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汐已止

和頂流歌手祁晏戀愛的時候，我答應親手織一條圍巾送給他。
結果剛織到一半就分手了。
後來，跟我合作的男演員感冒了，我順手把圍巾給他繫上。
當晚，一條熱搜引爆全網。
【震驚！】
【頂流歌手和當紅影帝在綜藝裏大打出手！】
【打架的原因，竟是爲了爭一條醜圍巾！】

-1-
分手兩年了，我和祁晏的名字突然並排上了熱搜。
起因是，有人扒出了一首很多年前的歌。
原唱沒有名字。
但一聽就是祁晏的聲音。
歌名是《潮汐》。
作詞人叫「浪花一朵朵」，又恰好是我早期的微博名。
不到半天時間，我和祁晏的緋聞就傳得鋪天蓋地。
我的微博評論區被祁晏的粉絲攻佔了。
【亂蹭熱度糊穿地心哈。】
【哪裏來的野雞也敢蹭我們祁哥？】
【曾汐，你別出來作妖了好伐，凡事先看看自己配不配！】
我和祁晏，看起來確實是很不配的。
祁晏是如假包換的富家少爺。
卻不想繼承家業，「離經叛道」去做音樂，當年靠着一張原創專輯就火遍全網，成爲樂壇頂流。
而我，沒背景的非科班小演員，從羣演一步步爬上來的。
以至於我和祁晏的名字同時出現，所有人都會覺得，是我爲了炒作自導自演了一齣戲。
深夜，當紅小花韓知念發文：
【大家不要再過度解讀啦，某些人也消停些吧，不是你的，再怎麼蹭也沒用。】
韓知念是祁晏唯一公開過的女朋友。
當年，我和韓知念一起在橫店做羣演。
後來有了些名氣，我們都是淡顏系小花，長得有點像，戲路也相似，難免有各種比較和競爭，摩擦也暗暗出現。
再後來，她攀上了祁晏，有底氣和我徹底撕破臉了。
我努力爭取到的Ŧű²角色，還有剛剛談下來的代言，三番五次被她輕易搶去。
經紀人楊姐勸我放寬心。
「送上門的熱度不要白不要，黑紅也是紅啊。」
「可是楊姐，我不想炒作這些，更不想再和祁晏扯上關係。」
楊姐是知道我和祁晏的事的。
「你說說，你當初要是沒和人家鬧分手，現在哪輪得到那個韓知念耀武揚威啊，祁晏手上的資源不都是你的。
「後悔嗎？」
我揉了揉有些發痛的眉心，苦笑了下：
「後悔啊。
「後悔提分手提晚了。」

-2-
我實在厭煩了這場鬧劇。
趁着採訪的機會，我面對鏡頭澄清：
【我和祁先生毫無瓜葛，希望大家不要信謠傳謠，謝謝！】
有了當事人的澄清，風波暫時止息。
我安心回到劇組繼續拍戲。
這部戲是我第一次擔任一番大女主，經過十幾輪選角，我才從幾百位候選者中脫穎而出。
導演是國際知名的李導，得過很多大獎。
我有預感，這部戲會成爲我演藝生涯的轉折點。
下午，我在休息室背臺詞，楊姐打來電話，說我和祁晏的戀情突然又火爆全網了。
視頻中，祁晏面對媒體的圍攻，態度從容，精緻的五官在閃光燈下更具衝擊力。
「祁老師，請問那首歌的作詞人到底是誰？」
「是我初戀。」
「祁老師，請問爲什麼要取《潮汐》這個名字呢？」
祁晏頓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麼，嘴角輕輕勾起。
「因爲，歌名裏包含了我初戀的名字。」
在場媒體紛紛起鬨。
「請問是曾小姐嗎？」
祁晏挑了挑眉，「你說呢？」
潮汐——
曾汐。
他的態度太曖昧。
一時間，我和祁晏的昔日戀情，幾乎成了板上釘釘的事實。
我有些看不懂祁晏了。
我們的故事早已翻篇，他也已經另尋新歡，又何必把這些事情鬧到公衆面前？
我剛想聯繫楊姐，休息室的門被猛地推開。
「曾汐！天天纏着別人男朋友蹭熱度，你還要不要臉啊！」
韓知念正好是這部戲的女二。
她估計也是剛看到熱搜，來找我興師問罪。
「男朋友？」我實在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腦子是不是被門擠壞了？看不出來是誰纏着誰嗎？
「我請你回去好好勸一勸你的男朋友，別把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抖摟出來了行嗎。」
韓知念沒想到我會回嘴。
氣得脖子都紅了。
我平常只是懶得搭理她。
並不代表我沒脾氣。
「曾汐，你少理直氣壯！
「就你這種人，指不定是用了什麼下作手段，爬了哪位導演製片的牀，才偷來這個女一號的吧！
「我告訴你，德不配位，遲早有報應！」
祁晏原本是想讓韓知念出演女一號的。
但她的演技實在難評，李導冒着得罪投資方的風險，也堅持要換人。
休息室的門沒關。
周今樾靠在門邊，輕輕敲了兩下，打斷了屋裏的爭吵。
「看來我來得正巧。
「什麼下作手段？也說給我聽聽唄。」

-3-
「我……」
韓知唸到嘴邊的話，硬生生嚥了回去。
「要不我去把導演製片投資人都叫來，和你當面對質一下，看看曾汐到底用了什麼手段。
「韓小姐，如果曾汐是清白的，那你可就是造謠誹謗了，有想過後果嗎？」
周今樾是這部戲的男一，名副其實的三金影帝，周家在圈內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
韓知念就算搭上了祁晏，也依舊不敢得罪他。
「周老師，我是和曾汐開玩笑的。」
她衝着周今樾擠了個笑，氣沖沖瞪了我一眼，小跑着離開休息室。
門關上。
周今樾走到我旁邊坐下。
「曾汐，別理那些話，做你自己就好。」
我笑了笑。
手裏握着紙杯，紅糖薑茶還冒着熱氣。
我喝了一大口，感覺身上終於暖了。
「那個，其實我和祁晏確實談過，不過兩年前就分了。」
話一說出，連我自己都愣住了。
我爲什麼下意識要和周今樾解釋這個？
「嗯，我知道。」
「你知道？」我有點驚訝。
「我家和祁家一直有往來，都是一個圈子裏的，他的事也多少聽過一些。」
周今樾突然不說了。
打了個冷戰，吸了吸鼻子，「有點冷，還有薑茶嗎？」
「就這一杯了。」
「那你還喝嗎？」
我搖了搖頭。
周今樾直接拿過紙杯，喝了一大口。
正好對上我淺淺的口紅印。
「誒…等一下！這個我喝過了……」
「是嗎，不好意思沒注意。」他裝作無辜地晃了晃手裏的薑茶，「難怪今天的茶格外甜。」
我偏過頭，臉上有點發燙。
「其實，祁晏騙了你，你不算是他的初戀。」
周今樾繼續說：「他從高中起就談過不少，不過時間都很短，估計他覺得那些都是小打小鬧，所以不算數吧。」
「那你呢？」我突然很好奇，「你的初戀是什麼時候？高中？大學？」
周今樾想了一下，「初戀是指第一個互相喜歡的人，還是第一個單方面喜歡的人？」
他側頭看向我，神情認真。
「如果是第一種，那目前還沒有。
「如果是第二種——
「我初戀就是你。」

-4-
其實，我和周今樾認識挺久的了，也一起拍過不少戲。
只不過，之前他一直是主角，我是上不了宣傳海報的小配角。
人都是慕強的。
新生代演員中，提起周今樾，沒人不稱讚佩服。
他是我的偶像。
而我是坐在場邊角落裏，偷偷觀察他演戲的無名小卒。
所以，即便後面和他相識相熟，我依舊覺得一切都很不真實。
這不是周今樾第一次向我表示好感。
可我不知道怎麼回應。
更不敢回應。
人貴有自知之明。
我和周今樾的差距太大，各個方面都是。
我不希望再一頭熱血地扎進去，最後依舊落得個滿盤皆輸的結局。
「我……其實我……」
他看出了我的不安。
「沒事的曾汐，不用着急回答我。
「我這個人，心裏有話就一定要說，喜歡一個人根本藏不住。
「喜歡你是我的事，你不用有心理負擔。」
我侷促地摳着手指，小聲地ťŭ̀₇說：「你再給我點時間考慮一下，可以嗎？」
「當然可以。
「能成爲你的考慮對象，我就已經很高興了。」
晚上，我翻來覆去睡不着。
祁晏和周今樾的話在我腦子裏不停翻滾，攪成了一團亂麻。
楊姐正好發來消息。
說我的新戲馬上要殺青了，她趁着現在緋聞的熱度，給我接了部直播綜藝。
這部綜藝的嘉賓名單不提前公佈，可謂是留足了懸念。
半個月後，我如約來到綜藝拍攝場地。
迎面就碰上了韓知念。
……
真是冤家路窄啊。
直播彈幕比我更驚訝：
【正牌女友和緋聞前女友正面撞上了，節目組也太會搞事情了。】
【這麼看，韓知念長得確實和曾汐有點像，祁晏不會是搞莞莞類卿那一套吧。】
【曾婊前腳蹭了祁晏的熱度，後腳又來貼着我們念寶炒作，簡直是內娛狗皮膏藥一般的存在！】
【說曾汐長得像我們念念，簡直是登月碰瓷。】
韓知唸的粉絲，祁晏的粉絲，他倆的 CP 粉，還有我的黑粉，四方勢力在彈幕上擰成一股繩，把我罵了個狗血淋頭。
可是，我明明什麼都沒做。
韓知念剛洗了草莓，滿臉笑容地遞給我：「汐汐快來，今天的草莓特別新鮮！」
「謝謝哦，我草莓過敏，喫不了。」
韓知念滿臉尷尬，愣了一下，然後侷促地垂下頭，扯出一個苦澀又勉強的微笑。
「沒事的，汐汐不願意喫就不喫吧。」
她是知道我不喫草莓的。
這一秒鐘切換十個層次的小表情，倒顯得我是故意刁難她。
【這個曾汐看得我一股無名火。】
【不是，念念主動示好，曾婊居然還敢甩臉子，心疼我家念寶！】
【喲喲喲，還草～莓～過～敏～我看她就是嫉妒我們念念和祁大佬恩愛，故意在這裏找茬呢。】
【惹哭了我們念念，不還得祁晏抱着哄，曾汐就是再嫉妒，祁晏都不稀罕看她一眼，氣死她！】

-5-
前面的個人介紹和寒暄部分匆匆結束。
到了遊戲環節，每位嘉賓需要給一位圈內好友打電話，邀請對方到現場來，並且不能告訴對方正在錄綜藝。
好友如果接受邀請，嘉賓就算完成任務。
抽籤決定順序。
韓知念正好在我前面。
她一臉嬌羞：「必須是朋友嗎？」
主持人立刻心領神會，「男朋友也可以哦。」
「哦～」現場響起此起彼伏的起鬨聲。
【念念會打給誰呢，真的好難猜哦。】
【你們小情侶，真是分開一會兒都不行呢。】
【甜得沒邊了，快給我來一針胰島素！】
電話撥過去。
在忙音掛斷的前一刻終於接通了。
「有事？」
「阿晏，我現在正在工作，需要你來幫個忙，可以嘛？」
【念念撒嬌也太甜啦，這誰頂得住啊！】
【祁晏包被釣成翹嘴的。】
【小情侶打電話，確定內容是我們可以聽的嗎？】
「沒空。」
祁晏的聲音，像是一盆冷水潑下。
韓知唸的臉上有點掛不住了。
「阿……阿晏，求求你啦，就這一次，好不好嘛～」
「韓知念，還要我再說一次嗎，擺正你的位置，真把自己當我女朋友了？
「工作方面的事去找你經紀人，少來煩我。」
彈幕瞬間沸騰：
【臥槽，好像喫到了什麼不得了的瓜。】
【這話什麼意思，他倆不是情侶？】
【祁晏怎麼這麼兇啊，我家念寶都快哭了，果然男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當衆被祁晏下不來臺，韓知唸的眼眶瞬間紅了。
坐我旁邊的老牌影后娜姐，中午沒喫飯，此刻顧不得看戲，忙着喫桌上的小零食，還偷偷遞給我一塊餅乾。
「曾汐，嚐嚐這個，特好喫。」
「謝謝娜姐。」
沒想到，祁晏敏銳地捕捉到了場外的聲音。
「你旁邊有人說話？
「說的什麼？
「曾汐？」
韓知念惡狠狠瞟了我一眼，「哦，她碰巧也在……」
電話那頭有人問了一句，「祁總，這個會還繼續開嗎？」
「不開了！」祁晏推開椅子，腳步聲急促，「韓知念，地址發我，立刻。」

-6-
全場陷入安靜。
沒人敢看韓知唸的臉色。
還好，主持人及時站出來控場。
「下面輪到汐汐了，要打給誰呢？」
規則是，邀請的好友不能重複。
我在圈裏認識的人本來就不多。
要說關係比較熟的，除了韓知念和祁晏，那就只有……
「我打給周今樾吧。」
全場再次陷入安靜。
主持人委婉地提醒我：「要不要再考慮一下？畢竟咱們做遊戲，還是要有勝負欲的。」
圈裏人人都知道，周今樾從來不上綜藝。
平常除了電影節和重大活動，他極少在媒體面前露面，娛樂圈獨一份的高冷低調。
【不兒，曾汐是瘋了吧，她什麼身份，周影帝什麼身份？】
【蹭祁晏還不夠，現在還想蹭周今樾，曾汐真不愧是內娛第一蹭姐。】
【我快笑死了，她還真以爲合作了一次，就能和人家周今樾成朋友了，臉也太大了吧。】
【我真的想看周今樾狠狠打臉曾婊，爲我們念念出口惡氣！】
電話撥過去。
【您撥打的用戶暫時無人接通……】
韓知唸的嘴角都快咧到太陽穴了。
彈幕更是滿屏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
主持人打圓場：「沒事沒事，可能是周老師恰好在忙，咱們繼續……」
現場的電話突然響起。
竟然是周今樾打過來了。
「抱歉，我手機靜音了，剛剛沒看到來電提示。
「汐汐，沒有生氣吧。」
【臥槽，這是誰？說話也太溫柔了……】
【周今樾？你告訴我這個死夾子是周今樾？！】
【你相信他是周今樾，還是相信我是秦始皇？】
「當然沒生氣。」我接過電話，「周今樾，我有話要說。」
「怎麼，」他很輕地笑了笑，「是準備接受我的表白了嗎？」
我後背一涼。
怎麼什麼話都敢往外說啊！
【周今樾給曾汐表白？我是不是起猛了，開始幻聽了？】
【你們傻啊，還真相信對面是周今樾，百分百是曾婊找的託好不好。】
我強行忽略滿場的八卦眼神，「不是，我……我現在有個工作，可能需要你來幫個忙。
「如果不方便的話就算了……」
「方便！」周今樾絲毫沒有遲疑，「不過可能要晚一點了，可以嗎？」
【撒謊也要挑個不容易被拆穿的吧，周今樾今天還在巴黎參加活動，怎Ṱŭ̀ₙ麼可能爲了曾汐的一句話當天趕回來？】
【曾汐回家吧回家吧，我真的不忍心看你被打臉了。】
【這要是真的周今樾，我倒立喫屎！】

-7-
兩個小時後，祁晏風塵僕僕趕來現場。
他向在場的人一一打招呼。
走到我面前時，停頓了許久，灼熱的視線在我臉上逡巡。
【韓知念那樣撒嬌都不管用，一聽到曾汐的名字就飛快趕過來，你們 CP 粉別自欺欺人了，祁晏到底喜歡誰，一目瞭然好吧。】
【曾婊是想當小三嗎，爲什麼就非要搶我們念念的人？】
【路人都看不下去了，且不說韓知念和祁晏不是真情侶，曾汐從頭到尾可是一句話都沒說，你們還罵她？她也太冤了吧。】
直到主持人出聲提醒，祁晏才回過神來。
新一輪遊戲準備開始。
聽前奏猜歌名。
我和祁晏剛好分別代表兩支隊伍參賽。
他是專業歌手，聽過的歌比我多得多，前面幾首都是他猜出來的。
直到熟悉的旋律從音響中傳出。
我和祁晏都愣住了。
愛意最濃時，祁晏作曲演唱，我填詞，纔有了這首《潮汐》。
那個時候，我們都還不太出名。
祁晏在音樂平臺上搞了個小號，自主發行了這首歌。
我有一個預備的婚禮歌單，裏面第一首，就是《潮汐》。
可事不遂人願。
我和祁晏，終究沒有走到最後。
都過去這麼久了，當封存的感情再次出土見光時。
甜蜜不再。
能回憶起來的，只剩一次次歇斯底里的爭吵，和潦草收尾的結局。
祁晏其實早就聽出來了。
可他就是不按搶答器，直勾勾盯着我。
我們兩個像是在隔空較着勁。
好像誰先認出這首歌，誰先拾起那些不復存在的過往，誰就輸了一樣。
直到時間結束，也沒人搶答。
【不是哥，你自己的歌，你聽不出來？！這是給對方送分呢？】
【好了，我現在真的相信祁晏和曾汐談過了。】
【祁晏的眼神看狗都深情，也未必吧。】
【我說你們粉絲不要再自欺欺人了好嘛，這是眼神深不深情的問題嗎，祁晏就差把眼珠子摳出來粘在曾汐臉上了。】

-8-
我輸了。
按照規則，要接受坐彈射飛椅的懲罰。
可道具組準備的飛椅出了點問題。
彈射的方向偏移了，我沒有落在氣墊中央，而是向氣墊邊緣撲去。
那裏正好立着一具三腳架。
我根本來不及躲閃。
關鍵時刻，韓知念離得最近，她撲過去把我使勁推開。
落在氣墊上時，我嚇出了一身冷汗。
如果沒有韓知念那一推，三腳架的尖端大概率會插進我的眼睛，後果不堪設想。
「曾汐！」
祁晏被嚇得破了音，跌跌撞撞向我跑來，把我仔仔細細檢查了一遍。
「我沒什麼事。」
「不行！我不放心！」祁晏一把將我抱起，「還是叫Ṱũ⁵醫生來檢查一下。」
變故突生。
錄製緊急叫停。
我在休息室裏坐着，外面的動靜一直沒斷。
聽說祁晏發了好大的火，斥責道具組不負責任，還逼他們來給我道歉。
突然想起有一次，我冬天拍夏天的戲，某位演員耍大牌遲到，害得我們所有人都凍着等她。
我發了高燒，拍戲的時候從臺子上掉下來，摔斷了腿。
祁晏當天就趕來了。
在劇組一通發飆，那位耍大牌的演員立刻就被換掉了，導演還親自來向我道歉。
其實我出道這些年，受過的白眼和冷落太多了，娛樂圈一貫捧高踩低，我早已習慣。
可是，沒人不喜歡被護着的滋味。
我燒得暈暈乎乎的，窩在他懷裏，「阿晏，你會不會永遠對我這麼好，只對我一個人這麼好。」
「我看你是燒傻了吧。」祁晏笑着，在我的額頭上輕輕一吻，「汐汐，我這輩子，只有你。」
後來我才明白。
年輕時候的誓言，總是過口不過心的。

-9-
祁晏推門進來，遞給我一杯溫水，「怎麼樣了？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我搖了搖頭，「沒事了，謝謝。」
祁晏看着我，我看着手裏的水杯發呆，氣氛陷入僵持。
還是祁晏率先打破沉默。
「曾汐，我們複合吧。」
我覺得好笑，「你一個有女朋友的人，你說這種話？」
「韓知念不是我女朋友！」
他自顧自地解釋，「她簽到了我家經紀公司旗下，我和她只是合約情侶。
「我只是……我只是想讓你爲我喫醋，我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在乎我，我想讓你不甘心地來找我。
「曾汐，只要你勾勾手，我這個人，還有我擁有的一切，都是你的！我什麼都可以給你！」
兩年過去，一切都變了。
祁晏用了一種最錯誤的方式去挽救，註定會把我越推越遠。
「抱歉，我不想。
「感情的事，強求就沒意思了。」
我站起身，剛走近門口，就被祁晏摁在牆邊。
他高大的身影把我攏在角落，聲音都帶着顫。
「如果我非要強求呢？
「汐汐，要怎樣你才肯再給我一次機會？
「只要你說，我什麼都願意做。」
祁晏骨子裏就是這樣的人。
天之驕子。
想要什麼東西，就非到手不可。
當年我認識他時，他是小酒吧裏的一個駐唱歌手。
只要有空，我就會跑去聽他唱歌。
祁晏的長相是那種讓人過目不忘的類型，帥得太出衆，和小酒吧顯得格格不入。
每天都會有很多女孩要他的微信。
我是唯一一個被他要微信的。
後來我才知道，他不是靠駐唱爲生的普通北漂。
祁晏的祁，是祁氏集團的祁。
他來酒吧駐唱，不過是大少爺出來追夢，公開和家裏叫板罷了。
我明白自己和祁晏的差距。
可還是不受控制地陷進了這段感情之中。
對他的喜歡，或許開始於他教訓騷擾我的小流氓。
或許開始於生日那天，他爲我點了滿城的煙花，讓我這個從小跟着重男輕女的奶奶長大的留守兒童，第一次感受到了什麼叫偏愛。
又或許，開始於我見到他的第一眼。
不需要什麼華麗的矯飾。
一眼就足以動心。
在一起之後，還是時常有女生來要微信，祁晏幾乎每個都加了。
我這個人，心裏有情緒就藏不住。
回家的路上一直垮着臉。
祁晏哭笑不得，把手機遞到我面前，「你看，加上之後一句都沒聊過。
「老闆最近生意不好，我加顧客的微信，人家下次還願意來，就當替老闆攬客了。」
我翻了翻手機。
心裏氣消了，可還是故意不理他。
祁晏抱着我一頓親，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寶貝這是喫醋了？這麼在意我啊。」
「臭美！誰在意你了！」
祁晏拉住我的手，貼在他的心口，「別怕，我只喜歡你一個人，我發誓。」

-10-
我當真了。
所以在我得知他跟家裏安排的相親對象一一見面時，我徹底失控，和他大吵一架。
祁晏揉着太陽穴，一臉無奈，「汐汐，我說了，都是圈子裏有頭有臉的人，我不去見，那是下人家的臉面。
「應付場面而已，我只愛你一個，你就信我一次不行嗎？」
我太依賴祁晏給予的感情。
一次次選擇降低底線，給他信任。
可懷疑的種子一旦種下，就是不可逆的。
有一次趁着祁晏去洗澡，我突然萌生出看他手機的衝動。
微信裏清一色都是加他的女生。
其中有很多，一直鍥而不捨地發曖昧信息和自拍。
當我拿着手機去質問祁晏時，他只是冷冰冰地注視着我，「曾汐，你查我手機？」
我指責他不懂分寸。
他指責我沒有信任。
「你睜大眼睛看看，我一共都沒回幾句，你憑什麼認爲我出軌？」
「可你也沒刪她們，不是嗎？」
明知對方對自己是什麼心意，還留着好友，縱容對方不斷試探。
他模糊界限的行爲，讓我變得極度疑神疑鬼。
看到有女生和祁晏多說一句話，我都忍不住和他吵架。
而祁晏只是冷靜地看着我崩潰。
再冷靜地勸我別鬧了。
在他沉默的襯托下，我像一個歇斯底里的瘋子。
我知道以自己的條件配不上祁晏，知道他家裏一直不同意我們交往。
我開始變得自卑又敏感，沒有心思工作，陷入徹頭徹尾地自我否定，感覺自己就像一條護食的狗，恨不得 24 小時圍在祁晏身邊，怕他隨時會被別人搶走。
利刃就懸在我的頭頂。
只待落下那一刻。

-11-
終於有一天，我忙完工作提前回家，聽到祁晏在臥室和朋友連麥打遊戲。
朋友問他：「晏哥，你真準備聽家裏的相親結婚嗎？」
祁晏嘆氣，「老頭子天天給我施壓，之前因爲我不肯繼承家業，堅持搞音樂，差點跟我斷絕父子關係。
「這次要是再不聽他的，我都不敢想會怎麼樣。
「我總不能真把他給氣死吧。」
「啊，那現在的嫂子怎麼辦啊？你打算分手？還是偷偷談着？」
「我也不想分手。」
祁晏明顯心煩了。
敲擊鍵盤的聲音都用力了幾分。
「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一刻，我心中的釋懷大於難過。
懸在頭頂的那把劍，終於落下了。
即便被刺得鮮血淋漓，也好過日日提心吊膽。
「祁晏，我受夠了，我們分手吧。」
可祁晏不明白。
他發誓自己沒有出軌，發誓只愛我一個人。
他說他會娶我，會推掉那些相親安排，只要再多給他一些時間。
祁晏不明白，我想要的，不是多少錢，多少資源，只是沒有附加條件的安全感和偏愛。
人越沒有什麼，就越渴望什麼。
小時候，爸媽去城裏打工，只帶弟弟不帶我，把我留給討厭我的奶奶。
弟弟養得高大白胖。
而我瘦得皮包骨，16 歲才第一次來月經。
我從來都不是別人的首選，而是權衡利弊後能被輕易捨棄的那一個。
在爸媽心裏是這樣。
在祁晏心裏也是這樣。
此時此刻，時隔兩年，祁晏依舊不懂。
他只是固執地向我保證，他真的沒有出軌，也沒有變心。
「可是我變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不是你。」
祁晏嗤笑一聲，顯然不信我的說辭。
「不是我，那能是誰？
「汐汐，我瞭解你的全部，這兩年和你有來往的男人，基本都是跟你合作過的藝人。
「那些男演員裏，除了周今樾，應該都不是單身。」
「就不能是周今樾嗎？」
祁晏眼中笑意更深，「汐汐，別鬧了。
「你要是說別人，我也許還會信，但是周今樾那個老處男，人冷冰冰的，嘴又毒，你不可能會喜歡他那樣的。」
人冷冰冰的？
嘴又毒？
我們認識的周今樾，是同一個人嗎……
他明明很溫柔啊。
休息室的門被推開。
韓知念毫無防備地闖進來。
而祁晏還保持着壁咚我的姿勢。
「你……你們！」
韓知念指着我們，哆哆嗦嗦地說不清話。
我趁此機會，貼着門邊溜了出去。

-12-
周今樾是第二天一早來的。
我刷牙的時候看微博，有粉絲在巴黎的機場偶遇他。
一早的錄製開始。
周今樾一身黑色風衣，肩寬腿長，頭髮更是打理得一絲不苟，簡直像來參加秀場的。
娜姐打趣他，「周老師，來得夠快啊。」
周今樾瞟了我一眼，脣角帶笑，「嗯，迫不及待。」
【昨天彈幕裏的小饞貓呢，出來倒立喫屎！】
【曾汐一句話，周今樾就連夜從巴黎飛回來，他真的超愛。】
【曾汐喫得真好啊，羨慕的眼淚從嘴角流了出來。】
【不管了，我先嗑一口當早飯喫吧。】
彈幕刷得飛快。
場上的嘉賓們都一臉八卦地看着我。
只有祁晏不明所以。
他沒有看昨天的直播，也不知道周今樾表白的事。
此刻不知道周今樾爲什麼會突然來。
只是好奇地打量着他，還很友善地打了個招呼。
自然，遊戲環節，我和周今樾一組，韓知念和祁晏一組。
「好的，今天的遊戲叫做不心動挑戰。
「兩位男嘉賓分別帶上心跳檢測手錶，誰能在不運動不跑跳的前提下，心率率先超過 100，就算獲勝。」
祁晏和韓知唸對視五分鐘。
在不懈的努力下，終於從 60 漲到了 65。
祁晏無語，「你老讓我盯着你看有什麼用，我對你又不心動。要不你打我兩下得了，說不定還更有效果。」
韓知念：「……」
我小聲問周今樾：「那個，我也要打你嗎？」
「不用。」周今樾握住我的手腕，把我拽得近一些，「汐汐，你看着我就好。」
這麼簡單？
我緊緊盯着周今樾的臉。
「漲了漲了！」
其他嘉賓驚呼，「80 了！」
「馬上 90 了！」
我身體前傾，離周今樾又近了一些。
我們之間不到半臂的距離，連彼此呼出的溫熱氣息都能感受到。
「快破百了！」
【周今樾對曾汐是真喜歡吧，嘴能說謊，但心動騙不了人。】
【媽呀，這是戀綜嘛。】
【汐汐你要是親他一口，我覺得他會幸福得暈過去。】
我本來想親他一下。
但是又覺得太唐突了。
想了想，我鼓起勇氣，牽起周今樾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好看，手指纖長，骨節分明。
我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的懷裏。
心跳檢測儀瞬間發出尖銳的滴滴聲。
「哇靠！130 了！」
全場起鬨。
周今樾的耳朵和脖子紅透了。
看我的眼神都忍不住有些躲閃，「抱歉，這個我也控制不住。」
【怎麼回事？高冷影帝爆改純情小狗了？！】
【周今樾和曾汐不能親個嘴兒嗎，就當是爲了我。】
【夠了，老子心疼祁晏，他好像都快哭了，他應該也是真心喜歡曾汐的吧。】
【是嗎？會不會是被韓知念打的？】

-13-
我和周今樾贏了。
導演說會有獎勵發放。
握了這麼長時間，我才發現周今樾的手有點涼。
我拉他到後臺，找到我的行李箱。
「你今天鼻音有點重，是不是穿得太少感冒了？」
「昨晚着急趕飛機，沒帶什麼衣服。」
翻了半天，我的衣服都太小，周今樾穿不了。
只有一條圍巾他能戴。
「這個款式還挺別緻的，你在哪裏買的？」
「是我自己織的。」
周今樾來了興趣，捧着圍巾細細打量。
他指着上面繡的圖案問我：「這是，呃，刺蝟？」
「啊？」我委屈地撇撇嘴，「什麼刺蝟，這是小浪花！」
我的手藝真的有這麼抽象嗎？
周今樾忍了半天，還是沒忍住，笑出聲來。
我有點難堪地紅了臉，「算了，太難看了，你還是別戴了。」
「誰說難看了？
「我就覺得小浪花很可愛，顏色搭配也有創意，比我之前戴過的都要好。」
周今樾戴上圍巾，照鏡子臭美了半天。
我在一邊偷笑。
之前在劇組下廚，我鹽放多了，周今樾還硬說好喫，一個人喫完了一整盤。
我有時候狀態不好總 NG，他還誇我有天賦，叫我放開了，隨心所欲去演。
即便素顏出鏡，他也要誇我天生麗質，根本不需要化妝品的修飾。
每次在我陷入自我懷疑的時候，周今樾總能解開我心裏的紐結和束縛。
是他讓我明白。
我很好。
我值得被人全身心愛着。

-14-
休息時間。
曾汐和周今樾暫時離場。
其他嘉賓聚在一起談論八卦，什麼昨天一通電話炸翻內娛，什麼看起來周今樾就快如願以償了。
祁晏完全聽不懂。
趁着休息，他去看了昨天的直播回放。
感覺全身的血管都要被氣炸了。
周今樾居然會跟曾汐表白？！
祁晏氣沖沖地去找周今樾，卻看見他一個人站在走廊上，脖子上還多了一條圍巾。
那條圍巾，祁晏再認識不過了。
分手前的最後一個冬天，曾汐在網上買了一堆顏色漂亮的毛線，說要給他織一條圍巾。
祁晏嘴上說着無所謂。
心裏卻偷偷期待。
因爲那是他的汐汐親手給他織的，意義非凡。
他看着曾汐繡上去一朵小浪花。
準確地說，是一朵有點變形的，長得像刺蝟的浪花。
曾汐笑着說，那是她的化身。
祁晏將來戴着這條圍巾，就像她一直陪在身邊一樣。
可是，沒過多久他們就分手了。
此時此刻，那條圍巾織好了，卻戴在了另一個男人的脖子上。
若是別的男人，他也許還沒這麼生氣。
可那個人偏偏是周今樾……
爲什麼會是周今樾！
祁晏忍無可忍，衝上去拽住對方的衣領。
「誰允許你戴這條圍巾的！
「周今樾你大爺的！你明明知道我和曾汐的關係！
「你怎麼敢惦記我的人！」
「你的人？」周今樾冷笑一聲，微微挑眉，滿臉輕蔑。
「你不會以爲談過幾年戀愛，就享有人家女孩的終身所有權了吧。
「祁晏，你到底是前男友，還是人販子？」
「你少廢話！」祁晏越說越來氣，「我現在才反過味來，之前就聽祕書說漏了嘴，說老頭子給我安排的相親對象，有一半都是你給找的，你是不是早就看上曾汐了？」
周今樾輕笑，「你覺得呢？」
「所以，你是故意的？
「你就是想拆散我和汐汐？！」
祁晏滿臉悲憤，把後槽牙咬得咯咯作響。
「說到底還是你自己不懂得珍惜，經不住壓力，並且和異性之間沒有分寸，是你自己把汐汐推遠的，怪不得我。」
「操！」祁晏徹底破防了，「你個混蛋，我要打死你！」

-15-
祁晏揮拳就上。
兩個人在走廊上打了起來。
動靜不小，引來了不少工作人員。
我趕來的時候，他們倆已經被拉開了。
「你怎麼樣了？！」
我下意識衝到周今樾面前。
他嘴角被打得破了皮，額頭上還掛着汗。
「汐汐，我疼。」
嘴角的傷口，讓他一說話就痛得皺眉。
「我靠周今樾，你裝什麼裝！
「從小到大打架，都是你摁着我打！你在曾汐面前扮什麼可憐呢！」
祁晏上衣都被撕破了，鼻血一直流，兩邊臉上也都掛了彩。
他顧不上擦血，一瘸一拐走到我身邊，拉住我的袖子，「汐汐，我也疼。」
還委屈巴巴地指着周今樾，「你看，都是他打的！這孫子下手太狠了！」
我左看看，右看看。
實在有些頭痛，「祁先生，他不會無緣無故打人的，肯定是你先動手的。」
「那又怎樣！」祁晏依舊倔強。
「我的意思是，先撩者賤，你要是先動手了，就不能怪別人還手吧。」
祁晏喘着粗氣，啞口無言。
他還想再說什麼，我搶先一步拉着周今樾離開了。
場外有醫生給祁晏看傷。
我在化妝間給周今樾上藥。
「祁晏說的，都是真的嗎？」
我剛剛是去上廁所了。
他倆爭執的聲音太大，我在衛生間都聽得一清二楚。
周今樾剛剛還疼得抽氣，委屈地靠在我懷裏。
現在聽到我問他，瞬間心虛了，默默垂下頭，長睫斂住了眼底的情緒，「嗯。」
「所以，你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很早。」周今樾伸出手，輕輕碰了碰我的手指。
「從《追光》那部戲開始，我就認識你了。
「你經常坐在片場旁邊看着，所以我每天都來得很早，也走得很晚，就是想能多看你一眼。」
原來，周今樾認識我那麼早。
《追光》那部戲，對我來說是一個轉折點。
讓我從默默無聞的小羣演，第一次成爲了有臺詞的配角。
那個時ṭû₋候，我每天坐在片場看他演戲。
一是仰望，二是學習。
殊不知，我在看光的時候，光也在看我。
「後來，我知道你和祁晏在一起了，我是真心希望你們能幸福的。
「可是汐汐，我看到你不快樂，你總是和他吵架，總是一個人偷偷哭，一段良性的感情不該是這樣的，是他把你折磨得遍體鱗傷。
「所以我後悔了ţųₒ。」
如果不是周今樾坦白這一切，我可能永遠都不會知道。
當我被患得患失的感情折磨到崩潰的時候，還有一個人在默默心疼我，一心想把我從泥潭中拉出來。
我笑了一下，戳了戳周今樾的臉，「之前沒發現，你有好多祕密哦。」
他有點緊張地別過臉，「其實也沒什麼祕密……」
既然話都說開了，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上一部戲，我一開始去試戲的機會，是你幫我爭取的嗎？」
以我的咖位，若無人舉薦，很難得到這種機會。
我心裏早就有猜測。
「是。」
以周今樾的地位，以及與李導的交情，他如果想直接塞我進去，不過是一句話的事。
可他卻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
攛掇李導公開選拔女一號，再舉薦我去試戲，每一個試戲片段都保留了下來，ťŭₛ把我最真實的演技水平展現在公衆面前，就沒人能詬病我是靠攀關係纔得到的角色。
「汐汐，我看過你之前的所有微博。」
那時的曾汐，初出茅廬，年輕氣盛。
看不慣娛樂圈那些流俗的明爭暗鬥，更不屑用不正當的手段換取平坦的前路。
我在微博上，一字一句敲下，【我要堂堂正正地走上頂峯。】
周今樾握住我的手，手心的溫熱，直達心底。
「汐汐，只要你想，我願意讓你踩着我往上爬。
「可我知道，你不想要這樣。
「我會讓你堂堂正正走上頂峯，每一步都走得光明正大。」

-16-
祁晏和周今樾打架的事情，還是傳出去了，當晚就上了熱搜。
【震驚！】
【頂流歌手和當紅影帝在綜藝裏大打出手！】
【打架的原因，竟是爲了爭一條醜圍巾！】
看到新聞標題，不知道他倆是什麼心情。
反正我是很鬱悶。
我織的圍巾真的有這麼醜嗎！
需要刻意強調這一點嗎！
隨着熱度水漲船高，綜藝也迎來了最後一期。
我們一行人來到海邊。
祁晏的臉還沒消腫，他不願意出鏡，所以今天沒有來。
海邊風大，周今樾還戴着那條醜醜的圍巾。
【果然，人好看，穿什麼都好看。】
【這醜圍巾圍在周今樾的脖子上，秒變時尚單品了。】
【有點喜歡，求同款，巴黎某家可以出嗎？】
【你敢戴？不怕祁晏順着網線去打你嗎？】
我昨晚告訴了周今樾真相。
「其實，這條圍巾之前是準備送給祁晏的，所以他看到纔會打你。
「我以後再給你織一條新的。」
給前任準備的東西，再送給準後任，總歸是不太好的。
可週今樾卻不以爲意，「沒關係啊，誰戴就算誰的，他那是羨慕我。」
正值日落時分。
金色陽光遍灑海面。
我提出，和周今樾拍一張合照。
他輕輕彎腰，把臉湊過來。
快門按下的瞬間，我側頭，脣瓣親在他的臉頰上。
他錯愕地摸了摸臉，耳朵紅紅的。
「汐汐，你這是什麼意思？」
「不小心的。」
周今樾叉着腰，一臉嚴肅，「那我不管，你親了我，你必須要負責的，照片就是證據！」
「負不了一點！」
我光着腳，在沙灘上跑。
周今樾在後面追我，把我抓進懷裏，「逼迫」我給他個名分。
【啊啊啊啊啊！我嗑的 CP 成真啦！！！】
【氣氛正好，請原地結芬！】
【太甜啦太甜啦@祁晏@祁晏@祁晏】
【樓上的，你在大潤發殺了十年魚的嗎，心也太狠了。】
遠處有人喊了一聲：「ťü₍退潮啦！」
我和周今樾坐在沙灘上，緊緊靠在一起。
看餘暉散盡，潮水褪去。
過去的終將過去。
新的一天，總會如期而至。

-17-
晚上剛回酒店，韓知念就打來電話。
「曾汐，我比你差嗎？爲什麼我就是比不過你呢？！
「我那麼喜歡祁晏，我對他那麼好，到頭來只是自我感動，他連看都不屑看一眼，只是一門心思地惦記着你！
「我就是不甘心啊！」
她聽着像是喝了酒，說起話來有些含糊不清。
「韓知念，你何必爲了一個不值得的男人，把自己逼成這樣？
「這幾年你一直倚仗着他，演技直線下滑，甚至還不如當年做羣演的時候。
「祁晏靠不住的，你能靠的只有你自己，別再犯傻了。」
「我不用你來管！」
對面酒杯碰撞。
韓知念發了一通脾氣，又開始大哭。
「曾汐，我就是想來和你說聲對不起。
「我搶過你的資源，說過你的壞話，還因爲祁晏屢次針對你。
「對不起……」
我承認，這幾年裏我也怨過她，恨過她。
但更多的是惋惜曾經的時光。
那些年，我們籍籍無名，一起擠在六百塊一個月的小出租房裏。
兩個年輕女孩依偎着取暖，卻不覺得苦，眼中都是對未來的期冀。
時過境遷。
一切都變了模樣。
即便話說開，歉道完，我們也永遠回不到過去了。
「韓知念，謝謝。
「我一直欠你一句謝謝。」
如果不是她本能地推開我，我可能會破相，甚至保不住眼睛。
名利場的浮華會迷人眼。
可終究改變不了一個人善良的底色。
「祝你前程似錦, 未來一切都好。」

-18-
不知道韓知念是自己想通了，還是聽進去了我的話。
她宣佈暫時隱退。
給我發消息，說她徹底放棄祁晏, 馬上要去國外進修演技了。
我這邊也有好消息。
我和周今樾合作的那部戲正式上映了，熱度空前，好評如潮。
我還因此提名了最佳女主角。
宣發剛結束, 周今樾拉着我去慶祝。
結果迎面碰上了祁晏。
他臉上的傷結了痂，但整個人消瘦了不少，掩飾不住的憔悴。
「汐汐，我能和你單獨說幾句話嗎？就幾句。」
我有些不忍。
還是答應了。
周今樾戀戀不捨地鬆開我的手, 「我去車上等你。」
祁晏一直看着我, 嘴脣輕顫，醞釀了半天，卻好像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汐汐，你還怨我嗎？
「我當初真的沒有出軌, 我只是不懂事, 仗着你對我的愛，就以爲能爲所欲爲……
「我以爲, 我以爲你不會離開……」
他越說越哽咽，眼圈紅得不成樣子。
「都過去了。」
我實在想不出太多安慰的話。
「祁晏, 都過去了。」
「可是我過不去！」他定定地望着我，眼角滑落一滴淚。
風很大。
將聲音都吹得迷離破碎。
祁晏穿得單薄, 站在風中，一字一字地說。
明明是衝着我, 卻又好像是說給他自己聽的。
「曾汐，對不起。
「曾汐，我真的忘不掉你。
「曾汐，我沒有一天不在後悔。」
而我，只是靜靜看着他, 苦澀地扯了扯嘴角。
我沒心思在追不回的記憶中沉淪。
也不想看到祁晏這樣。
實在太無聊了。
臨走時，他祈求式地，拉住我的衣袖。
「那條圍巾可以送我嗎？
「就當是, 給我留個念想。」
我想了想，還是輕輕掃開他的手，「沒必要了，祁晏，放下吧。
「你要好好的, 我們都要好好的。」
越是留念想, 就越是放不下。
未來還那麼長。
總不能都爲了過去陪葬吧。
走到街角, 我和祁晏分道而行。
他拖着沉重的腳步，逆着風, 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
周今樾正好開車過來。
車窗落下，他衝我揮手，「走吧汐汐，請你喫大餐！」
我笑着坐上副駕。
夜幕落下，車流不息。
盞盞街燈林立，向着遠方蜿蜒而去。
車窗開了一條小縫, 微涼的晚風吹得人愜意舒適。
過往種種，在此刻都被徹底拋下。
我將迎來屬於我的，最明媚的下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