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亂節拍

裴彥對新轉來的貧困生很特別。
因爲我當衆指認她偷班費,女生覺得自尊心受辱。
哭着離開卻意外摔下樓梯,磕傷了腿。
裴彥爲給她出氣,暴雨夜將我關在門外。
居高臨下地指責:
「你又有什麼資格羞辱曦曦?」
「如果不是和我的婚約,你能從鄉下跑來寄養在我家?」
我淋了一夜雨,病了三天。
裴母爲了補償我,提出畢業就訂婚。
這次,不等裴彥推拒,我主動回絕了。
裴彥一怔。
他還不知道,我醒來後第一件事就是申請了轉學。

-1-
雨越下越大。
我站在別墅門口,身上被淋得透溼。
保姆阿姨歉疚地看着我。
「對不起眠眠……」
「讓你進來,我就會被開除……」
我擦了擦臉上的雨水,「沒關係阿姨。」
「您幫我把手機拿出來就好。」
拿到手機我也可以打車先離開避避雨。
保姆沒動,只是低聲說:
「對不起……」
我頓了頓,沒再爲難她。

-2-
將近凌晨的雨夜。
我除了緊緊靠着牆壁,希望屋檐能稍微阻擋些風雨,是沒有第二條出路的。
裴彥的目的達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胳膊凍得發白時。
裴彥帶着林曦出現在門口。
女生一臉驚訝地眨了眨眼,什麼都沒說。
裴彥垂眼盯着我。
「現在,還是不願意道歉嗎?」
換做兩個小時前,我肯定會堅持到底,甚至會不甘心地跟裴彥吵一架。
如果不是林曦當着全班同學污衊是我偷的班費。
我也不會忍不住當衆揭穿她。
林曦承受不住全班異樣的眼光,跑出去摔傷了腿。
裴彥把這件事怪在了我身上。
自尊心在此刻被求生的本ṱů⁹能壓了下去。
我只知道自己已經冷得頭腦發昏了。
張了張嘴,雨水灌進嘴裏。
「對不起林曦。」
我拖着沉重的身體,朝她鞠了一躬。
「我不該那樣做的。」
林曦往裴彥身後躲了躲,「可我不想原諒她……」
裴彥回握住她的手,低聲安撫:
「沒事的。」
他情緒淡淡地看了我半晌。
「晚了。」

-3-
我身子一晃,有些站不穩了。
雨滴密密麻麻砸在身上,像在拖着我整個人下墜。
裴彥居高臨下地打量着我。
「當衆指認曦曦,是不是爲了羞辱她,你自己心裏清楚。」
他似乎很淡地笑了下。
「可你又哪兒來的資格羞辱她?」
「如果不是和我的婚約,你能從鄉下跑來寄養在我家?」
「真當自己是公主了?」
林曦咳嗽了兩聲,小聲說:
「好冷,裴彥我們回去吧好嗎。」
裴彥目光落到她裙襬上,上面被雨滴濺到,留下淺淺的水痕。
他眉心緊蹙起,隨即攏着林曦關上了門。
「小心別再感冒了。」
最後一絲光亮被掐滅。
眼皮沉得厲害,我可能是太困了。
抱Ťű₋着膝蓋蹲在門邊,疲憊地睡了過去。
應該。
睡着了就不冷了。

-4-
夢裏反而是暖和的。
裴彥五歲的時候,就跟現在一樣清清冷冷的,不愛說話。
父母要接他回城裏生活了。
裴彥沒理,轉身給他們留下一個圓圓的後腦勺。
走到我面前,牽住我。
「不要和眠眠分開。」
我第一次喫到費列羅,開心到爆炸。
蹦蹦跳跳的,也沒注意他在說什麼。
兩家人最後商量,把我也帶進城裏,寄養在裴家。
也能接受更好的教育。
裴彥蹲在我面前,奶膘鼓鼓的。
「眠眠,跟我一起走喔。」
我有點不情願,「可我不喜歡城裏呀……」
裴彥老大不高興了,搶走我的費列羅。
「那你別喫了。」
「以後你也喫不到了。」
爲了巧克力我很快妥協,慌張地去搶。
「我跟你走,裴彥還給我!」
「裴彥!裴彥!」

-5-
我似乎喃喃出了聲,從夢中醒來。
靠着的不是冷硬的牆壁,而是輕軟的羽絨被。
反應了幾秒。
才遲鈍地意識到這是自己的房間。
「眠眠你終於醒了!」
保姆阿姨驚喜地嘆了聲,「醒了就好,你都燒了三天了。」
「我先去給你熬點兒粥啊。」
保姆離開,站在我牀前沉默半晌的裴彥,低聲問:
「夢見了什麼?」
他緩緩接道:「你在夢裏叫了我名字。」
我不想提起回憶煽情,只說:「不記得了。」
聲音啞到自己都意外的地步。
裴彥沒再問,遞給我一杯水。
我接過,「謝謝。」
他頓了下,輕挑了下眉梢:
「跟我客氣上了?」
「很久沒聽你跟我說過這個詞了。」
裴彥平和到,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失焦地盯着羽絨被。
我好像喪失了所有跟裴彥有關的情緒。
不想質問他爲什麼要偏幫林曦。
不再喫醋,焦慮,恐慌。
當然,也不會爲他突如其來的關心,而委屈,心軟。
一場雨,好像。
澆滅了我對裴彥的所有期待。
我不喜歡他了。

-6-
傍晚,我下樓喫飯。
林曦還在裴家沒走。
她習以爲常地坐在裴彥身側。
不再像第一天來裴家時那麼侷促。
我挑了個離兩人比較遠的位置坐下,安靜地低頭喝粥。
Ŧṻ⁰裴彥見狀,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兩秒,卻也什麼都沒說。
林曦若無其事地跟我打招呼。
圓圓的眼睛看起來真誠極了。
她一臉擔憂地問:
「陶眠,你好些了嗎?」
「我摸摸你額頭,看下還燒不燒好不好?」
她探手過來時,我花了很大力氣才忍住沒躲。
這場雨讓我認清了林曦在裴彥心中的位置。
惹林曦生氣,等於惹到了裴彥。
淋雨產生短暫的 ptsd 讓我無意識順從。
林曦坐回去,點點頭。
「可以可以,不燒了。」
她託着腮,情緒低落:
「陶眠啊,很抱歉,雖然你也受到了應得的懲罰,但我還是不想原諒你。」
「因爲你真的給我造成了不可逆的傷害。」
我侷促地握着勺子,看向裴彥。
沒原諒是什麼意思呢?
要再把我綁出去淋一次雨嗎。
現在我病還沒好,完全沒有反抗能力。
保姆端着菜走到餐桌邊,風輕雲淡地上菜。
「那等過幾天眠眠身體好點,再讓她接着淋。」
「這兩天太虛弱了,容易嘎巴一下死外面。」
裴彥頭也不抬地說:
「沒人讓她再出去淋。」
林曦笑容僵了下,「對,對啊……」
「我也沒說什麼,阿姨您是對我有什麼意見嗎。」
保姆是爲了幫我說話才被她針對的。
我慌忙開口,想替她解釋。
但剛好被一口粥嗆到,咳嗽不停。
保姆阿姨:「我這就去倒水!」
下一秒,一隻修長的手就把水杯放在我面前。
裴彥揉了揉我的頭。
聲音依舊發冷。
「慌什麼。」
「這件事已經過去了,我還真能再讓你淋?」
「把我想得那麼冷血?」
不過一個晚上,我卻已經不再習慣他親暱的觸碰。
藉着去端水,躲開他的手。
裴彥沒察覺什麼,只是問我:
「喫完了?」
我點頭。
他揚了下眉,俯身作勢要橫抱起我。
我往後縮了下,茫然問:
「做什麼?」
「抱你回房間。」
我摁着他胳膊,忙站起來。
「不用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裴彥耐心淺,輕嘖了聲,不容拒絕地抱起我。
「你病還沒好,能別鬧了?」
越過男生肩膀,我看到林曦死死咬着下脣,瞪着我。
我不適地繃着身體。
想不通裴彥這麼做的原因。

-7-
裴彥媽媽第二天從國外回來了。
聽說這件事,立刻趕到安慰我:
「眠眠,好點兒了嗎?」
「我已經罵了這臭小子倆小時了,阿姨替你出氣了。」
裴彥站在旁邊,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
她拍了拍我的手,嘆道:
「裴彥最近太心浮氣躁了。」
「我們打算再過個半年,等你們高中畢業了,可以先訂個婚。」
「也讓他安分下來。」
裴彥下頜緊繃,神情冷下來。
我在他出聲前先開口拒絕了:
「不用這樣,阿姨。」
「訂婚的事先不着急。」
裴彥微怔。
他站在一旁,一言不發地看着我溫和地勸好裴阿姨,直到她離開。
像在思考着什麼。
喉結滾了滾,纔像是不經意地問:
「去年ṭü₃生日,你不是說想畢業先確定下關係?」
他的目光緩緩移到我臉上。
「怎麼現在不急了?」
裴彥有時候也挺讓人看不懂的。
忙不迭想拒絕的人是他。
但我開口替他回絕了,他看起來也沒多開心。
我找不到藉口敷衍他。
好在裴阿姨重新回來叫走了他,話題才能提前結束。
門被關上,屋裏重新安靜下來。
我摁亮手機屏幕。
【梁老師:陶眠同學,轉學手續大概一週辦好。畢竟馬上高三了,爲了不耽誤進度,這段時間你儘量還是要來學校上課。】

-8-
裴阿姨又匆匆飛回了國外。
別墅又只剩下我和裴彥了。
我像以前一樣,按部就班地上學放學。
唯一的區別就是不再纏着裴彥,不再幹涉裴彥和林曦的交往。
以前,我看到兩人形影不離。
總是抱着奶茶,跑到裴彥座位前控訴:
「喂,小裴同學,你是不是該跟林曦保持一下距離誒?」
男生在草稿紙上驗算,頭也不抬。
「理由?」
「因爲你女朋友會喫醋。」
他停下筆,輕哂了聲:「什麼?」
我頂着發燙的臉,理直氣壯道:
「反正我們遲早要結婚,我不能說我是你女朋友嗎?」
裴彥笑笑,沒接話。
但他並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依然會在下雨天和林曦同撐一把傘,依然會把外套借給她。
好在,現在我已經能很好地無視這一切。

-9-
週二晚自習放學。
司機像往常一樣早早等在校門口。
裴彥橫抱着林曦,越過我先上了車。
他緊抿着脣,沉聲說:
「曦曦突然暈倒了,我現在必須立刻帶她去醫院。」
「今天你自己回家。」
說完,他停了停,看着我補充:
「……行嗎?」
司機回頭提醒他:
「眠眠病還沒好。」
「這麼晚一個人打車,能安全嗎?」
裴彥緊蹙起眉,「可林曦臉色很差,等不了了,現在我下去打車就是浪費時間。」
司機看了眼空着的副駕,作勢要開口。
我大概猜到了他要提議我坐副駕,先跟着他們去醫院。
但我不想,索性打斷了他的話。
「我坐公交,沒什麼不安全的。」
「你們走吧。」
裴彥匆匆囑咐我:「到家了給我發信息。」
司機啓動車子。
十秒後,車尾消失在轉角。
到家後沒多久,我點開小程序,買了一張三天後的機票。
玄關處的門發出響動。
是裴彥回來了。
我握着手機,平靜地關閉了訂票頁面。
正想回臥室,身後的人叫住了我。
我回頭,「有事嗎?」
裴彥走近,身上還帶着室外的涼意。
「到家了怎麼沒給我發信息?」
「我忘了。」
我等了半分鐘,見他用那雙情緒難以言明的眸子望着我,卻不說話。
打算繞過他離開。
裴彥突然圈住我的手腕,語氣認真。
「我和林曦只是朋友。」
「今天是事發突然,換做其他人我也會這麼做。」
我有些意外他會主動解釋。
耐心等他說完,才平靜地點了點頭。
「知道了。」
「我沒有多想。」
裴彥沒鬆手,看向我的目光罕見地溢出一絲慌亂。

-10-
之後兩天,裴彥像是回到了林曦出現以前的狀態。
和我一起上學放學,課間大多時候也是來找我的。
重新和我親近了起來。
而林曦,雖然偷班費是爲了給爺爺湊手術費。
但班裏的人還是對她產生了戒備,主動遠離她。
以前大家看在裴彥跟她關係好的份上,還能維持表面的客氣。
現在見裴彥也疏遠她。
林曦被孤立得更爲明顯了。
轉學前一天,課間。
同桌推了下我胳膊。
「誒,同桌。」
「你這幾天下課,把你手機啊錢包都收好啊。」
「我給你講,前幾天我在辦公室登記班裏人的個人信息,看到林曦的生日就在明天。」
我不解,「怎麼了?」
她無語地癟了下嘴,「她偷了一次,就有可能偷第二次。」
「保不齊又見錢眼開,偷點兒錢獎勵自己個生日禮物呢。」
眼前投下一道人影。
裴彥不知道聽了多久,神情冷冽。
「沒完了?」
他從未用這麼森然的語調跟女生說過話。
「林曦不是已經道過歉了?」
他眼底染上一絲譏誚。
「到底要讓她付出什麼代價,才肯放過她?」
以前的裴彥不會這麼刻薄。
看來林曦真的改變了他很多。
同桌有些不服氣。
「我提高一下警惕而已,又沒什麼。」
「而且跟你有什麼關係啊裴彥,你這麼替她說話,你喜歡她啊?」
裴彥驀地看向我。
我移開視線,有種置身事外的冷靜。
他淡淡反問:
「不能替朋友出頭?」
說完就沒什麼情緒地Ṭųₙ離開了。
裴彥還是這樣。
越在乎越會表現得雲淡風輕。

-11-
下了晚自習,班主任把我叫到辦公室。
「轉學手續辦好了。」
「明天的飛機是吧?剛好後天週日休息一天,大後天直接去上課,也不耽誤。」
我點點頭,跟這位一切以學習爲首要目的,卻依舊會偶爾流露出點點溫柔的老師作最後一次告別。
回去的路上,我偏頭看着窗外飛快倒退的景象。
心緒無波無瀾這麼多天後,終於泛起一絲低落。
到家後,裴彥也不像前幾天那樣主動找話題。
他看起來也很心不在焉。
晚飯時,同桌發來一張截圖。
是林曦發的朋友圈。
【如果今年還是自己一個人過生日,明年就不過生日啦。】
配的照片是她坐在橋邊,雙腿懸空,下面是深不見底的河水。
同桌:【她這是什麼意思啊?】
【不會打算自殺吧??】
幾乎是同時,餐桌對面的裴彥筷子脫手,摔在地上。
他握着手機的手攥得青筋暴起。
聲音低啞,是竭力壓制顫抖的後果。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
「你自己先喫。」
我點點頭,夾起一顆豌豆。
「嗯好。」
裴彥匆匆起身,換上外套。
卻在玄關處兀地停下。
他手握着門把手,「陶眠。」
我偏頭看他,不解地嗯了一聲。
頭頂射燈的光薄薄地打下來,襯得裴彥漆眸裏的情緒更爲濃重。
「我想了想。」
他注視着我。
「畢業就訂婚也不是什麼壞事。」
「等我回來,就跟家長定下來這件事好嗎?」
林曦家在郊區,距離這裏 100 多公里。
我離開之前。
他趕不回來的。
我眨了眨眼,輕聲說:「好啊。」
裴彥如釋重負,關上門離開。
我安靜地喫完飯,回房間收拾好行李。
晚上 10 點 50 分,定好次日早晨 5 點的鬧鐘,關燈睡覺。

-12-
第二天天還沒亮。
我正在檢查行李箱裏的東西時接到了班主任的電話。
「抱歉陶眠。」
「我剛纔看到昨晚教務給我發的通知,說你的轉學手續出了點問題,還要再推遲一週。」
「……你還沒走吧?」
我跌坐在地毯上,嘆了口氣。
「沒有老師……」
「那就好那就好……週一別忘了繼續來上課哈。」
我把行李箱放回櫃子裏。
改簽了機票,躺回牀上繼續睡覺。
一直睡到下午,裴彥還沒回來。
保姆像是怕我生氣,邊觀察着我的神情邊小聲說:
「剛纔老陳打電話說,晚上不用做少爺的飯了……」
「他們昨晚去郊區,撞見上次那個林小姐落水了。現在少爺正在醫院照顧她呢……」
老陳就是裴家的司機。
我只是有些詫異。
林曦居然真的打算自殺?
我隨意點了下頭,「那今晚隨便喫點就可以了阿姨,用我幫你嗎?」
保姆還沒接話,我手機鈴聲就響了。
是裴阿姨。
「眠眠!聽說裴彥在醫院照顧他同學一夜沒回家呀!」
「哦喲,熬夜多傷身體。」
「讓保姆阿姨燉一點湯,麻煩你給送過去,盯着他喝完哦。」
裴阿姨一向對我還不錯。
我答應下來:「好,我待會兒就去。」
「您別擔心。」
我到時,裴彥正坐在熟睡的林曦病牀邊,給她擦手。
他聞聲回頭看了我眼,動作不停。
「來了?」
我說:
「阿姨讓我給你送湯,說讓你趁熱喝。」
他兩隻手都不空閒,我壓低聲音問:
「用我幫你盛一碗嗎?」
裴彥垂眼,懨懨道:
「不用了,我不餓。」
「等林曦醒了,給她喝。」
我下意識接了句:「可裴阿姨說是給你熬的。」
畢竟裴阿姨交代給我的任務是盯着他喝。
裴彥停下動作,抬眸。
語氣中透着淺淺不耐。
「一碗湯而已,你在斤斤計較什麼?」
「如果不是你之前害得她摔傷了腿,昨晚她也不會因爲沒站穩,摔進河裏。」
「你知不知道,她差一點沒命?」
裴彥遇到林曦的事,好像總是很難控制情緒。
以往經歷得太多,我也習慣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麼。
拎着保溫壺,沉默地站在原地。
空氣凝滯片刻後,我抿了下脣說:
「那我把湯放在這裏了。」
「待會兒你們記得喝。」
任務也算完成了。
我推開病房門悄聲離開。
身後急促的腳步聲漸近。
裴彥跟了出來。
他拉住我,面上浮起一絲的倦意。
「抱歉。」
「不是故意遷怒你的……」
「昨晚情況太危機了,我到現在還在後怕,說話沒太注意。」
比起以前跟裴彥爭執時,他說得更傷人的話,這實在不算什麼。
但我忍不住牴觸和他的肢體接觸。
把手掙開才說:
「我沒有往心裏去。」
「對了,裴彥。」
「你昨晚說的畢業就訂婚的事——」
「陶眠。」
他打斷我,語速有些快。
「林曦還沒醒,我現在沒心情跟家長聊。」
他別開臉,避開我的目光。
「推遲一段時間再談吧好嗎。」
「畢竟,訂婚也不着急這幾天,不是還有半年才畢業嗎。」
裴彥輕描淡寫的語氣也掩蓋不住字裏行間的緊繃感。
顯然,他以爲我在催他落實畢業訂婚的事。
我平靜地望着他。
「正好。」
「我也是想跟你說,我昨晚想了想,還是等畢業再說吧。」
「訂婚太早也不是什麼好事。」
我想到我那一波三折的轉學手續,嘆了口氣。
「不然,如果遇到必須要退婚的事,到時候會很難辦。」
裴彥緩ťũ̂₇緩轉過頭,面無表情。
「什麼事情必須要退婚才能辦?」
「如果,我是說如果。」
裴彥脣線繃成條直線。
「沒有這種可能。」
我第一次發現跟他溝通這麼難。
電梯恰巧到了,開門。
我不再回應他的話,進去摁下樓層。
直至門合上前一秒,他還在緊緊盯着我。

-13-
傍晚,裴彥回來時還在邊打電話。
他把手機開了免提,漫不經心地扔在我面前的茶几上。
裴阿姨的聲音順着電流傳出來。
「臭小子!我才知道你去照顧的同學是上次那個腿摔傷住咱家的女生!」
「你不會對她有什麼想法吧?」
「沒有。」
裴彥站在流裏臺前,抽了個杯子倒水。
「普通同學而已。」
我不太明白他開免提這個舉動,從沙發上站起來想回房間。
裴彥走過來坐下,又將我拽回身邊坐着。
裴阿姨冷哼一聲。
「你最好是!」
「別忘了,我兒媳婦除了陶眠不可能是別人。」
語氣堅定得我頭疼……
裴彥輕嗤了聲。
「沒忘。」
「我也沒考慮過別人,您放心了?」
裴阿姨嘟囔了句這還差不多掛了電話。
他閒散地抱着胳膊看我。
「看到沒,你婆婆夠向着你啊。」
「你呢?懷疑我跟林曦嗎?」
「要不要查個手機?」
他指尖一轉,手機遞到我面前。
我不適應他這麼親暱的口吻。
逃離一般起身,「不用了。」
「沒必要這樣的,裴彥。」
「這是你的隱私。」
我依依不捨地看了眼電視正在播的,我追得正上頭的劇。
還是回房間,用小 pad 看吧……
我轉身上樓。
余光中,裴彥獨自坐在偌大的沙發上。
身形看起來有絲落寞的意味。

-14-
週一,林曦已經出院了。
臉色看起來有些病弱的白,偶爾還伴隨着幾聲咳嗽。
課間,她忽然來找我。
「陶眠,那個……我先問一下,你有沒有男朋友呀?」
她明知故問得我同桌都聽不下去了。
低頭邊寫筆記邊嗤笑了聲。
全班人都知道我和裴彥有娃娃親。
我有氣無力地否認:「沒有。」
緊接着,一道難以忽視的視線定格在我身上。
我循着看過去。
裴彥正沉沉盯着我,周身散發着低氣壓。
我想不通他在氣什麼。
以前我單方面宣佈自己是他女朋友時,他從沒承認過。
甚至在林曦出現後,親口否認我們的關係。
只說婚約是家長隨口一說,不做數。
我們只是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
我困惑地移開視線,聽林曦驚喜道:
「嗯……是這樣的。」
「隔壁班的體委說,上週他沒帶學生證進校,你也沒扣他分,他特別感謝你,託我問問你今晚放學能不能請你喫飯?」
在外面喫飯,起碼不用跟裴彥同坐一輛車,一起回家。
等我到家時,他已經回自己房間了。
我也能避免跟他見面。
想到這,我答應了下來。
「行。」
「我把電話寫給你,你讓他放學聯繫我吧。」
林曦拿着紙條艱難地往回走。
路過裴彥座位,雀躍地問他:
「裴彥,今晚你送我回家的時候,我們繞路去一趟生鮮超市好嘛?我想明天給你帶我做的便當。」
原來裴彥本來就不打算跟我一起回家的。
他很少用這麼淡漠的口吻跟林曦說話。
「我今晚有事。」
「我幫你打車,你自己先回去吧。」
林曦笑意微斂。
許久「啊」了一聲,溫聲道:
「好呀。」
「那你快去忙,不用管我啦。」
「我自己可以回去的。」
裴彥罕見地沒有管她,只敷衍地嗯了聲。
林曦身形一僵,許久沒有動。

-15-
晚上我喫完飯回家。
裴彥背對着我坐在客廳沙發上,百無聊賴地翻着電視頻道。
「你在外面喫飽了?」
男生淺淡的語調裹着些許譏諷的意味。
聽起來很刺耳。
我放書包的動作緩下來,不明所以反問:
「不行嗎?」
我感覺到自己對他的容忍度越來越低。
「裴彥,你和林曦以前經常出去喫飯,我也沒有質問過你。」
裴彥扔開遙控器走到我面前。
可能是剛洗過澡的原因,頭髮是乖巧的順毛。
「行,我錯了。」
他直視着我的眼睛,漆黑的瞳仁滿是認真。
「你不喜歡,我以後不會和她喫飯。」
「也會跟她保持距離。」
「陶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都說出來。」
「解決完這些問題,我們就和解吧好嗎?」
裴彥聲音低下來。
「你知不知道你最近變了很多。」
「你以前不會對我這麼冷淡。」
我愕然地看着他,沒想到他會說出這一番話。
可能是我現在的態度讓他有些不習慣?
躊躇良久,我還是搖了搖頭。
「沒什麼不滿意的。」
「現在這種狀態,我覺得挺好的。」
互不干涉,五天後,我反正都要離開的。
裴彥不退讓,大少爺脾氣又犯了。
「可我不喜歡。」
他擰着眉,朝我逼近。
「要我怎麼做,你才能變回原來的樣子?」
原來的樣子?
原來追着他跑,即使被他因爲林曦將我無數次丟下,無視我,諷刺我,也依舊喜歡他,永遠不會疲憊的樣子?
我平靜地看着他,不說話。
顯然他也意識到了什麼,抿了抿脣。
「我也會改。」
他扯了扯我的袖子,「真的。」
我印象裏裴彥是從來不會撒嬌的。
保姆拿着擦地布從樓上下來,看到我,步子都快了許多。
「眠眠你可算回來了!」
「少爺這次您能喫飯了吧?!」
她長嘆一口氣。
「眠眠你不知道,少爺一晚上都沒喫東西,非要等你回來一起喫飯。」
「你說,他本身就有胃病,這不是折騰自己嗎?」
我從裴彥手中扯回袖子,有些生氣。
「你明明知道我今晚不回來喫飯的。」
裴彥臉色有些白,像是餓久了低血糖導致的。
他懶懶散散地別開臉,一副隨你怎麼說的態度。
裴彥的道德綁架,像是一根無形的麻繩。
束縛着我,繩子不動聲色地收緊。
一點一點剝奪我的呼吸。

-16-
最終,我答應了他和解。
只有幾天了,沒什麼不能忍。
裴彥彷彿真如他說的那樣。
疏遠林曦,重新和我親近了起來。
不過我並不爲此高興。
中午放學,林曦腳傷還沒好,扶着牆慢慢走到我們面前。
將手中漂亮嶄新的保溫盒遞給裴彥。
「吶,我早上起來做的。」
「也算是感謝你在醫院照顧我。」
裴彥抬頭掃了一眼。
「不用了,舉手之勞而已。」
他從書包裏拿出一瓶牛奶,插進上吸管,自然而然地放進我手裏。
「中午想喫什麼?」
我站在一旁,都能感覺到林曦的窘迫。
他卻渾然不覺。
裴彥冷血起來是完全不給人留情面的。
「都可以……」我不自在地擠出三個字。
裴彥點了下頭,和我一起往校外走。
林曦站在原地。
我和她擦肩而過,不小心碰到保溫盒的盒壁。
還是溫熱的。
她在準備這份便當時,一定有過很多期待。

-17-
臨行前兩天,也就是週四。
課間突然有人提了一嘴。
「誰知道小偷姐兒去哪兒啊?」
「好像好幾天沒來學校了,我這幾天都沒咋擔心手機丟了誒。」
班長白了他一眼。
「積點兒口德吧你。」
「林曦爺爺沒搶救回來,去世了。」
「她請了一週的假。」
那人Ṫùₔ悻悻閉上嘴,卻又有人猶疑地接話:
「聽說她是把老家的房子賣了,才湊齊的手術費。」
「現在房子沒了,唯一的親人爺爺也沒救回來。」
「她肯定很崩潰。」
「我ṱù₉的天!她會不會……」
自殺那兩個字沒說出來。
但所有人都聽懂了,不約而同沉默了下來。
前幾天林曦生日發的那條朋友圈。
我看到也沒覺得她會爲了裴彥尋死覓活。
好在,也真的不是。
但這次,很難說……
裴彥什麼反應都沒有,像個冷靜的旁觀者。
然而,晚上放學到家,他回房間收拾了個小行李箱出來。
裴彥手扶着杆,艱澀地對我說:
「我一整個下午都試圖聯繫林曦,怎麼也聯繫不上。」
「她在這座城市只有我一個朋友,我不能不管她。」
「陶眠,我保證這是最後一次。」
他說他請假了,必須去陪林曦幾天,等她情緒好轉再回來。
甚至還強調他是住酒店,每天晚上都可以給我發定位證明。
他這段說辭一定在心裏編輯了很多遍,才能做到這麼事無鉅細。
我都替裴彥覺得累。
我動了動脣,「好,你去吧。」
裴彥又保證了幾遍,才離開的。

-18-
臨行前一天。
我清空課桌裏的所有書,跟同桌還有幾個關係好的同學告別。
她們打定主意爲我送別,晚上放學在校外的餐廳定了個包廂。
裴彥跟昨天一樣,給我發了個酒店定位。
「我回來了。」
「你到家了嗎?」
半個小時沒回,他就會打電話過來。
我敲擊着鍵盤。
「沒有,在和我同桌她們喫飯。」
「怎麼突然想起來聚餐了?」
我正思考着應該怎麼回,裴彥又發來了一條。
「畢業後的訂婚宴,你如果想請她們,記得提前告訴她們。」
「不然基本上高考完,都去旅遊了。」
我回了個好,就收起了手機。
夜晚,睡前,裴彥又發來條信息。
「我明天上午回來。」
我看到了,沒回復。
最後檢查了下起飛時間才定好鬧鐘睡下。
第二天早晨 6 點 25 分。
我登機找到座位。
給裴阿姨編輯完信息,包括解除娃娃親,轉學,爲不辭而別道歉後。
我刪了裴彥的所有聯繫方式,抽出舊電話卡,換上新的,手機關機。
在太陽越過地平線的同時。
飛機起飛了。

-19-
林曦本來情緒好轉了很多。
但她一看到裴彥拿着行李箱,就又低落下來。
「你又要丟下我嗎?」
她安靜地掉了兩滴淚,「我現在不想一個人待着。」
「你能不能帶我去你家,我不會給你添亂的……」
最終,裴彥還是帶她一起上了車。
他偏頭興致缺缺地看着窗外。
心想陶眠應該能體諒他的不得已。
畢竟林曦現在情緒隨時會不穩定,的確沒辦法一個人待着。
上午 10 點,車在裴家別墅門口停下。
林曦下車慢了一步。
等她進門,剛好聽到保姆正小心翼翼地跟裴彥說:
「眠眠應該是天還沒亮就走了……」
「我今天醒來纔看到她給我發的告別信息。」
話音剛落,裴彥的手機鈴聲響起。
空氣安靜地過分。
明明沒按免提,林曦也聽見電話對面怒氣衝衝的吼聲。
「裴彥!你又幹什麼了?!」
「眠眠說要跟你退婚!我那麼大一個兒媳婦呢??」
林曦無聲驚訝。
裴彥心底一直隱隱有着預感。
此刻也不算太意外。
只說:「鬧脾氣而已。」
「哦,轉學手續都辦完了,也是鬧脾氣是吧?」
裴彥攥着手機的手背青筋暴起。
但開口時的語調依舊算得上平靜。
「這你該問她。」
他徑直掛了電話。
忽地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致。
林曦儘量不讓自己表現出驚喜,坐在裴彥身側,輕輕說:
「別難過。」
「你一夜沒睡了,我先給你煮一份安神湯好不好?這是我爺爺以前教我的食譜,很有效。」
裴彥說不上來爲什麼。
現在聽到林曦聲音,莫名的刺耳。
「不用了。」
「你先回去,我想一個人待會兒。」
林曦沒再提自己的生日,「我陪你說會兒話不好嗎?」
「一個人很容易悶出病誒。」
裴彥了無意味地笑了聲。
「直說想繼續住在別墅不好嗎?」
「總找這種冠冕堂皇的理由,你不累?」
他脾氣上來的時候,就有刻薄嗆人的毛病。
林曦見識過裴彥這樣對陶眠。
卻是第一次面對他的惡意。
雖然難過,也覺得可以體諒。
「那我回去了。」
她把安神湯要用的配料告訴保姆才離開的。
保姆看着她的背影,百感交集。
因爲陶眠,她不喜歡林曦。
她不覺得林曦是什麼好人。
但也能感覺到她在認真喜歡裴彥。

-20-
裴彥找了一堆藉口聯繫陶眠。
不是爲了挽留。
是打算控訴她離開得太莫名其妙,甚至很多東西都沒帶走。
最起碼的責任心都沒有。
但陶眠換了手機號,她父母也不願意告訴他她新的手機號。
他甚至連怒火都無處發泄。
林曦又給他發信息了,「今天心情有沒有好點呀?」
裴彥看了眼,設置了免打擾。
依舊沒回她。
他知道主要責任不是林曦,是他。
可他還是控制不住地厭惡林曦。
連着一週上學,裴彥都有意地避着林曦。
一直到那天體育課,自由活動時間。
林曦找到升旗臺附近的他,揹着手,微微一笑。
「可以聊聊嗎?」
裴彥眉心微蹙。
「我還有事,下次再說吧。」
林曦攔住他,溫聲道:「很快。」
裴彥按捺下不耐的情緒。
林曦彷彿沒察覺他的疏遠,看着他的眼睛,抿出個笑。
「一直都沒有跟你說過。」
「我喜歡你,裴彥。」
男生垂在身側的手微不可察一蜷。
片刻,淡聲道:
「抱歉,我有女朋友。」
「陶眠嗎?」林曦不意外他的拒絕。
裴彥點頭,「我們以後是要結婚的。」
林曦笑出了聲,帶着淺淺的不解和嘲諷。
「你知道左右腦互搏是什麼意思嗎?」
裴彥看向她。
她繼續說:
「親口跟我說和她只是朋友的不是你嗎?」
「一次次傷害她的人不是你嗎?」
「現在陶眠走了,徹底不喜歡你了,你卻還在騙自己,拿她當拒絕別人的藉口。」
林曦忽然覺得陶眠也算可憐。
再這樣下去, 她會成爲下一個陶眠。
她沒有跟裴彥相處那麼長時間, 所以抽離得也及時。
徹底看清他的本質。
「你覺得自己這樣很深情嗎?」
林曦逐漸斂起笑,冷靜地看着他。
「在我和陶眠之間搖擺不定,誰也不願意放棄,表面上你是心軟,不願意傷害我們其中的一個人,其實你就是懦弱,既要又要啊。」
裴彥沒動, 沉默聽她說着。
陶眠不喜歡他後,眼中的他是不是這個樣子。
林曦這一週來,因爲他的冷暴力。
每天都心神不寧。
想給他發信息, 卻又因爲看到上面好幾條都沒回。
停下打字的手。
手機每次震動一下,她都急忙看是不是裴彥的消息。
在學校更是對她避之不及。
可她甚至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做錯了什麼。
陶眠不是她趕走的。
裴彥說他跟陶眠只是朋友後,她才靠近他的。
是昨天晚上放學,班主任把她叫到辦公室聊最近上課走神, 小測成績下降的事, 才讓她從這種患得患失的情緒中脫離出來。
她不是陶眠。
沒有懈怠的資本。
所以纔會在這裏堵住他, 跟他做個了斷。
林曦後退一步, 看着面前這個第一次讓她感受到心動的男生。
「裴彥,我不會再喜歡你了。」
「因爲你真的不配。」
「你除了臉好看點兒, 內裏真的爛透了。」
她輕闔了下眼, 笑了笑。
「雖然我也不是什麼好人,我偷班費, 惡毒地刺激陶眠, 陷害她。」
「但我沒有對不起你過。」
「我是真的, 有在好好地喜歡你。」
她的真誠面對裴彥時,永遠拿得出手。
可能是和陶眠產生了同理心。
離開之前她給了裴彥一句勸告:
「如果你多多少少有一點真心喜歡陶眠,就別去打擾她了。」
「比起你的懺悔,她更希望能夠安心高考。」
林曦走了。
只有他還留在原地。
清風晃動他的衣襬。
裴彥驀地自嘲一笑。
他怎麼就落魄到這種境地了。

-21-
我回到家後,起初那段時間爸爸還偶爾會接到裴彥的電話。
要我的聯繫方式。
我一度擔心他會找過來。
好在他後來沒再打過電話,應該是怒火消了,逐漸忘記了。
我安心下來,專心趕進度備考。
高考結束出分後, 再見到裴彥,恍如隔世。
他站在我家樓下,略顯拘謹。
「好久不見,陶眠。」
我手上還拎着垃圾袋。「有事找我?」
他點了下頭,把手中包裝精緻的禮盒放到我手上。
「祝賀你考進全市前 15。」
像是怕我不收, 補充了句:
「這是我媽讓我給你的。」
我接過,「謝謝裴阿姨。」
裴彥遲遲不開口,我等得有些不耐煩了。
「沒事我就回去了。」
轉身的同時, 他出聲了。
「對不起。」
「雖然我知道,這句話對你來說可能已經無足輕重。」
「但我還是覺得應該正式跟你道個歉。」
「給你造成了很多痛苦,說了很多傷人的話。」
他輕聲喃喃:「明明一開始是我離不開你的,是我非要把你帶去裴家的。」
我回頭看了他落寞又悔過的神情幾秒,點頭:
「收到了。」
「我走了。」
這次裴彥沒攔我。
其實不算是無足輕重的。
我已經跟以前的所有痛苦和解了, 不代表我完全不在意了。
他的道歉像是徹底摘除殘留在心口的棉花。
以後,再想起這些事。
我再也不會心頭輕微地堵一下,泛起絲絲難受。
八月底, 我拖着行李入校。
校內貼着一衆人生標語。
我駐足在一條陳舊的標語板前,感受來自四面八方的風。
【我與我周旋久,寧做我。】
(全文完)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点赞0 分享
評論 抢沙发

请登录后发表评论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