
「想聽這個?」
他把右手舉起來,指了指手背的疤。
我點點頭。
顧淮清有點得逞地笑了:「把今天的內容消化了,給你講。」
我:……
真有你的啊……
沒辦法,爲了聽那個故事,我逼着自己不睡覺,好不容易把所有東西背過,我眼睛都亮了,打算讓他跟我講故事的時候。
鬧鐘響了。
兩個半小時爲什麼這麼快?!
或許我的表情過於呆,他這次都沒有剋制住笑了出聲:「許同學,看來你下次得背快點了。」
我想用眼神刀他,但我不敢。
於是,爲了他的故事,我每次上課,都馬不停蹄地背,但是特別巧,每次背完都剛好下課。
我背得越快,他講得就越多,我永遠背的時間剛剛好。
每次問他,他就會耍賴,露出那股子不經意的惡作劇的小情緒,生動極了。
我合理懷疑他在 CPU 我背書。
但我又捨不得苛責他,甚至每天開始期待補課的到來。

(6)
如今我跟顧淮清足夠熟悉,摸清了他的脾氣,再也不會像之前那樣站在他門口不敢進去,可是當我這次按響門鈴時,他沒有開。
我看了看時間,到點了啊。
試探了門鈴好幾次之後,我開始着急。
我總覺得顧淮清那樣不食人間煙火的人隨時都會破碎。
外面的風一直吹,我凍得哆嗦,但還是不停地敲着門,腦子裏想的是他發生的各種意外。
直到冷風把我手都凍僵了,我才後知後覺地去給他打電話,結果發現沒人接聽。
我急得不行,打算給我爸打電話的時候,手指凍得不聽使喚,手機沒拿穩就掉了下去。
他家又是個獨院的結構,手機順着樓梯開始滑下去,等我撿起來的時候,已經徹底開不了機了。
好巧不巧,或許凍得太久了,這時候鼻炎又開始犯。
我噴嚏打得眼睛都睜不開,還要一邊去敲門,一邊嘗試手機開機。
再去擤鼻涕的時候,發現口袋沒紙了。
艹!
我踢了一腳牆,完全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沒有手機沒有人沒有紙,我只能頂着風在四周找一些小店,看看能不能借到手機,但是這地方實在太偏僻了,地鐵站都離它好遠。
找了一圈,發現什麼人影都沒有,又回到了他家門前。
我把自己縮在一個角落,企圖讓自己暖和一點,還不忘安慰自己他肯定沒事,或許只是把補課忘了而已。
不知道蹲了多久,我都覺得自己要失去知覺了,門終於開了,暖調的燈光從門縫照到我身上。
「楠楠?」
有人焦急地在喊我,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終於確定就是顧淮清。
看着他穿着熟悉的家居服站在我面前,我眼眶突然就紅了。
沒有多想,我跪在地上一把摟住他,終於忍不住哭道:「你嚇死我了,你真的嚇死我了。
「好可怕啊,我以爲你出事了。」
……
今天的倒黴事一股子湧上心頭,化爲委屈的情緒,在顧淮清身上洶湧地宣泄着。
我沒什麼邏輯地一直重複:「你沒事就好。」
他一直都沒有說話,只是慢慢地回抱住我,跟我一起蹲在寒冷的室外,任由我發泄。
等我哭累了,他也不嫌髒,用自己的衣服把我眼淚都擦掉,眼裏都是我看不懂的痛苦與心疼。
「對不起,楠楠我……」
我本來都不哭了,他一說話,我又想哭,於是打斷他的話茬,抽泣說着:「沒關係的,沒關係的。
「你可以忘記我,忘記今天補課的時間。
「只要你沒事,你沒事真的太好了。」
在我說完之後,顧淮清解釋的話語被嚥了下去,徹底沉默起來,深沉的眸子看了我許久,然後一把將我拉進懷裏。

(7)
我進房間好長一段時間,還在發抖,其實我想剋制的,但奈何生理反應就是如此,我不停地打冷戰。
顧淮清把暖風推到最大,但我還是冷。
他十分抱歉地給我又倒了杯熱水,我卻搶先跟他開玩笑:「你看,我的手終於比你冷了。」
他一愣,苦笑起來,再次抬頭已經是非常認真了:「今天的事情,我的錯。」
我有些手足無措,無所謂地解釋:「沒事啊沒事,是我願意等的。」
顧淮清卻指了指自己耳朵上的助聽器,打斷我的安慰:「它壞了。」
這一句話,我們都懂了。
他的助聽器壞了,他這個人忙起來又經常不看時間,鬧鐘和我的敲門聲以及電話鈴聲,都被這個壞掉的助聽器隔絕在門外。
「下次如果遇到這樣的情況,你可以直接走。」
「下次我還是會等的。」
他皺了皺眉,我趕緊說下去:「我一定要確保你沒事,纔會離開。」
然後我們又是久久的對視和沉默。
直到我開始打噴嚏,他才回過神,伸手摸了摸我的額頭:「別是感冒了吧?」
我們湊得無比近,我嚥了咽口水,不自然地瞥開眼神,結巴地說着:「你,你還是醫生呢,這麼明顯的鼻炎都看不出來。」
他無奈地低頭偷笑,被我精準地捕捉到。
鬼使神差的,我突然問:「聽不見的時候,會害怕嗎?」
問完之後我就後悔了,因爲我和他認識才一個多月,這種事情,不該是我問的。
顧淮清坐在地上,靠着沙發仰頭望我,思索了很久纔回答:「怕的。」
這下換我震驚了,我以爲他在我這麼個小屁孩面前,至少會說不怕之類的。
「這麼不可思議嗎?人對於未知,總是有恐懼的。」
他誠實得讓我接不住話,只能點頭。
「你不是一直想聽故事嗎?」
我再次點頭。
他站起來,再去給我接了杯水:「今天我罷工了,給你講故事吧。」

(8)
顧淮清的故事,其實我猜得到。
無非是國際救援留下的傷,只是我沒想救援過程會那麼令人膽戰心驚。
「所以如果你的聽力沒有問題,還是會繼續參加救援活動嗎?」
顧淮清點頭,眼神裏燃燒着炙熱的光:「會的,以我之力,救助更多的生命,這是我作爲醫生的價值。」
我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一想到他現在的身體狀況支撐不了他的理想,我就不由得難過。
我專門在我爸書房找過顧淮清的照片,果然找到一張明信片,是在國外拍攝的。
顧淮清身後都是破敗的房屋,沙礫飛揚,但顧淮清卻沒有一點現在的病氣,笑得燦爛。
那張照片極具有衝擊力,以至於我記了好久。
「在想什麼?」
我嘆了口氣,收斂自己所有爲他不甘的情緒:「想到我在網上問你題的時候,內科婦科都分不清,與你相比,我好差勁。」
他思索了一會兒,突然笑了,然後還收不住了。
我好奇地問:「笑什麼啊。」
顧淮清眼睛都笑彎了:「我當初和你爸打賭,這個學生會不會抄我給他的答案。」
什麼?!
原來當時他沉默那麼久不是對我無語,是在跟我爸打賭。
「你賭的什麼?」
顧淮清又笑起來:「我賭這麼笨蛋的學生,肯定會全抄,並且一定會被我抓到。」
我把手遞到他面前,哼哼:「真是謝謝你,終於抓到我了。」

(9)
由於我們聊的時間太久,以至於忘記時間,再次去看時間的時候,已經快凌晨了。
這點宿舍是肯定關了,我爸媽又去交流學習了,附近是鳥不拉屎的地方。
我倆特別有默契地看向彼此。
「留下來吧,我去跟你爸說一聲。」
我表面上很淡定,但其實內心已經樂開了花。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和顧淮清待在一起就很舒服,還特別想保護他。
但這就牽扯另一個問題,我沒有備用衣服,應該要洗澡的吧。
顯然他也注意到了這一點,看着我沉默了很久,清了清嗓子:「那個,我的衣服,不然……」
「好呀!」
我答得飛快,反應過來後趕緊低頭看自己腳尖。
頭頂傳來一聲輕笑:「去洗吧,衣服馬上給你放外面。」
俗話說浴室和臥室是一個人最私密的地方。
我進了浴室之後,這裏摸摸那裏碰碰,拿起他的沐浴液,我聞了聞,果然是他身上乾淨的味道,很像舒膚佳香皂?
我拿起手機打算拍照,回去買個同款,然後才發現我可憐的手機被我遺忘到現在,已經徹底壞死了。
這完蛋了,我一晚上不回宿舍,室友不得急瘋。
完了完了完了,明天知道了不得八卦死我。
想到這茬,我飛快地洗了個澡,頭髮都沒來得及吹就跑到書房,急匆匆問道:「顧醫生,我能不能借一下手機,我手機今天摔碎了。」
他看着我的模樣,一邊遞給我手機一邊好奇:「這麼急?」
我邊撥號,一邊嘀咕:「那當然,我不打室友都能腦補二十萬字小說。」
撥通之後,室友還人模狗樣地說了聲你好,我咳了聲,說:「是我。」
室友立馬鬼叫起來:「好大兒啊!你擔心死爸爸了知道嘛!」
我知道,我不僅知道,顧醫生現在也知道了,他的手機爲了照顧他的聽力,通話聲音都是巨大的。
餘光我已經瞥見顧淮清不可抑制上揚的嘴角了。
我安撫地跟她解釋我今天的狀況,正要囑咐她說話注意一點的時候,室友聲音瞬間提高:「我們家楠楠出息了,給我狠狠拿下他!咱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臉已經紅得像猴屁股了,簡直如芒在背,只能尬笑,給她找補:「你今天又喝多了哈哈哈,喝多了就去睡覺哈。」
室友咦了一嗓子:「還害羞,在宿舍誇顧淮清比院草還帥的是誰。」
不能再聽了,我說了句信號不好,立馬掛斷,都不敢回頭看顧淮清。
這個場面,雙方應該都很尷尬吧。
還是顧淮清故意咳嗽了一聲,淡定地說:「這就是你說的,腦補的二十萬字的小說?」

(10)
不可能的,她腦補的二十萬字小說,可是不能播的。
我低着頭十分尷尬地把手機遞給他:「她喝多了,不能信。」
顧淮清點點頭,在手裏把玩着手機:「你們在宿舍偶爾會討論我嗎?」
那豈止是偶爾啊。
那簡直是相當多啊,那好傢伙,鑼鼓喧天鞭炮齊鳴人山人海地討論啊。
我打哈哈:「哪有,我們從來不八卦,我們對八卦沒有興趣。」
顧淮清明顯不信,狡黠地看着我。
我繳械投降,認命般低頭雙手合十:「我錯了,我討論了。」
「都說什麼了?」
當然說你帥,探討你是否單身,有無八卦啊。
我清了清嗓子:「當然是誇你醫術精湛啊。」
顧淮清「噢」了一聲,然後瞭然般點點頭,開始在手機上操作,劃拉半天才找到什麼一樣停下來。
然後清了清嗓子開始念:「這醫生靠譜,妙手回春吶!我二十多種病都被他治好了。」
塌瑪德,我忘了刪好評了。
那是當時給他寫的好評!!!
唸完把手機放一邊,湊近我問:「有這麼精湛嗎?」
我捂住臉,悶悶地「嗯」了一聲。
然後就是他爽朗的笑聲。
這麼尷尬的一幕就被他用這麼個惡作劇應付過去了。

(11)
我們沒有交談太久,時間差不多就各自休息了。
可能今天的遭遇太過累人,我剛躺上牀就睡了。
到了半夜,我突然聽到類似抽泣的聲音。
我瞬間驚醒,想到我是在顧淮清家裏,稍微安心下來,然後仔細辨認,發現是從顧淮清臥室傳來的。
再三確認後,就是顧淮清在抽泣。
我輕輕地開門,手機壞了沒有手電筒,只能靠着路燈照亮,慢慢摸到他房間門口。
顧淮清睡覺並沒有關門,我仔細辨認了半天,發現他沒有醒,只是在做噩夢。
我想進去的腳步一頓,突然就不敢前進了。
我和顧淮清的關係,並不能支撐我大半夜去他臥室裏安慰做噩夢的他。
更何況,雖然我很心疼很想去安慰,但我並不想讓他在我面前露出那麼脆弱的一面。
這是對他的尊重。
我悄悄地往回走,卻在走了沒幾步之後,聽到裏面一聲冷冷的呵斥:「誰?」
完蛋,他不是剛剛還在做噩夢嗎?怎麼這麼快就醒了,雖然醒了不用痛苦,但是能不能等我進去再醒啊。
他剛醒,有着濃濃的鼻音,語氣是前所未有的冷。
我尷尬得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半夜跑人門口。
要怎麼解釋,我聽見你哭了想來確認一下?還是說我來偷窺你。
怎麼想都是第二種更有說服力嘛。
他一定覺得我是個變態。
燈光瞬間打開,腳步聲在我背後響起,我認命地轉過頭,眨巴着眼睛:「我夢遊了,不好意思啊顧醫生。」
其實我可以直接說明實情,但我就是莫名地不想傷害他的自尊,不想逼他承認自己的脆弱。
顧淮清頭髮亂糟糟的,眼神確實清明的,他看了我很久,才說:「回去吧。」
我如釋重負般往客房跑,剛要推門進去的時候,身後傳來一聲嘆息。
「聽到聲音,別出來了,容易着涼。」
他知道了。
還是被他看出來了。
我保持着開門不動的姿勢,突然心一橫,之前的道德標準全部被我雙標地丟棄,我衝到他面前,抱緊他。
「我媽說了,抱一抱,就不會做噩夢了。」
他被我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了一跳,我等了許久,他並沒有回抱,但也沒有推開我。
我埋在他懷裏,悶悶地說:「沒有那些血腥的東西了,你很平安。」
我知道國際救援的不容易,雖然他之前三言兩語給我帶過了他的經歷,但我知道,能留下那麼多傷,心理上,或多或少是有些不能突破的東西的。
顧淮清整個人繃得很緊,被我抱了好久,才終於回抱我,笑着說:「剛剛夢裏還都是硝煙,一轉眼,太陽居然抱住我了。」

(12)
再次回到房間之後,一個想法從我心裏慢慢開始生根,我突然就有點理解顧淮清對生命的敬畏了,我好像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等我再次醒來,是被香味誘惑醒的。
我撓了撓腦袋,起牀去客廳,發現顧淮清已經把飯都做好了。
「你也太賢惠了吧。」
我這麼沒大沒小,他也不見外,反而跟着我調侃:「孤家寡人久了,不賢惠就得餓死啊。」
「洗漱喫飯。」
我給他比了個 OK 的姿勢,快速洗完,迫不及待地嘗他給我做的早餐。
味道確實很不錯。
「這麼好喫嗎?」
我含糊不清地說:「機不可失,你第一次給我做飯誒。」
顧淮清小口喝了一勺粥,不經意說:「想喫可以隨時來。」
「真噠!」
我又討到了他的一個承諾,簡直開心到飛起。
喫完之後,顧淮清看了眼時間:「走吧,你是不是該上課了?」
我其實今天沒課,但確實沒有什麼理由留在他家,只能點點頭。
顧淮清沒有開車,而是叫了輛出租車把我們一塊帶到學校,他應該要去坐診。
我們分開的時候,突然就有種不捨的情緒在裏面。
突然就很期待下次見面。

(13)
經過那麼一晚,我和顧淮清之間越發熟悉,也經常去他家蹭飯。
最後一次補課結束的時候,我突然問他:「顧醫生,我想轉去學臨牀心理學。」
他眉頭皺起來,不解地問:「這麼突然?」
我正色說:「就像顧醫生你說的那樣,你覺得挽救生命至高無上。」
「我也是,我覺得挽救那些有過心理傷害的人,也至關重要。」
出乎意料,他只是好奇過後就平靜地點點頭,同樣正色說道:「你的路,不是爲了誰去走的,需要你自己喜歡。」
這個人真的是,說話就這麼拐彎抹角,他以爲我是爲了他纔想學的。
好吧,真的讓他猜到了,但是我確實是抱着挽救那些人的痛苦的想法去的。
如果不能挽救,也儘可能讓他們少受點心理上的折磨。
「我是爲了我自己。」
聽到自己滿意的答案之後,他對我伸出了手:「非常期待你成爲一名優秀的心理醫生,勇敢的許楠楠同學。」
我握住他依舊冰冷的手,突然覺得非常有力量,迫切地想把我的光傳遞到他身上。
鼓起所有的勇氣,我重新握住他要抽離的手,深呼吸好幾口:「我還想更勇敢一點,比如,現在。」
「我不想放開你的手。」
他反應半天,才知道我說的意思,就保持着這麼個姿勢,沉沉地望着我。
許久,他抽出手:「抱歉。」
我就知道,他肯定會拒絕我。
「沒事兒,我一定會等到你同意的。」
我裝作沒事兒人一樣,但是手其實在抖,而且眼眶已經紅了。
顧淮清用指腹爲我擦去眼淚:「我比你大七歲,你還小,長大會遇到更好的人。」
不會的,我不會遇到比你更好的人的。
我還是給他擠出個笑,問他:「那我要是長大還喜歡你,你可不可以考慮一下我。」
他又是一陣沉默。
我不忍心看他爲難,故作輕鬆:「嗐,沒事兒,我會讓你感受到我的決心的。」

(14)
考完試之後,我就將表明決心提上日程。
雖然沒有課,但我還是時不時往他家跑,他耳朵不好有時會聽不見我的敲門聲。
對我說了好幾次可以先走我不聽之後,十分無奈地爲我配了把鑰匙。
我拿着鑰匙開心得不行,沒事兒就去他家找他。
身體已經這麼拉胯了,忙起來還會忘記喫飯喝水。
沒辦法,我每次都得強制他去休息。
剛開始,他還會小小地反抗一下。
到了後來,我往書房門口一站,他就知道我的意思,認命地起來活動身體。
他做噩夢的時候,我雖然不會進去安慰他,但會蹲在門口陪他,等他醒了,我就給他一個擁抱,哄着說:「歡迎你來到美好的一天。」
快到春節了,我開始幫他買一些裝飾品,把房子打扮得有些熱鬧一點,他不解地問:「我一個人過年,你搞這麼紅紅火火幹嘛?」
我從梯子上往下看,對他搖了搖頭:「不,我會陪你過,兩個人就可以紅火一點。」
還要再說,梯子突然有點不穩,我有點失去重心,卻被他摟着腰扶住。
我偷偷去看,發現顧淮清罕見地耳朵紅了。
爲了岔開話題,他還故意指着我昨天搬過來的食物問:「這是什麼植物,長得這麼高?
「這麼放着有什麼寓意嗎?」
我從梯子上下來,想了想,誠實回答:「發財樹,寓意發財。」
顧淮清被我說得有點無語,半晌才讚歎道:「多麼質樸的願望。」
我把手中的樹擺好,讓他站在樹旁邊:「嗯,等樹長得跟你一樣高,就和我在一起吧 。」
顧淮清沒想到我在這兒等着他,嗆了一下,說道:「這個願望突然就不那麼質樸了。」
我知道他不跟我在一起的顧慮,無非是他聽不見,身體沒有平常人那麼健康,且比我大很多,註定會比我先走。
可是我不這樣認同,如果可以痛快活三十年,我不介意晚期的痛苦,更何況,我不覺得那會痛苦。
我都不知道這是第幾次被拒絕了。剛開始還會難受,後面都麻木了。
我不確定顧淮清會不會喜歡我,但他不討厭我是肯定的。
而且我發現這人嘴硬心軟,很多事情,求一求撒個嬌他就沒有一點辦法了。
比如我拿着兩張電影票邀請他去看電影,但他會找到一個完美的不傷害我,卻能拒絕我的藉口。
這時候我就開始碰碰鼻子,敏感的鼻炎一犯,眼淚裏面就被辣得湧在眼眶裏,看我這副樣子,他鐵定會鬆口跟我去。
然而每次看電影,我都跟不下全程,看到一半就會睡着。
顧淮清實在不理解我明明不喜歡看電影,還非拉着他去的心理,問我:「家裏牀不舒服嗎?爲什麼非得在電影院睡。」
我已經越發不要臉了。
換作以前我就不好意思地臉紅了,可是我現在會反過來逗他:「在牀上睡,沒有靠在你肩膀上舒服。」
他被我一噎,無語了半晌,才疑惑地自言自語:「怎麼教着教着就教歪了,到底哪一步錯了。」

(15)
我就這麼一步步追着顧淮清,眼看遙遙無期,結果轉變卻來得如此之快。
年底那天,我約了顧淮清去步行街買年畫,一路上我都在跟他絮絮叨叨,說他明明沒有多大,但是比我爸還佛系。
剛跟他說完我就在對面的時候,突然一股子大力,將我往後拉去,我驚呼一聲,和手機一起順勢掉在地上,身前的車呼嘯而過。
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着我,然後蹲下來,眉毛緊皺:「注意看路啊,同學。」
我靠?!
這不是數理院的院草林隨星嗎?
我立馬站起來連聲感謝,他微微點頭,和我隔開一段距離,不帶一絲情緒,果然是傳說中的冷臉帥哥。
然後我就看到那位冷臉帥哥在看到一個女生的時候,眼睛瞬間就亮了,有些孩子氣地向她跑過去。
這狗糧,喫飽了。
等我匆忙把手機撿起來,果然這個手機經歷了它不能經歷的,又黑屏了。
正打算去打擾那兩位借個手機給顧淮清打電話,手腕就被抓住,然後狠狠揉在懷裏。
熟悉的味道鑽進我的鼻尖,顧淮清整個人都在發抖,我從沒見過他這麼失態。
「許楠楠。」
抱了許久,他非常輕地叫了一聲我的名字,然後又是漫長的等待。
「你沒事就好。」
他胸腔有些急促地起伏着,似乎掙扎了許久,才嘆息般說:「你成功了。」
什麼?
我想要抬頭去看他的表情,被他摁在懷裏,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我們在一起吧。」

(16)
事後他告訴我,我正在跟他說話,突然沒有聲音,還伴隨着車呼嘯而過的鳴笛聲。
顧淮清第一反應檢查自己的助聽器。
然後飛速地往我告訴他的路口跑。
一路上,他都在害怕。
我和顧淮清窩在沙發上,問他:「這麼害怕嗎?」
他非常認真地點頭:「那一瞬間我覺得,我在做噩夢,並且太陽不會再給我擁抱了。」
我有些心疼,然後給他了一個大大的擁抱。
「永遠會抱你的。」
他笑了笑,下巴抵在我頭頂,不可思議:「沒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會談戀愛。」
我敏銳地捕捉到了話裏的信息:「你居然沒有情史?!」
他敲了敲我腦門:「這麼開心?」
噢,我現在肯定齜着大牙傻樂。
「我之前總覺得,愛情就是多巴胺的惡作劇,很虛化。
「不過現在,我改變主意了。」
我滿眼都是他,問:「怎麼改變了。」
「突然覺得,惡作劇如果可以持續一輩子,也不錯。」

(17)
和顧淮清在一起不久,就過年了。
沒辦法,我在除夕那天依依不捨地跟他告別,踮起腳親了他一下:「我初三就過來陪你!」
他現在還是很彆扭跟我做很親密的動作,我每次這樣的舉動,他都會臉紅,露出少有的呆萌感。
顧淮清揉了揉我的腦袋:「不急,我和發財都等着你。」
噢,發財是我們那棵神樹名,我倆在一起之後,顧淮清故意在那棵樹的盆下面墊了很多東西,然後嚴謹地跟他的身高擺成一樣。
完美驗證了我之前說的:「樹跟你長的一樣高我們就在一起吧。」
我原本以爲和顧淮清會到至少初三才見面,沒想到大年初一,我迷迷糊糊起牀打算喫飯的時候。
客廳非常熱鬧。
我一下樓,就看見顧淮清坐在沙發上,跟我爸正聊着天。
「臥槽?」
我兩天沒洗頭,還邋遢。
我立馬捂住臉,但還是看到顧淮清偷偷笑了。
「楠楠,快快,洗漱一下,咱們喫飯啊,都等你呢。」
感謝我爸救我狗命,我立馬閃現到洗手間,平復了好久磨蹭地出來。
剛坐下,我爸就開口:「我看小顧一個人在家過年,就把他喊過來了哈哈哈。
「本來要叫你的,結果小顧說讓你再睡一會兒。」
說着,給他倆都倒了杯茶,自言自語:「小顧啊,雖然和我年齡差得最大,卻是校友裏和我最投緣的,勝似親兄弟啊。」
我一口水差點噴出來,我的爸。
這話可不興說,你倆可不能當兄弟啊!
要知道,我想讓他當你女婿啊!
不然你倆以後各論各的?
顯然,顧淮清也是尷尬地笑了一聲,接過那杯茶一飲而盡。
「小顧這年紀,該找女朋友了吧?」
我剛剛放下的心現在又提起來了。
我媽怎麼也開始這麼八卦啊。
顧淮清想了想,還是誠實地說出口:「我有愛人了。」
此話一出,我們仨臉懵。
我爸媽立馬來勁了,尤其是我爸,極其八卦:「呦,這是哪家姑娘這麼有本事,可以把你搞到手。」
呵呵呵呵呵是你閨女這麼有本事啊。
顧淮清真誠地說:「不,和她在一起,是我求來的福氣。」
然後溫柔地望着我。
「嘖!」
我爸不可思議地跟他碰了個杯,感嘆:「你是真不容易,受那麼多罪,既然有了愛人,就別再糟踐自個兒了啊。」
他點頭,眼神依舊看着我,承諾一般地說道:「爲了陪她久一點,我也會好好活的。」

(18)
那一頓飯喫得我如鯁在喉,等我終於等到初三,挑了個我爸不在的時間,飛快溜了出去。
爲了給他個驚喜,我故意沒告訴他我會來。
我輕車熟路地開門,衝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踮起腳親他:「想死你了,我爸今天不在家,我才跑出來的。」
顧淮清被我抱得有點僵硬,眼神一直看着我後面。
我正打算問他怎麼愣着不動。
身後突然響起熟悉的聲音,極其威嚴:「許楠楠!」
臥槽?!
我立馬跳起來,僵硬地回頭。
我爸是不在家,他是在顧淮清家裏啊!
這真是,賊不打三年自招,我這算是自投羅網嗎?
我正要解釋,我爸卻深深看了一眼顧淮清,呵斥我:「坐這別動,回家再收拾你。」
然後跟顧淮清說:「你跟我進來,我們談談。」
顧淮清安撫地拍了拍我的手背,我爸看到後臉色更黑了,催促他快點。
我焦急地在客廳走來走去,趴在書房門邊聽,卻一點也聽不見。
這門隔音也太好了吧。
不知道過了多久,書房門纔打開,顧淮清首先走了出來。
我飛快地跑過去,用眼神詢問他有沒有事。
我爸這時候出來了,白了我一眼:「我還能把他喫了?」
扔下這麼一句話,就頭也不回地離開。
就這?
沒了嗎?
我還準備了一大堆說辭說服他呢。
「我爸這是同意了?」
顧淮清如釋重負,把我拉進懷裏:「是啊,把我賣給你們家了。」
「你怎麼辦到的?」
我爸按理說應該很生氣啊。
不過顧淮清並不打算告訴我他們到底談了什麼,只是抱着我,我抬頭去看,才發現在傻樂。
我問他笑什麼。
顧淮清有些愉悅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裏:「在笑,太陽終於能永遠爲我升起了。」

(番外 1)
我問過我爸,爲什麼這麼快就鬆口。
我爸一邊看論文,一邊說:「你爸不是老古板。」
「你們就差六歲,還沒我比你媽大的多。」
噢,忘了他倆也是老夫少妻。
我爸嘆了口氣:「小顧真是我遇到校友裏,各方面都優秀的一位,我是真想認啊。」
我詭異地看了看他:「不然你倆以後各論各的。」
我爸作勢要嚇我:「逆子!」
我立馬討饒,安慰他:「兄弟有什麼好,一個女婿半個兒,這多香。」
不過等我問他顧淮清到底跟他說了什麼,我爸也閉口不談。
只說:「好不容易養的花,只放他那養一段時間,沒想到,給我移植到他家去了。」

(番外 2)
我轉讀心理學之後,經常跟他討論一些心理學上很有趣的問題。
但是我學藝不精,有時候就會睜着眼睛說瞎話。
我摘下他的助聽器,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心理學說了,聽不見的時候,感受到的事情,就是心裏想的事情。」

他聽話地閉上眼睛,攤了手:「非常遺憾,我現在什麼都沒感受到。」
他剛說完,我就準確地親在他臉上,得逞地故意欺負他聽不見,在他耳邊說:「原來在想這個?」
但他似乎明白我在說什麼,被我的不要臉氣笑了。
危險地眯起眼睛,扣住我的後腦勺,蠻橫地親過來,準確無誤地親在我脣上,甚至硌得我有些疼:「這纔是我想的。」
「懂了嗎?」
然後我就趴在他背上,低低地笑起來,天氣也慢慢回暖,屋外的陽光把整個客廳照得敞亮。
我們的未來,也十分光明。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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