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棠情事

我是京圈大佬謝津北養得最久的金絲雀。
所以人都以爲是我手段高明,才留住了這難搞的祖宗。
後來他接初戀回國,我懷着身孕遠走高飛。
三年後,我和女兒正喫着甜筒笑笑鬧鬧時。
謝津北忽然出現,指着女兒問,「江初棠,她是誰?」
「我,我妹妹,可愛吧?」我抖着手慌張狡辯。
女兒默契看我一眼,立刻衝上前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叔叔,我姐姐單身,未婚,可追哦!」
……
滾燙的夏夜,謝津北將我壓在車身上親吻。
他說:「棠棠,說你想我。」
我搖頭不肯,他發狠一般吻得更深:「可我想你,每天每夜都在想。」

-1-
我在參加一場無聊至極的名媛下午茶聚會。
確切地說,是衆名媛 VS 落單的金絲雀。
我之所以能以上不得檯面的身份,加入這樣的名媛圈。
是因爲我跟的那位祖宗,是金字塔尖上耀眼明珠一樣的存在。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就是這個真理。
但我這個人是從底層摸爬滾打出來的,最大的優點就是識時務,拎得清。
所以,哪怕跟了謝津北快兩年,是他養得最久的女人。
我也從來不飄,不嘚瑟,不自以爲是。
此時我就十分識趣地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津津有味地喫着盤子裏的馬卡龍。
可話題的中心,不知什麼時候又轉移到了我身上。
「棠棠,我們都挺好奇的,謝先生平日看起來那麼禁慾高冷……」
「他在牀上不會也這樣吧?」
「是啊棠棠,他看我一眼我都發抖,你難道就不害怕他嗎?」
「謝先生私下兇嗎?」
「他這麼難搞,你是怎麼把他弄到手的啊。」
「偷偷問一句啊棠棠,謝先生……那方面是不是很厲害?」
我手裏的叉子都忍不住抖了一下。
「也,也就那樣,普普通通吧。」
「怎麼可能!謝先生怎麼看也不可能是普普通通那一掛的。」
「謝先生平日工作很忙的,我們也很少見面。」
我支吾幾句,正坐立難安,手機忽然響了。

-2-
看到屏幕上亮起「金主霸霸」四個字,我大鬆一口氣,趕忙起身走到一邊接聽。
謝津北的聲音帶着很淡的倦意響起:「在外面喝茶?」
「嗯,還逛了一下商場。」
「買什麼東西了?」
「買了包包和一條項鍊。」
「再去買條新裙子。」
「剛買過的……」
「睡裙。」
「謝先生……」
我的臉燙紅一片,做賊一樣看向四周,趕忙關掉了免提。
「一小時後我去接你。」
謝津北一向少言,說完就掛了電話。
我正好藉機提前告辭,又去商場買了新裙子。
睡裙。
很性感的睡裙,黑色的,絲綢的。
胸口很低,兩邊開叉很高。
若隱若現綴着蕾絲。
謝津北最喜歡的那一種。

-3-
剛上了他的邁巴赫,謝津北就示意我上來。
我乖乖爬到他膝上坐好。
剛做過全身 SPA 的身體光滑雪白,香氣撩人,柔弱無骨地偎在他懷中。
謝津北顯然很受用,摘了眼鏡,隨手放在儲物盒裏。
修長的手指就握住了我的腰:「長肉了?」
他捏了捏,口吻卻好像很滿意。
「這幾天喫得有點多……我明天就減肥。」
哪怕跟了他快兩年,但這樣親密接觸,我還是有點害羞。
耳根都紅了一片。
「不用減肥,這樣就很好。」
謝津北握緊我的腰,我乖乖伏在他胸前。
「謝先生,您剛出差回來,還來接我,很累的吧。」
「那你今晚是不是該好好犒勞我?」
我有些羞憤地抬眸看他:「您不是該養精蓄銳纔對。」
謝津北輕笑一聲,手指勾住我的肩帶緩緩拉下。
「江初棠,我看你真是長能耐了。」
「我是心疼謝先生的身體……」
謝津北的眸色一寸一寸從我Ṱû₂臉上往下滑。
他抬起手,指尖撥弄了一下我衣襟上精美的刺繡。
「也是,畢竟普普通通,滿足不了我們身嬌肉貴的江小姐。」
我杏眸驀地圓睜,摟住他勁腰的指尖都涼透了。

-4-
「謝津北……」
記不清這是第幾次求饒了。
我綿軟的指尖,根本攀附不住他。
垂落在牀側。
謝津北低頭,再次吻住我微腫的脣。
「謝先生!」
我勉力睜開溼漉漉的眼,眼底一片緋色的水霧。
「棠棠。」
謝津北放開我,卻又在我耳垂輕咬了一口:
「放心,你男人就算工作再忙再累,睡你的力氣還是有的。」
我心裏忍不住罵了一聲。
睚眥必報。
自負傲慢。
看起來高不可攀,冷淡矜貴。
可實則脫了衣服就是衣冠禽獸。
畢竟誰能想到,人前襯衫釦子扣到頂,不苟言笑的謝先生。
人後最喜歡的情趣,卻是讓我親手幫他解釦子。

-5-
第二天我起牀時,謝津北早就不在了。
反正作爲被豢養的金絲雀,日常就是花錢和浪費時間。
我乾脆直接賴牀到了中午。
無聊刷微博的時候,卻刷到了一個熱點。
「新晉人氣畫家施念即將回國開辦巡迴畫展,第一站——北京。」
不知爲何,施念這個名字,莫名讓我覺得熟悉無比。
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聽過。
我在搜索框裏搜了一下施唸的名字。
卻怎麼都沒想到,關聯的第三個詞條就是:施念  謝津北。
我僵硬地點開。
只有一條微博。
「這纔是我眼裏的豪門大佬和他的白月光。」
配圖是一張模糊的合照。
卻也能看得清,男人高大英俊,女孩嬌小美麗。
她望着鏡頭笑得溫婉,男人卻溫柔地望着她。
她的肩上,還披着男人的大衣。
我關掉手機,閉目躺在牀上。
腦子裏湧入的信息越來越多。
直到最後,畫面定格。
我肚腹高隆,蒼白憔悴地躺在牀上。
謝津北挽着施念站在我面前。
兩人的左手無名指上都戴着婚戒。
謝津北的聲音冷得蝕骨:「江初棠,把肚子裏的孩子生下來,我會給你一個億。」
「念念傷了身子不能生育,這個孩子以後就是她的。」
「拿着這些錢,永遠不要再回國。」
「你該清楚,孩子擁有念念這樣的母親,纔是他的福分。」

-6-
原來,我只是書裏一個悽慘的工具人。
拿了一個億離開的我。
後來卻又不甘心,偷偷回國想要搶回自己的孩子。
可我生下的孩子,只和施念親。
他根本不認我這個親生母親,反而以我爲恥。
我受不住刺激,越來越瘋癲。
到最後甚至想要僱兇殺了施念。
最終被謝津北親手送進了精神病院。
沒幾年就死在了裏面。
這就是我在書中的結局。
而現在,施念即將回國。
命運的齒輪開始轉動。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就是昨晚那樣瘋狂的一夜,我纔有了孩子。
昨晚最後兩次,也是我和謝津北在一起近兩年。
唯二的兩次沒有用安全措施。
其實,這一切都是謝津北的計劃吧。
爲了施念,爲了給她一個孩子。

-7-
往日只要在京,謝津北再晚都會回來。
可這次不同,已經連着兩日,我都未曾見到他人影。
我給他發的微信,都石沉大海。
打去的電話倒是接了。
一如既往的言簡意賅。
「這幾天公司很忙。」
「你在家無聊就出去逛街喝茶。」
「乖,記住,不許減肥。」
「那你什麼時候回來?」
「過兩天就回了。」
謝津北掛了電話,我的賬戶上卻多了五百萬。
他給我發了微信:「想買什麼就去買。」
其實之前謝津北給我轉賬,我都會發很多親親的表情包。
或者是說一大堆的甜言蜜語,盡職盡責地做好金絲雀。
哄得金主霸霸開心開心。
但這一次,我盯着對話框,好一會兒才發了兩個字:「謝謝。」
謝津北一如既往沒有回覆。
第三天傍晚,我在電視上看到新聞。
京圈一向深居簡出低調神祕的大佬謝津北,忽然高調現身機場接人。
而他接的人,正是傳說中的初戀施念。
新聞畫面裏,謝津北和施念被許多保鏢牢牢護在中間。
全程我幾乎沒有看到施唸的臉。
謝津北把她保護得真好。
不像我,京圈各種八卦小報上,三五不時都有我的照ţù₉片和偷拍的視頻。
捧在手心裏疼的初戀,和玩物一樣的金絲雀。
當然不可能有一樣的待遇。
我關了手機下樓。
傭人早已準備好了晚餐。
「不用等先生,他今晚不回來了。」
我在餐桌邊坐下,拿起筷子開始享用美食。
我喫得很認真。
畢竟,這應該是最後一次,在謝津北的別墅裏喫大餐了。

-8-
謝津北說過兩天就會回來。
他從來都是說話一言九鼎的人。
所以,我選擇在施念回國那晚,他正和心上人濃情蜜意,根本想不起我時離開。
衣服首飾我都沒有帶。
謝津北之前給我的卡也放在原處。
但我有另外一張銀行卡,在我名下,有將近八位數存款。
是謝津北送我的第一套房子,賣掉的錢。
我媽早就死了,我爸十幾年前就娶妻生子,和我斷了聯繫。
離開北京,一時之間我還真不知道去哪兒。
乾脆隨便買了一張機票。
臨上飛機前,我的手機忽然響了。
這兩年,我從未漏接過謝津北一個電話。
可這一次,一直到鈴聲結束,我都沒有接聽。
他自然不會打第二個電話過來。
我直接關了機,取了手機卡掰斷。
拎着箱子登上飛機舷梯時,我忍不住回頭看去。
北京的夜連星星都沒有,霧霾好重。
其實我真的不喜歡北京。
我只是喜歡北京城裏的某一個人而已。
此時。
謝津北點了支菸,再次撥了一個爛熟於ẗű̂⁺心的號碼。
意外的是,聽筒裏傳來了冰冷的女聲。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sorry……」
謝津北微蹙眉,再次按了撥號鍵。
一如方纔。
他掐了煙,轉身,大步走回包廂,伸手拿了外套向外走。
施念起身想攔,謝津北卻避開她的手:「你們聚,改天我做東。」
「津北……」施念泫然欲泣。
謝津北大步離開,頭都未回。
他上車,車門還未關好,就沉聲吩咐司機:「車開快一點,回壹號院別墅。」

-9-
車子疾馳向前,快到時,疾雨突至。
司機從後視鏡向後看了一眼,握緊方向盤越發專注,半點不敢減速。
好在一路有驚無險。
最後平穩駛入別墅大門,直接停在主樓下。
傭人早已等候在外,撐了黑色大傘上前來接。
謝津北彎身下車,第一句問的就是:「小姐呢。」
「小姐喫過晚飯就上樓休息了。」
謝津北微鬆口氣,可步子未停,進了主樓。
廳內沒有亮燈,樓上也是一片安謐漆黑。
他心底有些微妙的異樣。
這兩年來,江初棠從不曾漏接他的電話。
每次他回家,不管多晚。
客廳的燈都會留一盞。
二樓迴廊裏,也總會亮着一盞夜燈。
傭人蹲下身要幫他換鞋。
謝津北卻抬手製止:「我上去看看她。」
別墅內四季恆溫,他卻連外套都沒顧上脫,徑自往樓上走去。

-10-
主臥的門虛掩着,內裏一片漆黑。
謝津北站在門外,修長手指握住門扶手。
一時之間,竟有些莫名抗拒推開。
雨聲漸大,思緒被拉扯迴歸。
謝津北推開門:「棠棠。」
但室內無人回應。
牀上的被子疊放整齊,兩個枕頭一如之前那樣親密緊挨。
牀榻卻空無一人。
謝津北在門邊站了一會兒,方纔邁步走入室內。
燈光明亮鋪開一室。
眼前一切,熟悉如舊。
甚至她的妝臺上,那些日常用的瓶瓶罐罐,都保持着原樣隨意擺放。
但檯面上,卻放着幾張銀行卡,還有一張便箋紙。
他的心突兀地一沉。
拿起便箋紙打開。
上面只有很短的兩行字。
「謝先生:
兩年來,承蒙關照,不勝感激。
餘生願您平安順遂,幸福圓滿。
江初棠留。」
謝津北緩緩放下那張紙。
鏡子裏映出他的臉。
沉肅,疏冷,眼底沒有半點的波瀾起伏。
可唯有他自己知道,
那股無名火在胸膛內來回衝撞,幾乎就要破腔。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性子最是矜持剋制。
但此刻江初棠若在他跟前。
他想他絕對會失控,將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謝津北轉身向外走。
樓下祕書助手和管家傭人都安靜候着。
他眉眼不抬,冷聲吩咐祕書:「將別墅管家傭人全部換掉。」
「謝先生……」
「壹號院不養閒人和無用的廢物。」
他漠然開口,撩起眼皮淡淡看了面前驚惶無措的衆人一眼。
復又垂眸,慢條斯理摘了腕上鋼表,活動了一下腕骨。
聲音卻又沉冷了幾分:「人若全須全尾好好地回來,算你們走運。」
「她若是少根頭髮,你們知道後ťṻⁿ果。」
謝津北說完就向外走。
雨聲喧騰,屋內人只隱約聽得一句:「去聯繫航空署那邊,查清楚人現在在哪兒。」

-11-
飛行途中,我常常會睡得昏天暗地。
記得第一次跟謝津北出差。
我睡得人都傻了,醒來時發現自己整個人都壓在他身上。
甚至謝津北肩膀上還有一片可疑的水漬。
當時我羞憤得不行,無措又害怕。
甚至已經做好了準備,下飛機就會被這位祖宗給扔河裏餵魚去。
但謝津北卻並未那樣做,甚至一句怪責都沒有。
當時他戴着眼鏡,在飛機上仍在忙碌處理公務。
見我窘得不行,他聲音倒是比往常溫柔了幾分。
「睡好了?」
「睡好了,謝先生。」
「想不想喫點東西。」
我點頭,忙又搖搖頭。
謝津北卻還是叫了餐,又對我道:「先喫點東西,我馬上就結束。」
此後我曾很多次陪他出差或者度假。
幾乎每次都會在他懷中睡得香甜。
他性子十分低調,偶爾纔會動用私人飛機。
想到私人飛機,我的耳根又開始發燙。
畢竟空間有限,謝津北卻是慣會折騰人的。
受不住時我的聲音大抵也不小。
要不然那些乘務人員也不會在我下機時,都不敢正眼看我們。
跟他在一起直到現在。
這是我第一次單獨坐飛機出行。
大約是習慣了在他懷中沉睡。
所以纔會這麼快就驚醒。
機艙內在播報着飛行狀況。
起飛沒多久就下了雨,電閃雷鳴,雨勢逐漸增大。
已經有很多航班延遲甚至返航。
當廣播裏說,我乘坐的航班因爲天氣原因也不得不返航時。
機艙內很多乘客都不滿地議論起來。
我聽到有人說了一句:「這可真是稀奇,咱們這趟航班還有因爲天氣原因返航的?」
「是啊,人家不是常常說,只要天上不下刀,航班絕對不遲到嘛!」
我心裏不期然湧出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念頭。
謝津北那個祖宗,承襲了謝陳兩家的強大人脈。
背景深不可測,我甚至連皮毛都不曾窺得一二。
但就算這一二皮毛,都是我無法逾越的萬丈深淵。
我也從來不敢深想,他究竟有多麼匪夷所思的背景。
所以,冒出來的這個念頭,我自己都覺可笑。
謝津北那樣持重內斂的人。
怎會爲一個女人,做出這樣荒唐的行徑。
每一年都有無數飛機,因爲天氣或其他原因不得不返航。
從未曾聽說過有一次,是因爲一個女人。

-12-
乘客被機場負責人員安置在機場附近的酒店。
我取了行李,隨同人流向外走。
到機場大廳時,我卻停了腳步。
但一直到天光大亮。
謝津北的身影都未曾出現。
我嘲笑自己的自作多情。
卻又慨嘆。
果然,身爲書中的人物。
就算小小的支線偏離了劇情。
但總歸還是掀不起任何的風浪。
男主角永遠都只會和女主角在一起。
炮灰女配永遠都是女配。
我再一次拿起行李,再一次踏上飛機。
雨後北京的清晨,難得的空氣清新。
我想,這一生一世,我會如書中的謝津北最初希冀的那樣。
永遠都不會再回來北京了。

-13-
第二年的盛夏,我在南方小城生下了女兒團團。
並不是書中所寫的那個男孩子。
也許是從我離開那一刻開始,有些東西還是悄無聲息地變了。
風起於青萍之末。
微末渺小的人,意外攪動了全局。
但我沒有半點失望,相反是發自內心地開心。
是女兒,就算將來他知道了,也不會跟我搶。
而我,只想好好守着這個可愛又招人疼的小人兒。
把我一輩子缺失的東西,都給她。
「江小姐,快來看,團團笑了呢。」
月嫂抱了粉色的襁褓過來我牀邊。
我抬眼看去,團團睡得香甜,但睡夢中卻還在笑。
「團團長得可真好看,還沒滿月呢就能看出是個美人胚子。」
都說女孩像爸爸,謝津北長得那樣好。
他的女兒生得漂亮,很合理。
我輕輕握住團團的小手。
胸口裏膨脹着酸澀的甜,最終還是被這盛大的幸福取代。

-14-
團團長到半歲的時候,我第一次在電視上看到了謝津北。
說來有些奇怪。
就算謝津北再怎樣低調,再怎麼不喜在媒體前露面。
但跟他在一起那兩年,我也跟他出席過兩三次推不掉的盛會。
曝光率就算低得離譜,但也不會音訊全無,全網無蹤。
但從我離開北京一直到團團半歲,這一年多的時間裏。
謝津北三個字好像徹底消失在了這個世界上。
以至於當我隔着這麼一段漫長的時光,
突然在電視上聽到他的名字,看到他的人時。
許久都沒有辦法回過神來。
他瘦了好多。
本就頎長的身軀,如今更顯清瘦。
膚色有些許的蒼白,彷彿帶着一抹病態。
最讓我意外的,是他整個人的氣質全然變了。
如果說從前只是高冷沉肅,不苟言笑。
那現在的他,卻只餘下厭世的冷漠。
有記者試圖採訪。
「謝先生,施小姐的巡迴畫展剛剛圓滿結束,您二位的喜事是否已經……」
「抱歉,謝先生今日不回答任何私人問題。」
謝津北一言未發,他的保鏢和助手早已上前。
十分不客氣地隔開了那些記者。
謝津北此時忽然站起身。
竟然直接失禮地離席走人了。
直播畫面有些慌亂地切走。
我站在電視前,在謝津北起身離開那一瞬。
我看到他眼底空寂的一片幽深暗色。
心臟彷彿被重重擊中。
說不出的悶痛。
直到團團睡醒哭鬧起來。
我才從那痛楚中抽離。
將哭鬧的女兒抱在懷中。
她帶着淚的小臉緊貼着我。
她的眉毛又黑又濃,很像謝津北。
她的鼻樑也是異於普通人的高挺,很像謝津北。
可謝津北不知道她的存在。
也許一輩子都不會知道。
這世上有這樣一個漂亮的小人兒,是他的女兒。
是江初棠爲他生的女兒。

-15-
團團十個月的時候戒了母乳。
她一歲半的時候,我曾回過北京一次。
念大學時曾請了我一個學期早餐的室友要結婚。
她希望我可以參加她的婚禮。
我沒有辦法拒絕。
這些年我經受的惡意很多很多。
但也有人善待我,關心我,哪怕很少,但我也很珍惜。
其實這一次回去,我有私下打聽謝津北的消息。
他的狀態有些不對,我很擔心他的健康。
婚禮結束那晚,朋友打來電話。
「那位祖宗據說就要結婚了。」
「新娘就是那個很出名的新晉畫家,剛辦完巡展的。」
「謝謝你。」
「對了,你朋友打聽他幹什麼啊?」
「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替她謝謝你。」
掛了電話,我好久都沒能回神。
直到有道女聲驚訝地在我背後響起:「江初棠?果然是你!」
「我就說背影看起來像你,果然!」
「不過你比之前胖了一點點。」
「胸也變大了!」
「好氣,怎麼好像更招男人喜歡了!」
打扮得像棵漂亮聖誕樹的年輕女人嬌嗔跺腳。
我自然認得。
是從前一起喝過茶,找我八卦謝津北厲不厲Ţũ⁺害的名媛之一。
但我不想與從前的人有交集,禮貌點頭後轉身就要走。
姚珠兒卻又攔住我:「好久都沒見你了,這些日子你去哪了?」
「抱歉我還有事……」
「江初棠,我聽人說……」
姚珠兒根本不聽我說,拽着我胳膊不放。
整個人都湊過來,一臉興奮地八卦:
「謝津北當年出車禍差點死掉,你卻捲了他的錢跑得無影無蹤……」
「是不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你可真牛,還敢回北京!」

-16-
我整個人像被沁入了徹骨的冰水中。
指尖冰涼發顫,緊緊攥着姚珠兒的胳膊,指尖都掐進了她的肉裏。
姚珠兒疼得尖叫,推開我,我卻根本聽不到。
只是睜大眼,茫然地問:「你說誰出車禍差點死掉?」
「謝津北啊,你不知道?哎呀,是了!」
姚珠兒一把捂住了嘴,「謝家人當初可是下了封口令的,這事兒捂得可嚴實了……」
「謝津北什麼時候出的車禍?他傷得重不重?你告訴我好不好?」
可姚珠兒卻閉緊了嘴不肯再說。
「我可什麼都沒說,江初棠,你今晚也沒見過我,我也沒見過你,知道嗎?」
姚珠兒說完就匆匆離開了。
我一個人站在原地,有差不多十分鐘的時間,神思都是恍惚的。
直到那一串早就銘刻在心的號碼撥出去時,我方纔驟然回神。
可是謝津北的那個電話號碼,早就成了空號。
我叫了一輛車,去了壹號院的別墅。
那一路上,我的腦子都是混亂的。
翻來覆去都是姚珠兒那一句「謝津北當年出車禍差點死掉」。
差點死掉是有多嚴重?
怨不得他那樣瘦,臉色也這樣不好。
可是團團都一歲半了。
我離開北京,已經兩年多。
兩年的時光,他都未曾調理恢復到健康狀態。
那場車禍,又是怎樣的可怕慘烈。
我根本不敢深想。
車燈遠遠亮起時,我整個人方纔突兀地清醒。
我以什麼身份,用什麼資格。
再次出現在謝津北的面前?
在姚珠兒這些人眼裏,我是個只貪圖錢財的拜金女。
在謝津北眼裏呢?
我下意識就要轉身離開。
可車子卻忽然在我身前不遠處停了下來。

-17-
「怎麼停了?」
車內,謝津北不悅地抬眉,看向司機。
他今晚喝得有點多,頭疼得厲害,心情更是糟糕透頂。
司機看着車子外,支吾着想說什麼,施念卻忽然出聲打斷了。
「好了,不過是不相干的人,開車吧。」
司機從後視鏡裏看向謝津北。
他仰靠在座椅上,眸色沉沉,臉上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厭世不耐。
卻並沒有制止施唸的意思。
司機沒有多嘴,車子復又緩慢向前。
我站在路邊,看着那輛車駛過。
車速很慢,後排的車窗忽然降了三分之一。
氤氳的光線裏,我看到了施念那張精緻美麗的臉。
還有她身旁,一閃而過的謝津北的側臉。
施唸的目光輕羽一般從我臉上滑過。
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和清高孤傲的不屑。
她甚至連一句話,一個字,一個表情都不需要。
就將我徹底打敗。
這就是女主角的光環。
在謝津北受傷的時候,一定是施念陪在他身邊的吧。
所以本就喜歡施唸的他,自然會在恢復健康後娶她。
邁巴赫駛入門禁,尾燈的光芒也逐漸地消失。
我頹然地轉過身,一步一步走入夜色深處。

-18-
壹號院別墅。
施念上前想要攙扶喝醉的謝津北,卻被他拂開了手。
「隸叔,你安排司機送施小姐回去。」
他沒看施念一眼,步伐有些不穩地向主樓走。
助理忙上前攙扶,謝津北沒有推開。
施念站在他身後,心底不由一片酸楚。
她不知道哪裏出了問題。
明明在她回國後,謝津北會順利成章地重新追求她,娶她爲妻。
甚至連她無法生育都不在乎。
可如今,已經兩年了。
謝津北對她,仍是沒有絲毫超脫於友誼的情愫。
更甚至,如果不是在他車禍後復健那些日子裏。
她不管不顧執意陪在他身邊。
興許他對她的態度會更加冷淡。
施念難掩失望地上了車。
謝津北卻直接去了二樓。
主樓在去年他車禍入院那段時間,重新裝潢佈置過。
主臥的擺設和格局也全都變了。
謝津北揮手讓助理回去。
他在沙發上坐了片刻,又起身走到套房內的儲物間。
裏面放了很多女人的用品和衣物。
是施唸的。
車禍前他們就已經同居,她是他的女友,初戀。
這些,都是他清醒後身邊人告訴他的。
施念也這樣說。
他們是天作之合的一對,她早晚都會嫁給他,成爲他的太太。
但不知爲何,施念很優秀,很漂亮,
他並不討厭她,但卻也,並不喜歡她。
酒意上湧讓他有些燥熱,他扯開領帶。
隨手擱在妝臺上,卻無意打翻了一個盒子。
盒子裏裝着兩個拇指大的木雕人偶。
一個小男孩拉着一個小女孩的手。
謝津北隨手拿起來看了一眼。
正要擱下時,他忽然又停了動作。
小人兒翻轉過來,底座上刻着很小很小的幾個字。
棠棠好喜歡謝津北。

-19-
他拿着這對人偶,站了有快十分鐘。
忽然轉身出了臥室,又快步下樓。
「隸叔,準備車子。」
不知爲什麼,他眼前莫名又閃現一道身影。
站在門禁外路燈下,孤孤伶仃的那道身影。
車子疾馳向外,一直駛出私家公路,停在與主路的交匯處。
夜色眷濃,鳥雀歸巢。
除卻偶爾車輛經過有喧囂聲。
空寂的路上,再無任何人。
謝津北攥着人偶,看向那ƭṻₓ位在他年少時就在謝家工作的老司機。
「隸叔,你知道棠棠是誰嗎?」
隸叔明顯地顫了一下。
但卻又笑着將話題岔開:「少爺,我沒聽過這個名字呢。」
當年的事兒鬧那樣大,謝津北搶救了三天三夜,差點丟了性命。
先生太太動了大怒。
江初棠這個名字成了謝家最大的忌諱。
誰敢提呢。
謝津北卻忽然笑了一聲。
「我知道,你們所有人都有事瞞着我。」
「少爺……」
「但是沒關係,我會自己弄清楚。」
隸叔大驚:「少爺,您知道的,先生太太爲了您之前出車禍的事,流了多少淚,費了多少心……」
謝津北抬起一雙冷漠的眼。
自從車禍痊癒後,他整個人的氣質好似都冷了數倍。
隸叔看得心驚膽顫:「少爺……」
「所以,這一切,與這個棠棠,有什麼關係?」
「沒有,沒有的,根本就沒有那樣一個姑娘的……」
謝津北垂下眼眸,盯着手中的人偶。
他脣角的笑意很淡很淡,「你怎麼知道她是個姑娘的?」
「江小姐的名字一聽就是姑娘的名字……」
隸叔驀地怔住了。
謝津北緩緩抬眼看向他:「哦?江小姐。」

-20-
隸叔傻眼了:「少爺……」
「她全名叫什麼。」
「江初棠。」
「從前跟我在壹號院同居的女人,是她,不是施念,對不對?」
「是。」
「我出車禍,是因爲她?」
「當初江小姐深夜離開,您查了她的航班,去找她的路上,因爲風雨太大,纔出了嚴重車禍……」
「她爲什麼離開?」
隸叔全身都是冷汗,整個人都在抖:「少爺……」
「你只管說,放心,先生太太要追究的話,我替你擔着。」
「應該是因爲施念小姐……」
「她做了什麼?」
「施念小姐剛回國那幾天,您和她走得很近。」
隸叔小心翼翼看了謝津北一眼:「江小姐可能是誤會了,喫醋了。」
謝津北想不太起來當初的事。
但他可以確定,他對施念沒有男女之情。
至於走得很近?
謝津北微蹙眉,他不太相信自己會做出這樣的事。
隸叔接着卻又紮了一刀。
「您給她接風,又幫她籌辦畫展。」
「好幾天沒着家,讓江小姐獨守空房了。」
謝津北平生第一次失態:「我又不喜歡她,我瘋了爲她做這些?」
隸叔慈眉善目的笑:「少爺,您小時候和施念小姐一起長大,青梅竹馬。」
「您還說長大了要娶她。」
「可後來您長大了,卻不知爲何不喜歡施念小姐了。」
「施念小姐傷心過度還自殺過一次。」
「您心裏有愧,在兩家長輩面前保證過,以後會幫施家和施念小姐一次,當作補償。」
「所以,您幫她籌辦畫展,大約就是因爲這個原因。」
謝津北盯着隸叔,問了最後一個問題。
「所以,我和施念之間,什麼都沒發生過,是不是?」
隸叔想了想:「據我所知,是這樣的,少爺。」
謝津北忽然鬆了一口氣。

-21-
我帶着團團去遊樂場玩。
兩歲多的小小人兒,卻是個鬼靈精。
走路比別的小朋友早,說話也早。
如今的團團,已經可以說出很清晰的長句子啦。
團團在球池裏玩,我坐在外面等着她。
商場的電視裏忽然插播了新聞。
謝津北穿黑色高定商務西裝,戴金絲邊框眼鏡。
整個人好看得讓人暈眩,卻也冷得讓人結冰。
「沒有女朋友,單身,未婚。」
他冷冷睇了一眼面前的記者:「也沒有婚約,未婚妻。」
「那施小姐……」
「小時候的朋友而已。」
記者面面相覷。
這也太劃清界限了。
什麼是小時候的朋友?
難不成現在連朋友也不算了?
我只覺得心臟都緊縮成了一團。
努力想要保持清醒理智。
努力想要轉移開注意力。
但卻還是忍不住盯着電視屏幕上的謝津北看。
而此時,他的視線也好似穿過屏幕,落在了我臉上。
我沒聽記者問了什麼。
謝津北微勾了脣,眼底也染了很淡的一點笑意。
「有個前女友,但她把我甩了。」
我手裏的包差點掉在地上。
「請,請問謝先生,能問一下那位小姐甩掉您的原因嗎?」
謝津北抬手推了一下鏡框,聲音寡淡:
「也沒什麼原因,大抵是技不如人,普普通通的緣故吧。」
記者一頭霧水。
我卻騰地一下整張臉都漲紅了。
旁邊的人都不認識我,也沒人看我,關注我。
但我卻還是像做賊一樣,用包擋着臉去球池裏把團團挖了出來,抱走。
小姑娘不樂意,癟着嘴要哭。
「給你買甜筒喫。」
我只好哄她。
團團立刻就開心了。
排隊買完甜筒,我盡力忽略掉剛纔的新聞給我帶來的強大無比的震撼。
和團團笑笑鬧鬧地岔開注意力。
我一定是出現了幻覺,或者是這兩天遛娃太累做夢了。
可當一輛勞斯萊斯庫裏南忽然停在路邊,
幾乎所有人的視線都被吸引時。
我心底忽然警報驟響,卻也不受控地僵硬轉身。
團團一邊舔着甜筒,一邊也好奇地看過去。
當謝津北從車上下來時,我清晰聽到了身側傳來的抽氣聲。
而我眼前,一片一片光斑在閃。
讓我暈眩得幾乎無法站立。
好似回到了我初遇謝津北那一刻。
他徑直走到了我和團團面前。
「江初棠,她是誰?」
他指着團團,視線卻定格在我的臉上。
「我,我妹妹,可愛吧?」我抖着手,慌張狡辯。
團團默契地看我一眼,立刻衝上前,一把抱住了謝津北的大腿。
她手上的冰淇淋沾在了謝津北的西褲上。
黏黏膩膩一大片。
我閉上眼,一陣絕望。
「叔叔,我姐姐是不是很漂亮,單身,未婚,可追哦!」
女兒揚着軟團團的小臉,聲音稚氣呆萌又可愛。
足可以融化這世上所有鋼鐵硬漢的心。
但我不確定,謝津北會不會被觸動。
「你姐姐?」
「對呀,她是我姐姐。」
謝津北好似輕笑了一聲,他彎腰,將團團抱起。
我緊張得摳手,「謝,謝先生……」
謝津北不看我,只是自顧自逗着團團。
「你叫什麼名字?」
「江團團。」
謝津北蹙眉,這纔看了我一眼,彷彿在說,你給我女兒起的什麼鬼名字。
「幾歲了?」
「兩歲多一點。」
「具體多了多少?」
團團立刻求助地看向我:「麻麻,我是兩歲多多少呀?」
我一把舉起包,死死擋住了臉。

-22-
女兒就算再機靈可愛,卻也根本不是謝津北這個老狐狸的對手好不好!
謝津北抱着團團轉身往車邊走。
「江初棠,你也過來。」
我認命地跟上去,上了車。
謝津北拿了溼巾,垂眸認真地給團團擦手。
團團整個人已然完全被他吸引。
「叔叔,你結婚了嗎?」
「沒有。」
「有女朋友嗎?」
「也沒有。」
團團的小胖手立刻緊緊抱住了他的胳膊:「看看我麻麻吧,叔叔。」
謝津北撩起眼皮看了我一眼:「嗯,看了。」
「是不是很漂亮?」
「還行。」
我忍不住瞄了他一眼,心裏腹誹了一句:口是心非。
面上卻老老實實的。
團團的小嘴卻癟住了,我都不知道她這麼戲精。
「那叔叔肯定也覺得團團不漂亮。」
謝津北捏了捏她的小胖臉:「怎麼會,你很漂亮。」
「我和媽媽很像的。」
「是有點。」
「團團生下來就沒有爸爸,嗚嗚嗚嗚……」
團團一邊哭,一邊偷偷看謝津北:「叔叔你剛纔幫我擦手好溫柔,你可以當我爸爸嗎?」
謝津北拿了紙巾給她擦眼淚,輕嘆:「不是我不想,是你媽,不要我。」
團團驚呆了。
我也呆住了。
「謝津北……」
謝津北看向我:「畢竟,我普普通通。」
……這個坎,算是死也過不去了。

-23-
把團團哄睡後,我決定和謝津北開誠佈公地談一談。
讓我放棄女兒撫養權,是不可能的。
讓我把女兒給施念撫養,更是萬萬不可能的。
如果非要把我們母女拆散的話。
我寧願抱着團團跳門口那條河。
我懷抱着一腔孤勇,一副英勇就義的模樣氣勢洶洶地走到客廳。
「謝津北,我們談談。」
謝津北大馬金刀地坐在我小客廳的小沙發上,長腿有些憋屈得伸不開。
「正好,我也想和你談談。」
他摘了眼鏡,擱在茶几上,看向我:「江初棠。」
「要談什麼,你先說。」
我故作鎮定,很有氣勢地在他對面,團團的小鹿椅子上坐下來。
「談談你當初甩了我這件事。」
「我……」
我一時噎住,半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可讓我怎麼和他說?
說我們都在一本書裏?
說出來我自己都不信。
「如果你拿不出一個合理的理由說服我,江初棠。」
謝津北居高臨下地望着我:「你知道ťū⁸後果。」
我緊張地嚥了咽口水,左思右想了好一會兒,還是決定實話實說。
只是,這個祕密講出來,怎麼這麼可憐又卑微。
說到最後我忍不住都哭了:
「謝津北,都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都和你睡了那麼久,還給你生孩子,你卻把我送到精神病院,讓我死在了裏面……」
謝津北捏了捏眉心,「所以,你就因爲這樣一個夢?」
「不是夢,是現實,是書中的情節!真真實實發生的!」
「那我娶施唸了?」
「你生的兒子呢?」
「我給你的一個億在哪?」
「那是因爲我提前知道了劇情,跑了,所以後面這些才發生了變化。」
我揉了揉通紅的眼,「總之,我不管這些亂七八糟的,如果你要搶走團團,你就先把我殺了吧。」
「你腦子裏在想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謝津北站起身,直接走到我面前把我拎了起來:「江初棠。」
「可是劇情就是這樣發展的,可能中間會有些偏離,但結局總不會變的吧?」
我越想越委屈:「男主角不和女主角在一起,還算男主角嗎?」
謝津北捧住我的臉,將我眼尾的淚痕輕輕抹去。
「那爲什麼不是,因爲我喜歡你,所以整本書的劇情從那一刻起,就全然變了呢?」
「男主角是要和女主角在一起,但是,言情故事裏,被男主角喜歡的那個女人,才應該是真正的女主角。」
「江初棠,我喜歡的人是誰,在一起兩年,你感覺不到?」

-24-
我無法說服自己相信。
謝津北喜歡的人竟然會是我。
我們之間身份的差別,簡直是雲泥一般。
謝津北好似也知道我的顧慮。
但他只說了一句話。
「江初棠,既然我們都活在書裏,那書裏的我們在一起,有什麼不合理?」
可我還是想不通:「謝津北,你說,作者是瘋了嗎?」
「想多了,她們這樣寫,只是因爲讀者愛看。」
可是讀者怎麼會喜歡看炮灰女配逆襲白月光初戀?
謝津北彷彿會讀心術:「施念不是我初戀。」
「在你之前,我沒談過。」
我剛要說什麼,謝津北忽然又開口:「江小姐應該感情經歷很豐富吧?」
我忍不住瞪他:「你早就調查清楚了好不好,裝什麼裝。」
「那江小姐怎麼會認爲我在牀上普普通通?」
「謝津北!」
我忍不住跺腳,抬手去捂他的嘴。
能不能不要再說普普通通了……
我都要得普普通通 PTSD 了救命!

-25-
送謝津北去酒店那晚。
要上車時,他卻直接把我壓在了車身上。
「明明還有一間空房間。」
「但是沒有牀,也沒有新的牀上用品。」
謝津北低了頭,想要吻我。
「這裏好多人的,會被看到……」
「說你想我,棠棠,說你每天都在想我。」
謝津北纔不管,吻得越來越深。
我搖頭,不肯說,不肯承認。
何止是每天,分分秒秒,日思夜想。
可我不想讓他知道。
他說施念不是他初戀。
可他還沒有給我解釋,他們之間的婚約是怎麼回事。
還有那天晚上,爲什麼施念會和他同車回壹號院。
「可我想你,棠棠,每天每夜都在想。」
謝津北深深看我一眼,再一次抱緊我深吻。
我聽到了夜風送來的說笑聲,孩童的嬉鬧聲。
可我的手掙不開,只能抬起腳輕踢謝津北的小腿。
提醒他有人來了。
濃深的夜色中,他眼眸中繾綣着情慾和溫柔。
我只覺得心窩滾燙,四肢都變的綿軟。
喘息的間隙,我喃喃喚了一聲他的名字:「謝津北……」
「其實……我回過北京。」
「我知道……」
「你知道?」
謝津北抬起手,拂去我脣角水漬:「只是當時,我還不知道是你。」
我越發訝異。
「車禍後遺症吧,我忘記了一些事。」
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我卻忍不住哭了。
白日裏我就看到他眉骨上的傷痕了。
過去那麼久,還有着淺淺的印記。
我不敢想當時的畫面有多慘烈。
「你回來那天,我才慢慢開始恢復記憶。」
「其實該早一點來找你和團團,只是北京那邊很多事要處理妥當,才能讓你們母女安心回來。」
謝津北低了頭輕吻我的淚:「跟我回北京吧,我們結婚,棠棠。」

-26-
回北京之前的瑣碎事還是挺多的,又耽擱了兩三天。
可就這兩三天功夫,謝津北也沒忍住。
他直接買了牀和需要的物品。
然後從酒店搬到了我和團團的小房子。
可誰知,又出了意外。
家裏來了「客人」,還是自己的爸爸。
團團太興奮,晚上十一點還不肯睡。
謝津北和她大眼瞪小眼,最終還是敗下陣來。
我看得心軟,就上前抱了團團:「回房間睡覺了。」
「我要和爸爸睡。」
我捏了捏女兒小臉,在她耳邊輕哄:
「你不是想要一個小弟弟小妹妹嗎?爸爸媽媽要睡在一起纔會有小寶寶的。」
團團立刻摟住了我的脖子:「媽媽我去睡覺。」
走到門口的時候,團團卻又回頭看向謝津北。
我心道不妙,正要捂她的嘴。
團團已經做了個加油的手勢:「爸爸加油,團團明天就要小弟弟!」

-27-
我看着牀邊地毯上那條被撕開的睡裙。
忍不住瞪他:「什麼毛病,又撕人家裙子。」
「棠棠,你胖了。」
謝津北一句話成功轉移了我的注意力。
其實生完團團我是有一點身材焦慮的。
戒了奶之後就開始運動健身。
現在的體重已經和孕前差不多了。
可是謝津北說我胖……
我下意識開口:「那我明天開始減肥。」
「不許減肥。」
謝津北將我撈到懷中, 目光落在我胸口:「現在這樣, 特別好。」
「可你說我胖……」
「那是你之前太瘦了。」
「不瘦很多衣服都塞不進去的,最基本的職業道德我總要有。」
謝津北忽然輕輕親了親我的額頭:「以後不會讓你這樣了。」
「謝津北,我跟你在一起那兩年, 不委屈的, 真的。」
「你對我很好很好。」
「好到我都忍不住動心了。」
「其實一開始,我真的是窮怕了, 只想着拿了錢以後讓自己過上好一點的日子。」
「但最後……」
我輕輕偎入他懷中:「我發現我根本做不到。」
「棠棠,我會給你很多很多錢。」
謝津北再次低頭吻我:「但我更會給你很多很多的愛。」
「還有團團。」
「當然有她。」
謝津北說完,忽然又道:「團團是母乳嗎?」
「嗯。」
「怪不得。」
「什麼怪不得?」
謝津北將我抱得更緊:「那天白天看到你,你穿的白色連衣裙, 有點緊。」
「我在車上就看到,很多男人都在回頭看你。」
「你喫醋了嗎?」
我忍不住問。
謝先生從來都是內斂持重的人。
跟他在一起那兩年, 我從未看到他有任何失態,或者是情緒外泄。
「嗯,我很喫醋。」
謝津北低頭吻住我:「棠棠,只許給我一個人看。」
「本來就只有你。」
「團團想要小弟弟了。」
「她一直都想要。」
「那你想不想?」
「我……有點怕。」
「怕什麼?」
「怕劇情再回到那一折。」
「怕你被劇情控制,再度愛上別人。」
「不會的。」
我看得出他眼底的認真。
「謝津北, 我願意相信你。」
「但你要答應我, 如果真的有那一天,不要讓孩子和他的母親分開。」
「我真的,會死的。」
「棠棠,信我。」

-28-
婚後第十年。
某一天深夜, 謝津北忽然把我從睡夢中叫醒。
「謝津北你幹嘛呀, 大半夜的……」
「不是棠棠,你當初爲什麼會和別人說, 我普普通通?」
我困得要死,氣得捶牀:「難不成要我和人家說謝先生在牀上威風凜凜十分強悍嗎?」
「做人要誠實。」
謝津北揉揉我的臉,翻身將我壓在了牀上。
「團團和弟弟都不在家, 棠棠, 今晚你可以大點聲。」
「我不要……我要睡覺謝津北!Ŧûₜ」
「那你閉着眼睛睡。」
他溫熱的大掌握住我的腰,將我和他貼緊。
我忍不住輕哼:「你這樣讓我怎麼睡嘛。」
「棠棠乖, 就一次。」
「哈, 果然不比當年了!」
說完其實我就後悔了。
但後悔好似也沒用了。
那天晚上我聲音應該真的挺大, 因爲第二天傭人都不敢正眼看我。
而且我發現自己嗓子啞了。
氣得當天晚上就把謝津北趕到了書房去。
但後來不知怎麼的, 又迷迷糊糊和謝津北玩了一把書房 play。
這日子真是沒辦法過了。
每天都在飽暖思淫慾。

-29-
很多年後我見過施念一次。
那時候我們頭髮都白了,她提起從前,卻還是有些怨念。
「江初棠, 當年津北出車禍後, 明明一切可以回到正軌的, 明明我纔是他的女主角。」
「可是爲什麼,他忘了你,卻還是不愛我。」
我不知如何回答,回頭去看不遠處的謝津北。
他依然高大英俊,哪怕到了這樣的年紀, 卻還是會讓我心動。
「你不是找到自己的男主角了嗎?」
施念輕嘆了一聲,也看着不遠處的謝津北:「總還是有些意難平。」
我沒有再理她一把年紀了還矯情,向謝津北走去。
他迎上我,握住了我的手。
我們的孫子孫女在玩一對精緻的小人偶。
他們忽然發現人偶的底座上有刻上去的字。
稚氣的大聲唸了出來。
「棠棠好喜歡謝津北。」
「謝津北愛江初棠。」
「哇, 是爺爺奶奶的名字!」
我和謝津北相視一笑,
這輩子最慶幸的是,故事的結局如我和謝津北所願。
我們最終還是得到了圓滿。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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