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分之外

霍錦程給我舉辦了隆重的生日宴，我以爲他是想要順便慶祝我們結婚六週年，結果他說：「我們離婚吧。」
親朋好友都在場，他提出離婚，充分表明了他的決心。
我措手不及，完全不明白爲什麼。
他說：「我累了，被你管着的日子，讓我……很窒息，我想一個人過自由自在的日子，你放我自由好嗎？」
周圍七嘴八舌的聲音似乎都在聲討我，說我把老公管得太嚴了，換哪個男人也受不了。
我真挺無語的，我甚至連他的手機都從來不看，他的手機密碼我都不知道。
我茫然地看向霍錦程。
卻聽到霍錦程的好兄弟說：「嫂子，你就做個善事，放他自由吧。你管他管得太嚴了，他外面那個女人都懷孕了，到現在也沒個名分呢。」

-1-
我老公外面有人，我一點都不知道，居然還是他的好兄弟在那麼多人面前告訴我的。
霍錦程惱羞成怒，上前就打了蘇寒一拳：「你他麼有病吧！瞎說什麼啊！你到底是誰的朋友！」
蘇寒結結實實捱了一拳：
「霍錦程，我讓你打一拳，我真是忍你很久了，每次來 KTV 都帶着那個女孩子，回家就跟薛千尋上演夫妻情深。
「嫂子，你以爲他每晚應酬辛苦，其實他跟我們在 KTV 玩呢！大半夜纔回家是因爲他下班了還要陪那女的。
「他給那女的買了房子，就在你們小區對面！」
我的生日宴成了一場徹底的笑話。
相比之下，我居然還不是那個最丟臉的。
霍錦程纔是。
他怎麼也沒想到他的好兄弟會背刺他。
所有人都相繼離開。
他們各懷心思，有同情我的有嘲笑我的，有對着霍錦程咒罵渣男的，也有罵蘇寒不地道的。
反倒是蘇寒坦坦蕩蕩回應：「怎麼不地道了，霍錦程在那麼多人面前宣佈離婚就地道了？想離婚還把髒水潑在老婆身上，不知道的還以爲他老婆管他多嚴讓他這麼窒息想逃跑呢。怎麼，等以後這種事發生在你們身上，都希望你們老公兄弟聯合騙你們唄！」
他這話說得很大聲，保證所有人都能聽見。
所有人都閉了嘴。
霍錦程氣得咬牙切齒地，捏着拳頭恨不得再衝出去跟蘇寒打一架。
房間裏恢復了死一樣的寂靜。
我問霍錦程：「多久了？」
我居然一點不知道。
霍錦程說：「兩年，她還在上學，你別去爲難她，她鄉下來的很不容易。」
「千尋，你跟她不一樣，你離開誰都能獨自美麗，可她不行，她沒有家人只有我，沒了我，她活不下去的。」
我撲哧一聲就笑了：「所以我就該被拋棄被你背叛被你出軌？如果不是蘇寒，我ŧüₓ還要在自己的生日宴背一個管你太嚴逼得你想離婚的罪名，你怎麼能那麼噁心。」
「對不起，她懷孕了，我得給她安全感。她還在上學，不這樣逼你，你不會跟我離婚的。」
我低低笑出聲，笑着笑着眼淚就出來了。
「你當我是什麼，你都要離婚了，我還得求着你別離嗎？你跟我說啊，你外面有人了想離婚，你覺得我能巴着你不放嗎！」
霍錦程沒有再說話，只說了句對不起，就轉身離開了。
我今天才知道霍錦程外面還有個家，而且就在我們對面的小區，他給那個女人買了房子。
我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三天，三天我沒去上班，我看到同事羣裏都在八卦我的事。
【薛千尋老公居然出軌了！外面還養了個女的！我看她朋友圈都是跟老公一起旅遊的照片呀！他們兩口子天天在一起，他哪來的時間出軌呀！】
【格局小了吧，我還見過接孩子的路上老公抽空去開房的呢！】
【他們大學就在一起了，聽說在一起八年了，大學一畢業就結婚了。他們現在住的房子都是薛千尋買的，她老公跟她一起的時候一窮二白，家裏生活費都是薛千尋出的，現在日子好過了，男人的花花心思就多了。】
【你們說她會不會離婚？直接離婚便宜這狗男人嗎？】
我關掉了羣聊，不再去看他們蛐蛐我的那些八卦。
打開朋友圈，把發過的每一條關於霍錦程的都一條條刪除掉。
曾經我是那個事業有成夫妻恩愛，老公帥氣多金還對我溫柔體貼，無論在公司還是在生活上都被人羨慕的完美女人。
連回老家，都被一羣親戚圍着誇獎，說我命真好，學習成績好大學好，事業好老公好，再過兩年生個孩子就更好了。
他們都說我有眼光，不欺少年窮，知道投資潛力股，把老公一步步扶到了如今的位置。
他有了自己的公司成了高高在上的霍總。
他大概真是忘了，當年他喫過的苦捱過的窮，兜裏沒有一毛錢卻想給我送生日禮物的窘迫。

-2-
三天後我接到了霍錦程律師的電話，讓我籤離婚協議。
財產分割部分是對半分。
除了現在的房子和公司。
我們住的房子是我買的，他不分，他的公司創業基金三百萬是我父母給的，他把三百萬連本帶息還給我，所以公司我也不能分。
他覺得這很公平。
「我不籤，他如果淨身出戶我立馬籤。」
「薛女士，你應該清楚法律上是不支持淨身出戶的。同樣是女人，我同情你也理解你，現在霍總心裏愧疚願意給你分一半，等他愧疚心過了，腦子清醒過來，你不一定能分到這麼多。而且你早點離婚你也能開始新生活，何必耗在這呢？」
我輕笑了一聲：「他沒離婚不也開始新生活，他可以，我就不行嗎？淨身出戶，我就離婚！」
律師冷笑地起身：「薛女士你現在不過是在拖延時間，你的要求上了法庭也不會被支持的，您執意如此，那就法院見。」
我回公司上班了，我領導已經知道我的事，他主動給我放假一個月。
但是我不需要。
婚姻和工作總要保一個，既然婚姻沒了，那就努力工作。
我每天都正常上下班，完全看不出來我在婚姻裏遭遇了不堪和狼狽。
同事們都覺得我肯定選擇忍氣吞聲，要跟小三和平共處了。
因爲這種事太常見了，特別是老公現在還那麼有錢，我離婚豈不是便宜了狗男女。
還有公司前輩跟我總結婚姻的相處之道。
「小薛啊，但凡是個聰明人，都該學會跟老公服軟。特別是你老公有錢又多金，外面多少女人虎視眈眈，你要適當地低頭，睜一隻眼閉一隻，這一輩子就過去了。
「外面那個女人他那麼着迷，不就是因爲會示弱會服軟嗎？你呀，別總是一門心思在事業上，你也該跟霍總要個孩子。
「你跟你老公的纔是正兒八經的嫡子，外面那位是私生子！」
我很難理解他們的婚姻之道，發現老公出軌了，還着急跟他生孩子保住正宮的位置。
連我爸媽都這麼勸我，說霍錦程現在跟以前不同，不是以前那個窮小子了。
人家現在是公司老總，而且公司面臨融資，是準備上市的。
我現在跟他離婚，不是白白便宜別人嗎。
好奇怪，爲什麼都勸我，現在不是我要不要離婚的問題，是霍錦程非要離婚給外面那位一個名分。
然後我爸卻說：「所以，你去服個軟，你們那麼多年感情，你陪着他一路喫苦，你服軟了，他一定會心軟。男人到了這個位置都想被人崇拜，他想要保護弱小。」
我回趟家喫個飯，聽到的全是這些話。
保護弱小就去做慈善啊，多的是弱小想被保護。
我正準備離開。
霍錦程來了。
「爸媽！！」
看到我，霍錦程愣了一下：「千尋也在呢。」
「這不是巧了嗎？我們也不知道千尋今天回來喫飯！那你們聊，你們好好聊聊！千尋很多話想跟你說呢！」
我爸媽趕緊出去了。
霍錦程坐到沙發上整了整自己的衣服，說：「馬上就開庭了，我們也沒什麼好聊的，你早點簽了離婚協議我們早點離婚，對雙方都好。」
「我知道你不想跟我離婚，可我已經愛上別人了，回不了頭的，千尋，這麼多年感情了，我們好聚好散。」
我說：「你想多了，我今天回來不知道爸媽把你也叫來了。霍錦程，當初我爸把家裏的拆遷款 300 萬都給你創業了，沒有這筆錢，你根本沒有今天，你只是退還 300 萬就想讓我跟你離婚，別做夢了。」
霍錦程幾乎有些惱怒：「薛千尋！你怎麼ťůₐ變得這麼現實這麼物質！是，300 萬是岳父給我的，可我也是能力出衆把公司做起來了！這 300 萬你投資別人怕是連水花都見不着！現在我連本帶息地還給你，你還不知足？」
「想要我淨身出戶，你小說看多了！可能嗎！你現在拖着不離婚，只是浪費時間浪費青春！我都不愛你了，你還非要跟我在一起，你有意思嗎！」
看着霍錦程激動呵斥我的模樣，想起當年他拿到 300 萬，開心地抱着我，跟我保證。
「千尋，你相信我，等我把公司做起來，我肯定百倍萬倍地還給你！我會一輩子記得你跟岳父的恩情，我會一輩子愛你，對你好的！老婆，我愛你，我愛你！」
曾經拿到錢，說愛我是真的。
現在事業有成外面有人，說不愛也是真的。
爸媽發現霍錦程鐵了心要跟我離婚，也不再勸我了，只讓我儘早離婚，儘早開始新的生活，不要再把時間蹉跎在毫無意義的事上了。
我說：「我要他淨身出戶。」
爸媽覺得我魔怔了，因爲這根本不可能。

-3-
而且現在以霍錦程的財力有足夠的時間和能力跟我打官司。
我也找了個律師，霍錦程曾經的好兄弟蘇寒。
自從我生日宴的事後，兩人撕破了臉。
我重複那句話：「我要他淨身出戶。」
我以爲蘇寒會跟所有人一樣嘲笑我：「別做夢了呀，這不可能的！」
然後蘇寒說：「行！讓他淨身出戶！」
那一刻我笑了。
笑着笑着，我卻把眼淚笑出來了，我說：「你們律所門口在修路，沙子進我眼睛裏了。」
蘇寒拿紙巾給我：「這該死的沙子堆我家門口乾嘛，我讓人鏟走！ţû⁾」
然後真的有人開着挖掘機把沙子給鏟走了。
那一刻我又哭得更加大聲。
開挖掘機的師傅不知道哪裏得罪我了，突突突，把挖掘機開得更快，跑了。
看到挖掘機跑那麼快，我又笑了。
我又哭又笑的樣子，滑稽極了。
蘇寒卻突然一把抱住我，把我狠狠抱在懷裏。
「別怕，有我。」
我聽着他的心跳聲一聲聲地敲擊在我心口，莫名地安靜下來。
我跟蘇寒其實是青梅竹馬，在一個巷子里長大的。蘇寒從小被放在爺爺奶奶家裏，他爸媽在國外，後來到了高中，蘇寒也被接去了國外。
他是這兩年纔回國的，因爲工作上有跟霍錦程的公司有來往，兩人成了好兄弟。
這天我收到了一個陌生人的好友申請。
看頭像，我心裏就有了猜測。
我通過了申請。
隨後對方發了一連串的照片。
她跟霍錦程一塊玩的照片，霍錦程睡在沙發她偷親他的照片。
還有兩人在牀上相擁而眠。
甚至還有他們限制級的視頻。
【姐姐，你老公已經不愛你了，體面一點跟他離婚好嗎？
【霍錦程一直小心護着我，就是怕你傷害我。可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老公偷喫你只會怪老公不會怪我，畢竟沒有我也有別人的，對嗎？
【你明知道我住在你小區對面你也沒來找我麻煩，我就知道你是個好人。姐姐，你放手吧，成全我跟孩子的爸爸，我真的很愛他，他也很愛我。
【我讓錦程多分你一些錢，你把婚離了，你還年輕，可以再找個愛你的男人。
【……】
說了很多，後面的我沒看全。
她把霍錦程出軌的關鍵證據都發給我了，這些證據是她自己拍的，不是我偷拍的，再合法不過。
我轉發給了蘇寒。
蘇寒笑死了：「她怎麼把這麼重要的證據送上門來了，離狗男人淨身出戶又近了一步，值得慶祝，出來喫夜宵！」
「來了！」
她叫林悅，還是京大的學生，目前是大三，家境貧寒，一次偶然的機會接到了霍錦程的資助，成了霍錦程的資助生。
蘇寒把所有林悅的資料發給我，上面還有學校的聯繫方式，還有林悅輔導員的聯繫方式。
蘇寒喫着烤串，隨口說：「你把她給你的聊天記錄發給學校，他們學校會處理的。她說你ƭŭ̀⁼是個善良的人，不會搞她的。」
「當然我也覺得你善良，不會爲難她。」
說完蘇寒又提醒我：「不過她做小三是她個人生活和道德問題，學校一般不會開除她，頂多是批評教育爲主。」
我反手就把林悅的事情全部抖給他們學校了。
跟蘇寒說的一樣，學校對林悅進行了批評教育，沒有別的處罰。
知道她做小三也只有學校老師和她的輔導員。
沒過幾天，學校門口出現了一個橫幅。
【大三金融學院林悅深愛我夫，懷有庶子，作爲正妻，特來提親納妾！】
還有人在門口敲鑼打鼓，瞬間吸引了學校師生的注意。
這下林悅一炮而紅，還上了本地的新聞熱門，做小三出了名。
但不是我乾的。
林悅不信，霍錦程也不信。
霍錦程上門想教訓我的時候，開門的是蘇寒，外面下雨，他淋了個雨所以在我家洗了個澡。
真的只是洗澡。
霍錦程卻炸了，忘了來找我的目的。
一拳就打過去。
這一次蘇寒沒慣着，避開了，抓住他的拳頭輕鬆把他推開。
「蘇寒！！你什麼意思！你爲什麼單獨在我家裏！」
我說：「咱們鬧離婚呢，這房子是我一個人的名字，不是你家了。」

-4-
「好！我重新問，他爲什麼在你家裏！！」霍錦程一字一句地質問我，「薛千尋，我們還沒離婚！」
「是啊，我們還沒離婚呢，也沒耽誤你找小三啊，怎麼到我這就不行了？」
「什麼意思！你們兩個什麼意思！蘇寒，我們可是兄弟，你給我戴綠帽！」
蘇寒也順着我的話配合：「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什麼世道了，你自己出軌還得要求你老婆對你守身如玉，笑死個人，直男癌晚期啊你！」
霍錦程繃不住了：「你是故意的！你早就惦記薛千尋！生日宴上你故意把我的事說出來！你哪裏是我兄弟，你這是早有預謀！」
「預謀啥，我跟千尋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我們倆光着屁股跑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個窮鄉下睡豬圈呢。」
霍錦程炸開了，非要跟蘇寒打一架，打又打不過。
氣得他把家裏東西摔了個遍。
他忘了，他今天來是給林悅撐腰的，是要給林悅一個說法，是要來質問我的。
他是氣壞了，忘了說。
還是第二天晚上他冷靜下來了，又來找我。
他自己去冰箱拿了一瓶酒，咕嚕咕嚕灌了一整瓶。
「千尋，我知道你是在氣我，故意跟蘇寒在一起，但這就算了，你爲什麼要傷害林悅，她是無辜的！是我自己無法自拔地愛上她！
「你那麼善良的一個人，爲什麼變成這樣了，你都讓我不認識你了！」
他居然比之前還理直氣壯。
他覺得我也出軌了，所以他的愧疚心完全沒了，是吧。
「林悅大好前途被你給毀了，她的事情傳遍了全城，現在被學校開除了，她懷着我的孩子每天都哭到暈死過去。你跟我離婚，我要光明正大地娶她，給她一個名分。」
多麼真摯的感情，堅如磐石的愛情。
我說：「可以，你淨身出戶，我馬上離婚。」
霍錦程瞠目結舌，他不懂我也出軌了怎麼還這麼理直氣壯。
「薛千尋！你也出軌了！你要我淨身出戶？！你瘋了！」
「你有什麼證據證明我出軌了，蘇寒在家裏洗個澡我就出軌了，你親眼看到我跟他睡了？」
霍錦程臉上一窒，甚至還帶了一點開心的笑：「所以真沒有嗎？我說得對，你故意拿蘇寒氣我的對吧？千尋，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你是有原則的！你也不會那麼容易移情別戀。」
「是啊，你也知道我們不是一個品種。」
「我一晚上沒睡好，我以爲你真跟蘇寒……我也不知道我怎麼了，我看到你跟蘇寒在一起，我心裏堵得慌，其實我也不是對你沒有愛了，我……」
這人學的川劇變臉吧。
家裏廁所有馬桶下水的聲音，然後廁所門打開。
蘇寒從裏面出來。
霍錦程：「？」
「你一直在裏面？？」
蘇寒聳肩：「不然呢？」
霍錦程對我吼：「薛千尋，你還說你們沒什麼！你太讓我失望！」
霍錦程摔門走了。
蘇寒說：「對不住啊，我今天路過肚子疼實在憋不住，你老公是不是誤會什麼了？」
「……沒關係。」

-5-
蘇寒又給了我一個消息。
霍錦程的公司在 C 輪融資，其中最大的融資商莫嵐組織了一個慈善晚宴，邀請霍錦程夫婦參加。
霍錦程沒告訴我，他是準備帶林悅參加。
蘇寒還給了我一張晚宴邀請卡。
「你只要告訴莫嵐，你纔是霍錦程的老婆，莫嵐就會重新考慮對霍錦程公司的投資。」
蘇寒還把莫嵐的信息也發給我。
莫嵐是風險投資人，她早年被丈夫背叛自己一個人奮鬥到如今的位置，她最討厭的就是不知道忠貞爲何物的男人。
蘇寒還說：「你要是這麼一搞，霍錦程的公司就很難再上市了。莫嵐在圈內的地位很高，她不投，沒人敢投。」
蘇寒又說：「我知道你是個善良的人，想好聚好散的，不會跟前夫撕得魚死網破。這對你也沒好處，畢竟他淨身出戶的前提得有大筆的錢給你不是。」
我早就摸清了蘇寒的套路，這是故意刺激我呢。
如果不是蘇寒告訴我這些信息，我根本不知道這場慈善晚宴，也根本拿不到邀請卡。
我確實很少參加霍錦程在外面的活動，因爲他說我反正不喜歡這種場合就沒必要爲難自己去。
我本來還感激他體諒我，沒想到他其實也根本不想我出現。
所以霍錦程的圈子裏幾乎沒人見過我的樣子。
我去了一趟寺廟，在廟裏靜坐了很久。
我的確是個善良的人，做點壞事我就心裏愧疚。
其實太善良真不是好事。
做人，還是不要臉一點的好。
我去了慈善晚宴。
霍錦程挽着林悅跟人介紹：「這是我太太林悅，是的，懷孕了，孕吐反應很激烈。我每天都擔心得睡不着，女人懷孕真辛苦。」
很顯然這些圈子裏的人大多認識林悅。
霍錦程說他們在一起兩年，也就是這兩年的這些場合都是林悅出席。
林悅靠在霍錦程的懷裏：「我懷孕辛苦哪有老公賺錢辛苦，能嫁給錦程這樣的男人，真是讓我把一輩子的運氣都花光了。」
兩人恩愛和睦的樣子衆人都看在眼裏。
莫嵐看着兩人也是笑着點頭：「霍總，對老婆好的人會發財，你呀，以後公司一定是紅紅火火！」
霍錦程很開心，還沒說話，就看到了我。
然後整個人的臉色都白了下來。
我跟林悅居然不是第一次見面，我想起來了，兩年前林悅來過我家裏，當時還提了一籃子的雞蛋，說是鄉下帶的土雞蛋。
我看她手機還是用的老人機，特意送了她一個最新款的手機。
林悅幾乎一個踉蹌沒站穩，整個人靠在霍錦程的懷裏。
她現在估計怕我，畢竟她覺得去學校拉橫幅是我乾的。
其實不是。
我猜是蘇寒乾的。
霍錦程大步上前想把我拉出去。
我一把甩開他的手。
「薛千尋！你這時候鬧是要毀了我嗎！你自己一個事業女強人，何必爲了婚姻這點小事做潑婦！毀了我，你離婚也拿不到多少錢！」
說得好像不毀了他，我就能拿到很多錢似的。
「霍錦程，別老錢錢錢的，多庸俗，有句話叫作不爭饅頭爭口氣。」
見我往莫嵐方向走。
霍錦程低吼：「我淨身出戶，我按照你的要求來！公司這些年賺的錢我都給你！別毀了我的公司，那是我的心血！」
莫嵐看到我跟霍錦程拉拉扯扯，眼睛卻盯着她的方向，狐疑地上來問我：「這位女士是找我嗎？」
她說着又看了一眼霍錦程拉我的手。
霍錦程趕忙抽開。
我說：「是的莫總，我久仰您大名，想跟你合個照，可以嗎？」
霍錦程趕緊說：「莫總，這是我大學同學，我剛攔她呢，怕她打擾你。」
「這麼一點小事，怎麼能叫打擾呢。」
我跟莫嵐拍了合照之後就離開了。
到門口的時候還看着霍錦程心有餘悸地看着我，而林悅一直躲在他身後，上不得檯面。

-6-
我成功離婚了，霍錦程把所有資產都給了我，除了他的公司。
在他眼裏，只要保住他的公司，給我的那些錢都可以賺回來。
我去對面小區收房子的時候，林悅顯然不知道這套房子也是給我的。
「這是霍錦程買給我的房子，你有什麼權利拿走！」她尖叫着質問我，「你已經害我被學校退學了，你還要怎樣！」
「你被學校退學是你自作自受，不關我事。這套房子是我前夫用婚內財產買的，現在他淨身出戶，你說這房子我有沒有權利拿走？」
林悅不肯走，我叫來了物業處理，她大吵大鬧的，讓小區很多鄰居來圍觀。
結果大家都知道了她是做小三的。
鄰居對她指指點點：
「我就說年紀輕輕的怎麼就住那麼好的房子，每天豪車開着，奢侈包拿着，還以爲嫁了個好老公，沒想到是個三。」
「真晦氣，跟小三一個屋檐下。」
「原配來收房子了，還問人家有什麼權利收，笑死個人了。哎喲喂，她肚子都大了呀！原配你就該耗死她，讓她生個私生子出來！」
「……」
林悅風光了那麼久，除了在學校裏被同學笑話過，平時出門都是被人羨慕的份，哪有被鄰居這麼赤裸裸嘲笑過的。
她頓時繃不住坐在地上大哭起來。
「什麼叫小三！不被愛的才叫小三！我被她老公愛着，我怎ťű⁰麼就成小三了！！」
好理直氣壯的小三箴言。
霍錦程來了，趕緊抱起林悅。
他怒目着我：「你收個房子何必這麼欺負人！還好我跟你這潑婦離婚了，你現在簡直讓我陌生！」
林悅被霍錦程護着很是得意，抱着他的腰靠在他懷裏。
「老公，以後你給我買個更好的房子，這房子我纔不要呢！」
「好好好，寶貝，讓你受委屈了。」
我還沒說話呢。
鄰居大媽看不過去了，大冬天的直接潑了一盆冷水出來：「草！狗男女噁心不噁心！！」
霍錦程被淋了一身，氣炸了，鬧着要報警。
我說：「別鬧了，人家阿姨不小心潑個水不犯法，警察來了也頂多賠你五百塊。我ƭůₖ賠你五萬，微信轉你了。」
我怎麼都忘不了霍錦程看我的眼神，好像被深深地羞辱了。
畢竟以前霍錦程剛創業的時候很艱難，到處都要用錢。他沒錢了也不問我要，我每次都顧及他的自尊心，把銀行卡放在他的抽屜裏。
他用完了，我又會把新發的工資打到那張卡里。
我給他錢，還照顧他的自尊。
我這樣一步步陪着他從窮小子翻身成了公司老總，他卻來一句：離婚吧，不愛了，我愛上別人了。
真是可笑。
霍錦程抱着林悅離開的時候，回頭看我，我坦然地直視他，眼底一片冰冷。
他卻眉頭皺起，臉上的表情耐人尋味。

-7-
我本以爲我離婚了，霍錦程會立馬娶了林悅，可沒想到孩子都生了，他們也沒結婚。
霍錦程每天都忙着公司的事，生怕出一點意外，沒法上市。
他要保證公司的正常運營，保證融資成功。
而林悅缺乏安全感，一天打十幾通電話，就連霍錦程跟客戶喫飯，林悅都懷疑他在外面搞女人。
有一次因爲霍錦程在外地出差在酒店開會沒接她電話，林悅直接帶着孩子殺到了酒店。
一屋子的員工和客戶，讓霍錦程顏面掃地。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怒斥了林悅：「你能不能懂事點，我工作呢！薛千尋可從來不像你這麼神經病！她有自己的事業，從來不會圍着男人轉，你呢，只會帶着孩子哭！別哭了！我的財運都給你哭沒了！」
林悅也不是喫素的，大聲指責：「你是不是後悔跟她離婚了！你後悔也晚了！我孩子都生了，你這輩子都跟我斷不了！」
我知道這些是霍錦程的助理告訴我的，還拍了視頻給我看。
以前公司沒幾個人，我每次去公司都會帶禮物給大家。
後來公司人多了，我每次去就送下午茶。
助理說林悅從來沒送東西給大家，每次來公司都是趾高氣揚的，還當着衆人的面罵了一個上班摸魚的小姑娘。
小姑娘臉皮薄，第二天就辭職了。
林悅還想管公司的財務，說自己專業對口，但是霍錦程腦子還算清醒，沒給她管，只讓她在家裏帶孩子。
林悅自己是小三上位，就總是堤防公司女員工。
誰跟霍錦程走得近，林悅就威脅誰。
現在公司女員工都不敢跟霍錦程多說一句話。
公司融資失敗了，莫嵐經過一段時間的考察決定放棄投資霍錦程的公司，莫嵐一放棄，其他融資商都不再跟投。
別說上市了，連維持基本的運營都困難。
這天週末，我邀請蘇寒來家裏喫飯。
還沒進門。
蘇寒就笑嘻嘻地問我：「你跟莫嵐說了霍錦程養小三的事對嗎？他們公司融資失敗，上不了市了。」
我還沒說話，就看到電梯口出來了霍錦程。
他不敢置信地看我，幾乎踉蹌地上來問：「我都淨身出戶了，你還不放過我嗎？薛千尋你就那麼恨我？毀了我，你很開心嗎？」
我看一眼蘇寒，這個綠茶，又給我整這死出。
「不然呢，難道我會希望你日子越過越好，鈔票越來越多嗎？」
霍錦程幾乎是捂着胸口離開的，他好像就是來質問我是不是告訴了莫嵐他出軌的事，所以莫嵐才撤回了投資。
「千尋，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真心希望你越來越好的，沒想到你這麼對我，我居然還對你心存愛意。」
他這話一出口，我又「嘖」的一聲笑出來了。
希望我越來越好，卻養小三還養出個私生子，離婚了說對我心存愛意，噁心誰呢！
我掃了一眼蘇寒：「又是你乾的？」
「怎麼能夠，是霍錦程的公司運營出了問題。林悅可真是厲害，攪和霍錦程不夠還能攪和他公司的事。有一次莫嵐去他們公司看到林悅在公司裏作威作福教訓下屬，然後從員工口中知道了霍錦程那些破事。
「霍錦程已經禁止林悅進公司了，所以現在林悅看他看得更嚴，他現在是真的沒自由了。」
我突然想起霍錦程在我生日那天說的話，說想離婚是因爲想要自由。
所以，有些話真是不能亂說。
小心一語成讖。

-8-
不出三年，霍錦程的公司出現了嚴重的財務狀況。之前因爲融資失敗，不少投資商撤資，霍錦程跟銀行貸了不少錢，現在銀行的錢沒還上，資金週轉不靈，員工工資都已經發不出來。
員工還經常在公司門口拉橫幅要求發工資。
他是真的沒錢了，這些年賺得不多，都給林悅了。
林悅總是拿孩子威脅他，說再怎麼苦也不能苦了孩子。
結果他發現孩子還是瘦骨嶙峋Ṭú₎的，反倒是林悅各種奢侈品，她除了會花錢一無是處。
我回家的時候看到霍錦程拿着酒瓶坐在我家門口。
他看到我回來，踉蹌地站起身。
「千尋……」
鬍子拉碴的，衣服皺巴巴，頭髮也跟雞窩似的，身上有味。
我下意識地捂住鼻子退後了一步。
他看到我的樣子，更加心碎了。
「你已經不愛我了是嗎？我看得出來，你看我的眼睛裏沒有光了。可是千尋，這些年我卻越來越想你，我想你想得睡不着覺，我後悔，我真的好後悔！爲什麼當初要犯錯，爲什麼要離開你，選擇那麼一個爛貨！」
我忍不住了，給他傷口撒把鹽：「什麼爛貨，那是你真愛，當初你要死要活地給她名分，到現在還沒給呢，趕緊回家帶孩子去吧。」
我滿是嫌棄的口吻幾乎讓他整個人都碎掉。
「我們不可能了是吧，我現在這個樣子，你看不上我了嗎？可我們剛認識的時候，我也是這個樣子的，這些年我一直忘不了你，所以我始終沒跟林悅結婚……」
「霍錦程，差不多得了，別在那感動自己。你現在只是回到了我們認識之前的窮酸樣，你哪怕日子越來越好，都不會想起我一秒。」
大概是被我說中了，他臉上閃過狼狽的慌張。
「千尋，我今天找你，其實是有事求你，看在我們那麼多年感情的分上，請你……」
電梯門打開，蘇寒提着菜走出來。
「喲，這不是霍總嗎！」
霍錦程看到蘇寒打開房門自然地換了拖鞋, 很是震驚地看我。
「你們真在一起了！」
蘇寒問他：「找我女朋友什麼事！你公司快破產了，別是來借錢的吧！寶貝, 這錢可不能借, 有去無回的！」
我還沒說話, 霍錦程把想說的話吞了回去。
「我不是來借錢的, 我就是來看看千尋, 她過得好我就放心了……」
霍錦程狼狽地跑了。
蘇寒說：「他就是來借錢的，離婚分了你那麼多錢, 他惦記着拿回去呢。」
「我知道, 我沒借, 你也別惦記我的錢。」
蘇寒嗤了一聲：「你那仨瓜倆棗, 自己留着吧！我媽一會兒也快到了, 我去做飯！」
「第一次見你媽媽, 我應該去你家裏, 怎麼能讓你媽媽上門呢！」
「沒事的，她國外生活久了，沒那麼多講究。」
這時候門鈴響起, 看到門口高挑的身影, 我愣了好一會兒。
下意識地，我脫口而出：「莫總！」
莫嵐笑着拉起我的手：「叫什麼莫總啊, 這麼見外！你小時候我抱過你的, 只是你小沒記憶！」
「阿姨……怎麼是您啊！蘇寒是您兒子啊！」
「你不知道嗎？我以爲你知道的！他不是爲了你非要回國發展嗎！」
我現在也覺得霍錦程說得對，蘇寒是蓄謀已久, 他肯定也是故意接近霍錦程的！
我狠狠捏了蘇寒的屁股：「老奸巨猾啊你！」
蘇寒哎呀了一聲，但是死活不承認他早有預謀。
我總覺得哪裏不對，可我沒有證據。
霍錦程是徹底破產了, 他公司的員工都還沒跑完，林悅已經第一個跑了。
聽說霍錦程拉着林悅的手痛哭：「我什麼都沒有了，只有你跟兒子, 你不會離開我的吧……」
當天晚上林悅就把家裏所有值錢的東西都順走了，跑了。
不知道跑哪裏去了。
只留下一個瘦骨嶙峋的兒子。
這兒子長大了也是越來越不像霍錦程。
霍錦程又來找了我一次, 是來借錢做親子鑑定的。他實在沒地方借錢了，但是他真的想要一個真相。
蘇寒第一個跳出來：「借，這錢必須借！」
我白了他一眼。
還是借錢了。
結果是什麼我不知道, 我也沒問霍錦程。
但是我聽說霍錦程爲了躲債偷渡出國了，把兒子押給債主們，說是保證賺了錢就來接兒子。
結果債主們輪流照顧他兒子, 也沒等到霍錦程回國還債。
債主們也很崩潰, 只能報警。
最後是警方找到了林悅, 讓林悅把兒子接走了。
我是在警局看到的林悅。因爲霍錦程是我前夫, 所以警方找我問話知不知道霍錦程在哪裏。
林悅看到我，拉着兒子轉身就走, 生怕我找她說話。
蘇寒說我是個善良的人, 肯定不會跟她說話刺激她。
我憋不住上去問了一句：「這孩子父親是誰呀？」
林悅身子都抖了, 幾乎抱着兒子跑得非常矯健。
霍錦程的債主們聽到了，一整個懵逼。
「那孩子爸不是霍錦程嗎？」
「我擦！霍錦程那個傻逼找女人的眼光也忒差！我突然同情他一秒！」
我想反駁一句，他的眼光也不是每次都那麼差。
畢竟找我的時候眼光很好的嘛。
只是他不懂得珍惜。
而我也找到了懂得珍惜我的男人。
失去錯的人才能遇見對的人。
還記得我剛知道霍錦程出軌的時候, 心情很糟糕，覺得整個人生都陷入了低谷。
蘇寒卻跟我說：「如果事與願違，可能命運另有安排。」
我覺得有道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