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有千千結

我和我的死對頭祁晝聯姻了。
剛結婚他就跟我約法三章。
禁止肢體接觸,禁止打擾對方生活,禁止干涉對方感情。
我知道他是在爲他愛而不得的白月光守節。
巧了,正好我也有一個難忘的初戀。
所以我欣然同意他的條件,我們成了圈子裏有名的表面夫妻。
直到他白月光回國,我和初戀相遇。
我決定跟他和平離婚。
可一向囂張乖戾的祁晝紅着眼,失控般抓住我的手腕不放。
「他剛出現你就要離婚,楊從羨,你當我是你呼來喚去的狗嗎?」

-1-
溫佳宜回國這天,圈內好友都去了她的接風宴。
除了祁晝。
他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待了整夜。
他祕書找不到他,電話甚至打到了我這裏。
窗外小雨淅淅瀝瀝地下。
我放下文件夾,打開百葉窗,空氣潮溼厚重,悶得人透不過氣。
手機屏幕不停閃爍。
閨蜜安琪一條接一條地給我發着消息。
「溫佳宜走了兩年,大家都以爲祁晝早該放下了,沒想到溫佳宜這一回國,他還是這麼失控。」
「說真的,我們這幫朋友真怕他少爺脾氣上來,不顧你的臉面做什麼出格的事。」
「所以小羨,接下來你打算怎麼辦?」
對於老公心裏有別的女人這事我打算怎麼辦?
我熄滅手機屏幕,抬頭看向窗外。
思緒漸漸飄遠,我恍然想起兩年前的事來。

-2-
由於父親經營不善,公司一度面臨破產的局面。
我剛畢業就臨危受命,接管了公司。
當時的情況,想要起死回生,只能大量資金湧入。
那時唯一能救我們的,只有京城祁家。
可我跟祁晝從小到大都是死對頭。
我看不慣他少爺做派,他厭煩我被家族規訓得像個無趣木偶。
他在場的宴席我從不出現,我在場的聚會他向來避之不及。
沒有人相信祁晝會對我伸出援手。
那一場危機,所有對家都在看好戲,等着我家破產。
我被逼到絕路,坐在辦公室裏三天沒閤眼睡覺。
無數次鼓起勇氣想給祁晝打個電話,最終又放下。
拿起手機的那一瞬間,我腦中閃過無數種可能。
他可能乾脆不接。
也可能落井下石地嗤笑一聲,從頭到腳數落我一番。
可祁晝只是沉默了幾秒,清冽的嗓音驟然在耳邊響起。
「我可以幫你,不過,你又能給我什麼回報呢?」
「轉給你楊氏百分之十的股份,祁晝,給我三年時間,我一定讓你賺到雙倍的利潤。」
「空口無憑,楊從羨你知道的,我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那你要怎麼樣?」
「我需要一個老婆。」
世界驟然寂靜,我握着手機的動作頓在原地,唯有祁晝的聲音還在繼續。
他語調不急不徐,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那腔調像個極有耐心的獵人,正極有把握、從容不迫地等着獵物自己咬鉤。
「家裏催得急,恰巧你是個很好的聯姻對象。」
我聽懂他的潛臺詞了。
前一陣我就聽到了些圈裏的風言風語,關於祁母棒打鴛鴦的事。
祁晝的白月光溫佳宜本是祁家保姆的女兒。
她朋友開生日派對,不巧,和一個暴發戶起了衝突。
暴發戶不知道溫佳宜身份,喝多了藉着酒勁拉着溫佳宜不依不饒。
這事是祁晝替她出頭解決的。
聽說那個暴發戶被祁晝當場開瓢,縫了十多針。
在我們朋友看來,這事稀鬆平常,從小到大祁晝爲溫佳宜出面解決的事數不勝數。
可祁母好像終於後知後覺地察覺出不對勁了。
沒過幾天,大概溫佳宜先受不了壓力,接受祁母安排出國讀書了。
而祁晝也心灰意冷,憋着一股氣開始相親。
但祁晝還是理智的。
他知道自己一旦跟旁人結婚,和溫佳宜就再無可能。
我不一樣。
所有人都知道我和祁晝水火不容,即便結婚,也生不出半點愛情。
祁晝這算盤打得叮噹響。
既能讓溫佳宜喫醋後悔,又給自己留了退路。
對於祁晝這個唯一的救命稻草,我沒有拒絕的理由。
我們結婚那天,圈內震動。
就連遠在大洋彼岸,毫不知情其中齷齪的溫佳宜都發來了恭賀的信息。
祁晝看着信息神色微動,嘴脣緊抿。
我是真擔心他中途逃婚。
好在婚禮順利完成。
不過當天晚上他就跟我約法三章。
禁止肢體接觸,禁止打擾對方生活,禁止干涉對方感情。
我知道他是在爲他愛而不得的溫佳宜守節。
我同意了他的條件,自此,成了圈子裏有名的表面夫妻。
而這兩年時間,我也早早就實現了我對他的承諾。
不僅讓他賺到了雙倍利潤,還擴展了兩家的商業版圖。
祁家人對我很滿意,除了沒有孩子這一點。
祁母總是有意無意地敲打我和祁晝,都被祁晝冷硬的態度回絕了。
我很無奈。
結婚兩年我們一直分房,誰都不曾越界。
睡都沒睡過,哪來的孩子。
我以爲我和祁晝的關係會一直這樣不溫不火地持續下去。
日子的平淡讓我漸漸忘了他這個白月光的存在。
直到上週我聽見消息,溫佳宜要回國了。

-3-
思緒漸漸回籠,窗外的雨不知何時已經停了。
祁母打來電話,語氣平靜,只說讓我回老宅一趟,多的什麼都沒說。
結婚後,除了節日,祁母幾乎沒怎麼叫我和祁晝回過老宅。
這次叫我回去,我猜是爲了溫佳宜回國的事。
祁晝也發來信息。
「公司等我,一起去老宅。」
寥寥一句話。
對於溫佳宜回國和最近的風言風語,沒有一點想向我這個名義上妻子解釋的意思。
不過也正常。
我剛穿上大衣。
辦公室門「咚咚」響了兩聲。
「請進。」
門縫輕輕打開,祕書吳優探頭探腦地看向我。
我看她一臉欲說還休的躊躇樣子,詢問道:
「怎麼了?」
「老闆,騰躍的項目負責人來了,你要不要見見?」
看了眼表,時間還早,我點點頭。
吳優走上前將騰躍文件交給我,又抿着脣出去了,我低頭翻開。
沒一會兒,有腳步聲走近,頭頂的光影沉沉暗下來。
我抬眸看向來人,平靜的神色驀然僵在臉上。
來人身穿駝色大衣,一如記憶裏的溫和眼眸,謙遜乾淨的笑容。
我終於知道吳優的表情爲什麼那麼猶豫了。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我已經分手兩年的前男友。
陸靳然。
陸靳然漆黑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見我怔愣,溫潤眼尾徐徐展開笑意。
我聽見他說。
「小羨,好久不見。」

-4-
咖啡廳的音樂舒緩輕柔,我拿着鐵勺攪動着面前的杯子。
陸靳然坐在我對面。
現在的畫面,一如我們兩年前分手時的場景。
當年公司面臨破產,我怕連累陸靳然,不顧他的挽留決絕地分了手。
那次分手之慘烈,連安琪回想起來都覺得心有餘悸。
她說從來沒見過陸靳然那麼慌亂頹廢的樣子,那樣溫和清疏的人變得整日與酒爲伴。
他給我打了無數通電話。
我硬是狠下心拉黑,一個都沒接。
直到我和祁晝結婚。
當時我在洗澡,那通電話是祁晝接的。
他們說了什麼我不知道。
我出來的時候只見祁晝翹着二郎腿坐在我房間裏,冷白骨感的手掌漫不經心地把玩着我的手機。
我蹙着眉搶回我的手機,心裏有些莫名其妙和慍怒。
沒等我開口,祁晝就先發制人地說道。
「我來找我的新婚妻子商量明天慈善晚宴出席的事,一進門就聽到你電話一直響,以爲你公司有什麼急事就替你接了,沒想到是你那個前男友打來的。」
說到這兒祁晝頓了一下,眉骨輕佻,語氣調侃,笑意卻不達眼底。
「楊從羨,我一直覺得你成天規規矩矩地木着一張臉特沒勁,沒想到還挺有魅力,都已婚人士了,還能讓前男友這麼念念不忘。」
聽到這話,我火氣噌噌漲。
祁晝總有辦法一句話就能輕易點燃我的怒火。
我頓時冷下臉回懟。
「我和我前男友怎麼樣關你什麼事?」
「別忘了我們的約法三章,祁晝,你今天是不是太閒了,實在閒得沒事不行去掏掏公廁?」
祁晝靠着沙發,神色寡淡下來。
他眉骨下壓,垂着眼梢看我,語氣極硬極冷。
「你說得對,我是太閒了。」
說完他站起身,徑直走了出去。
那之後我和祁晝冷戰一週,陸靳然也再沒打一個電話過來,聽同學說他去了海城。
我沒想到再見面,會是這樣的場景。

-5-
我和陸靳然若無其事地閒聊着項目。
可氣氛裏總有絲若有若無的尷尬。
放下咖啡杯,我一低頭耳墜不小心掛在頭髮上,一扯就生疼,耳垂紅得充血。
我偏頭努力拯救我的耳墜。
陸靳然見狀,俯身看來。
「需要幫忙嗎?」
這樣的錯位偏差,在外人眼裏好像接吻一樣。
場面實在太過尷尬,我紅着臉躲避陸靳然的眼神。
手機鈴聲適時響起,可我現在根本沒空去接。
和耳墜鬥爭了很久。
一道隱含怒意的嗓音驟然在我身後響起。
「楊從羨!」
我和陸靳然齊齊回頭看去。
祁晝拿着手機站在門口,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緊盯着我和陸靳然。

-6-
他大踏步走過來。
陸靳然沒理會,眸子低垂,神色專注地取下罪魁禍首的耳墜,輕放在我的掌心。
手掌收回時不經意輕輕掠過我微卷的長髮。
我攥緊掌心,輕聲道了聲「謝謝」。
祁晝拉開我身旁的椅子坐了下來,隨意倚靠便是說不出的矜貴氣度。
陸靳然看着他,神色很淡。
「祁總。」
「什麼時候回來的?」
「昨天。」
「回來也不知會一聲,我跟小羨結婚的時候你沒來,這次你回來,我們夫妻倆總該好好請你喫頓飯。」
祁晝邊說着,邊側頭看向我,一改他平日裏散漫的作風。
他牽起我的右手,力道大得我扯都扯不出來。
之前我和祁晝一起出席宴會或活動也會演下夫妻感情好。
可今天在陸靳然面前,祁晝演戲的力道也太用力了一點。
陸靳然眼神下移,定定看向祁晝和我緊緊握着的雙手。
半晌,他抬起溫涼的眸子看向我,也淡淡彎起笑。
「祁總這麼一說我纔想起來,小羨,你還欠我一頓飯。」
我的目光和陸靳然在空中交匯,回憶如泄了閘的洪水般洶湧。
兩年前我畢業。
陸靳然爲幫我慶祝,特意給我準備了盛大的畢業驚喜。
可那頓飯,我沒能赴約。
去的中途,父親的祕書突然給我打電話跟我說公司有急事。
我給陸靳然發消息說晚一點再去,便急忙趕去公司。
到了公司後我便被衆多事情絆住,始終抽不開身。
那天他在飯店,等了我整整一晚。
之後所有一切都變得不可控起來。
我在匆忙之間接手公司,然後和陸靳然提了分手……
和祁晝訂了婚。
想起這些事,我心臟緊縮,內心的愧疚慢慢升騰。
祁晝目光凜冽,握着我的手微微用力。
我皺着眉頭回過神來。
一時間,只覺氣氛窒息極了。
此刻我只想逃離。
我硬拽出祁晝拉着我的手,手腕殷殷紅了一圈。
「不好意思,項目的事情你先跟我祕書交接,我晚上還有事,先走了。」
陸靳然紳士般頷首。
我起身便走。
祁晝跟在我身後。
坐上車後,我平息了下心情。
我看了眼仍然泛紅的手腕,忍不住開口道:
「祁晝,你今天發什麼瘋?」

-7-
祁晝看着我的手腕,神色微動。
他伸手想觸碰,卻又硬生生停在半空中。
我似有所感,側額看向他。
他佯裝若無其事般將手掌置在膝蓋上,看向車窗外。
眼梢微垂,睫毛疏密,日光在他側臉落下一片陰影。
他嗓音低沉。
「東邊那片地皮給你。」
東邊那塊有市無價的地皮?
我轉了轉手腕。
如果用這個賠罪的話,倒是也能接受。
一路無言,汽車駛進祁家老宅。
管家來接應我們,他身後還跟着悄悄打量我的保姆溫母。
管家態度恭順,做了個「請」的手勢。
「夫人,太太在書房等你。」
我微微頷首,目不斜視,走上二樓書房。
書房內靜謐非常,只有茶盞的聲音,祁母穿着中式旗袍坐在紫檀椅上,端嚴又華貴。
祁母先是問了一遍公司的情況,我一一作答。
暮色漸漸升起,我以爲今天不會再提溫佳宜的事情時,祁母才緩緩開口。
「我和他爸爸一直忙工作,祁晝這孩子從小就是自己一個人長大的,性格孤僻倔強卻又重情重義。小的時候啊,他想要什麼東西,從不肯直接說出口,對於越喜歡在意的東西,就越是試探。」
「小時候能包容他的玩伴,除了王司機的兒子王順,就是保姆的女兒溫佳宜。」
「他們三個關係親近,不論是王順還是溫佳宜惹了禍,都是他出面解決,那也僅僅是朋友間的照顧罷了。」
說到這兒,祁母停頓了一下,凝視着我,語氣聽起來平緩溫和。
「小羨,外人對於別人家的家事總是愛捕風捉影添油加醋,我知道你一向懂事識大體,相信你不會放在心裏的,對嗎?」
我抬頭看向祁母,她滿目慈愛,微笑看着我。
茶香繚繞,四下安靜。
我置在膝蓋的拳頭不動聲色緊了緊,輕聲回了一句:
「媽,你放心。」
從書房出來後,我站在門口思索祁母跟我說的一番話。
與其說是安撫,不如說是敲打。
想讓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我內心冷嗤。
只要不觸碰我和公司的利益,他和溫佳宜怎麼樣,關我屁事。
管家恰巧這時走了過來,引我去餐廳。
我索性把這事扔在腦後。
餐廳只有我一人,祁晝Ṱūⁱ不在。
我隨便喫了兩口,吳優給我發來騰躍的企劃案,我打算開個視頻會議,便拎着筆記本走向花園。
還未走至花園門口,便聽見了溫母的聲音。

-8-
「小晝,這次佳宜回來,太太不讓佳宜回老宅,多虧你給她安排住的地方,不然溫姨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ṭů₋……」
溫母說着聲調哽咽起來。
我悄悄側額看去。
祁晝坐在石椅上,神色睏倦又冷漠。
他冷白的指尖夾着根猩紅的香菸,溫母站在他身旁一下一下擦着眼淚,祁晝卻連一個眼神都沒分過去。
等溫母哭得差不多了,他纔沒什麼耐心地回了一句。
「沒事,溫姨。」
或許因爲祁晝態度太過敷衍,溫母見狀抿抿脣,又小心翼翼地接着問道。
「不過小晝,若是夫人知道了,會不會誤會你和佳宜……」
周遭默了一瞬,半晌後,我才聽見祁晝冷淡開口。
「她不會。」
聽到這話我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是,我哪會誤會啊?
輪得到我誤會嗎?
圈裏人誰不知道我這祁夫人當的跟個擺設似的。
祁晝想讓溫佳宜上位的話,我這個夫人還不是分分鐘就得讓位置。
我深呼吸一口氣,拎着筆記本轉身回了臥室。

-9-
祁晝回房間的時候,我跟吳優的視頻會議剛好接近尾聲。
他站在門口看了我一眼,我懶得理他,無視他繼續開會。
祁晝頓了一下,換掉滿是煙味的衣服進浴室洗了個澡。
鏡頭裏的吳優瞟到祁晝回來了,笑嘻嘻說道。
「差不多就是這麼多了,老闆,不打擾你和祁總休息啦。」
說罷,沒等我挽留,就掛了電話。
幾分鐘後,祁晝擦着頭髮,裸露着略帶溼意水色的白皙胸膛,穿着浴袍走到我身後,一隻手搭在我的轉椅把手上。
我身子僵硬一瞬,鼻間頓時充斥着洌凜的冷木香。
我仍然無視他,低頭看着文件,裝作處理工作的樣子。
祁晝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轉椅把手,漆黑的眸子定定看着我,觀察着我的表情。
我們互相沉默着,空氣裏只有我翻動文件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祁晝主動打破僵局,嗓音沙啞,輕聲調笑道。
「吳優惹你生氣了?嘴巴撅得能掛油瓶。」
我皺眉轉頭瞪向他。
「祁晝,你有病啊?」
祁晝聽我罵他也不惱,目光還在我的臉上游走。
「那就是跟我生氣了?我又哪兒惹到你了大小姐,從我回來就不理我。」
像是被戳破心思般,我指尖蜷縮起來。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自己跟祁晝在彆扭什麼。
是因爲祁母的敲打讓我產生逆反心理嗎?
我真的不知道。
想到這兒,我又開始莫名其妙生起自己的氣來。
我冷下臉轉移話題。
「明天我要出差。」
「去哪?」
「C 市。」
祁晝臉上的笑意頓住。
「去騰躍?」
我納悶地看向他。
「你怎麼知道?」
祁晝這次徹底不笑了Ţű¹。
「我跟你一起去。」
「我去工作,你跟着我去幹什麼?」
「工作就不能帶家屬了?」
我嗤笑一聲,涼涼地開口。
「你算哪門子家屬。」
祁晝驀然轉動我的轉椅,我失重晃了一下,緊緊扯着他的浴袍袖子,他又倏地將轉椅向他自己拉近,我看着面前逐漸貼近的臉,下意識向後靠去。
我們四目相對,祁晝本就長得冷厲,只是平時樣子散漫,我沒什麼特別感覺。
現在他不笑,眉骨壓低,瞳色幽深烏黑,壓迫感十足。
祁晝頭髮上的水滴砸在我的手臂上,我瞳孔放大,緊張地嚥了咽口水,伸手推了推他裸着的胸膛。
「你又發什麼瘋啊祁晝。」

-10-
祁晝眼尾猩紅,冷冷勾起嘴角,一字一頓,語氣陰沉。
「對着陸靳然就是一副好臉色,對着我就是『你又發什麼瘋啊祁晝』,『你有病啊祁晝』,『關你屁事祁晝』。」
「楊從羨,我知道你一直討厭我,從一開始就不情願嫁給我,可證上寫得清清楚楚,你是我老婆,你說我算你哪門子家屬?」
聽到這話,我也冷冷笑了起來。
「我們這樣也算是夫妻?我想我不需要結婚當天就約法三章,心裏有別的女人的老公。」
說完,我用力推開他,自顧自走向門口。
每次回祁宅,我和祁晝都得住同一個房間,他睡沙發,我睡牀,我想清淨一下就只能離開屋子。
還沒走到門口,祁晝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他抓住我的手腕,觸感乾燥溫熱。
「等等,我心裏有哪個女人了?還有,楊從羨,你在喫醋?」
也不知是不是我聽錯了,我竟在他話裏聽到了驚喜的味道。
我正在氣頭上,回頭剛想說話,門口就響起了敲門聲。
打開房門看見立在門口,拿着托盤的溫母。
「夫人,這是廚房準備的宵夜,太太讓我給您拿上來。」
我道了聲謝,接過托盤,等溫母下了樓纔看向祁晝。
「別忘了約法三章,禁止肢體接觸,放開我!」
祁晝耳根紅了一片,鬆開我的手腕摸了摸鼻子。
我頭也不回地出門去客房睡了。
夜半祁晝來找過我,可惜我連帶着把房門反鎖了。
第二天一早我就起牀,打算先回家收拾出差的行李。
剛一下樓,就聽見大廳傳來盤子碎的聲音。
「溫佳宜,你能再蠢一點嗎?」
是祁晝的聲音。
我循聲看去,女孩一頭烏黑的直髮,模樣清麗可愛,一如記憶裏的樣子。
她嘟着嘴,瞪着無辜的杏眼看着抱着胳膊靠在牆壁上,一臉不耐煩,顯然沒睡醒的祁晝。
她身旁還有一個俯身撿着碎渣的年輕男人。
婚禮時我見過,是王順。
「對不起嘛阿晝,上次我接風宴你都沒來,今天見你太興奮了。」
祁晝背對着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阿晝你快別說她了,剛回國,總該給她兩天好臉色。」王順直起身打趣道。
我靜靜看着眼前這一幕,有腳步聲自我身後慢慢走近。
「小晝總是這樣,嘴巴雖然很毒,可還是那麼關心佳宜。」
溫母立在我身邊,一臉微笑看着大廳三人。
「今天是佳宜生日,恰好太太不在家,我便自作主張給她接來老宅了,夫人不介意吧?」
我輕笑一聲。
「溫姨都已經接來了,又何必再問我的意見。」
溫母轉頭直視我,言語溫柔目光卻如毒蛇般陰冷。
「夫人,佳宜打碎的那個盤子大概五萬塊錢,這錢小晝肯定不會跟我要,可做人不能昧着良心,那是主人家的東西,我總要替佳宜賠償,不光是盤子,人也一樣。」
「不屬於自己的東西,不論賠償還是歸還,不是你的終究不是你的。」
我饒有興味聽着她的話裏有話。
不鹹不淡地回道。
「五萬的盤子,還不值得我爭來爭去,不過溫姨非要賠償的話,那我就不推辭了,錢打我的賬戶就好,夫妻本就是一體嘛,連ťüₗ他的錢也都在我這兒,只求溫姨心裏能舒坦。」
溫母面色難堪,眼底閃過一絲怨毒。
「不過溫姨我得提醒您一句,那個盤子是名窯定製的,太太過生日我和祁晝定了一整套賀壽,師傅是經人推薦才預約到的,預約之後大概又等了半年。」
「很多東西,即使你想要也得有能力拿到手,盤子是這樣,人亦如此。」
溫母臉徹底沉下來了,陰鬱地看着我。
我衝她莞爾一笑,下樓叫了司機送我自己回家。

-11-
c 市之行我帶了吳優和項目組的人。
手機關機之前祁晝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我通通沒接。
剛落地,就看見陸靳然等在接機口,他個頭高大挺拔,在人羣中分外顯眼。
看見我們出來,他走上前熟練地接過我的行李箱。
「麻煩你了。」
陸靳然笑笑。
「小羨,我不希望你跟我這麼生分。」
我撇過頭不作聲。
陸靳然的眸光黯了黯。
c 市近日正值梅雨季節,我在 c 市Ťū₆待的這兩天正趕上下雨,飛機航班也取消了。
今天好不容易放了晴,空氣清爽得讓人心生愉悅。
晚上,陸靳然要做東請我們喫飯。
我和吳優商量回酒店一趟,陸靳然開車送我們回了酒店。
我從副駕駛下來,抬眼就看見了站在酒店大堂的祁晝。

-12-
「你一直不接我電話……」
酒店房間內,我站在玻璃窗前,透過反光處看着默默注視我背影的祁晝。
「有什麼事嗎?」
祁晝嘴脣蠕動,卻還是什麼都沒說。
我揉了揉發皺的眉心,突然想起來前兩天和安琪的那通電話。
「小羨,如果這段名存實亡的婚姻,已經打擾到你的生活節奏,讓你不輕鬆了。
「那就離開吧。」
「結婚時候祁晝是幫你不少,但這兩年你還祁家也還的夠多了,大家好聚好散,管她溫佳宜,李佳宜的,那都是祁晝的事情了,你何苦在這兒委曲求全呢?」
好聚好散…
或許,安琪說得對。
公司的事已經夠我忙的了,我沒什麼多餘的精力再去應付祁晝和他身旁那些人。
想到這兒,我內心慢慢堅定,回頭看着祁晝斟酌開口。
「祁晝,我想我們是該談談了。」
「我們……離婚吧。」

-13-
祁晝呆呆站在門口許久,好像沒聽清我說了什麼一樣。
氣氛驟然寧靜,靜得嚇人,似乎連空氣都變得不暢起來。
我看了看毫無反應的祁晝接着說道。
「我們本來就是商業聯姻,現在兩家業務相輔相成,即使我們離婚也不會影響什麼,況且溫佳宜也回來了,我想,我是離開的時候了。」
「到底是因爲溫佳宜,還是陸靳然?」
祁晝抬起血紅的眼,走上前握住我的手腕,嗓音粗糲,猶如含着沙礫。
我輕皺眉頭。
「到底是因爲她還是因爲陸靳然回來了。」
「他剛出現你就要離婚,楊從羨,你當我是你呼來喚去的狗嗎?」
我聽着他的指控,沒忍住從胸腔悶出一聲冷笑。
「跟陸靳然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少甩鍋,祁晝你現在是失憶了還是跟我裝糊塗呢?」
祁晝神色困惑,聲調也跟着急切起來。
「我裝什麼糊塗了?楊從羨,我喜歡誰你真的沒感覺嗎?現在說這話是故意讓我難受?」
聞言我也呵笑一聲。
「圈裏朋友誰不知道你祁晝喜歡溫佳宜啊,你現在跟我犯什麼混呢,鬆開我。」
「我從沒喜歡過溫佳宜。」
祁晝一字一句,呼吸粗重,眸底的顏色也不知何時轉爲赤紅。
我被祁晝的話說得一愣。
「你不喜歡溫佳宜,那她接風宴你怎麼把自己關在屋裏?」
「那天我收到消息,陸靳然回來了,我心情不好,所以沒去。」
「你給溫佳宜安排住宿呢?」
「這事是王順拜託我的,喜歡溫佳宜的人一直都是王順。」
我瞳孔瞪大,一時間有些難以消化這長久以來的認知。
祁晝目光不移,緊緊盯着我,握着我的手腕的手掌溫度燙得驚人。
「我有時候派人出頭給溫佳宜平事,也只是王順的拜託而已,我沒想到你會對我誤會這麼深。」
我腦子裏突然回想起祁母跟我說的話,所以真的只是朋友間的照顧而已?
「可溫佳宜不還因爲祁母不同意你和她在一起,所以被安排出國留學了?」
祁晝輕笑一聲,語氣緩和下來。
「除了溫佳宜,一起出國的還有王順,祁家每年都有免費資助的名額,楊從羨你腦袋裏都在亂七八糟想些什麼?」
我震驚在原地,後知後覺看向面前的祁晝。
也不知道是不是酒店燈光暈染的,他臉色紅得嚇人,清寂的雙眼也有變得有些迷濛。
下一秒,他猝然倒向我,我奮力撐住他。
他的臉頰貼在我的頸窩,溫熱的呼吸掃過我的耳垂,我後背僵直,一簇電流自尾椎上竄。
祁晝語氣極輕極緩,聲音幾乎微不可察。
「我一直喜歡的人,只有你。」
「楊從羨,我好喜歡你。」

-14-
陸靳然幫我把祁晝送到醫院。
到醫院時,他體溫已經燒到 39.3℃。
打點滴的時候祁晝神色難耐,拉着我的手迷迷糊糊地不肯鬆開,眸裏透着水色,臉頰燒得通紅,模樣意外的乖軟。
我怕他空腹打點滴不舒服,便出門給他買粥。
再回來時,聽見陸靳然的聲音,我腳步頓在門口。
「爲了把小羨留在身邊,祁晝,你對自己夠狠的。」
祁晝完全沒有被拆穿的心虛,反倒坦然自若地輕哼一聲。
「少說我吧陸總,這次你邀請我老婆出差來你們 C 市,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
陸靳然的目光和祁晝交匯,淡淡笑了起來。
「你真以爲你靠這些花招,就能把她綁在你身邊一輩子嗎?」
「呵,陸靳然,你有什麼資格跟我討論我老婆,堂堂騰躍副總裁現在要知三當三?」
陸靳然眼眸沉靜理智,說出的話卻荒唐得離譜。
即使我不敢相信,還是字字句句十分清晰地傳進我和祁晝的耳朵裏。
「倒是可以試試。」
祁晝這次徹底急了,他拔掉輸液管就要下牀。
「陸靳然,你他媽最好收起你的歪心思。」
陸靳然不爲所動,語氣依舊冷靜。
「祁總急什麼,對自己這麼沒有自信?」
祁晝急紅了眼,上來就要揍陸靳然。
病房鬧出的動靜太大,屋外的護士衝進病房阻止這場鬧劇。
屋內的兩人這才順勢瞧見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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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靳然公司有事,先回去了。
祁晝因爲剛剛動作太大,手背浮腫,加上祁母發來短信,我只好在醫院先守着他。
祁晝見我一直默不作聲,表情也越來越委屈,一會頭疼一會胃疼,想盡各種辦法吸引我的注意。
我停下打字辦公的手,無語地呵斥道。
「你能不能安靜一會兒。」
祁晝眨着黑白分明的眼睛,委屈巴巴地指着桌子上的水杯。
「我渴了,輸液不方便拿水。」
現在不方便拿水了,剛纔拔管怎麼那麼乾脆利落。
我翻了個白眼,懶得計較,起身拿起水杯,遞到他手旁。
「手疼,你餵我喝。」
我努力剋制自己發飆的脾氣,喂到他嘴邊。
祁晝看着俯身過來的我,深眸遊走,好似要把我裏裏外外看個透。
呼吸一窒,我被他毫不掩飾的注視晃了下心神。
手一抖,水流到他的衣領上。
「對不起。」
我趕忙找紙擦。
可水早就順着鎖骨流到更下面的地方去了。
祁晝盯着我的側臉,語調喑啞。
「裏面也要幫我擦嗎?」
我知道他又犯混不吝的勁兒了,羞惱地把紙扔到他身上。
「自己擦!」
說完轉身回去打開我的電腦繼續辦公。
祁晝哈哈大笑。
沒過一會兒,他收了笑,語氣難得地認真。
「楊從羨,你真的想跟我離婚嗎?」
我愣了一下,沒回答。
祁晝見狀自嘲一笑,頗有些寂寥的意味。
「我知道我的手段不光彩,在你最困難的時候用這種方式把你捆在我身邊,可我真的喜歡你,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
「可能是小時候你分我的那塊棉花糖吧,雖然是你不喜歡喫纔給我的。也可能是玩過家家的時候,所有人都不願意當我的家人,只有你願意,雖然你總是讓我當你兒子。」
「後來我們長大了,你越來越疏遠我。你對別人總是彬彬有禮,唯獨對我避之不及,楊從羨,我是真的着急,卻又不知道該怎麼靠近你,怕你更討厭我。」
「所以結婚那天,我定下約法三章,我怕你厭惡我的觸碰。」
我靜靜聽着祁晝的話,話裏的卑微難過讓我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我知道我在你心裏一定比不上陸靳然,我只求能有個公平競爭的機會。」
「先別離婚,先別不要我,小羨,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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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晝出院一週了,這一週他似乎改變了不少。
主要的改變,大概是變得更粘人了。
認識他二十多年,我從來不知道他這麼粘人。
不過他但凡做得讓我煩了,或者太過插手我和陸靳然的工作,我就搬出約法三章治他。
爲此,他恨這個約法三章恨得牙ẗũ̂₆癢癢。
圈內震驚祁晝的變化,又不敢問祁晝,便紛紛傳言祁大少爺被我下了降頭。
傳言喧囂一時。
我當面毫不留情懟了幾個八卦的人,這才稍稍停止。
而溫母也被祁母開除了。
溫母是祁家的老員工。
祁母生祁晝那天下大暴雨,山路全都被封了,如果不是溫母及時發現,或許會一屍兩命。
這麼多年溫母爲了讓溫佳宜上位,沒少散播謠言。
對於溫母明裏暗裏的所作所爲,祁母總是念着舊情,只是口頭告誡。
可沒想到這次她竟然敢直接舞到我的臉上。
溫母曾試着給祁晝打電話,求他讓太太通融通融。
祁晝當着我的面把她刪除拉黑了。
「小羨,我真的不知道她對你說了那些話,溫佳宜的事我已經讓王順自己管了,你信我。」
我隨意點點頭,對於溫母,我並未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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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城近日舉辦了個慈善晚宴,這次我和祁晝代表兩家一同出席。
只不過因爲楊氏和騰躍的合作,我這次的男伴是騰躍老總,臨出發前又換成了陸靳然。
祁晝則是自己。
宴會廳裏音樂舒緩,杯盞交錯。
我微微抿了一口雞尾酒,抬頭看去,水晶吊墜燈眩迷得讓人頭暈。
我獨自走向天台透氣,沒一會兒,陸靳然跟了過來。
「還好嗎?」
夜色微涼,陸靳然要將外套披在我身上,被我輕聲謝絕了。
一陣晚風拂過,我下意識摸了摸胳膊。
陸靳然注意到,強硬地將外套披在我身上。
我見狀只好披着,道了句謝謝。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什麼事都自己扛下,不肯跟我說。」
聽到這話,我和陸靳然都沉默了下來。
陸靳然深湛的眸子看向遠方,眼中似乎在回憶着什麼。
「那年你家出事,比起你,其實我更埋怨自己沒有能力幫你。」
「如果我跟祁晝一樣有權有勢,我們是不是就不會錯過。」
陸靳然聲音輕渺,輕得剛出口就飄散在夜風裏。
「哪有那麼多的如果,我先進去了,謝謝你的外套。」
我將西裝外套遞給他,一如既往地想當個逃兵。
陸靳然並不接過。
他眸子低垂,斂起眼中的所有情緒,絲毫不允許我逃脫。
「那天我在醫院跟祁晝說的都是真的,小羨,這兩年裏我從沒忘了你。」
「我有家庭了,陸靳然。」
「那又如何?」
我怔愣地看着面前的陸靳然,他不應該是這樣的。
我印象中的陸靳然雖然溫和有禮,可一向高傲又有邊界感。
這樣的話,不應該從陸靳然的口中說出來。
我剛想轉身跑掉,陸靳然便不容拒絕地牽起我的手。
他用臉頰緩慢地蹭着我的手心,眸中亦是滿足的喟嘆。
「小羨,我用了兩年時間才重新回到你身邊,這次,我決不ṭű̂⁴允許自己再錯過你。」
還沒等我開口。
下一秒,我便被人大力擁到懷裏。
緊接着,空曠的天台響起一聲劇烈的「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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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靳然應聲倒地,嘴角殷殷流着血。
我驚慌失措地抬頭看去,祁晝面無表情地緊緊擁着我,眼神滿是兇戾。
察覺到我的目光,祁晝眼神鬆軟下來,語帶安撫。
「我跟陸總有點事情解決,別擔心,你先出去。」
陸靳然冷笑一聲站了起來,亦是說他倆有私人的事情要解決,讓我先出去。
隨後,祁晝的祕書就將我「請」了出去。
出了天台,我越想越覺得荒唐。
對於公司的事我總是頭腦清醒又果斷,可最近接二連三發生的事讓我亂糟糟一片。
對於感情我向來遲鈍又木訥,如今這個情況着實棘手。
我無意吊着他們兩個人。
他們兩個卻頻頻因爲我針鋒相對。
或許只有上班纔是對我最輕鬆的事。
詢問了戀愛專家安琪,連她都不能給我好的建議。
宴會結束,祁晝說在地下停車場等我。
我上了車才發現他臉上掛了彩。
越想越煩躁,思來想去,對陸靳然我決定不再直接交接,由我祕書吳優代爲溝通。
對於祁晝,我還是決定離婚。
我搬到了自己的公寓後,給他發去短信。
「讓我們都冷靜一下吧,好嗎?」
祁晝久久未回覆。
直到晚上纔回復我一句「好。」
我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於落地。
領離婚證那天,是個陰雨連綿的天氣。
我恍惚想起我們倆結婚那天,似乎也是這樣的天氣。
那天我曾預想過我們離婚會是什麼樣的場景。
大概是各自歡喜,終於解脫吧。
我從未想過會變成如今這幅局面。
祁晝除了眼睛有些紅腫外,其他都很正常,態度甚至輕飄飄的,還會跟我開玩笑。
「以後就要叫你前妻了。」
我無所謂笑笑,祝他以後幸福。
他微微點頭,目送我遠去的背影。
我沒回頭,所以也沒注意他垂在身側,剋制用力到發白的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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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婚後的兩週,王順給我打來電話。
「嫂子,阿晝喝得胃出血,求你來醫院看看吧。」
王順語氣焦急,言辭懇切,我頓時心裏咯噔一下。
王順開車來接我,可開的方向明顯不是去醫院的路。
車門反鎖,我心生警覺。
一邊悄悄給安琪發去定位,一邊套話偷偷錄下了王順的語音。
見我已經有所戒備,王順索性也不裝了。
「嫂子,你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只是想帶你見一個人。」
「見誰?」
「見了你就知道了。」
車子七拐八拐,拐進了一個老舊的居民樓。
我也終於見到了他說的那個人。
原來是溫母。
看得出來她從祁宅出來後過得並不順心,人都瘦變了樣。
「溫姨這次請你來也沒什麼別的事,就想讓你幫着佳宜和小晝說說情。」
我看了眼王順,他垂頭守在門外,表情失意。
在我一頭霧水之際,溫母接着開口道。
「你看你這也和小晝離婚了,輪也該輪到佳宜了吧。」
「你的意思是讓我撮合溫佳宜和祁晝?」
溫母點點頭,完全不顧我的震驚,神色帶着癲狂自顧自接着說道。
「我活了半輩子就爲了佳宜一個人,我知道小晝對佳宜肯定有感情的,可現在小晝因爲你把我們都拉黑了。」
「以前的事是溫姨做得不對,溫姨給你道歉,這次你一定要幫幫我們。」
溫母面目扭曲似乎陷入自己的回憶中。
她抓住我的手腕,枯瘦的五指像是最堅固的捕獵夾,牢牢咬死我不放。
「你爲什麼要出現啊?都怪你,都怪你!你這個賤人,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是祁氏的丈母孃了。」
「去死!你去死!」
溫母越說情緒越激動,抓起桌子上的剪刀就向我刺過來。
我奮力一躲,猛地朝她肚子踹過去。
她「哎呦」,捂着肚子倒在一摞紙箱子上,嘴裏仍然唸唸有詞地陰損咒罵。
屋外的王順聽到聲音連忙衝進屋子,我趁這時奪門而出,逃離小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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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察和祁晝安琪一同趕到。
祁晝連揍了王順好幾拳,王順趴在地上不反抗。
調解室裏,溫佳宜杏眼含着水霧,希望我能出示諒解書。
「阿晝對我只有朋友的感情而已,我一直都瞭解,是媽媽太偏執了, 對不起, 給你造成的傷害。」
溫佳宜起身向我鞠躬。
「我知道我沒資格向你祈求原諒,可我還是希Ţṻ²望你能原諒她,我保證,我們再也不會出現在你面前。」
我平靜地看向面前的溫佳宜。
「你有沒有想過,如果我沒躲過你母親刺向我心臟那一刀,現在我會是怎麼樣的?」
溫佳宜淚如雨下, 嘴脣顫抖。
「假如我幸運地沒死,躺在醫院裏, 公司損失的利益和我自身的痛苦,你擔得起嗎?」
溫佳宜嘴脣蠕動, 一直說着對不起。
我無意再和溫佳宜聊下去。
臨走前, 我涼涼撇了還在瘋魔的溫母一眼。
我從不原諒傷害我的人。
所以王順和溫母, 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21-
連續工作三個月後,我給自己放了個假。
旅遊的地點是個溫度適宜, 天色碧藍的海島。
我每天悠閒地曬曬日光浴,和八塊腹肌的教練一起潛水。
假期總是愜意又輕鬆。
晚上,我閒逛至海灘酒吧,隨意坐下, 點了杯雞尾酒。
手機傳來消息,我劃開屏幕,是吳優。
「警報警報!!!祁總和陸總昨天都休假了, 老闆,小心!!!!!!!!!」
配的是個 loopy 灰頭土臉的表情。
我看着屏幕上幾個碩大的感嘆號,直覺心下不妙。
下一秒, 身後有清冽的嗓音響起。
「好巧, 楊從羨, 你也來這兒休假?」
我回頭看去, 祁晝穿着襯衫和沙灘褲站在我身後,彎着嘴角,樣子又帥又痞, 酒吧裏已經有人注意到他了。
他話裏雖是驚訝,可樣子, 分明有備而來。
「呵,是很巧啊, 祁晝。」
他一臉坦然地拉開我身旁凳子,點了個和我一樣的雞尾酒。
還沒等他屁股坐下,我另一旁的凳子就被拉開。
我轉頭看去, 是陸靳然。
他嘴角掛着淡淡笑意, 氣質溫和又內斂,只是蓬勃的胸肌將海灘襯衫漲得鼓鼓的。
「小羨, 又見面了。」
自從陸靳然出現, 祁晝臉色就沉了下來,牙根咬得死緊, 暗暗罵了句。
「陰魂不散。」
陸靳然聽見, 不鹹不淡的回了句。
「彼此彼此。」
我深深嘆了口氣。
酒吧的吧檯是露天的, 從我的角度抬頭看去,能看見滿天繁星和那抹殘缺的冷月。
夜風不涼,微微拂過, 連毛孔都舒服地打開了。
酒吧的音樂還在繼續,它會響個整晚。
曖昧中的男女在這音樂中優雅地扭動着身體,微妙的氣氛在彼此間蔓延。
我戳着酒杯裏的冰塊。
心裏想着下一杯是喝黑色俄羅斯還是轟炸機。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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