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拼命考入周盞所在的理尖班。
可他眼裏只有同桌那個漂亮女孩。
半年,他對我說的唯一一句話是:
「能不能借晚晚一片衛生棉。」
於是我撕碎了寫滿暗戀的日記,不再當他的小尾巴。
多年後,我在同學會談起初戀。
我說那是個很兇的糙漢。
話音未落,周盞捧着一片一片拼湊起來的日記本,顫抖着質問我:
「漾漾你在說謊,你的初戀明明是我!我至今還在等你,那句表白。」
-1-
數學課,我和漂亮校花沈晚一起到黑板解題。
一道等差數列。
沈晚用了三步就得出答案。
而我,笨笨地寫了十幾行都沒停筆。
不知誰第一個笑了。
於是接二連三的嘲笑聲從身後響起。
沈晚的體香是很甜的牛奶味。
當我被那味道嗆到不停打噴嚏時,全班徹底笑翻了。
這時,一股冷清的薄荷香氣從頭頂飄來,莫名安撫人心。
學霸周盞被點名上來驗算。
他在我最窘迫的時候拿走了我的粉筆,拍拍肩膀安慰我。
可下一秒。
他看也沒看就把我的答案擦掉一大片,將沈晚的三步分解爲四步,得出了相同的結果,51/50。
「我算和晚晚一樣,但沒她簡潔。」
老師滿眼讚許,又擦掉一片我的答案,寫起了解析。
我被迫退到講臺下面,不知該去該留。
明明,我最後也算出了 51/50。
但在這羣理尖班的天才眼中,那是最蠢最笨的方法。
就像我的學號是 51 一樣,是這個班裏多餘的,被他們瞧不起的一個傻子。
「你們聽見沒,盞哥喊學委晚晚喲,倆人什麼關係啊?」
班裏的人開始起鬨。
「別逗,我和周盞就是好哥們。」
「行了行了,看題別開玩笑。」
沈晚和老師都不以爲意。
唯獨周盞眸中的愛慕,不像假的。
的確,他和沈晚更般配一些吧。
一個是頂尖學霸,一個是天才校花。
薄荷撞上牛奶,天作之合。
他們能一起討論數學難題,看無字幕的英文電影。
而我完全跟不上他們活躍的思維。
我只會笨拙地做小事討好周盞。
暗戀三年,我沒日沒夜地學,只爲擠進理尖班離周盞更近一點。
可是半年過去。
他眼裏只裝得下沈晚,從未轉頭對我這個後座說過一句話。
距離再近又怎麼樣呢。
我又走不到他的世界裏。
因爲心裏難受,體育課索性請假休息。
趴在桌上昏昏欲睡時,桌面突然被敲了幾下。
抬眸望去,周盞那張清傲矜貴的臉出現在我面前。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我講話。
-2-
「你能不能借晚晚一片衛生棉?」
恍惚間,我以爲自己聽錯了。
仔細也對,周盞怎麼會特地和我說話呢。
不過是班裏恰好有個人。
這個人還是女的而已。
我掏出一片遞給他,重新趴回桌上。
半小時後,周盞臉色陰鬱返回教室,冷冷質問我:
「你給的是什麼東西啊?晚晚用完一直說冷,現在暈倒了在醫務室輸液!」
ṱū₇我愣了一下,正要開口,周盞的責罵劈頭蓋臉砸了下來:
「生理期用的,都不買點質量好的嗎?不敢想你是什麼女生,你差點害了晚晚!」
我啞口無言,甚至不知從何處解釋這些生理常識。
太多委屈憤怒爭搶着要從胸口宣泄出來。
最後,乾脆什麼都不說了。
他認定是我害的,解釋再多,也會有一大堆荒唐的罪名扣在我頭上。
我何必浪費力氣。
-3-
沈晚輸液到下午纔回來。
也許是還沒消氣,周盞對我的態度比從前更冷,傳卷子時一股腦全砸在我桌上。
但這次,我沒有雙手去接,任由卷子從桌縫散落滿地。
他皺眉回頭看了我一眼。
我面無表情說:
「撿起來。」
「什麼?」
「我說你扔的,你撿。」
我的強勢讓周盞愣住了,他頓了頓,蹲在我腳下把卷子整理好,重新放回我桌上。
整個下午,我再也沒和他說過一句話。
Ťú⁼
晚飯自然也沒什麼交流。
喫完飯有很長的時間休息,我會丟一次垃圾。
教室沒有垃圾桶,要去每層分類的垃圾間。
以前我都會把順路當藉口,直接拿走周盞的垃圾一起丟。
後來周圍所有人的垃圾都交給我。
這次,我誰也不想管了。
「謝謝啊漾漾,我最喜歡勤勞賢惠的女孩子了。」
沈晚笑着把一大包垃圾掛在我手上,沒想到我冷冷拒絕。
「我不是伺候你們的保姆。」
沈晚愕然愣住,眼眶泛起了委屈的紅意。
一羣人在我背後竊竊私語:
「她今天喫錯什麼藥啊?」
「不是喫錯藥,是喫醋了吧。」
「高三時間多寶貴啊,她順路就一起扔了唄,我們要寫卷子呀!」
最後是周盞站了起來,追出教室。
他追在我身後喊我名字,可我假裝聽不見,沒有回頭。
在操場繞了一大圈返回教室時,我桌上多了一包粉色的衛生棉。
周盞用漆黑的眸子認真注視着我,低聲對我說:
「早上的事我先道歉,對不起。」
原來,他明白了嗎?
這是他特地買來道歉的?
心軟只持續了一秒,就被他下一句荒唐的話打破了:
「晚晚很珍惜你這個朋友,別因爲我的錯牽連Ţų¹到她。等她回來,你也和她道個歉哄哄她吧,你剛剛不該兇她。」
這時我才發現,在周盞用身子擋住的書桌裏,還有他翻牆去買的一大袋衛生棉。
所有品牌型號全都買給沈晚挑。
爲了讓我不欺負沈晚。
他從裏面隨手拿了一包打發我。
打發我這個不怎麼重要的,同學。
-4-
我開始刻意迴避周盞。
再也不搭理他說什麼,不製造偶遇,也不再圍着他轉。
周盞似乎察覺到了。
某天傍晚回家時,他特地在便利店門外等我。
見我買了飯糰,他幫我撕開包裝,整整齊齊地疊好塞進我手裏。
「蘇漾我們談談吧,我覺得你在生氣,因爲什麼?」
「今天只買一個飯糰嗎?又給我嗎?你不喫?」
我沉默幾秒,把飯糰丟進了狗盆裏:
「不好意思,給狗買的,你想喫就跟它商量吧。」
周盞狠狠愣住。
我撞開他的肩膀頭也不回離去。
爲了躲開周盞,我走了條偏僻的路回家。
轉過小巷後,一股熟悉的奶香味從空氣裏飄來。
我,撞見了沈晚和幾個小太妹在一起抽 vape。
原來沈晚身上的奶香,是 vape 的一種口味。
淡青色的煙霧裏,沈晚笑着朝我招手,眸光滿是戲謔。
「漾漾你回家呀?來給姐姐們打個招呼吧。」
「這是我們班倒數那個,暗戀我同桌好久了,小賤人也不知道要點臉!」
我皺眉想躲得遠遠的,小太妹立刻追來,用尖細的指甲在我臉上狠掐了幾下:
「就你總纏着我妹夫啊?」
話音未落,身後傳來教導主任的聲音,被他抓到幾個人抽 vape 了。
小太妹四散逃走,沈晚見避無可避,慌亂中直接把 vape 塞進我書包裏。
我來不及甩掉,就被命令乖乖站好。
「老師好。」
沈晚不慌不忙地打招呼,冷清的臉上寫滿了淡然。
我們都不允許說話,乖乖掏出口袋和書包裏的東西,違禁品自然被發現了。
我還是搶着解釋:「老師,煙是有味道的,你聞得見吧?」
vape 的奶香味在誰身上,一聞便知。
然而下一秒,周盞的聲音突然從身後傳來:
「老師,我是沈晚的同桌,那味道是沈晚的體香,不是抽菸。」
「況且我們都是理尖班的,沈晚這次考年級第七,她會做這種事?」
-5-
這條路,不是周盞回家的路。
所以他一路跟着我。
不管我有沒有犯錯,不管他喜歡的人犯了什麼錯,他都偏心他喜歡的人。
這就是我暗戀了三年的,爛東西。
最後我還是受了處分,解釋也被當做狡辯。
誰叫我是年級排名第 51,沈晚排第 7。
老師總是下意識偏袒好學生。
班主任是那個數學老師。
原本處分是不公開的,可她當衆公佈了,讓全班引以爲戒,還罰我去外面站一節課。
「有些小姑娘我勸你要點臉,腦子本來就笨還學一身臭毛病,外來戶別給我們尖子班丟人!」
沈晚淡笑着翻了一頁五三,眸中滿是得意。
而周盞,不敢與我對視。
我平靜地走出教室,站在走廊,一頁一頁撕碎了寫滿暗戀的日記。
初見在初三暑假,高高瘦瘦的男生爲我講物理題,乾淨的嗓音讓人怦然心動。
從此,每一頁日記都和他有關。
他叫什麼名字,考多少分,他喫下了我偷偷送的小蛋糕,他沒有拒絕我的心意。
每一頁都在倒數成年還有多少天,謀劃着向他表白。
直到高三的這一秒,所有期待和愛慕戛然而止。
周盞,不值得我再浪費一滴墨水。
英語老師取奶茶路過,見狀停下了,把贈品小鴨子拿走,奶茶塞給了我。
「漾漾啊,被罰站了也別撕書嘛。是不是孫愛霞大姐又逼逼你了?她那個嘴就是欠。」
「你是憑實力考進尖子班的,學校出的分數線劃到你,她嫌棄也沒用。況且我看你數學題每次也能寫對呀,你不如他們機靈,但你比他們細心嚴謹,你不差的!」
「人生是自己的,不要圍着一個男人,也不用在意那些陌生人。一模加油哦。」
我釋然地笑了,一口氣喝完整杯奶茶,站在屋外繼續聽數學課。
下課回座位丟好垃圾,周盞竟然主動轉身,向我伸手:
「卷子給我。」
「上節課的重點你知道嗎?」
說着,他順手將我的垃圾袋拿走,放進自己的小垃圾桶裏。
「坐下,我講給你聽。」
我居高臨下望着他,冷冷說了兩個字:「用你?」
周盞猝然愣住。
滿臉欲言又止後,他壓低了聲音對我說:「昨晚我——」
我砰的一聲把五三丟在桌上,轉身離去。
中午,班主任突然把我的位置調到了教室最角落。
和我換座的體委開心發現,新座位的桌上有一大盒巧克力,還有剛剛被人畫滿重點的全套數學卷子,竟然是周盞偷偷準備的。
他抱着周盞肩膀感謝好兄弟。
周盞眼眸發黯,用力握了下拳沒有說話。
整個下午,他無數次不經意回頭,望向角落的方向。
而我,一個多餘的眼神也沒給他。
-6-
換座位之後,周盞總是故意製造一些偶遇。
故意在門口繫鞋帶,等我一起下樓跑操。
故意給我同桌講題,找藉口和我搭話。
我沒喫晚飯,他便給全ŧû⁵班買飯糰,在我的那份裏多加一瓶奶茶,假裝是贈品。
可我,全都不稀罕了。
「我不餓,你喫吧。」
「給我嗎?謝謝漾漾!」
同桌程佳佳拿走了我的飯糰奶茶,笑彎了眸子。
談話飄進了周盞耳朵裏,他的筆尖狠狠頓住,皺眉望向我。
這時,沈晚嬌嬌地嘆了口氣:
「我有點胃疼周盞,喫不下飯糰,你幫我買學校對面那家泡芙好不好?」
「麻煩你了好哥們~」
周盞的視線立刻落回沈晚身上,猶豫一下,起身道:
「談不上什麼麻煩不麻煩,你的事,我都不會拒絕。」
沈晚淡淡笑了,目光若有似無瞟向我,帶着一絲勝利者的得意。
周盞想了想又問沈晚:「那家泡芙,你們女孩子都喜歡喫是嗎?」
「嗯……是這樣的,偶爾我也想嚐嚐她們小女生喜歡的東西嘛。」
周盞點點頭,趁着休息時間還沒結束,跑出了學校。
那家泡芙店最近爆火,隊伍一直排到街拐角,晚自習半小時了周盞都沒回來。
偏偏這時,窗外下起了急匆匆的暴雨。
而周盞的雨傘,還在書桌裏。
晚自習放學的時候周盞纔出現在教室門外,細密的水珠順着髮梢滾落,冷清矜貴的臉上慘白一片,連脣瓣都凍到失去血色,狼狽得可怕。
「我去,盞哥你就爲了買個泡芙,至於嗎?」
周盞沒說話,把一份包裝有點溼的泡芙交給沈晚。
是沈晚最愛的草莓味。
然後,他又走到了我桌前。
解開校服拉鍊,從懷裏拿出了另外一大盒泡芙。
那盒子被他仔仔細細護在懷裏,哪怕他渾身都溼透了,盒子也沒沾上一滴水,裏面每種口味都買了一個,小心翼翼地放在我面前。
-7-
周盞說:「排隊的時候多買了一份,送給你喫吧。」
我懶懶抬眸:「哦,那大家分了吧,我最討厭泡芙我不想喫。」
周盞狠狠僵在原地,髮梢冰冷的水滴墜落進泛紅的眼尾,眸中一瞬間湧上很多委屈和不解。
他沉默地望着我,滿臉欲言又止。
這時,班主任孫愛霞又回來了。
她張口便是陰陽怪氣:
「有些女生別帶壞班裏的好苗子,學習不怎麼樣,滿身狐媚子氣!想喫什麼自己去買啊,張嘴就找男生要東西,使喚人家跑來跑去,你爸媽在家這麼教你的?」
我立刻拍了拍沈晚肩膀:「老師說你呢,你聽着點。」
沈晚臉色爆紅,空氣足足安靜了十秒鐘。
孫愛霞陡然指着我高聲道:
「我說你蘇漾!我都看見你禍害周盞了,你學學好!」
這時,班長開口了:
「老師你好像太針對蘇漾了。今天這事我們都在場,是沈晚想喫泡芙,盞哥纔去買的,和蘇漾有Ťṻ₇什麼關係?」
「對啊蘇漾什麼話都沒說,泡芙也沒喫,老師你怎麼了?」
「漾漾雖然腦子慢一點,她人品沒問題,我們心裏都有數的!」
孫愛霞被衆人的話堵了回去,窩窩囊囊站在講臺上瞪我,滿心怨氣全都堵在了喉嚨裏。
這時,沈晚嚶嚀了一聲,丟掉泡芙捂着臉跑出了班。
周盞沒有追去安慰,而是站出來替我說話:
「老師請你尊重蘇漾,向她道歉。」
看着他眸中的心疼,我荒唐笑出了聲。
全班替我澄清完了,他突然想起自己還有嘴了。
誣陷我抽 vape 的時候,怎麼沒聽他談什麼尊重道歉?
周盞這個人吶,越來越爛了。
-8-
孫愛霞最後向我道歉了,但我們的樑子從此結下,她對我再沒好臉色。
不過就像英語老師說的。
人生是我自己的,我纔不在乎一個孫愛霞怎麼樣。
春節後學校有了二晚,九點放學。
理尖班是全年級最後才熄燈的,往往還會留下學很久。
我也是。
第一週,周盞總是等我一起回家,默默跟在我身後送我一段路。
到第二週我學得更晚,十點的時候他忍不住輕輕敲了敲我桌面:
「蘇漾,我要回家了,恰好順路送你一程嗎?」
「我不順路。」
周盞蜷了蜷手指,轉身走回座位。
沈晚伸了個懶腰,揉着痠軟的肩膀問周盞走不走。
「周盞我們一起走嗎?聽說最近學校外面有小混混,不知會不會遇到~」
她的聲音有種毫不自知的軟糯嬌甜,似乎故意激起男人的保護欲。
周盞猶豫了一下拒絕了她,說還要再寫一張卷子。
「你打車回去吧,你生活費不是兩三千嗎。回家路上注意安全。」
沈晚委屈咬了咬下脣,起身離開了。
臨走前狠狠瞪我一眼。
快十一點我才收拾東西離開。
A 市的高中都是走讀班,沒有寄宿,有些家長乾脆在學校附近租房。
像我家這種住得不遠不近的,閒的時候走路,太晚了就搭地鐵。
只是,傍晚的地鐵站總遇到些奇奇怪怪的人。
剛走下扶梯,便撞見四五個髒兮兮的高大男人排排坐,靠着牆閉目休息。
也許是流浪漢,也許……
想刷卡進站,就要從他們中間穿過去,邁過他們攔路的腿。
我屏住呼吸,低頭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這時周盞從身後衝了上來,主動牽住我的手,高聲道:
「別怕,我送你回去!」
他一喊,原本在睡覺的男人們齊唰唰睜開眼睛,陰森打量我們。
下一秒,周盞的電話突然響起,沈晚的哭聲從聽筒裏傳來:
「你們不要過來!啊!周盞救我!」
周盞臉色變了,毫不猶豫推開我,轉身朝學校的方向跑去。
同一刻,離我最Ṱü⁰近的男人從地上爬起,搖搖晃晃向我走來,目光貪婪兇狠。
-9-
我想也沒想轉身就跑。
怎料,狠狠撞進了一個寬大的懷抱。
濃郁的汽油味鋪天蓋地漫了上來,我一下子被燻得天旋地轉,靠着牆慢慢乾嘔。
「老大!我快餓死了,給我烤腸!」
「你們搞什麼,別影響市容給我丟臉!起來!」
男人沙啞的嗓音帶着濃重的火藥味,上去給他們一人一腳,把人全都踹了起來。
這時,他纔想起被撞的我。
入眼是一張深邃英俊的臉,冷冰冰的眼神帶着幾許慵懶,黑髮剃得極短,又糙又帥,超過 1 米 8 的身高站在通道里,瞬間吸引了所有目光。
男人猶豫了一下,用手指小心翼翼戳了戳我胳膊:
「喂高中生,你沒事吧?」
我一開口,直接吐在了他馬丁靴上。
空氣安靜了幾秒鐘。
最後一班地鐵,也在此刻緩緩駛離了站臺。
男人煩躁地抓了抓頭髮,目光落到我的臉上。
……
第二天,周盞守在地鐵站等我一起上學,焦急地問我昨晚怎麼樣了。
「你到家了爲什麼不給我發個消息?我很擔心你!」
我頓了頓,轉而問他沈晚怎麼樣。
周盞鬆了一口氣,解釋說:
「你沒生我的氣就好。晚晚昨天回家路上遇到小流氓了,幸虧我及時趕到,她纔沒欺負。」
「蘇漾我不是故意拋下你的,晚晚更需要我。」
我平靜問:「欺負沈晚的是不是兩個粉色長髮的小太妹啊?」
「確實是,不過你怎麼知道……」
我滿眼無辜地看着周盞:「奇怪呀,你記得我受處分那晚嗎?我明明看見沈晚和小太妹關係很好,互叫姐妹吶。她昨晚沒受傷吧?」
「她確實沒有……」
周盞下意識皺眉思考。
而我,裝作不經意地露出了手臂上的傷痕——那是昨晚洗澡時撞的。
周盞立刻心疼到紅了眼。
「你這傷是怎麼回事?昨晚那些混混欺負你了?」
我搖搖頭不再解釋,假裝把所有委屈都沉默地嚥進肚子裏,甩開周盞快步走進班。
沈晚早已爲周盞準備了早餐。
她可愛地打了個小奶嗝,紅着臉感謝周盞:
「哥們,昨晚謝謝你了!我也不知道怎麼了,當時下意識就想打電話給你。」
「可能,你是我心裏想依靠的人吧。」
周盞垂眸冷冷打量她,半晌,陰森森地說了句:
「味道一樣。」
「什麼味道?早餐的味道和我一樣嗎?呵呵,難道你不捨得喫掉,這麼甜的我嘛。」
「我說,昨晚那兩個小太妹和你身上的味道一樣。你們抽同一款 vape。你們認識吧?」
剎那間,沈晚臉上褪去血色。
她很聰明,立刻就想到漏洞在我身上,陰毒的目光直朝我射來。
我回敬給她一抹淡然微笑。
我可不是沒長嘴只會喫虧的嬌妻。
她惹錯人了。
-10-
從那天起,班上所有人都發現周盞和沈晚吵架了。
沈晚很多次小心翼翼地朝周盞說話,周盞都裝作視而不見。
不再陪她一起喫飯,也不再和她討論問題,每天晚上都堅持送我回家,默默跟在我身後。
三月馬上結束,所有人只剩下學習。
一模的數學卷很難,孫愛霞認爲很多題超綱太多,讓我們不要看,她不講。
她是組長,她做決定之後,全年級老師都不細講,只剩個答案發給我們。
這時候,程佳佳悄悄問我:
「你別一個人悶頭研究了,帶上我唄?」
原來,很多像我一樣嚴謹的人都對一模卷講解很不滿意,堅持要把孫愛霞不講的題研究出來。
班長還打算請家長們聯合投訴孫愛霞。
程佳佳沮喪地趴在桌上:
「只靠咱們不行吧,我真的看不懂。」
這時,周盞搬着厚厚的英文報紙走了進來,親自發給每個人。
這活原本是我做的,我是英語課代表。
發到我時,周盞裝作漫不經心解釋道:
「去答疑的時候恰好遇到英語老師,就順手幫你發了,沒別的意思。」
「周盞,把你數學一模卷借我看看。」
我有太久太久沒對他這樣說話。
他狠狠恍惚了一下,手抖了兩次才把卷子拿出來,迫不及待交給我:
「哪裏不懂嗎?我給你講,我不嫌麻煩的。」
我皺眉:「這些題沒有解題步驟啊,你會寫嗎?」
周盞一口答應:「是孫老師不講的那些題嗎?我今晚就把步驟補完,明天是週日,你方便見面嗎?我講給你聽!」
「我們,還算是朋友吧?」
我沒答應也沒拒絕,以手托腮,回應他一抹玩味的微笑。
周盞眸中的欣喜漸漸淡了,心慌地攥緊拳頭,不知該怎麼做得更好一點,才能挽回這段關係。
-11-
週日我和程佳佳在星巴克碰面,周盞沒來,一到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店門口。
「表哥!你怎麼來這裏?」
眼前這個高大男人,竟然是程佳佳的表哥程牧野?
「漾漾你們認識?我表哥 A 大的學霸,平時可難找了,剛好讓他講題唄?」
我點點頭小聲解釋:「我沒意見。我們確實認識,有次錯過了末班車,他送我回家的。」
「認識,你閨蜜吐我一鞋。」
我和程牧野同時開口,聽得程佳佳一臉八卦。
那晚弄髒了程牧野的鞋,本以爲死定了,沒想到他不計較,還大發善心開車把我捎回了家。
原來他們不是小混混,是在研究所熬了要幾天做畢設的學生,急着回學校交論ƭů₂文。
程牧野雖然又兇又痞,做事情倒很耐心高效,花了半小時就將所有題給我們講清楚了,連步驟都非常詳細。
而這時,我才發現手機裏有三十多個未接電話。
全都是周盞打來的。
「哇周盞他……」
程佳佳驚叫一聲指着門外。
我順勢抬眸,目光和滿身狼狽的周盞狠狠撞在一起。
周盞在所有人印象裏都是個乾淨冷清,甚至有點潔癖的學霸,連鞋子都必須一塵不染。
可現在,他衣袖破了個大口子,長褲沾滿泥水,臉上也被玻璃渣劃出了大大小小的傷痕。
原來他不是故意遲到,是半路遇上車禍,靠雙腿跑了三公里趕來的。
「抱歉漾漾,我們現在開始好嗎?」
周盞焦急地掏出數學卷子,手上擦破的傷口一直滴血,他顫抖着藏到身後,害怕被我嫌棄。
這時,程牧野淡淡開口:
「這題錯了,答案是 3。這麼簡單的題都不會?」
周盞愕然,紅着眼尾狠狠瞪向程牧野:「你是誰?哪個學校的?排名多少?」
程牧野連個眼神都沒給他,拿起咖啡喝了一口,問要不要順路送我們回家。
我尷尬地提醒他,那是我點的咖啡。
「?哦還真是,不過連加幾泵糖漿都一模一樣,我真以爲是我點的。」
「我媽說熱美式加四泵糖漿一份奶就跟餿了的中藥湯一樣。看來你倆品味還挺一致,哈哈哈。」
程佳佳古靈精怪地嘲笑我,又被我和程牧野聯合制裁了回去,在一片玩笑聲中,周盞突然說了句:
「我發現我喜歡你蘇漾。」
空氣安靜了一秒,很快又被程牧野的吐槽聲攪亂,我笑着挽住程佳佳,問周盞剛剛說了什麼。
周盞緊抿着薄脣,沒有回答。
「哦,那你有事就去醫院,沒事就回家,我們先走了。」
說完,我和程佳佳上了程牧野的車,再沒看周盞一眼。
-12-
進入五月之後,我每天都會學到十一二點再回家。
我是單親家庭,媽媽今年外派到荷蘭,回家再晚都沒人管。
反倒是班裏同學輪流催我回家,讓我搭他們爸媽的車回去。
程佳佳乾脆讓程牧野接我,她怕程牧野沒日沒夜泡在研究所把自己累死,出來接我一趟,能證明他還活着。
我拒絕好幾次,還是會看到程牧野的車停在學校門口。
再一次鼓起勇氣上去拒絕時,透過窗玻璃,我發現男人累得睡着了。
連我坐進副駕,他都沒醒。
「那個……其實你不用每天來接我。」
車裏安安靜靜的,只剩下程牧野平穩的呼吸。
我嘆了口氣,正要開門下車,男人突然將車門落了鎖。
「我就睡五分鐘,然後送你回家。」
屬於成熟男人那種半夢半醒間的低沉嗓音,讓我聽得耳尖發燙,心跳突然變得好快。
我不敢伸手去他那側解鎖車門,於是乖乖縮進座位裏發呆,不知不覺竟然也睡着了。
夜風帶着馥郁的桂花香從窗口吹進來,這一覺竟睡得無比安心。
第二天早上六點,工程車刺耳的喇叭聲將我們雙雙吵醒。
四目相對,程牧野愣了幾秒,揉着眉心嘆氣。
「服了。」
「小孩你真敢啊,在男人車上就這麼放心睡着了?一整晚?」
我微微臉紅,坐直了身子小聲道:
「對你人品挺放心的。另外,我對你沒興趣。」
程牧野冷冷挑眉,下車去附近早點鋪買了豆漿和包子。
我們一起喫完,離開前,他突然對我說:
「我對你也沒興趣。哥哥不談 18 歲的小孩。」
我下車踢了踢他的車輪,轉身離開的剎那,嘴角不可抑制地彎起一抹弧度。
很久之後我才知道。
那天程牧野望着我的背影,也在笑。
-13-
我進班很早,來得人還不多。
恰好就撞見了沈晚向周盞表白。
「……所以,現在是和奶糖一樣甜的我,在向你告白。」
「周盞,你答應我嗎?」
沈晚穿着漂亮的小裙子,在講臺上向周盞遞出了親手做的巧克力,自信滿滿。
我一隻腳邁進教室前門,猶豫了下又退回來,打算繞到後門進。
「蘇漾。」
周盞喊我的名字,走到了我和沈晚之間。
陽光散落在少年清瘦的身影上,爲他鍍上一層柔光。
他深情地望着我:
「既然大家都在,索性把話說清楚吧。」
「沈晚,喜歡你好像已經成了我的一種本能,哪怕不在一起,我也會把你當成最好的朋友,無條件答應你所有請求。」
「但現在,很抱歉我要拒絕你。」
「我愛的,是蘇漾。」
許多道目光落在我們身上。
沈晚的臉色慢慢由紅轉青,嘴角扯出了僵硬笑容,彷彿從沒受過這樣的侮辱。
「呵,我也沒那麼喜歡你。哥們和你開玩笑呢!」
她隨手把巧克力丟進垃圾桶,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接教室投影,公佈了幾張照片。
是今早,我和程牧野的合照。
「不過哥們想提醒你啊,蘇漾好像有男朋友了,昨晚兩人睡在一輛車裏,那男人看着不三不四的,她未必多幹淨。」
「我,沒輸給她。」
-14-
「那又怎麼樣呢?蘇漾做什麼,跟你有什麼關係?」
說這話的不是周盞,而是班長。
緊接着,第二個人開始指責沈晚:
「你偷拍人家女生,還造黃謠是吧?你昨晚在車底嗎你這麼清楚?」
「普通人第一反應,那男的應該是蘇漾親戚吧?送她上學的哥哥之類的。心臟的人看什麼都髒,說的就是你。」
「你急了吧?你不會急了吧沈晚?」
沈晚呆呆地站在講臺上,眼圈越來越紅,兩隻手狠狠抓爛了卷子,不敢反駁半個字。
我一腳踢斷了電源線,冷聲譏諷她:
「你不是把周盞當好哥們嗎?怎麼你好哥們跟我表白,你急啦?」
「你跟我都不是一個賽道,怎麼還說沒輸給我吶?」
沈晚突然崩潰破防,狠狠撞開大門跑了出去,小高跟鞋都跑丟了一隻。
這時,周盞才從巨大的震驚中清醒過來,紅着眼尾拉住我袖口:
「你的衣服,沒換,和昨天一樣。」
「嗯,那又怎樣?」
周盞顫抖着做了次深呼吸,輕聲向我確認:
「所以,你昨晚和誰在一起?」
「跟你有什麼關係?」
我在衆目睽睽之下推開周盞的手臂,轉身走回了座位:
「你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我不喜歡你。鬧夠了就下去,別影響大家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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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着高考進入倒計時,所有人都只專注在學習上。
再次和周盞見面,是回學校領成績條。
他臉上掛着一抹從容淡然,不問我考了多少分,先從書包裏掏出一盒避孕藥,塞給我。
「我不介意你的過去,未來留在 A 市,我想帶你見見家人,我們還有很多時間。」
「我希望我的女孩,即使現在不屬於我,也要學會好好保護自己。」
「男人懂的永遠比你想象得要多,聽話。」
我愣了幾秒,不知道周盞腦子出了什麼問題。
後來程佳佳告訴我。
曾經年級第一的學霸周盞,高考分數下滑了好多,數學物理最後一題都沒寫,在學校只排 51 名。
這個獨特的數字讓我瞬間明白了什麼。
我跑出教學樓攔住周盞。
他以爲我懂了,站在陽光下,向我綻開了一抹溫柔微笑。
「周盞。」
我歪着頭喊他名字:
「聽說你考砸啦?那可真不巧,我這次考了年級第 3 名,比清北分數線高 20 分,我要去帝都上學哦。」
「你不會故意考砸,和我上同一所大學吧?」
「你不會以爲,我和從前一樣吧?」
周盞高揚起的嘴角慢慢消失不見,好像有什麼東西,悄無聲息地碎成了渣渣。
而那笑容,全都轉移到了我的臉上。
我推開周盞,向校門口那個高大的身影跑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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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野。
他答應等我取完成績條,帶我去看演唱會。
我們在 A 市瘋玩了一整天,演唱會結束又去看煙花表演。
最後順着熙熙攘攘的江邊散步,江上飄過的小船掛滿了燈,他在燈火中安靜注視着我,薄脣挑着淺淺的弧度。
「我讀博的事情申請完了,在美國,很快就走。」
「嗯,我也打算去別的城市讀書了。這是不是我們最後一次見呀?」
我媽媽的工作很難回國一次。
從高考之後,都是程牧野在陪我。
他車裏擺滿了我們一起抓的娃娃,手腕套着我的皮筋,他的所有朋友,連教授都認識我。
而我手機裏,他也成爲除了媽媽之外,唯一置頂的聊天。
煙花炸開的那一刻,我鼓起勇氣表白:
「要不要異地戀呀?不,異國戀,我不介意哦。」
男人無聲笑了下,眼底的溫柔幾乎要化成水淌出來。
「你才 18 歲吧?你還沒見過大學裏打球的校草,晚會上彈吉他的學長,還沒和好朋友一起逃過課,一起旅行。」
「你還有太多的事情沒經歷過,所以先去看看吧,先學會享受你的 18 歲。當你認爲花時間在我身上值得時,再和我談愛情。」
「我等你長大。」
我錯愕地睜開眸子。
就這樣?
我不懂,也不甘心,拉着他問我們算不算交往。
程牧野的目光溫柔而縱容,在黑暗中慢慢向我湊近。
可最後的最後,也只是用鼻尖,輕輕撞了下我的鼻尖。
「算交往過,在剛剛那一秒我心動了。」
「但是分手了。」
「我怕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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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牧野出國前說有一份生日禮物要送給我。
但直到我搬家去帝都上學,都沒收到。
青春好像就是這樣匆匆的開始,又匆匆結束。
筆袋裏還裝着沒還給程佳佳的水筆,她已經去外地上學了。
討人厭的孫愛霞還沒遭到報應,我就要永遠離開高三了。
跌落神壇的學霸,和他那死不要臉的白月光,可能今生都不會再見面。
還有我那隻交往了一秒,就無疾而終的。
初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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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研第一年,我去參加了高中同學聚會。
那天又下雨又堵車,我和周盞同時推門而入,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年咱那英語老師中彩票成富婆……快坐啊蘇漾,聽說你考到 z 科院了?牛哇!」
我笑着和衆人打招呼。
周盞貼心地在我腿上蓋了毯子,幫我倒了杯熱茶,低聲問我燙不燙。
從他進門起,目光始終停留在我身上。
程佳佳忍不住問了句:你們是不是結婚了。
「怎麼可能,我倆純純好哥們。」
聽到我的回答,周盞手一抖碰灑了茶杯。
班長好奇地插了一句:
「周盞不是你初戀嘛?當年大家都看得出來,你們最後也沒走到一起?」
「要談過纔算初戀吧?我們當年算什麼啊,我高考前就拒結過周盞。」
「我初戀可不是這種人。」
周盞默默壓下了心酸苦笑。
當年他不甘心復讀了一年,終於考到帝都和我有了聯繫,但也僅限於見面打個招呼,藉藉充電寶這種小事。
而今天這場同學會,他不知在車庫等了多久,蓄意安排一次偶遇。
衆人還在寒暄,包廂門突然被人推開,矮矮胖胖的孫愛霞走了進來。
問了一圈也不知誰邀請的她,她倒是不客氣坐上了主位,一個個問起了大家的近況。
輪到我時,她輕蔑地笑了笑,先指點起了我的衣服:
「我這個人眼很毒的,從外表就能看出一些事情。領口開這麼大,裙子剪那麼短,也不知道故意給誰看。從前上學的時候就不安分,長大進入社會了,是ŧúₒ有很多金主給你釣,但女孩子啊,得要臉。」
空氣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我平靜地掃過滿桌菜,最後選了一盆雞蛋湯,轉到孫愛霞面前。
然後,狠狠掀在她臉上——
「讀書的時候不懂反抗,現在懂了。有些臭嘴必須要燙一燙,才能說出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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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愛霞瘋了似的尖叫,但全班,沒人上前阻攔我。
班長默默關上了包廂門。
「孫老師,當年你不讓講的那些數學題,後來高考考了三道。」
「我媽媽聯合家長投訴你了,但是聽說你只是扣了點獎金。」
「你,拿什麼賠我們啊?」
孫愛霞一下子愣了,哆哆嗦嗦拎着包站起來,一路連滾帶爬逃出了包廂。
後來我才知道,當年她討厭我,是因爲她侄子分班考試第 52 名,而理尖班的分數線劃在我身上。
所以,她始終認爲我搶了她侄子的資源。
到最後變本加厲給她侄子開小竈,自然也沒把心思放在教我們身上。
這樣的垃圾,終於在幾年之後做出件大事,被歷屆學生聯合揭發,進去喫了牢飯。
沈晚是同學會來得最遲的一個,進來就問孫老師呢。
孫愛霞是高三最寵她的老師,同學會也是她發的邀請。
衆人一聽就對她沒好臉色。
她高考成績一般,倒是拍視頻吸引了許多粉絲,於是帶着狐朋狗友們走上了網紅這條路。
可惜混了三年沒什麼起色,大學畢業證也沒拿到。
整場聚會她都關注着周盞,頻頻找機會加他好友,周盞連個眼神都沒給她。
我家在 A 市的房子早就賣了,當晚暫住了一天酒店。
周盞非要開車跟着我,送我進去 checkin。
他泊車耗了很久,後來又莫名其妙送我一個首飾盒子,說,那是我的生日禮物。
我淺淺看了一眼,丟進大堂的垃圾箱。
「謝謝,你可以走了嗎?」
周盞苦澀地笑了笑,緩緩從懷裏掏出一個老舊的日記本。
竟然是我高中時候的日記。
裏面的每一頁都曾被我撕碎,又被他小心翼翼拼湊起來,用膠帶粘着。
我狠狠皺眉去搶,周盞卻像是捧着什麼珍寶,放在懷裏緊緊護着。
「五年了漾漾,我至今還在等你,那句表白。」
「你每一篇日記都寫滿了對我的愛,真的不算數了嗎?」
我搶不到日記本,一生氣狠狠甩了他兩巴掌。
「你有完沒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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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氣安靜了很久很久。
周盞擦掉嘴角的血跡,突然問我信不信命。
「你不是我的,你也不會是別人的。」
「你有病啊當我是什麼?晚上也沒喝酒啊,怎麼胡說八道的。」
周盞用一種悽婉哀傷的目光注視着我,最終未發一言,轉身離去。
而他離開的剎那,酒店大堂走來一個熟悉的身影。
程牧野。
站在前臺四目相對,我心跳突然有些快。
五年未見,他眉眼間的青澀完全褪去,一身低調內斂的黑色西裝,舉手投足散發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這五年他連聯繫方式都換了,我迫不及待想對他說一個答案,他似乎也有話要說。
但我們都被 checkin 的提示打斷了。
辦完手續,我邀請他去酒店樓上喝杯咖啡。
男人眸中淡淡,只說:「我不愛喝熱美式了,抱歉。」
我不甘心地咬了咬下脣,主動跑到電梯裏等他。
程牧野的房間也在 12 層,他卻盯着大堂的垃圾桶不動了。
服務生催促他好幾次,最終,他錯過了我這班電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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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在酒店房間,我收到了學院導師的資料。
學院空降的那位副教授,竟然是程牧野。
【學妹啊祝你好運。三十歲不結婚的老處男比鬼還可怕。我畢業的時候論文被他打回去二十八版,凌晨不睡覺也拉着我們開組會,他好像根本沒有夜生活也沒朋友。】
【他當助教都這麼可怕,今年他成教授了,我可不敢想。】
我捧着手機翻來覆去睡不着。
學姐的意思是,程牧野還單身?
已經和心上人住在酒店的同一層,怎麼都不甘心再次錯過。
於是,我扭開房門衝了出去。
沒想到房門推開的一剎那,程牧野恰好也站在門外,一瞬不移地注視着我。
「你——」
未說完的話,全都淹沒在熾熱的吻裏。
程牧野擠進房間將我抵在牆上,單手圈着我的腰,吻得又霸道又兇, 像是要將我揉進身體裏。
「五年前我給你的生日禮物,你沒收到對吧?」
「大堂垃圾桶裏那個首飾盒…….有人騙你對吧?」
我被吻得氣息凌亂,破碎的音節斷斷續續擠出來,又被男人狠狠吻住,似乎要把失去的五年一次都討要回來。
原來那個首飾盒就是程牧野當年要送我的禮物。
陰差陽錯被周盞截走,又在幾小時前被他故意送給我, 在我和程牧野重逢時製造誤會。
還好還好,我們沒有上當。
這一刻, 沒說出口的表白似乎不那麼急迫了, 我仰頭吻了上去,回應着他脣齒間的交纏。
有那麼一瞬間, 我們在黑暗中靜靜注視着彼此, 眸中倒映的全都是對方的影子。
「我說再等你幾年, 可沒說幾年之後不追你,不愛你。」
「我等你夠久了漾漾。」
「那晚在地鐵站, 是你自己撞進我懷裏的。」
「這輩子, 都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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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學會後不久,聽說周盞和沈晚閃婚了,還是奉子成婚。
兩個人搬去了霓虹定居,是周盞要求的。
沈晚當起了全職太太安心養胎,運營自己的社交賬號,每天都給大家寫她和「先生」青梅竹馬的小故事,日子過得美滋滋。
然而幾個月之後,周盞死了, 孩子沒了,沈晚也因爲抽不乾淨的東西,進去喫牢飯了。
周盞的遺囑沒一句提到她,倒是給我留下很多錢。
原來那次同學會, 見面之前,他剛剛確診了絕症。
他捧着日記本孤注一擲表白, 表白還是沒換來我的真心,便放縱要了沈晚, 帶她走得遠遠的, 安靜度過餘生。
和那筆錢一起寄給我的,還有一句話:
【蘇漾,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我死了,你就會永遠記住我。】
我想了想,把這筆錢捐給了流浪狗基地。
基地給周盞刻了個石碑,用王八馱着立在山門口, 上山的遊客都得摸一摸他的王八腦袋。
圓了他「流芳千古」的心願。
不過, 程牧野因爲這事沒少喫醋。
我的開題報告被他打回去第八次之後, 我在沙發上將人當場擒獲,掐着他的脖子兇巴巴警告他:
「你不要以爲你是教授就能爲所欲爲了, 就能公報私仇了。有事衝我來不要折磨我的報告!」
男人眸色發暗, 不輕不重地頂了一下。
「這位同學, 威脅人之前能不能先從我腿上下去?」
我臉色爆紅,來不及逃跑便被男人抓進懷裏,溫熱的呼吸噴灑在我頸邊:
「都衝你來是吧?」
「爲所欲爲是吧?」
窗外夜色正濃, 微風捲着溫柔的月光輕輕擺盪,偶有野貓輕巧地躍過牆上,軟綿的叫聲灑滿了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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