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婚夫有了女朋友後

從醫院回來的路上,刷到一條朋友圈。
圖片是一雙十指交纏緊握的手。
女孩手指白皙纖細,男人修長乾淨。
配文:得到啦【勝利.jpg】
正想隨手點個贊,突然瞥見圖片邊角那抹綠色。
半塊錶盤,理查德米勒。
跟我送給江曜的訂婚禮物同款。
我心下一緊。

-1-
點進喬悅的朋友圈。
內容很多。
二十出頭的小姑娘,露哪兒都是好看的。
手指往下翻,停在今年三月。
【某人最喜歡喫的雞肉澱粉烤腸哦~】
配圖是她舉着一根烤腸,嘟着嘴,可愛歪頭殺的自拍照。
江曜家庭條件很好,可能是山珍海味喫慣了。
有段時間,特別喜歡路邊攤上三塊錢一根的烤腸。
我不喜歡喫,但每次碰到都會買兩根帶給他。
【過敏的東西我替你喫,讓黃桃罐頭神保佑某人感冒快快好哦!】
配圖是她彎腰,拿着勺子敲罐頭的自拍。
家居小吊帶性感誘人,事業線若隱若現。
北方的習俗說法,感冒喫黃桃罐頭好的快一些。
而江曜對桃子過敏。
我看了眼日期。
四月份的時候,江曜確實感冒了一場,是我陪他去醫院掛的水。
接着翻下去。
每條都提到了「某人」。
【某人居然怕魚刺!還好我夠賢惠!】
配圖是一盤挑好刺的魚肉。
對面的男人只露出半條肩膀。
黑色暗紋襯衫。
江曜有一件,我買的。
閉了閉眼,繼續翻。
【某人是不是心情不好?沒關係,我陪你。愛心.jpg】
下面是分享的一首歌。
江曜最喜歡的痛仰樂隊,《願愛無憂》。
這條朋友圈下面,江曜點了個贊。
後面的每條朋友圈底下,幾乎都有江曜的點贊。
我怔怔的看着,大腦一片空白。
淚水砸在屏幕上,頁面在對話框停留了一瞬。
【哈嘍,嫂子好,我是悅悅。】
可愛貓貓打招呼表情包。

-2-
深吸口氣,我給江曜打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才被接起。
我把指甲掐進肉裏,努力止住聲音裏的哽咽。
「我們談談。」
那邊很吵,他的聲音冷淡疏離。
「談什麼?」
我剛要張口,那頭傳來了喬悅嬌嗔的聲音。
「阿曜~大家都在等你切蛋糕慶祝呢!」
慶祝?
慶祝什麼?
慶祝兩個人在一起嗎?
我呼吸一窒,不想讓自己顯得太過難堪。
強迫自己冷靜出聲。
「談退婚。」
「你打電話就是要跟我說這個?」
他的聲音似乎更冷了一些。
我抹掉眼角的淚,嗤笑出聲。
「不然呢?詢問你倆什麼時候搞到一起的?進展如何了?」
聽筒裏傳來喬悅不滿的催促聲。
那頭沉默了幾秒,乾脆利落的切斷了電話。
我自嘲一笑。
心底最後那點期待也隨之湮滅。
看吧。
這就是當初紅着眼,求我給他一個機會試試的男孩兒。

-3-
幾秒鐘之後,手機響起劈里啪啦的提示音。
閨蜜夏冉發來一張截圖。
【江曜:官個宣。愛心.jpg】
配圖是喬悅剛發的那張十指緊握的照片。
「什麼情況啊這是?你倆又吵架了?」
夏冉的聲音顯得有些急促。
我苦笑。
想起這半年頻繁的爭吵、冷戰。
一切似乎早有端倪。
「這次不是吵架,他跟喬悅勾搭半年了。」
「什麼?喬悅?!」
夏冉的尖叫差點衝破我耳膜。
「我早就提醒過你,那個女的專愛搶別人男朋友!當初就看出來她對江曜不安好心了,讓你看牢江曜,你還不信……」
憑藉女人之間的敏銳感應,我怎麼可能瞧不出喬悅的心思?
我是相信江曜。
況且,
「一個男人要想變心,你是無論如何也看不住的。」
這是我從上一段糟糕的關係裏總結出來的。
夏冉激動的在電話裏罵了半個小時的狗男女,又猶豫着問我:
「你真的不打算找江曜好好談談嗎?畢竟……」
我打斷她。
「如果只是我們兩個人的矛盾,我會想辦法解決。但感情裏再牽扯進一個人,這就是個解不開的死結。」
感情本身就是一場豪賭,我只能願賭服輸。

-4-
整理好江家送來的東西,我有些頭疼。
禮金、珠寶那些還好,房產和信託基金,還需要辦些手續。
江家父母都在國外,還要兩個月才能回來。
盯着那一小堆東西,心口不免又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漆黑的夜,最適合回望來時的路。
這個年代,
性不再是禁忌話題,愛卻成了勇敢者的遊戲。
江曜是我外甥的同學,小了我整整七歲。
那會兒我剛擺脫上一段糟糕的戀情,對他的追求無動於衷。
「姐姐,你給我個機會,我一定不會讓你輸!」
二十歲的男孩兒,紅着眼睛,真摯、熱烈。
我心軟了。
在一起以後,江曜對我很好,好到全世界都知道他對我的愛意。
差點淪陷之際,我跟他提了分手。
現實原因。
我家庭條件不差,但跟江家還不算一個階級。
又是單親。
家庭、年齡都是問題。
早晚得分。
沒必要弄的太痛苦。
那次,江曜在我家門口守了一宿。
我告訴他,我沒辦法接受他家裏人對我的年齡、生育價值這些進行評價考量。
好像我是一件待價而沽的不合格商品。
這些我能理解,但不接受。
我家說不上大富大貴,但夠我後半輩子躺平。
自己一個人也能活得很好。
江曜沉默了很久,然後說,
「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大概過了半個月,他家裏人就上門了。
態度不算差。
因爲江曜當時不滿法定結婚年齡,所以先訂了婚。
兩家商量好,等江曜到了年紀就馬上結婚。
但今年,婚期被江曜從五月推到八月,又到十月。
現在終於徹底黃了。

-5-
早起化了個淡妝,遮了遮眼底的那團黑霧。
戶口本還在新房,我得去拿回來。
還沒進院子,就看到了大門口堆的東西。
最上面是我的內衣褲,明晃晃的散落在院子裏。
屋子裏的東西還在繼續往外扔。
江曜回來了?
我皺皺眉,走了進去。
兩位家政阿姨忙裏忙外,喬悅正在一旁指揮,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架勢。
視線相對,她站在樓梯上,衝我挑眉。
「安雅姐,你怎麼來了?」
尾音上揚,眼角眉梢都透着得意。
一副勝利者的姿態。
我瞥了她一眼,徑直走向臥室。
三十來歲的年紀,要是因爲男人,跟個小姑娘起衝突,傳出去不免丟人。
可惜有的人,並不懂得淺嘗輒止的道理。
喬悅抬腿擋住了我的去路,
「江曜現在是我男朋友!」
我停住腳步,
「一個男人而已,讓給你。」
「可是你們已經分手了,再進我們家,不好吧?你的東西,我已經讓人幫你整理出來,放在門口了,你沒看到嗎?」
她朝門外揚了揚下巴,意思很明顯,
讓我滾出去。
我被氣笑了,
「喬悅,這個房子在我名下,我現在還可以把你請出去。」
「寫了你的名字也不代表就是你的。」
熟悉的聲音響起。
江曜倚站在門口,冷冷看着我。

-6-
江曜的話像一記巴掌,打在我臉上。
火辣辣的難堪。
喬悅咬着嘴脣,一頭扎進江曜懷裏。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我攥緊了拳頭,差點維持不住這份體面。
胃裏的酸澀又開始翻湧,我忍不住捂着嘴乾嘔起來。
「你怎麼了?」
江曜皺眉,上前拉我的胳膊。
我側身甩開,冷眼看他。
「別碰我,噁心。」
江曜動作僵住,周身散發着低氣壓。
氣氛瞬間冷凝。
喬悅一臉警惕的盯着我,怯生生的扯了扯他的衣角。
「阿曜——」
江曜睨着我,哼笑一聲,順勢攬住喬悅的腰,懶洋洋開口,
「安小姐,今天上門有何貴幹?」
我努力挺直腰板,好讓自己看起來不那麼狼狽。
「來拿戶口本。拿完我就走。」
戶口本在保險箱裏,密碼是我自己設的。
剩下別的東西,基本都被喬悅扔在門口了。
所幸也沒什麼值錢的東西,不至於當着他們的面狼狽地去撿。
江曜全程面無表情地看着我。
「送去我家那些東西,等叔叔阿姨回來做個交接吧。」
不等江曜回答,我又朝他攤開手。
「還有,手錶還我。」
這塊手錶對江曜而言可能不算什麼,但對我家來說,卻是一筆不大不小的數目。
江曜愣了片刻,黑着臉去脫腕上的錶帶。
「盒子在哪?不然賣二手摺價。」
江曜咬牙。
「丟了!」
「哦,那你直接折現給我吧,不然我虧太多。」
江曜掏手機的時候,氣得手指都在抖。
收到到賬信息,按滅手機。
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平靜開口。
ẗŭₚ「江曜,你當初要是乾脆跟我說咱倆只是玩玩,我都敬你幾分坦誠。姐姐這個年紀,不是玩不起的人。」
說完沒再看他,徑直出了門。
屋外的陽光刺眼,晃得人眼睛生疼。

-7-
一進家門,我媽張口就問。
「你懷孕了?」
我掃了眼桌子上的報告。
邊換鞋邊「嗯」了聲。
「媽,我和江曜分手了Ťű³,等他爸媽回來,去把婚退了吧。」
我把事情大概跟她講了一遍。
我媽聽完沉默了一會兒,問我,
「那這個孩子,你打算怎麼辦?」
我想了想,
「留着吧。」
「江曜模樣好,個子高,基因不錯。最關鍵他自己家世好,以後即使被發現,也不至於將來會找這個孩子要贍養。」
我媽嘆了口氣,
「那你以後,不打算再找個結婚的了?」
我挑了塊蘋果放進嘴裏,
「沒必要吧,這年頭,跟我同齡還沒結婚的,大概都帶點兒原因。比我小的,你也看見了,新鮮感上頭,就一時,不定性。」
我媽țú₀點點頭,
「還得口袋裏的錢和肚裏鑽出來的孩子纔是自己的。」

-8-
「你是不是看到那對賤人的朋友圈了?」
醫院的長廊上,夏冉拎着取好的藥,語氣嚴肅。
我點點頭,又搖搖頭。
事實上那倆人的微信早被我拉黑了。
是喬悅進了我某音訪客。
我隨手點進去。
滿篇的旅行 vlog。
他們在迪士尼的煙花下擁抱、江南的煙雨中漫步、恐高的江曜陪她站上了雪山之巔。
我跟江曜的戀情正趕上口罩三年。
一次也沒出去過。
戀愛初期,江曜得知我童年從沒去過遊樂場。
心疼地抱我,說等放開,要領我玩遍世界大小遊樂場。
我也答應,要陪他在江南買一處宅子。
一院、兩人、三餐、四季、朝曦、晚霞、暮雪、白頭。
曾經說好的約定,如今都實現給了另一個女孩兒。
說不難過是不可能的。
夏冉沉着臉,要求我把某音也拉黑掉。
我乖乖點開軟件。
手指卻瞬間僵住。
推送第一條,是喬悅剛發的。
照片上的男孩兒睡容安靜,長睫毛在燈光下投出一小片陰翳,長臂緊緊摟着女孩兒的腰身。
女孩兒露出的肩頸上,朵朵曖昧紅痕,一手捂着胸前的被子,一手比「耶」。
雖然早有預想。
但照片攤在眼前。
心臟還是不受控制地瑟縮了一下。
在我之前,江曜交過幾任女朋友。
但從沒碰過她們。
以至於有一段時間,私底下都在傳他「不行」。
只有我知道,他不止行,還很行。
那是在訂婚之後,他說,只有動了念頭想娶回家的女人他纔會碰。
ţų₈這也是我選擇他的原因之一,乾淨。
夏冉察覺到我的異常,臉色難看地按滅了屏幕。
「你要還想保住這個孩子就當他們死了!什麼也別想,別看,別在意!」

-9-
調養了大半個月,不得不重新投入工作。
說起來有些可笑。
這個抽了我大半身家的項目,還是因爲江曜啓動的。
當初我媽勸我,
「現在經濟大環境不好,躺平比創業保險。」
她喫了時代紅利,靠服裝工廠發家。
後來大學,我修了服裝設計專業。
也給廠子抓住了幾波網絡機遇。
近幾年,服裝生意越來越不好做了。
我媽打算慢慢收手養老,帶我一起躺平。
前幾年我也確實躺平狀態。
冬天滑雪,夏天衝浪。
經營幾個小店,純粹爲了給自己找點事兒做。
盈虧都不算傷筋動骨。
我不知道江曜是怎麼勸動他家裏人上門跟我訂婚的。
但直覺也不輕鬆。
人啊,不能只享受不付出。
江曜剛跟喬悅勾搭上那會兒,我忙得連軸轉。
白天黑夜的做市場背調,研究可能的發展趨勢。
最後把傳統服裝工廠轉型向滑雪服的生產銷售。
機器設備都已經準備就位。
我收起手邊的資料,還有兩個專利技術的使用權要申請。

-10-
坦白說,我沒想到江曜會做到這個份上。
助理打電話說技術使用權不通過的時候我還在納悶。
沒有人會傻到有錢不賺。
除了江曜。
飯局上人很多。
「安小姐,求人要有求人的態度。」
江曜叼着煙,笑容不達眼底。
有人給我倒了一整杯白酒,嬉笑着勸我上前敬一個。
幾分鐘前,伯東代理機構的對接人告訴我江曜拿了五年的專利排他許可權。
也就是說,即使是專利人,現在也只有使用權,授權方變成了江曜。
我端着酒杯,看着江曜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一時間有些分不清,出軌的到底是誰。
辛辣的酒液入喉,嗆得我眼圈通紅。
有人緊接着又倒了第二杯。
「不能光喝酒呀,話也得說啊。」
除了江曜,在座的一位我都不認識。
我好像踏入了江曜的另外一面領地。
這片領地,按階級劃分。
大家都看出,江家小少爺是有意難爲我。
我端起第二杯酒,
「江少,我敬您。」
江曜一手隨意的搭着椅背,一手輕叩着桌面。
只沉沉看我,並不言語。
五十三度的酒精順着食管灼燒着腸胃。
胃裏翻江倒海的叫囂着。
第三杯倒滿的時候,我眼前已經出現重影兒。
我酒量很差,江曜知道的。
「談生意嘛,三杯打底好說話,這杯下去,江少一定能感受到安小姐的誠意。」
小腹已經傳來絲絲縷縷的墜痛感。
我咬了咬牙,直直對上江曜視線。
「江少,給句痛快話!這杯喝了能不能給我一份授權!」
江曜好笑地看着我,
「你怎麼求人都這麼硬氣?」

-11-
我攥緊了手裏的杯子,倔強地跟江曜對視。
小腹傳來的痛感越來越強烈。
難言的委屈湧上心頭,眼眶也不自覺溼熱起來。
江曜煩躁地摸了根菸,周圍立刻有人點上。
他吐出一口煙霧,冷淡開口。
「安小姐怕是還沒搞清楚形勢——」
「你現在還有跟我討價還價的資格嗎?」
看着他冰冷的眸子,我壓下心底的酸楚,自嘲一笑,
「江少說的對,這第三杯,我敬您。求您給我們工作室一個機會。」
眼淚混着酒水被我一飲而盡。
周圍一片拍手叫好聲。
放下酒杯,我實在忍不住,扭頭衝去了洗手間。
吐到徹底失去力氣,我狼狽地趴在洗手檯上,眯着眼劇烈喘息。
門被推開。
江曜走進來,光線忽明忽暗,映得他的神色有些複雜。
他緩緩開口,聲音晦暗不明。
「安雅,你跟我低個頭,能死嗎?」
我撐着站起身,透過鏡子打量江曜。
好像在看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
胃酸腐蝕了喉嚨,讓我的聲音顯得有些沙啞。
「你跟喬悅都滾到牀上去了,還想要我怎麼跟你低頭?」
江曜上前一步,抓住我的胳膊,逼我跟他對視。
「所以你在意嗎?」
我皺皺眉,又想吐了。
「你放開我。」
他大手撫上我的後頸,炙熱滾燙,盯着我的眼睛,固執地追問。
「回答我!你在意嗎?」
我掙扎着想擺脫他的桎梏。
「你滾——」
他猝不及防地堵住了我的嘴,肺裏的空氣被肆意擠壓。
小腹隱隱傳來下墜般的撕扯感。
我出了一身虛汗,無力的拍打着他。
眼前陣陣發黑。
江曜終於察覺到了我的異樣。
「安雅!」
他驚慌失措的面孔在我眼前不斷放大。
接着,就徹底陷入了黑暗。

-12-
耳邊傳來儀器的滴答聲。
入眼是醫院的白牆,消毒水的味道讓我有些窒息。
「怎麼樣?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江曜嗓音嘶啞得厲害。
我沒說話,視線淡淡落在被他緊握的手上。
江曜神色一僵,默默鬆開了手。
沉默良久,我率先開口。
「孩子……沒了是麼?」
江曜嘴脣動了動,最終只是點了點頭。
雖然醒來就預料到了。
但心底還是泛起細細密密的疼。
我是真的很想留下這個孩子。
或許是她大概也不喜歡單親家庭,所以就離開了吧……
江曜沒有蠢到質問我爲什麼不告訴他。
只是手足無措地站在牀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
「安雅,我們以後還會有孩子的……」
他眼圈紅腫,聲音裏還帶着哽咽。
我勾了勾脣角,有些想笑。
「江曜,你憑什麼覺得,我和ṭüₜ你,還會有以後?」
江曜呼吸一窒,像是突然被刺痛,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指尖也因爲太過用力而微微發抖,
「安雅……」
「阿曜!」
喬悅推門進來,急切開口。
「你不能不要我,我懷了你的孩子!」
江曜從皺眉到怔愣不過幾秒。
反應過來,下意識看向我。
「安雅……不是你想的那樣……」
喬悅打斷了他,
「不是哪樣?你敢說你沒ṱű⁸跟我睡嗎江曜!」
喬悅站在牀尾,居高臨下地望着我。
年輕的面孔透着盛氣凌人。
「實話告訴你安雅,許阿姨已經說了,下個月從國外回來就會給我和阿曜準備婚禮!她一直就不喜歡你……」
喬悅的話沒說完,就被江曜扯出去。
碰倒了一片桌椅。
我盯着潔白的天花板,有些麻木地想。
好像不管我以何種姿態面對,感情也總能讓人狼狽不堪。

-13-
江曜沒有再回來,來的是夏冉。
「我都沒哭,你哭什麼?」
我有些虛弱地開口。
「都怪我,才害得你們兩個鬧成今天這樣……」
我啞然失笑。
夏冉跟男朋友一起開了家桌遊店。
我經常帶江曜過去捧場。
喬悅就是在那裏跟江曜「重逢」的。
那天她當着我的面,把二維碼遞給江曜。
「江曜,咱們都認識這麼久了,還沒個聯繫方式呢。」
說話落落大方。
「嫂子不會介意吧?」
目光坦坦蕩蕩。
我輕笑,「不介意。」
誰的微信列表裏能只有同性呢?
尺度都把握在自己手裏罷了。
桌遊店效益不錯,不到半年就開了分店。
開業那天,江曜喝得有點多。
我扶着他出門的時候,一個男生打招呼。
「怎麼我剛來你們就走啊?」
我還沒想起來這人是誰,江曜的拳頭已經砸過去了。
店裏頓時一片混亂。
夏冉和她男朋友都不好開口。
我把江曜拉出來,他紅着眼睛質問我。
「你幫外人不幫我?」
我有點無語。
「我們是來捧場的,不是來砸場子的。」
「所以你對朋友都比對我好!」
那天我們不歡而散,他三天沒有理我。
後來我想告訴他懷孕消息的時候,刷到了喬悅的朋友圈。

-14-
一輛黑色賓利停在醫院門口。
車窗緩緩搖下,露出那張斯文敗類的臉。
「你當初死活不願意跟我和好,就選了這麼個男人?」
我沒問陸一鳴是怎麼找到我,又是怎麼清楚我的事情的。
這個男人的圈子一向很雜。
我轉身就走,一個字都不想跟他說。
陸一鳴下車跑了幾步,一把拉住我。
「我不介意你跟那小子的事兒,他現在不要你了,回來吧。」
我聽得噁心。
很想給他一巴掌,但剛出院的身體,實在掙脫不開他的鉗制。
「你再不放手,我喊人了。」
他嗤笑一聲,滿眼輕蔑。
「這有媽了就是不一樣啊,說話都硬氣了不少。」
「安雅,你是不是忘了你以前在我面前什麼德行了?」
聽到這話,我渾身一僵,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以前什麼德行?
眼前這個男人大我五歲,是高二那年認識的。
當時我媽在外地經商,每月都會寄錢給我。
同學們放學都會興沖沖地回家,但我無家可歸。
那棟房子是後媽和弟弟的家,不是我的。
爲了不孤單,我對身邊的小夥伴們出手一向闊綽。
沒多久就被學校周圍的小太妹盯上了。
但我打小便是刺蝟,並不柔順。
我被一羣人圍住,體無完膚,卻死死拽住打頭那個女人的頭髮,手上拎着一塊兒帶血的磚頭。
陸一鳴就是在這個時候出現的。
他盯着我看了會兒,笑得饒有興致。
「這小傢伙,以後我罩了。」
那是打我記事以來,第一次體驗到被人保護的滋味。
等我媽把我接回身邊的時候,我早就變成了野性難馴的樣子。
我們一次次因爲陸一鳴吵架。
陸一鳴說,
「哪有那麼多苦衷,你媽就是狠心拋下你。現在年紀大了,無依無靠,才又想起來你。」
於是,我跟我媽吵得更兇了。
陸一鳴說:
「這個世界上,只有我最愛你。」
所以,我原諒了他一次又一次的出軌。
成了當街跟小三廝打的潑婦,成了沒他活不了的傻子。

-15-
在江曜衝上來之前,我剛一腳踹向了陸一鳴最脆弱的地方。
所以這幾乎是一場單方面的毆打。
陸一鳴摸爬滾打這麼多年,站起來的速度很快。
但面對江家的小少爺,他最終還是恨恨地走了。
「安雅,我們談談。」
轉身之前,江曜拉住了我。
「談什麼?」
「喬悅的事情,我會給你一個交代。」
我好笑的看着他,
「給我什麼交代?你該給交代的人不是我吧?」
江曜下巴生出一圈青黑色的胡茬,看起來有些憔悴。
他煩躁的揉了揉眉心,
「你一定要這麼說話嗎?」
我吐出一口濁氣,
「是挺沒勁的。我們還是談談退婚的事兒吧。」
江曜沉下臉,
「爲什麼你能原諒他那麼多次,卻不肯原諒我一次!」
我哽了一下,這話真讓人接不下去。
說什麼呢?
跟他講出軌只有零次和無數次的道理嗎?
還是告訴他,你來的不是時候,我現在已經變聰明瞭?
見我不出聲,他突然抱住我,嗓音裏帶了幾分乞求,
「算了,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我不耐煩的推了推他,有些莫名其妙。
「都這樣了,你還覺得我是在跟你鬧?」
「可是你對他,明明就不是這樣的!」
江曜像是一隻發怒的小獸,雙眼猩紅的衝我咆哮。
我盯着被他抓出紅印子的手腕,冷淡開口。
「所以你也想學他,做一個人渣是嗎?」
他一愣,手上漸漸鬆了力道。
夏冉從車上下來,一把扯開江曜。
「江曜!你他媽做個人吧!」
「你疫情高燒,昏迷不醒,你媽都不敢靠近你的時候,是她冒着生命危險照顧你,你就是這麼回報她的嗎!」
夏冉爲我不值,聲音裏帶了點哭腔。
江曜一震,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不是……保姆嗎?」
夏冉睨着他,連連冷笑。
「那他媽是要命的事兒!哪個保姆肯幹?」
她把手機扔在地上,
「看看你說的這些屁話!什麼叫『原來被熱烈的愛着是這種感覺』?說幾句甜言蜜語就是愛你愛的死去活來了?那她爲你受的那些委屈算什麼?你知道她有多想保住那個孩子嗎?知道你千方百計爲難她的那個項目,她是爲了你才做的嗎?知道她Ṫṻⁱ背地裏受了多少冷嘲熱諷才站在你身邊的嗎?」
「什麼都不懂,還覺得自己委屈透了!自私又幼稚的混蛋!根本配不上安雅對你的愛!」
江曜怔在原地,嘴脣微微顫抖,似乎想要開口,卻最終沒有發出聲音。
夏冉一把拍開他想來拉我的手,頭也不回的拽着我上了車。
江曜下意識往前追了兩步,「砰」的一聲,車門在他面前毫不留情地關上。

-16-
喬悅衝進我辦公室的時候,還是一副囂張漂亮的樣子,只是眼底寫滿了不甘心。
「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江曜的。」
這個開場白屬實讓我有些意外。
我揮揮手,示意前臺離開。
喬悅自顧自的找了個沙發坐下,點了根菸。
「我比你年輕、比你漂亮有魅力、甚至比你先認識的江曜。」
「身邊追我的男人多的猶如過江之鯽,哪個不是被我玩得像狗一樣?唯獨江曜,從一開始就對我不屑一顧。」
她吐出口菸圈,抬眼打量着我,
「後來在桌遊碰到,江曜居然找了你這麼個老女人!還像個寶兒似的捧着,我不甘心,找人查了你。」說着她撇撇嘴,有些不屑,「你那點追求者……呵……加起來都沒我零頭多!」
我好笑的看着她,
「是江曜讓你來的嗎?」
她端起助理送進來的咖啡,抿了一口,
「嗯」了一聲。
「他知道我肚子裏的孩子不是他的了,拿我爸媽的工作威脅,讓我來跟你解釋。」
想了想,她又嗤笑一聲,
「有什麼好解釋的呢?就算他是拿我跟你賭氣,不也還是跟我在一起過?你們以爲的情深似海,也不過如此嘛!」
她站起來,挑挑眉,歪着頭衝我揚起一抹假笑。
我看着小姑娘年輕氣盛的面孔,啞然失笑。
在她出門之前,緩緩開口。
「你知道江曜爲什麼選擇你來做這個『工具人』嗎?」
我頭也不抬的在江曜送來的轉讓授權協議書上簽字。
「因爲——你不會讓任何人產生愧疚。」
蝴蝶不一定會扎堆在一朵花上,但蒼蠅一定會成羣圍繞在屎上。
我沒提起她那些被男人私下裏討論分享的個人隱私。只是有些可惜,我的蝴蝶最終也沾了屎。
……
去江家退婚的路上,我接到一個陌生電話。
是陸一鳴。
「安雅,你讓江少放過我,我保證以後再也不會去打擾你好不好?求你了,看在我們那麼多年的情分上,你跟他說說,給我留一條生路……」
那邊很吵,隱隱聽到催債打砸的聲音。
我面無表情的掐斷電話,把號碼拉進了黑名單。
許阿姨一反常態的親切熱絡。
「雅雅啊,眼看着婚期在即了,小兩口有什麼誤會矛盾不能過去的?沒必要鬧成這樣的……」
她拍拍我的手背,安撫和警告的意味都有。
「彩禮不滿意,我們還可以再談談。」
從第一次見面,身爲長輩,她一向端莊得體,禮數週全。
但我一直無法忽視她眼底的輕蔑。
那是面對不同階層,自然而然流露出的優越感。
她始終覺得,我這樣的情況能嫁入江家,實屬高攀了。
我不動聲色的抽回手,淡淡開口。
「阿姨,沒有誤會。您之前的想法是對的,我和江曜就是不合適。」
對於我這種「給臉不要臉」的態度,她怔了片刻,神色也跟着淡了下去。
「你自己想好,我們江家的門,出了可就別指望再進了。」
我點點頭,
「告辭。」

-17-
江曜的兄弟打來電話的時候,我正在訂機票。
去會所的路上,我腦海裏一直迴盪着他兄弟的話。
「江曜每次跟你吵完架都會瘋狂酗酒,這半年已經胃出血過好幾次了!」
「婚紗他四月份就定好了,可是你呢?他興沖沖地想要拿給你那天,你一整天都沒接他的電話!」
那天接到我爸車禍去世的消息。
我在房頂上發了一整天的呆。
所有人都不理解我的難過。
我媽不理解,夏冉也不理解。
「我不是爲了他難過,我是爲我自己難過。因爲他死了就意味着,這一輩子,我都沒辦法體會有父親到底是一種什麼滋味。」
她們兩個出奇的一致,
「他死不死,你也沒區別啊!」
她們說得太對,以至於我的情緒顯得有些矯情。
等我下樓,才發現江曜的那些消息和未接來電。
我給他回撥電話,開口想要解釋的時候,他很冷淡的跟我提了推遲婚禮的要求,我沒拒絕,也沒追問。
好像……就是他點贊《願愛無憂》的那天。

-18-
我到的時候,江曜的幾個兄弟正在包廂外抽菸。
門剛開,一個酒瓶就擦着我的臉飛了過去。
「滾出去!」
我嚇了一跳,看向江曜兄弟。
「自打上次曜哥喝醉,把喬悅認成你……」
他看了我一眼,沒說下去。
「後來再喝酒,他就不讓任何人接近了。」
我嘆了口氣,讓他幫忙去買些解酒藥。
在江曜撿起下一個酒瓶前,我及時出聲,
「江曜。」
……
我在江曜身邊坐下,一時沉默。
他啞着聲音開口,
「我故意給喬悅的朋友圈點贊,希望你能來問我。」
「可是那麼久,你一次都沒有問過我……」
「我一直知道,你跟我在一起是我死皮賴臉求來的,我不該奢望太多,但我就是忍不住……你對我越好,我越想要更多……我每天都患得患失,鑽牛角尖一樣地琢磨,你到底愛不愛我……」
他的聲音越來越低,甚至帶了哽咽。
我沉默的灌了杯酒,眼眶還是忍不住發酸。
江曜吸了吸鼻子,繼續開口,
「後來喬悅叫我出去喫飯,說場上有你以前的老朋友。我知道她沒安好心,但我還是忍不住想了解你的過去……」
我苦笑。
「所以你從別人口裏,瞭解到了我瘋狂又荒唐的過往是嗎?」
他定定的看着我,眼圈紅了又紅,連帶着鼻頭也跟着泛紅,像極了他求我給他機會那天。
隱忍又委屈。
「那些瘋狂的事情,你從沒爲我做過,那樣炙熱的愛意,我從沒擁有過……」
我一時語塞。
事到如今,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
半晌, 我輕輕開口。
「你之前告訴我, 喬悅給你發消息,我沒有多問,並不是因爲不在意,而是因爲我相信你。相信你對我的愛,相信我們之間ƭṻ₄的感情。」
他抖着手去摸煙盒,打了好幾次火都沒打着。
我替他點着。
又摸出一支給自己點上。
吸了口煙,繼續說。
「我一直覺得家庭氛圍好的小孩很幸運, 見過好的感情是什麼樣的。對健康的愛,擁有敏銳嗅覺,很容易就找到正確的方向。而那些不幸福家庭下長大的孩子, 不知道什麼是好的,就要花很多力氣去踢開那些糟糕的,要碰得頭破血流,才能從岔路上跑出來。」
江曜的手一抖, 菸灰掉在白色的沙發上, 留下一道淺灰色的印子。
他直直地盯着那道淺灰色的印子。
半晌纔開口,
「那我……還有機會嗎?」
我搖搖頭,
「他是前科,你是前任, 但也僅此而已了。」
離開之前, 我問江曜,
「你千方百計想驗證我是否愛你, 甚至以傷害我的方式。你有沒有想過, 或許那並不是真的愛, 你只是想要馴服我而已。」
江曜張了張口,眼淚大顆大顆地順着下巴滾落。
我輕嘆一聲,沒再回頭。

-19-
夏冉抱着新款雪服樣衣進來的時候,我正忙着審理授權。
江曜送我的這份排他專利授權,幾乎能讓我壟斷半個雪服產業。
光靠着賣授權,我已經賺回了幾十個雪服工廠。
她這幾天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經過,有些唏噓。
「你跟江曜……真的沒有機會了?」
我默了默,纔開口。
「在他自以爲愛着我的情況下, 我失去了一個孩子。如果他不愛呢?或許我會賠上我媽大半輩子辛苦攢下的家業,傾家蕩產。」
「貧富差距太大了,地位對不對等,全憑別人的一念之間。我賭不起了。」
夏冉嘆了口氣,沒再開口。
「夏冉, 你知道狐狸和刺蝟的區別嗎?」
「啊?」
我眯了眯眼,沒在意夏冉莫名其妙的表情,自顧自地接下去。
「狐狸會接受馴服, 但刺蝟,只有在感受到絕對安全的時候,才甘願露出柔軟的肚皮……」
新疆的雪山空曠、連綿。
我在這裏看到過紅色的極光、璀璨的銀河、絢爛的寒夜光柱。
測試新款雪服性能那天,有救援隊從身邊經過。
擔架上的人穿着我設計的滑雪服,讓我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隔着雪鏡, 那人也在跟我對視。
擦肩而過的瞬間,那人衣袖下面露出一抹熟悉的綠色。
我愣了一會兒,又忍不住笑自己。
江曜恐高的厲害, 坐個摩天輪都能讓他臉色蒼白到說不出話來,怎麼可能會來這種地方?
我穿好雪板固定器,打開耳機裏的音樂。
「人生不過幾萬天」
「要把快樂放在置頂」
「抓住選擇生活的權利」
「我又不是個垃圾」
「我是馬背上自由的風」
「暴雨澆不滅的火」
「永遠絢爛的星河」
…..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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