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預報有雨

顧景川的學妹抽中大冒險,要跟他在海邊舉辦一場婚禮。
他答應的那一刻。
我扔掉戴了七年的訂婚戒指,轉身離開。
他的兄弟紛紛打賭,我多久會低頭求和。
顧景川笑得冷漠:「賭我名下所有資產,隨便她鬧,反正不出一週,又會哭着回來求我。」
可他不知道。
港圈太子爺的婚車,早已停在了門外。

-1-
我趕到婚禮現場時,顧景川和沈柚寧正在激情擁吻。
大腦霎時一片空白。
這樣炎熱的午後,我卻覺得被人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渾身冰涼。
周圍一陣鬨笑:
「青梅果然是抵不過天降,江霧等了七年的婚禮,沈柚寧只是輸了一把真心話大冒險,顧少就給了她。」
「顧少這回是真的動了心啊,連夜讓人從國外送來價值八位數的婚紗。」
我眼眶有些酸澀。
指尖一點一點地嵌進掌心。
看到我,顧景川輕挑眉梢:
「昨晚聚餐,柚寧抽中了大冒險,要在三天之內找個男人結婚。
「咱們圈子裏的男人什麼德性,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必須站出來護着她。
「放心,沒領證,七天後,我和你的婚禮正常進行。」
我和顧景川是青梅竹馬。
十八歲就在兩家大人的安排下訂了婚。
這場婚禮,我等了七年。
沒想到,等來的卻是他朝我心口凌遲的機會。
一刀一刀。
刀刀致命。
我淡淡一笑,將手上的訂婚戒指取下來,用力地扔到身後的大海里:
「顧景川,從今天開始,我們的婚約作廢。」
顧景川臉色一沉,周身的氣壓登時低得可怕:「江霧,你在說什麼氣話?」
我轉身就要走。
沈柚寧跑過來攔住我:「江霧姐,對不起,都怪我運氣差抽中了大冒險,必須找個男人結婚,你能別怪景川哥嗎?我求你了。」
「圈子裏單身的男生那麼多,你怎麼不找別人?是當第三者讓你很有成就感嗎?」
我直接挑ẗù⁵明。
她啞口無言,看起來快要哭了。
顧景川將她護到身後,低沉的聲音裏滿是慍怒:
「江霧,柚寧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你就非得當衆讓她難堪嗎?
「遊戲而已,能不能別那麼較真?換做是你爲了遊戲去和別人結婚,我也完全不會在意。」
顧景川知道我離不開他,才這樣肆無忌憚的。
我鼻腔發酸,蒼白地笑道:
「行,你們繼續,我先回酒店。」

-2-
離開婚禮現場,手機彈出來一條微博熱搜:
【港圈太子爺裴堰時在英國以十億成交價拍下名爲雛菊·暗戀的名畫原作。】
我的目光落在畫上。
沉默片刻,打開了死對頭裴堰時的微信。
對話框裏的最新消息,是他在半年前發過來的:
【小哭包,新年快樂。】
【我缺個聯姻對象,顧景川今年要是不娶你,你就嫁給我,氣死他。】
而往上看,是我發給他的消息:
【裴堰時,你們男生都喜歡讓女生等嗎?我都等了六年,顧景川還是不肯娶我。】
【他說青春無價,男人不能困在婚姻裏,讓我再等一年。】
看到青春無價四個字。
我硬生生將眼淚一點點逼回去。
快速打字:
【裴堰時,我和顧景川已經分手,七天後的婚禮缺個新郎,你來的話,扣個 1。】
消息剛發出去。
手機電量耗盡,自動關機。
回到酒店,我立馬收拾行李。
三天前。
爲了挑選婚禮場地,我和顧景川來了鹿西島。
沈柚寧和他的那些好兄弟是昨晚到的。
他們約着喝酒,徹夜未歸。
早上我一醒來。
聽到服務員說顧家大少爺在海邊和沈柚寧舉辦婚禮,還給每個路人都發了喜糖。
那一刻我才明白。
原來男人想結婚,是不用等的。

-3-
行李剛收拾好。
晴空一道悶雷,毫無預兆地朝地面劈來。
大雨瞬間傾盆而下。
沙灘上的人爭先恐後地往酒店裏跑。
我乘坐電梯到一樓,正好撞上顧景川。
他瞥了一眼我的行李箱,混不吝地勾脣輕笑:「這麼大的雨,你要去哪?」
「回京城。」
我往門口走,顧景川抓住我的手腕,聲音裏帶着淡淡的戲謔:
「江霧,我和柚寧只是假結婚,也值得喫醋?
「你媽已經不在了,在這個世界上,除了我,沒有人愛你,不要總是鬧脾氣。」
我氣到極點。
眼淚簌簌地掉。
推開他,頭也不回地往外走。
剛到門口,一輛邁巴赫急停在我的面前。
車窗搖下來,露出顧景川那張桀驁不馴的臉。
「上車,你有哮喘不能淋雨,我送你去機場。」
我看了一眼外面的滂沱大雨。
沒有拒絕。
上車後,他側身給我係安全帶,沙啞的嗓音裏帶有一絲哄人的意味:
「江霧,別多想,我把柚寧當妹妹,對她沒那種心思。
「度蜜月的地方想好了嗎?去馬爾代夫怎麼樣?你不是一直說想去浮潛嗎?」
我不想接話,扭頭看向窗外。
他啓動車子,散漫地挑眉:「西沙島新開了一家椰子雞火鍋,等結婚後,我帶你去嘗一嘗。」
我苦澀一笑。
記憶被椰子雞這三個字一下拉回了十年前。
當時去西沙島喫椰子雞火鍋。
我玩耍時不小心掉進海里,是顧景川冒着生命危險救了我。
他昏迷一天,差點死掉。
我大概就是在那一刻,對他動了心。
可整整七年的戀愛。
直到現在,我才發現。
顧景川給的愛是一場虛妄又盛大的騙局。
偏偏我甘之如飴,等了一年又一年。

-4-
到了臨海公路。
顧景川的好兄弟宋曜打來電話,他一接通,臉色大變,立刻靠邊停車:
「阿霧,柚寧不見了。
「我們離開酒店後,她就一直在哭,後來還冒着大雨跑了出去。
「我回酒店一趟,你自己打車去機場。」
我看了一眼車窗外的瓢潑大雨,求助般地看着他:
「顧景川,我感覺呼吸有點困難,可能是哮喘病犯了,你先送我去醫院好不好?」
顧景川。
現在跟我走吧。
我就相信你說的只喜歡我一個人,對沈柚寧沒有那層心思。
顧景川眉眼間的嫌惡盡顯無疑,冷聲嗤笑:
「江霧,你當我是傻子?裝哮喘病犯了,挺沒意思的。」
對上他的眼神,我一時愣住。
見我一直不下車,顧景川耐心告罄,一把拉開副駕駛的門:
「阿霧,別讓我爲難。
「柚寧救過我的命,我不能不管她。」
我苦澀地勾了下脣角。
沈柚寧是我爸的私生女。
高二那年,我媽車禍離世,我爸很快將她和她的媽媽接來了江家。
後來上大學。
她跟着顧景川學金融,成了他的直系學妹。
半年前。
顧景川發生車禍,醫院血庫告急。
我給他輸了 800 毫升,Ṫṻₚ但還是不夠。
沈柚寧得知血型一樣後,給他輸了 200 毫升。
冰涼刺骨的雨水打在身上。
我深吸了一口氣,下車。
顧景川親了下我的額頭,壓低聲音:「你站在路邊等一下,我讓宋曜來送你去機場。」
這不是第一次被顧景川丟在街頭。
但看着他的車疾馳而去。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隻大手攫住,窒息地悶痛。

-5-
天空中的烏雲翻滾着,雷聲不斷在耳邊炸響。
剎那間。
哮喘發作。
我的臉全麻了。
快要失去意識時,我聽到有機翼在空中高速旋轉下降。
很快,又傳來直升機開門的聲音。
我聞聲抬頭,看到一張矜貴冷淡的臉。
是裴堰時。
他朝我跑來,怒罵道:「江霧,你不要命了,暴雨天氣怎麼還敢在外面晃悠?」
我想開口回應。
但兩眼一黑,倒進了他的懷裏。
再次睜眼,我在鹿西島的醫院裏躺着。
裴堰時給我接來一杯熱水,薄脣勾起一絲冷笑:
「醒了,江大小姐。」
「談了七年的戀愛,被自己的竹馬男朋友扔到鹿西島的臨海公路上,哮喘病發作差點死掉,這一點,估計沒人能比得過你。」
我頓住。
這傢伙還是那麼愛懟人。
我和裴堰時第一次認識,是在八歲那年的冬天。
媽媽帶我去港城度假。
恰逢我生日。
她邀請了許多朋友一起去滑雪,其中就有裴堰時的媽媽。
她們是閨蜜。
我媽說,她們在國外留學時就給我和裴堰時訂了娃娃親。
我一聽就哭了。
當時的我很喜歡顧景川。
想要嫁的人也是他。
看到我哭。
裴堰時穿上滑雪服,一臉冷酷:「我纔不要和小哭包結婚。」
滑雪時,我不小心弄丟了媽媽給我做的手鍊。
哭得厲害。
滑雪場關門後,裴堰時瞞着所有人,偷偷去雪地裏找了兩個小時。
手鍊是找到了。
但他發了一場高燒,好幾天都沒能下牀。
思緒回籠,我疑惑地問道:
「裴堰時,你怎麼會出現在鹿西島?」
裴堰時將黑色衝鋒衣的拉鍊拉到最高,向後靠在窗戶邊,眼神淡淡地掃向我:
「顧景川一大早舉辦婚禮,圈子裏也傳出了一點消息,想到你又會哭,我特意來看看。
「但這次不是來笑你,是來……」
說話間,他削了一個蘋果遞給我,話鋒一轉:
「江霧,你在微信上說的話最好算數,我裴堰時不喜歡陪人演戲。
「結了婚,你想要離婚的話,得把你名下的四季珠寶送給我。」
四季珠寶是我媽一手創立的品牌。
是她留給我的念想。
怎麼可能拱手讓人。
我忍不住罵他:「裴堰時,要是你先想離婚,得把你名下的所有資產送給我。」
「好。」
我愣住了。
這人是良心發現了嗎?
以前每次都要懟我,今天竟然溫順得像只小狗。
裴堰時淡聲輕笑:
「還有力氣罵我,看樣子身體恢復了些。
「你不是喜歡艾莉娜設計師嗎?我們現在去意大利試婚紗。」

-6-
去機場的路上,我將手機充電。
開機後纔看到裴堰時給我發了 200 多條消息。
全都是【1】。
而我前面發的消息是:【裴堰時,我和顧景川已經分手,七天後的婚禮缺個新郎,你來的話,扣個 1。】
我一時怔住,他這是在做什麼?
裴堰時掃了一眼,耳朵倏地紅了,嗓音卻淡淡的:「這,這是網絡不好,系統重複發的。
「你可千萬別以爲我是沒收到你的回覆,擔心你毀約纔會一直髮。」
「我沒那麼想。」
暴雨天氣,網絡本來就會不好。
我往下翻,發現沈柚寧在兩個小時前給我發了微信:
【江霧姐,景川哥在海邊找到我,帶我去洗了個熱水澡,還幫我吹了頭髮哦。】
接着,是一張廚房照。
男人身着黑襯衫,背影清瘦頎長,正在準備煲粥的食材。
【景川哥在給我做蝦仁粥,都說了我的胃病已經治好了,他非要做,說要親眼看見我喫才放心。】
然後,是一條微博鏈接:
【江霧姐,你一個人回京城,也挺無聊的吧?這個博主更新的日常挺有趣的,給你解解悶。】
我點進去,看到是一條直播預告,凌晨三點坐遊輪出海看日出。
配文:【已經辦了婚禮,怎麼不算和老公一起約會呢?】
我去主頁看了一眼才發現。
原來,從半年前開始。
沈柚寧就在微博上頻繁地更新她和顧景川的親密日常,但都沒露臉。
她陪着他玩賽車,攀巖探險。
凌晨三點在雪場滑雪。
甚至還有避孕套的分享鏈接:【推薦這款超薄,體驗感非常不錯哦。】
眼睛痠痛極了。
滾燙的淚水肆無忌憚地掉落,被我迅速擦乾。

-7-
落地意大利後,裴堰時帶我去了他的私人莊園。
進門處有兩排高大魁梧的鳳凰樹。
花園裏種滿了雛菊,漂亮又壯觀。
是我最喜歡的花。
晚上睡覺前,顧景川打來電話,上來就質問道:「江霧,你在哪裏?
「我不是讓你在臨海公路等宋曜嗎?
「他去那沒見到你,我還以爲你掉海里去了,給我擔心得要死。」
恰在這時。
手機彈出沈柚寧的微博直播。
我點進去,看到顧景川在遊輪上坐着喝酒。
身旁跟着他的幾個好兄弟。
沈柚寧穿着一條黃色長裙,坐在他的大腿上。
低頭就要吻下去。
顧景川眸色一沉,透着濃濃的複雜冷意。
推開了她。
「江霧,啞巴了嗎?怎麼不說話?」
耳邊傳來顧景川低沉沙啞的聲音,略有些不耐煩。
不等我回話。
電話那頭,他的好兄弟心照不宣,紛紛打趣道:
「景哥,嫂子這一次好像是真的生氣了誒,連訂婚戒指都扔了,你快和她認個錯吧。」
「幹嘛讓景哥認錯?嫂子就是在賭氣,以前又不是沒有發生過這種事。」
「對啊,江霧離不開顧少的,我打賭五千萬,她這次不出一週就會像條哈巴狗一樣低頭求和。」
顧景川笑得冷漠:「賭我名下的所有資產,隨便她鬧,反正不出一週,又會哭着回來求我。」
「顧少,你這玩大了啊,要是七天後,她結婚的對象不是你,你豈不是既失去愛情,還要破產!」
衆人都震驚了。
顧景川輕哼一聲,篤定道:「下週的婚禮,江霧等了七年,絕對不會缺席的。」
我眼睛乾澀得厲害,卻一點眼淚也沒掉。
直接掛了電話。

-8-
電話突然被掛斷,顧景川身體一僵。
在他的印象裏,江霧從來不會主動掛他的電話。
哪怕是他有一次喝醉酒罵了她。
她也一整晚沒有掛電話,第二天還跑來給他做了醒酒湯。
算了,不想了。
顧景川輕嗤一聲,將手機放回兜裏。
反正不出一週,江霧就會灰溜溜地去鹿西島,和他舉辦婚禮。
第二天看完日出,遊輪返回鹿西島。
顧景川懶散地靠在躺椅上,伸手揉了一下太陽穴,神色略有些疲倦。
突然,宋曜驚呼了聲:
「景哥,你快ťŭ̀ₔ看,裴家剛剛宣佈了裴堰時的結婚喜訊,就在六天後,和你竟是同一天!」
顧景川點了支菸,不鹹不淡地開口:「是哪家千金?怎麼一點風聲都沒有。」
裴家和顧家在商業上是多年的競爭對手。
婚禮在同一天,要是風頭全被裴堰時搶去,他豈不是很沒面子?
不過。
江霧是江家的大小姐。
她母親留下來的四季珠寶是頂奢巨頭,顧江兩家聯姻,絕對能引起轟動。
宋曜搖了搖頭:「沒有透露新娘子的半點信息,說是要婚禮當天才公佈。」
「別急,我找到他們在意大利試婚紗的照片了,哥幾個快看看,到底是哪家千金?」
有人將照片甩到微信羣裏。
宋曜微微眯眼:「這背影怎麼有點像是江霧?」
沈柚寧拿出口紅補妝,譏笑道:「宋狗你眼瞎啊,裴堰時現在是裴家的掌權人,圍着他想憑藉孩子上位的女人有很多。
「他一個都沒有看上,怎麼可能看上江霧?」
說着,她望向顧景川:「對吧,景川哥?」
顧景川聽得心煩意燥。
他熄滅煙,隨意地瞥了一眼羣裏。
移開目光。
但很快,視線又轉了回去。
照片裏。
女人穿着一身潔白的婚紗,男人西裝革履,肩寬腿長,看起來矜貴又疏離。
修長的手指正在爲她整理腰上的蝴蝶結。
看到兩人言笑晏晏。
顧景川突然怔住。
照片很模糊,但他還是能一眼認出,那就是他的江霧。
可是。
在他印ƭùₖ象裏,江霧和裴堰時是死對頭,兩人一年也見不上幾面,怎麼可能暗生情愫?
估計真是看花了眼。
沉默半晌。
顧景川打開江霧的微信,嗤笑着發了一句語音:
【阿霧,你說好不好笑,他們竟然說你在和裴堰時一起試婚紗。】
語ṱū́₀音發送失敗。
彈出一條信息提示:
【消息已發出,但被對方拒收了。】

-9-
我試完婚紗,裴堰時眼底泛着細碎的笑意:
「阿霧,我奶奶想見你,今晚一起回去喫飯。」
「你奶奶?」
「對,她兩年前患了阿爾茲海默症,一直在意大利接受治療。」
我只見過裴堰時的媽媽,其他的家人還沒見過。
莫名有些緊張。
晚上,我見到了五年未見的霍靜蕾阿姨。
她還是一樣的熱情。
眉開眼笑道:「小霧,我家堰時一直被傳取向有問題,長輩們爲此急得團團轉,經常去廟裏給他求姻緣。
「前兩天,我剛去求了一次,沒想到這一求,竟真給他求到了一個女朋友。」
「沒記錯的話,你們都是在英國留學吧?」
我和裴堰時確實都在英國留學,但不在同一個學校。
有一次,顧景川帶我去看電影。
原本只是兩個人的甜蜜約會,可那天沈柚寧去爬山崴了腳,他接到電話後就丟下我趕了過去。
我獨自一人站在街邊,恰巧遇見裴堰時。
他拿了一把傘給我,冷着聲音提醒:
「天氣預報有雨。」
果不其然,他離開沒多久,下了一場雷陣雨。
那半個月,英國的天氣異常,暴雨連天。
以至於我每次出門,都帶着裴堰時給我的那把傘。
喫完飯後,裴堰時的奶奶給了我一個紅包。
我本不想收。
但她好像是把我當成了幾歲的小姑娘,和藹可親地笑道:「好孩子,奶奶給就收着。」
我最後還是接過了。
只是讓我沒想到的是,裏面放着的是一本房產證。
港城的一套半山別墅。
寫着我的名字。
見我有些詫異。
裴堰時薄脣微勾,噙着掩不住的笑意:
「這是奶奶的心意,給你的見面禮,她清醒時看過你的照片,很喜歡你。」

-10-
十點半,回到裴堰時的私人莊園,一個陌生電話打了進來。
我剛接通。
那頭傳來顧景川低沉暴怒的聲音:「江霧,你長本事了,竟然敢拉黑我的電話和微信?
「你還想不想和我結婚?」
我輕笑:「顧景川,你是忘記了嗎?我們已經取消了婚約。」
「江霧,我知道你是在賭氣,柚寧是你的繼妹,你就不能大度一點嗎?」
「當然不能。」
我強調道。
顧景川氣得連連冷笑:「江霧ṭű̂₈,這場婚禮,你等了七年,我知道你比任何人都期待。
「只要你今天之內給我回到鹿西島,我可以再給你一次臺階下。
「要是沒回來,我會讓人立即拆了婚禮主舞臺,你最好別後悔!」
旁邊有人勸他:「景哥,你還是先向嫂子認個錯吧,萬一她真的嫁給了別人,你後悔都來不及。」
顧景川不以爲然,輕嗤了聲:「江霧和我訂婚七年,整個青春都給了我,誰還會要她?」
「也是,在京城,顧家說東,沒人敢往西走,江霧不嫁給你,這輩子都沒有人會娶她。」
又是一陣刺耳的鬨笑。
我攥緊拳頭,將電話掛斷。

-11-
三天後,裴堰時帶我回國領證。
工作人員剛蓋完章,他就在微博上發了我們的結婚證。
我的名字被打了碼。
評論區都在猜新娘的身份。
從民政局出來。
我爸給我打來電話,他說顧景川的爸媽來了江家,要同我們一起商量後天的婚禮流程。
回到家,我發現除了顧景川,其他人都在餐桌邊坐着。
「叔叔阿姨,我已經取消了和顧景川的婚禮,他沒和你們說嗎?」
我直奔主題。
「取消婚禮?」
顧景川的爸媽異口同聲,錯愕不已。
我爸當場黑了臉:「江霧,誰允許你擅作主張取消婚禮的?」
沈柚寧起身,紅脣一彎:「江霧姐,你不會是還在介意我和景川哥舉辦婚禮的事吧?
「我和他沒什麼的,我們每天在一起,只是習慣了抽中大冒險時互相幫忙,你別太敏感了。」
沈柚寧說得風輕雲淡,好像一切都是我在無理取鬧。
我上前一步,毫不猶豫地甩了她一巴掌:
「這關敏感什麼事?
「沈柚寧,你明知顧景川和我馬上就要結婚,還要提出和他舉辦婚禮,怎麼這麼厚顏無恥啊?」
衆人聞聲,全都望了過來。
沈柚寧捂着臉,淚水決堤:「江霧姐,你就這麼討厭我嗎?我這是抽中大冒險,沒辦法啊。」
沒等我開口,顧景川從門口跑進來。
他越過我,滿眼心疼地將沈柚寧扶起,怒斥道:「江霧,你發什麼瘋?
「我和柚寧在鹿西島舉辦婚禮的事,你爸媽也知道,遊戲而已,他們都不在意,你就非得計較嗎?」
沈柚寧靠在顧景川的懷裏。
眼尾通紅,哭得委屈又可憐:「江霧姐,對不起,是我考慮不周,景川哥是你的未婚夫,我應該和他保持距離。」
說着,她看向我爸:「爸,你也別怪江霧姐,都是我不好,是我不該出生,不該回江家。」
繼母沈慧一聽,臉色氣得猙獰而扭曲:
「江霧你個賤人,一回來把家裏搞得雞犬不寧的,到底是想幹什麼?
「誰都知道柚寧喜歡景川,要不是你和景川一塊長大,江顧兩家的聯姻本該是屬於她的。
「他們辦一場不公開的婚禮,也算是圓了她的夢,你作爲姐姐,就不能讓一下她嗎?」
沈柚寧喜歡顧景川,在圈子裏其實並不是什麼祕密。
所有人都知道。
顧景川也知道。
但他說過,只把沈柚寧當妹妹看待。
從前,我對於青梅竹馬抵不過天降的言論,總是嗤之以鼻。
如今我只覺得,自己輸得很徹底。

-12-
鼻尖酸澀上湧。
我轉身想要離開,沈慧用力抓住我的胳膊:
「江霧,長輩和你說話怎麼不應聲?你那個死去的媽是怎麼教你的?」
「別吵了,後天兩家就要聯姻,你們這樣簡直不像話。」
我爸眉頭擰緊,語氣裏有幾分警告的意思。
現場一下噤了聲。
顧景川的媽媽站出來勸我:「江霧,作爲女人,我們還是要心胸寬大一點,事事較真,是很難做成大事的。」
我沒想到,他們竟然都知道沈柚寧和顧景川辦婚禮的事。
蛇鼠一窩四個字在此刻變得具體。
顧景川一家離開後。
我開門見山道:「爸,我今天回來,不爲別的,只想拿回我媽留給我的四季珠寶。」
沈彗的嘴角向上諷刺地揚了下:「江霧,我勸你死了這條心,我爲江家付出了這麼多,四季珠寶只能是我家柚寧的。」
我心裏頓時升騰起一股怒火:「能不能要點臉?四季珠寶是我媽留給我的。」
四季珠寶是我媽創立的一個品牌。
雖然是在我的名下。
但有百分之二十的股權在我爸手裏。
她去世前說過,等我大學畢業後,就讓我爸將股權轉給我。
但他一直閉口不談。
「江霧,做人不要太貪心。你嫁進顧家,還會缺一個四季珠寶嗎?」
我爸眉頭緊鎖,透露出不悅。
我一聽,眼底泛酸。
不想再和他爭執Ṫū́ₐ。

-13-
從江家出來,我回了自己的公寓。
第二天早上,半夢半醒間,我突然感覺有人在我的額頭吻了下。
我一下驚醒,發現是顧景川。
忙忘了。
公寓的指紋鎖裏有他,還沒來得及刪除。
見我睜眼,顧景川低頭就親了下來。
我慌亂地避開,急忙拿過外套披在身上。
他愣了下,眉眼摻着散漫不羈的笑:「都要結婚了,還害羞啊?」
又指了一下桌上的玉米鮮蝦粥:「你最喜歡的早餐,我排了好久的隊給你買的。」
我瞥了一眼,語氣平靜:「顧景川,我對蝦過敏,這是沈柚寧喜歡喫的。」
顧景川的笑驀地僵住。
「我買的是山藥瘦肉粥,可能是店家裝錯了。」
他微微挑眉:「婚紗我已經讓人送到了你家,那件婚紗做了半年,你一定會很喜歡的,明天穿上等着我來接你。」
「拿回去吧,不需要了。」
我語氣很淡。
顧景川臉色陰沉,眉心幾乎要擰到一塊:「江霧,鬧脾氣也要有個限度。
「我看沈柚寧挺想嫁給我的,你再這樣,小心我讓明天的新娘換人。」
我攥緊手心,自嘲般地笑出了聲:「那就換吧,我配不上你。」
他一聽,咬牙切齒道:「江霧,你再說一遍?」
我不說話。
顧景川氣笑了,提着玉米鮮蝦粥往門口走:
「我有點急事要去處理,你自己好好冷靜一下。
「明天早上十點,我的婚車會準時到江家。」
顧景川離開後,我立即刪除了他的指紋。
晚上,剛洗好澡,手機彈出沈柚寧的直播消息提示。
我點進去。
看到她在我和顧景川的婚房裏。
那是顧景川親自佈置的婚房。
當時他說,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佈置婚房。
也是最後一次。
直播裏,兩人沒露臉。
沈柚寧穿着紅色的吊帶睡裙,坐在顧景川的腿上,嬌嗔道:「寶寶們,他明天就要結婚了,這是我們的最後一次哦。」
直播間裏的彈幕飛快滾動:
【最後一次竟然是在別人的婚牀上,你們城裏人太會玩了!】
【男方明天結婚,明天要結婚的人裏面,有頭有臉的只有兩個人,一個是京圈太子爺顧景川,一個是港圈太子爺裴堰時……這個哥們不會是其中一人吧?】
【真不要臉,知三當三,我真替明天要結婚的新娘感到不值!大家快轉發,讓新娘看到,遠離這對渣男賤女!】
興許是看到了彈幕,沈柚寧破防地罵道:「我纔不是小三。」
我聽得一肚子氣,還有些反胃,立即退出了直播間。

-14-
第二天六點,我回了江家。
裴堰時的婚車十點會來接我。
然後乘坐私人飛機去港城舉行婚禮儀式。
我換好婚紗下樓。
看到了穿着新郎服的顧景川,他肩寬背闊,眉骨高挺,站在門邊十分惹眼。
還有他那一羣好兄弟:
「嫂子早!」
「嫂子真漂亮,景哥真是幸福啊,祝你們新婚快樂,早生貴子!」
顧景川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眉頭緊蹙:「江霧,你怎麼沒穿我給你買的那件婚紗?」
「該穿那套婚紗的人不是我。」
空氣彷彿在一瞬間凝固。
他盯着我,下頜線條緊緊地繃着。
沈柚寧從樓梯下來,語氣裏滿是嘲諷:
「江霧姐,瞧你這話說的,你換了婚紗,今天不和景川哥結婚,還能和誰結婚?
「總不可能是港城太子爺裴堰時吧?」
大廳裏的人都笑了。
就在這時。
大廳門口傳來一道急切的聲音:「夫人,裴家大少爺的婚車停在了門外,說是要來接親。」
沈彗雙眼瞪得溜圓,半天才緩過神:「接親?接誰?」
「接江霧大小姐。」
沈彗臉色變了又變。
很快,裴堰時走了進來,身後跟着一羣西裝革履的人。
我爸微微遲疑:「裴總,你官宣的未婚妻難道真的是我女兒江霧?」
「對,伯父,您好。」
裴堰時躬身迎上來和他握手:
「我已在港城爲阿霧添置了價值百億的豪宅,婚禮的規模是豪華遊輪婚宴,彩禮的頭寸和其他事項我會在同您商討後一一補上。」
大廳裏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
我爸欲言又止。
裴家家世顯赫,他早在去年就讓沈柚寧去參加過裴家的晚宴,希望能和裴家聯姻。
但沒入得了裴老爺子的眼。
顧景川眸中隱隱藏着怒火,用力地鉗住我的手腕:
「江霧,你到底在搞些什麼?我纔是你的未婚夫,是你今天結婚的對象!」
所有人的視線一下都落到了我的身上。
裴堰時朝我輕輕點頭,示意我可以自己解決。
我甩開顧景川的手,掃了一眼大廳裏:
「我知道大家現在都很困惑,說實話,在七天前,我對我和顧景川這場婚禮也是充滿期待的。
「但在知道顧景川和沈柚寧偷偷勾搭在一起後,我只覺得這一切都很可笑,我從不質疑真心,但真心……瞬息萬變。」
我頓了下,輕輕一笑:「昨天,他們兩個還在我們的婚牀上纏綿了一整晚。」
衆人都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記者兩眼放光,扛着攝像機就衝了上來。
沈柚寧身形一晃,被人擠着往後踉蹌了兩步。
她臉色鐵青,惡狠狠地盯着我:「江霧,我怎麼可能做那種事情,你別誣陷我!」
看她死鴨子嘴硬。
我拿出微博的直播錄屏。
衆人議論紛紛。
沈柚寧臉色一變,哭着跑了出去。
我走向裴堰時,挽住他的胳膊。
謊言被拆穿。
顧景川蹙緊的眉頭更緊了幾分:「阿霧,你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這很重要嗎?」
我淡淡一笑,上了裴堰時的婚車。
裴堰時面對記者,聲音低沉清冷:「今天是我和江霧的婚禮,各位願意參加,我很歡迎,如果是想鬧事,那後果自負。
「我今天把話放在這,今後凡是想欺負江霧的人,就是和整個裴家作對。」
所有人噤若寒蟬。
沒人敢當玩笑。
畢竟裴家的權勢擺在那。
這位太子爺又瘋又野,啥事幹不出來。

-15-
我和裴堰時的婚禮進行得很順利。
結束後我才知道,顧景川來裴家說是要搶回他的未婚妻,被保鏢摁着打了一頓。
晚上九點,裴堰時帶我回了主樓的臥室。
看着大牀上被人放了紅棗花生,桂圓蓮子。
我耳朵燙得不行,看向他:
「裴堰時,我要和你坦白一件事,我剛開始決定和你聯姻,是衝動之下做的決定,抱歉。」
昏暗的光影下,裴堰時狹長的眼眸裏含着淡淡的笑意:
「我知道。
「江霧,我也要和你坦白,半年前和你說出那句話,是我深思熟慮,並且期待了很久的一個決定。」
期待了很久?
我呼吸一滯,心跳猛地飆速:
「裴堰時,你不會是一直在暗戀我吧?」
裴堰時低笑一聲:「是啊,暗戀很多年了。」
大腦一瞬陷入空白。
我愣愣地抬起頭,撞上裴堰時那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
他俯下身子,將我禁錮在懷裏。
眉眼溫柔,嗓音卻低沉暗啞:
「阿霧,今早在你家,我看到了你和顧景川的婚紗照。
「拍得真好看,我都有點喫醋了。」
裴堰時的聲音比剛纔還低,語氣也更認真。
我說不出話。
甚至不知道該怎麼去形容他灼熱的眼神。
只覺得被他盯得思緒紛亂。
心跳也開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窗外有煙花聲傳來。
興許是壓抑太久,還是最近長了反骨。
我踮起腳尖,吻上了裴堰時的脣。
「別喫醋了,喫點其他的吧。」
裴堰時微微一怔。
正想後退,他欺身逼近。
將我抵到身後的牆上。
下一秒,嘴脣被他堵住,腦袋漸漸發昏。

-16-
三天後,沈柚寧來裴家找我。
她看起來很憔悴。
「江霧,你知不知道景川哥爲你差點跳樓了,他想見你,你快跟我回京城。」
我冷冷地看着她:「沈柚寧,我不會去的。」
沈柚寧低聲抽泣:「算我求你,行嗎?
「景川哥真的快不行了,他說見不到你,活着對他來說也是一種懲罰。」
顧景川是在發什麼神經?
我無語地頓住。
顧景川被他的家人強行弄到了醫院。
我到時,他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自責和愧疚,聲音沙啞得像是拉斷的弦:
「阿霧,我承認是自己沒有經得住沈柚寧的誘惑。
「我知道錯了,我不該縱容她的任性,跟着她去舉辦婚禮。
「我們在一起快七年了,我知道你是不可能變心的,你和裴堰時在一起,是爲了讓我喫醋。我現在喫醋了,你快和他離婚,好嗎?」
顧景川面色蒼白,看起來格外消沉,跟他平時不可一世的模樣完全不同。
我抬手想甩他一巴掌,但又停了下來。
十八歲深愛過的人,用盡了我十成的力氣,現在放下,也不算晚。
「顧景川,我的愛,你不配。」
我收回手,果斷轉身離開。
出醫院時,沈柚寧攔住我,她苦笑道:
「江霧你知道嗎?來到江家的第一天,你沒有搭理我,是景川哥主動歡迎了我。第二天上課,也是他帶我去的學校,那個時候,我就喜歡上了他。
「我以爲景川哥是對我有意思的,纔會一而再地去試探他的底線,但讓我沒想到的是……他心裏最在意的人還是你。」

-17-
十天後,我正在喝下午茶,突然收到了好友發來的直播鏈接。
點進去一看。
發現是顧景川在鹿西島搞直播。
他跪在沙灘上,聲音裏含着壓抑的哽咽:「江霧, 我錯了, 請你原諒我。」
每跪一步, 就說一句。
直播間的人數很快就飆到了百萬。
看到這一幕,我只覺得兩眼一黑。
顧景川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彈幕瘋狂刷屏:
【不愧是京圈太子爺, 短短三分鐘, 直播間人數突破百萬。】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他這麼跪,什麼也不能改變, 快擦乾眼淚回家吧。】
【虐妻一時爽,追妻火葬場, 活該,江大小姐千萬不要原諒他!我建議,你找幾個路人,將他一腳踢進大海, 算了, 直接僱我吧, 我不要錢!】
宋曜給我打來電話:
「江霧,景哥的確是對不起你, 但不管怎麼說, 你們曾經相愛過,他這麼做顧家的臉面都要被丟光了, 你能不能原諒他, 結束這場鬧劇?」
「你女朋友以後要是背叛你, 你不要無理取鬧,也要原諒她。」
我懟了一句, 掛了電話。
接着, 退出了直播間。
顧景川連續跪了二十多天。
碰上大雨,發了高燒。
被顧家人送去醫院後, 他凌晨三點從醫院偷偷跑出來, 再次去了鹿西島。
「江霧, 我要是把你扔掉的訂婚戒指給找回來, 你能不能原諒我,和我結婚?」
他丟下一句話,就跳進了海里。
時而上岸換氣。
後面還帶上了氧氣瓶。
直播間人數直逼千萬。
沈柚寧哭着去勸, 被顧景川推到了海里。
她肚子裏的孩子沒有了。
熱搜是第二天早上纔看到的。
沒想到,她竟然懷孕半年了。
裴堰時怕顧景川這樣子會影響到我, 帶着我去環球蜜月旅行。
也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
我們每到一個地方,都會上一次國內的熱搜。
每次上熱搜,都會傳來顧景川在酒吧喝到胃出血的消息。
往往第二天, 他又會去鹿西島直播跪沙灘。
大家都在罵他是癲公。
顧景川番外:
五年後,我去法國出差。
在餐廳喫飯時, 遇到了江霧。
她和裴堰時帶着女兒,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看到這一幕, 羨慕和嫉妒幾乎要將我燃燒成灰燼。
這五年裏。
我沒和江霧見面, 但經常會去找人詢問她的消息Ṱű̂ₕ。
她從江家拿回了屬於她的四季珠寶。
每天都在全球飛。
直到孩子出生後,纔回港城住了下來。
江霧的女兒小名叫芋頭。
漂亮得不像話,和她像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第二天下午,江霧帶着女兒去遊樂園玩, 我偷偷買了票跟着去。
芋頭的身旁跟着一個小男孩。
我認得這個小男孩,是裴堰時好兄弟的兒子。
叫謝忱。
我拿出相機。
找人拍了一張和他們的合照,才戀戀不捨地離開了遊樂園。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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