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衆神應劫而死的白月光,看着四個穿書女陸續在我的身體裏面復活都幹不過那個替身。我暗嗤一聲廢物,戲看夠了,人也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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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烏蔓,天界戰神,死於千年前的一場浩劫,爲了蒼生,我墜入封魔淵以身飼魔。
一身仙力耗盡,我卻因爲偶然得了機緣保全了肉身和神魂,只是因爲太過虛弱,我的神魂與肉身沒有辦法合體。
後來我以神魂之軀在封魔淵修煉數百年,本想着趕緊拿回身體回到天界的時候。
我的軀殼裏卻傳來了異樣的靈魂波動,有人佔據了我的肉身。
戰神之軀,不是隨便什麼阿貓阿狗都能奪舍的,我起了看戲的心思,縱容了這個佔了我軀殼的靈魂。
我看她從封魔淵爬出去,歷經磨難回到天界。卻發現衆神早就找到了白月光的替代品——一個長相和我四分相似的百合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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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憑藉我的肉身在神界跟那個替身爭風喫醋,處處刁難,將本就不多的白月光光環消耗殆盡。
在一場戰事中,擁有戰神之軀的她被放棄,所有人都去救那個小花妖。
她短暫的一生就此結束。
然後時間重啓,我又回到了封魔淵底,連續看了後面的三次復活後,我膩了。
每一次穿過來的靈魂都會跟那個所謂替身爭奪衆神之愛,最後因爲那個替身而死。
她們至死不明白,白月光爲什麼比不過一個替身。
白月光之所以是白月光,當然是永遠都高高地掛於那蒼穹之上不可染指,怎麼可能會自降身份跟一個花妖爭風喫醋。
神愛衆生,不會獨愛一人,越是不把他們放在眼底,他們的目光卻越是會追尋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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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次,在另一個靈魂出現在我軀殼裏之前,我拿回了身體。
風雲變幻,似是天道對我的不滿。
「你的氣運之女都死了四個了,本神可沒空再陪你玩下去。」我一揮衣袖,頓時天朗氣清。
回到天界的時候,我看到的是重複了四遍的場景,像是寫好了的劇本,所有人都在按着劇情走。
被降了智的守將攔住了我的去路,被我一揮衣袖甩在了一旁。
「瞎了你的狗眼!」威壓傾下,衆人一驚俯首而跪。
「恭迎戰神!」
我可沒有興趣等着別的神君來拯救我。
我,烏蔓,是天界最強的戰神!
「重嵐哥哥,那是誰?」嬌軟的女聲傳來,我銳利的目光朝着那邊掃去。
果然看到了重嵐帶着那個小花妖站在那裏,他怔怔的像是失了神,半天都沒有回覆旁邊的少女。
我不含一絲感情地收回目光,轉身朝自己的神殿而去。
「烏蔓!」身後是重嵐追過來的聲音。我卻沒有停住步伐。
輕而易舉地破開結界,我看到變了樣的戰神殿並沒有動怒,畢竟這幅場景我已經見過四次了。
那時候穿書的靈魂們倒是生了很大的氣,要求恢復原樣,恢復是恢復了,但是那個小花妖卻是藉此委委屈屈哭哭啼啼地引來了衆神的憐惜。
我半晌沒有動作,我在等,等着其他人的到來。
重嵐似乎有些難堪,想要解釋什麼,我卻閉上了眼不想聽。
等到蒼韞和清沅匆匆而來,我才睜開了雙眸,他們眼含熱切,想要靠近我,我卻不動聲色地用屏障阻隔。
「天界,可是有了新的戰神?」我淡漠地開口。若是沒有,那麼戰神殿變成這樣,他們必須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阿蠻,我們……」蒼韞剛開口我就打斷了他。
「天帝陛下?」我的詢問是朝着清沅的。
「天界戰神只你一人。阿蠻,好久不見。」清沅含着笑意開口。
我卻沒有跟他敘舊的意思。
「本神之物,染上惡妖的氣息,真是讓人頭疼吶。」話音剛落,整座戰神殿轟然崩塌。
小花妖瞬間紅了眼眶,這是她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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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嵐三人神色各異,而那個小花妖雙眼含淚咬着脣開口了:「這位神君,爲什麼要毀了我的家?重嵐哥哥,我沒有家了。」
她神色哀切,想要窩進離她最近的重嵐懷中,卻被避開。一瞬間她僵在原處。
「晚晚,這是戰神殿。」重嵐終是不忍心,戰神殿顧名思義住的當該是戰神。
是他們幾個因爲一己私慾,將被神殿開了靈智的小花妖養在這裏,現在正主既然回來了,鳩佔鵲巢之人,自然需要離開。
就算神殿不毀,花晚晚也不可能繼續住在這裏的。
「阿蠻,你要去哪?」見我要離開,清沅急急出聲。
「神隕之地。」我頓住,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果然他僵住了,表情閃過一瞬間的驚慌。
那裏本該保管着我的心丹,而那顆心丹,現在在哪就不好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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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你的心丹已經消散了,神隕之地已被衆神封印。我們以爲你不會再回來了……」蒼韞倒是淡定得多,他看似神色愧疚,實際有幾分真心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我定定地看了他許久,突然失聲笑了:「消散了?消散得好啊ţũ̂₊。」
「但願它是真的消散了。」我的餘光瞥過那個小花妖。她的脖子上有一枚精緻的吊墜,神息複雜……
她似是有所察覺,突然瑟縮了一下,躲到了重嵐的身後,重嵐皺了皺眉,看了我一眼,終究是沒有再次避讓開。
戰神迴歸,天帝設宴,八方來賀,我百無聊賴地坐在位子上,看着衆神的神色各異。
什麼樣的情緒都有,唯獨沒有一個是真心爲我的迴歸而高興的,忌憚猜疑,還有試探纔是這場宴席的主旨。
小花妖不知道是不是被見風使舵之人安排坐在末位,她時不時神色委屈,又柔弱地朝着上首的三位神君望去,但是這次那三個人卻像是故意約好了一樣,不約而同的忽視了她。
清沅舉起酒杯:「戰神歸來,乃我神界之幸,這一杯敬阿蠻爲衆生,爲神界的……」他的話還沒說完,突然一聲刺耳的尖叫打斷了他,清沅不悅皺眉,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那朵柔弱的小花妖身上突然覆滿了紅色的火焰,她痛苦地發出尖叫,火焰燒得她的原形若隱若現。
身旁不乏仙君施法爲她滅火卻不得其所,火焰越來越旺盛,眼看就要把她燒得香消玉殞了。重嵐和蒼韞終於出手了,但是他們也沒有辦法滅掉這些火,二人對視一眼神色凝重。
我把玩着手上的酒樽,緩緩勾起了紅脣。戰神之物,你可享用得盡興啊,小花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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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戰神的本命神火嗎?怎麼會出現在一個花妖身上?」終於有人提出了疑問,這句話像是一個狠狠的耳光扇在了清沅三人臉上,明明在不久前,他們還神色愧疚地對我說我的心丹已經消散了。
「戰神大人……」從天帝那處要不到答案,衆神把疑問的目光投向了我,我慢條斯理地放下酒樽起身,神色悲憫地看向奄奄一息的小花妖。「本神的心丹失竊,想不到今日竟誤傷了這位仙子。」這句話的意味不言而喻。
「清沅哥哥救我,晚晚好疼……」小花妖見重嵐和蒼韞都沒有辦法解決她身上的火焰,她哭喊着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清沅,清沅握着酒杯的手驀然收緊,他看着我冰冷的眸光一時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一時間,宴場寂靜無聲,只有小花妖不停的尖叫和求救聲,她求重嵐、求蒼韞、求清沅,唯獨不願求我。我看燒得差不多了,這才做着恍然大悟的樣子:「瞧我,一時間竟忘了。」我緩緩地伸出手,小花妖脖子上的掛墜裹挾着紅色的火焰朝我飛了過來。
「誒?竟是這般嗎?難怪我未曾第一時間發現它。」那枚掛墜暴露在衆神的面前,上面的神息複雜,顯然是爲了封印和遮掩,而這些神息,有些莫名的熟悉。一時間,衆神複雜的眼神落在了那三個人身上。
果然宴席一結束,戰神被神界拋棄的傳言就愈演愈烈,傳聞神界的天帝陛下和重嵐、蒼韞兩位神君,癡迷一個百合所化形的小花妖,不惜偷來爲衆生獻身隕落的戰神的心丹,只爲討小花妖的歡心。
在衆神之宴上,小花妖承受不住戰神的福澤,被戰神的本命神火燒得千年修爲毀於一旦,差點香消玉殞,還是戰神大度念及往日舊情,毫無芥蒂地出手相救,這才保全了卿卿性命。
小花妖紅顏禍水的名聲也就這樣傳遍了四海八荒。
本來也算一件風流韻事,但是摻和在這件事中的人個個身份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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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啊,不過一個小花妖而已,不過得幸有幾分肖似戰神大人才得幾位神君另眼相待,如今正主回來了,她還如此不知深淺。」
「你是不知道那日在神宴上,她被燒得可狼狽了,天帝陛下和兩位神君都追着戰神而去,可沒有人管她。」
「瞧,這不又來了,兩位神君和陛下日日都來,通通被大人拒之門外了,可憐Ţų³那小花妖失了千年修爲,現在還生死不知呢。」幾位仙娥竊竊私語,嘴上說着可憐,語氣裏盡是幸災樂禍。
我在神殿內聽着外面的動靜挑了挑眉,看樣子她在神界也不是如我所想的那般喫得開啊,前四次,神界衆神對她皆是讚譽,相較於戰神的高傲和目下無塵,她們更加喜歡花晚晚這種柔弱無害的。
「主人!」一聲有些熟悉的呼喚讓我短暫地怔愣了片刻,倒是沒想到我死後他還留在神界。前幾次穿書者並未和他有過接觸,大概是因爲我的選擇導致劇情有所變化。
我輕輕揮手,神殿的大門被打開,清沅和重嵐中間站着的人,神情激動,一雙銀白色的狼耳顯示着他的身份,曾經被我救下,跟在我身邊千萬年的一隻半妖——狼淵。
「主人,您終於回來了,這些年我一直在尋找您的蹤跡,我一直不相信,您是真的死了。」他衝過來跪在神座之下,動作輕柔地將頭伏在我的膝上。不管是不是真的,但是他的話讓我的神色肉眼可見地和緩了一些。
我像過往的無數次一樣,伸出手捏了捏他那雙獸耳,眼神卻未分給殿內的另外三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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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蠻,心丹的事我可以解釋,我……」清沅三人對視片刻後開口。
「原不是什麼要緊事,博紅顏一笑,我也不是不解風情之人,只是陛下,大可直接言明,一顆心丹而已,給她又何妨。」我懶懶地掀起眼皮打斷他,看着殿內的三人覺得有些無趣。
若是他們果斷些承認,我倒是要高看他們一眼。
「心丹消散之際是被晚晚吞下了,她的性命與之相關,所以阿蠻,晚晚若是沒了心丹,她會死的。」重嵐的話道明瞭緣由。
「神君莫不是覺得我還得感謝那隻小妖保下了我的心丹?」聽他的意思,我還得因爲那隻小花妖會死,需把自己的東西拱手送上?
「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阿蠻,出手救救她吧,千錯萬錯都是我們的錯,她只是一隻小花妖,她什麼都不知道。」他的未盡之意就是把她當做替身這件事,花晚晚也是不知情的,她很無辜。
但是,怎麼會不知情,又怎麼會無辜呢?她生長的地方是戰神殿啊,那是離戰神最近的地方,她的容貌、神態和動作,她敢說從未刻意模仿嗎?
「烏蔓,你是戰神,何必跟一隻小妖計較。」蒼韞的話何嘗又不是這些高高在上的神君內心的真實寫照。他們憐愛柔弱的花妖,對我這種一劍能撼天動地的強者,也許有欽慕,但是最多的還是忌憚吧。
「阿蠻,救救她吧,我們的罪孽不應該讓她承擔。」重嵐閉了閉眸,似乎說出這句話很是艱難。
我看着一語不發的清沅,知道他同樣也是秉承着默認的態度。
他同樣想要救下那隻小花妖。
「好笑,好笑,實在好笑。神君怎麼不自己剖出心丹送給那隻花妖?」我很少有這麼情緒外露的時候,但我是真的覺得荒唐可笑。
讓堂堂天界戰神獻出心丹,救一個小小花妖,他們是怎麼說得出口的呢?
「阿蠻,若是你不願,我們也不會強求。」清沅出聲了,但是到底是不會強求還是無法強求這就是另一回事了。
「那就,送客吧。」我收斂了面上的情緒,轉身一瞬,他們幾個已經被一陣風推出了殿外。神殿的大門再次緊緊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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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他們送出去後,揮手間清晰的畫面在面前浮現,上面的情景赫然就是門外。
神殿外,蒼韞的神色難看,他緊了緊手,想要再次上前,卻被清沅拉住。
「她怎麼變成了這樣?一個花妖而已,她也ťũ⁼要跟人家計較。」蒼韞顯然十分不滿。
「行了,蒼韞,她沒有義務救花晚晚,心丹到底是她的,是我們強人所難了。」清沅揉了揉眉心,開口也帶了些煩躁的意味。
我看着他們的爭執,下意識地輕點着膝蓋卻碰上了一片溫熱的柔軟。
低頭對上了狼淵孺慕的目光,倒是忘了還留下了一個。
「主人。」他小心翼翼地喚我,我「嗯」了一聲算是回應他。
那日後,清沅他們幾個再也沒有來過了,聽說他們在六界遍尋靈藥,只爲了能夠保住花晚晚的性命。
各界聽聞了這些消息,更加確定我是被神界拋棄了,妖界、冥界,甚至於死對頭的魔界都爲我拋來了橄欖枝。
從來都不是戰神不能沒有神界,而是神界不能沒有戰神。不過總是有人不能明白這個道理呢。
「蒼韞哥哥,我疼。」狹路相逢,小花妖驀然再次對上我,不禁白了臉。
她看上去確實很不好,哪怕被三位神君用無數天材地寶精貴地養着。但是失了千年修爲是怎麼也補不回來的。
她現在真真不過是一個沒有任何攻擊力的廢物罷了,但是卻也意外引來了他們幾個的憐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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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怕,沒有人可以再傷害到你。」蒼韞看了我一眼,低頭安撫身側的少女。敢情是擱這兒點我呢。
我置若罔聞,甚至連招呼都吝嗇打一個,倒是我身側的半妖步伐有一瞬間的凝滯。
很短暫,但是卻沒有躲過我的視線。
果然不消幾日後,常常跟在我身側的半妖,很少再見到蹤影,我心裏有了計較,面上卻是不動聲色。
直到那日,他顯然是心情很好地回來了,手上還小心翼翼地捧着一個青色的瓷瓶,淡淡的花香從裏面飄出來。
這味道,我熟悉極了。
清沅身上有、重嵐身上有,蒼韞身上也有,因爲它們都來自同一個人,那隻百合花妖。
他推門進來,意外地看到我坐在神座上,下意識地把瓷瓶往身後藏。我輕闔着眼,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在他藏好後才慢慢睜開。
狼淵見狀才緩緩地鬆了口氣。
「主人。」他依舊像往常一樣,走過來跪在神座之下。想要把頭再次觸上我的膝蓋,我在空中輕點了一下,他卻不能再進分毫。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像是在不解我的拒絕。
「我待你不好嗎?」你要去跟一個小花妖獻媚。
狼淵的耳朵警惕地豎了起來,他的臉色白了白,有些試探性地再次開口。
「主人待我恩重如山,從未有過半分不好。」他小心謹慎地回答。
「是嗎?我還以爲你覺得我太過冷漠,沒有同情心呢。」我探究的視線落在他的臉上,那一瞬間的僵硬還是被我捕捉到了。
他和那個小花妖能說什麼,左不過只有那些話題罷了。
狼淵大概是從她身上看到了過去自己狼狽的影子,還有同爲妖族的惺惺相惜罷了。
「狼淵不敢,主人,我從未有過這樣的想法,是主人救我,我纔有今日。」他敏銳地察覺到不對勁,立馬做出了更低的姿態,他跪在地上,俯首貼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狼淵哥哥!」門口的一聲驚呼讓跪在地上的人僵住了身子。
不知道是因爲被人看到了狼狽而僵硬,還是因爲被破壞了他的認錯而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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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花妖咬着脣看我一眼,那目光裏滿滿都是苛責,轉而到狼淵身上的時候,卻化作了滿滿的心疼。
我是故意的,我很早就看到了追在他身後的小花妖,故意在神殿的門上沒有設下禁制,讓她能夠輕而易舉地進來。
「我知道你是戰神,高高在上,可是狼淵哥哥是你的夥伴,你怎麼能這麼對他!」在重嵐他們面前,表現得無比懼怕我的小花妖此時卻勇敢地站在狼淵的面前護住他,甚至不怕得罪我,不惜代價勇敢地指責控訴我。
她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沒看到現在狼淵已經滿眼感動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了嗎。
「夥伴?誰告訴你他是我的夥伴了,一個養不熟的畜生而已,你既然想要就送給你啊。」我的話讓狼淵眼中對少女生出的情愫在一瞬間蕩然無存。
他有些不可置信,甚至紅了眼眶:「主人……」
「就算你是戰神,你也不能這麼侮辱人,如果不是狼淵哥哥,你一個人會這麼厲害嗎?你的戰神之名也有狼淵哥哥的一份功勞,你怎麼能罵他是畜生!」少女臉色蒼白,身姿柔弱,好像一陣風就能讓她死去,可是她依舊義憤填膺,聲聲入耳的指責,讓我險些就要自省我的戰神之名是否真的是佔了別人的功勞。
「這纔是你的心思啊?嘖,我倒是小瞧你了。」我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塵。聽着小花妖的話覺得有些好笑。
「不是這樣的主人,對不起主人,我錯了,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我錯了……」狼淵那一瞬間瞧到了我眼中的冰冷。
他膝行上前,想要拉住我的衣襬,卻被一個屏障隔開,他沒有辦法再近身了。
「咳咳,狼淵哥哥。不要求她,她都這麼侮辱你了,還說什麼爲天下蒼生的戰神,我看就是徒有虛名罷了。」花晚晚輕撫着胸口咳了兩聲。
「你閉嘴!」他惡狠狠地看向那個柔弱的少女。
少女眼中頓時就蓄起了淚花。
「我……我是爲了你啊,狼淵哥哥。」她似是有些不可置信他態度的突然轉變。
「都是你,是你挑撥我和主人!我從未說過這些話!你安的什麼心!」被人放棄的滋味絕對不好受,尤其是經歷過被拋棄滋味的半妖。
但若是他拋棄誰,那也絕對是絕情果斷的。
他剛剛升起來的一點情愫消失得太快,花晚晚在一瞬間失了語。
狗咬狗的場面簡直不要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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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卑賤的半妖,本神憐惜你,允你幾分僭越,才讓你如今生出了背主的心思,果然畜生就是畜生,站得再高也磨不滅你骨子裏低賤的妖性。」明知我與那隻花妖之間的糾葛,這世間這麼多妖族,偏偏要與她共情。
狼淵被我趕出了戰神殿,從此以後他跟我烏蔓再沒有半分關係。
起初他日日去接受九重雷電刑罰,又拖着破碎的身軀跪在殿外求我,每天都把額頭磕得紅腫流血,有不明緣由的仙娥甚至爲他求情。
也有人說我冷血無情,多年的夥伴不過一次觸怒就如此重罰。
直到我祭出了回溯鏡,回溯了那日的情形。狼淵的不臣之心、他的背主之意,皆是由一個少女「義正詞嚴」地道出的。
而那個少女也並不是什麼陌生之人,是被三位神君寵在手心的小花妖。
在事情傳得更加離譜之前,清沅找上了他,不知道他跟狼淵說了什麼,那日他離開前曾深深地看了一眼神殿的大門。
然後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我再次聽說他的消息時,好像也是在爲那隻小花妖找什麼天材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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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沅幾人離了神界,四處尋藥。
「戰神大人,聽上去可真是威風啊,怎麼樣,身邊一個人都沒有的滋味如何?哎呀,不小心就戳到大人的痛處了呢,您不會還要拿神火燒我吧?」清冷孤寂的戰神殿,不速之客卻突然到來。
「我倒是沒關係,就是辛苦清沅哥哥他們爲我找藥了,戰神大人,應該不會這麼小氣跟我一個小花妖計較吧?」她神色無辜,狀似有些苦惱地嘟起嘴。
隨即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突然捂着嘴哧哧地笑了起來。
「烏蔓,被所有人拋棄的滋味好受嗎?」突然她停住了笑聲,少女一改往日的柔弱,眼角勾着一抹淡綠色的妖紋,當真有了幾分惑世魅妖的意味。
「……」我自始至終只是淡淡地看着她,並沒有開口。視線在她眼角的妖紋上一頓。
她卻自顧自地說着,似乎並不在乎我的反應:「我時常在想,爲什麼呢?爲什麼我偏偏是個替身呢?若是替身那就一直對我好吧,爲什麼你又要回來跟我搶!」她有些瘋癲了,像是入了魔。
「你搶不過我的,戰神大人,您瞧,他們嘴上說着愛你,實際上還不是我扮扮弱勢,勾勾手,他們就來了。」她肆意地笑着,彷彿我這個衆叛親離之人已經不足爲懼。
「替身?難道不是你處心積慮謀划得來的嗎?你既想要通過這種辦法來得到一切,又何必把自己說得那麼可憐?」沒有人讓她照着我的樣貌化形,也沒有人逼着她去做什麼所謂的替身。
她完全可以及時抽身,只是她自己不願意而已,爲什麼要把這一切歸咎到別人的身上。
「你懂什麼!你就是導致這一切悲劇的始作俑者,你好好死在封魔淵底不好嗎?偏偏要復活,要來動搖他們,你知不知道我就差一點點,我就能得到一切了!都是你,是你害我!」
她不知道想到了什麼,突然神色扭曲了起來。嘴裏喃喃着是我害她。
我敏銳地察覺到哪裏有些不太對勁。
「你死了就好了,死了就什麼都是我的了,你不該回來的!」她神色狠厲地朝我衝了過來,我皺起眉,總覺得不太對。
但是身體下意識的反應還是將她擊退了出去。
小花妖的身體突然像個破布娃娃一樣飛了出去,她脣角染血,卻驀然朝我勾起了紅脣。
神殿外,衆神齊聚,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這就是她的設計嗎?
重嵐趕緊去扶起她,清沅和蒼韞也上前查看,爲她療傷,甚至前不久要和她撕破臉的狼淵也在看了我一眼後選擇去查看她的傷情。
「咳咳咳,我只是來求戰神大人不要因爲我而不顧神界的安危,沒想到……對不起,都是因爲我,是我沒用。」少女的脣邊不斷湧出鮮血。
她斷斷續續地說着,氣息愈發地微弱。
有時候弱者就天生地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所以小花妖的這一番話,引得衆神意動,甚至沒有人覺得區區一隻花妖擅闖戰神殿有什麼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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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蔓!她只是一隻花妖,沒有威脅你的能力,你爲什麼對她下這麼重的手!」蒼韞從來都是這樣的思想,弱者總是不會錯的,因爲他們沒有威脅力。
所以與我相比身爲弱者的他,同樣在這裏跟我叫囂着。
「阿蠻,你變了,衆生如今於你皆如草芥了嗎?」清沅用失望的眼神看着我。
「好一句衆生於我皆爲草芥,她一隻花妖何時能代替衆生,憑你們偷天換日在戰神的供奉之處換上了她的神像?」此話一出,萬籟俱靜。
花妖最是懼火,戰神的本命神火能燃燒世間一切污祟,尋常妖邪沾染上一點都會灰飛煙滅。
她那日被燒了那麼久都沒有死,無非就是因爲佩戴心丹的時間很長,身上多少沾染了我的氣息。
後面清沅他們爲她尋靈藥不過是個藉口罷了,從他們動第一座神像的時候我就有所察覺。
萬民的信仰,是最好的療傷聖品,包含着巨大的力量。我倒是想看看作爲天帝,作爲神君,能爲了一個花妖做到哪一步。
倒吸涼氣的聲音後知後覺地響起:「這未免太過荒唐……」
「一隻花妖,怎配替戰神享萬民的供奉。」
「這何止是鳩佔鵲巢,神君怎麼能做出這麼荒唐的事……」
「剛纔我還覺得她深明大義,現在一看,顯然是得了便宜還賣乖啊。」
……
議論聲越來越大,而被我揭穿的幾人也因爲太過突然,沒有及時做出反應。
「我,戰神烏蔓,無愧於神界,無愧蒼生。」我有底氣說出這樣的話,無論是千年前還是千年後。
「好一句無愧神界與蒼生,現神界有難,萬民危矣。戰神可願出戰?」一直沒有開口的重嵐出聲了。
原來是魔界察覺到了戰神與神界的齟齬有了捲土重來的趨勢。
「自然。」我緩緩從神座上起身,一身白衣瞬間被戰甲代替,天際一道流光襲來,是沉寂許久的斬魔劍感受到了戰意。
我動作輕柔地接過飛來的長劍,第一次露出了真心實意的笑。一人一劍可撼天地。
「戰神大人……」
衆人恍惚間又見千年前,戰神孤身應劫的風采。
清沅失了神,重嵐握緊了掌心,蒼韞難堪地別過了頭,而狼淵,他眼中隱隱可見戰意,又被強行壓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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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爾等,可願隨我出戰?」我神情淡漠地掃過在場的衆神。
「誓死追隨戰神大人!」有人神情激動地喊了一句,隨後更是此起彼伏的聲音響起,最後他們都匯成了同樣的一句話。
「阿蠻……」清沅有些心慌地伸出手想要拉住我的手,卻被狠狠地彈開。
「陛下,你就在這好好看着,我是怎麼保護我的衆生,而你這個天帝又是如何的聖明。」這是所有穿書者死亡的一場大戰。
避無可避,雖然我和她們做出了不一樣的選擇,但是該發生的戰爭還是會發生的,這大概就是故事的主線劇情。
「失去了靈魂的戰神,還會是我們的烏蔓嗎?」他失神地喃喃自語,沒有人能給清沅這個問題的答案,但是他心知肚明。
我再一次轉身離開,像是千年前一樣,去赴一場未知的殺戮。
這一次,他緊隨着我的步伐而去。
留在原地的人相互對視了一眼,像ƭùₘ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也一起離開。
「又是這樣!烏蔓,這次你必須死!」剛纔還在地上苟延殘喘的少女,抹開了脣邊的鮮血,她從地上爬起來,神情癲狂又扭曲。
神魔戰場上,戰神的出現顯然讓魔族慌亂了片刻。
「怎麼回事!不是說戰神已經被神界拋棄了嗎?」魔族軍心不穩,節節敗退。
「是戰神,戰神沒有拋棄我們!」神族好像看到了希望,他們士氣大漲。
「烏蔓!神族折辱你,你何必爲他們賣命,你若願意倒戈,我魔族將尊你爲無上之賓!」與我對峙的是一團黑霧,裏面包裹的是他們魔界新任的魔君。
對於小花妖的事,早已六界皆知,神族衆人聞言也有片刻遲疑,他們害怕戰神被神界傷透了心。
「這些神君,到底在做什麼!爲了一個小花妖,竟然……」會參戰的神,大多是沒什麼官階的,他們像是人間最普通的士兵。
對於將領有些先天的信仰和服從,從而也不理解神君間的彎彎繞繞。
「我們要相信戰神大人!」我浮在半空,突然感覺到底下有絲絲不斷的信仰之力朝我湧來。
我略微有些驚訝地低頭,看到那些信仰的絲線全都來自我神族的將士,有人甚至在死前都拼着最後一把力氣看向半空,因爲那裏是他們的將領,神界的戰神。
魔君以爲我的沉默是在猶豫,有了可以談判的資本,他正要再接再厲,我卻突然出手了。
斬魔劍的劍光斬開環繞他的黑霧,露出他蒼白的面容,他皺眉不解:「你這麼爲清沅賣命,他不還是爲了一個小小花妖拋棄你。」
「我爲衆生,不爲一人。」從來沒有人可以拋棄我,因爲我的眼裏永遠不會只有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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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勢轉變,清沅和重嵐幾人也加入了戰局,神族如虎添翼。魔族的魔君根本就不是我的對手,他被打得節節敗退,直到那個經歷了四次的場面出現了。
「救我,重嵐哥哥。」小花妖「誤入」戰場,被魔君抓住了。
「烏蔓,這算不算你的蒼生,她搶了你的一切,我幫你殺了她好不好?哈哈哈哈。」魔君捏住小花妖的脖頸,笑得張狂。
「清沅哥哥,救救我,你忘了我們約好的……」她的未盡之言是拿捏了清沅的把柄。
「救她。」天帝下令莫敢不從。
「今日誰出手,得問過我手上的劍。」我的指尖劃過染血的劍身,語氣淡漠地開口。
局勢一時間僵持住了,一邊是天帝之令,一邊是戰神的威脅。
「阿蠻,這次必須救她。」清沅握緊了手中長劍,神色懇求地朝我開口。
「救她?天帝要在神魔戰場上救一個魔?」小花妖早已入了魔。
「你說什麼……」重嵐和蒼韞也愣住了,我從來都不是無的放矢之人,我說她是魔,那她一定就是魔。
「魔君大可以擰斷她的脖子,讓本神也聽個響。」魔君的手微妙地抖了抖。
「還要裝下去嗎?魔神閣下。」魔神,千年前被我以身爲祭封印在封魔淵下的那一位。
小花妖是他逃出來的殘魂。
連ẗû₅天道都沒有發現,陸續葬送了四個氣運之女。
「你是怎麼發現的?」少女拍開捏着她脖子的那隻手,目光黑沉地看着我。
「千年前我以身應劫,但是我死在封魔淵底這件事,根本沒有別人知道。你眼角的妖紋太眼熟了,殺過你一次的我怎麼會看不出來那是魔紋。」還有太多太多的不合理。
他要衆神倒戈,要信仰之力,要我死在最後一場神魔大戰。
以後他會以小花妖的身份禍亂六界,然後魔族就能輕而易舉地成爲統領。
「可惜啊,你知道得太晚了,你的心丹已經被我下了魔種,烏蔓,你還是要死的,跟天道選來的人都一樣,死亡纔是你的結局。」她身上的魔氣大漲,魔神以殘魂降世,也是莫大的威脅。
「是嗎?你說那玩意啊?你不會以爲我沒了心丹就不行了吧,忘了告訴你,千年前我斬殺你的時候,心丹早就被我拿出來了。你全盛時都不是我的對手,何況一縷殘魂?」我手中是他口中種下魔種的心丹。
從拿回來開始,我就沒有用過,它對我來說,可有可無。
魔神的神色僵硬住了,他從來沒有料到這樣ṭú¹的情況。
心丹何其重要,怎麼會有神這麼瘋狂主動地把它逼出體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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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神更厲害的是識趣,他一時間想明白了所有,就要抽身從小花妖的身體裏逃走,卻被我鎖定住,一劍穿透了胸口。
「烏蔓!!」斬神劍穿透他身軀的那一刻,他突然拼盡全身力氣朝我襲來,大概是想要同歸於盡。
我正要出手,更快的是清沅,他擋到我的身前,接下了那一擊,簡直礙事。
我看着他口吐鮮血砸在地面上,神情都沒有半分動容。
魔神死了,魔君跑得比兔子還快,窮寇莫追,這一戰,神界大勝。
戰神之名再次威震四海。
一切也到了清算的時候。
「所有事情就是這樣。」蒼韞、重嵐和狼淵跪在墜仙台接受審判,至於清沅,他受了重傷,所以沒有出現在這裏。
但是天帝之位,他是絕對坐不穩了。
原來他們幾個人竟然想着讓我和小花妖互換軀殼,這樣我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目下無塵的戰神了。
我只能依附他們,而小花妖性子柔弱成了戰神也沒有威脅,還是一樣的好掌握。
這樣,不論是身爲烏蔓的靈魂,還是烏蔓的軀殼,都是他們的。
雖然是很荒唐的想法,但是在魔神的蠱惑下,他們動心了。
「你們這樣的人,怎配爲神!」聽完所有首尾的衆神皆是怒目以對,一致叫囂着要剖了神骨,將他們貶入輪迴受六道之苦。
既是衆神請願,又怎麼能聽取呢。那一日墜仙台上,鮮血多得像在魔域。
此後他們入六道輪迴,永生永世不可爲神,生生世世,無窮無盡。
而身受重傷的清沅,則被拉下了天帝之位。
「阿蠻,你知不知道我多恨你的目下無塵,你心中有蒼生,卻不能容一人……」清沅第一次這麼狼狽,那一擊傷了他的神魂,他活不了多久了。
「就算我成了花妖,我也不會愛你……」我離開的步伐頓了頓,語氣淡漠地開口。
無論我是何身份,我的靈魂永遠都是烏蔓,神界最強的戰神。
舊帝神隕之日,是新帝加冕之時。我一步步走上神座,即日起,我,烏蔓,就是神界之主,新任天帝。
異象頓生Ţŭ₀,降下神輝,這是天道的認可。
「臣等恭迎天帝陛下!」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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