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隔壁老闆是陰溼夫人這件事

追求隔壁貌美人夫感老闆的第三個月。
他終於把我的備註從【房東】改成了【好心房東】。
但我仍不氣餒。
直到彈幕出現:
【這個女配能不能有點自知之明啊?死纏爛打真的很噁心啊!】
【不過倒也多虧她當了三個月免費的托兒保姆,男主纔有更多時間去和女主接觸啊!】
我?
托兒保姆?
我氣得擼起袖子就想反駁。
可下一秒。
手機突然跳出一條短信。
【我有點事要出去一趟,可以拜託你照顧下呼呼嗎?】
備註是隔壁大胸男媽媽。

-1-
換作平時。
我肯定是第一時間就拍着胸脯滿口應下。
可想到剛纔看到的那些所謂彈幕。
我頓了頓,鬼使神差地問:
【你要去做什麼啊?】
消息剛發出去我就有些後悔了。
陳書聞是個極有分寸感的人。
他看着脾氣很好。
卻總是和別人保持着疏遠的距離。
也不喜旁人多問。
此時的彈幕又變了:
【當然是去和女主見面啊,但這種事怎麼可能會告訴你啊!】
【男主最討厭別人問東問西了,這個女配還真的是每天在男主雷點上蹦躂啊。】
這玩意出現得實在古怪。
我先忍了。
卻又不服氣地撇了撇嘴。
心想旁人是旁人。
我可是和陳書聞友好相處了三個月並且能讓他放心把寶貝兒子交給我的好心房東誒!
他怎麼可能——
【有點私事。】
……好。
懸着的心終究還是死了。

-2-
到達早餐店的時候,陳書聞正在拖地。
稍長的頭髮紮成個小揪揪。
他穿着淡粉色的圍裙。
細細的帶子勾勒着精瘦的腰身。
夏天天熱。
單薄的白 t 被汗浸溼緊貼在身上。
隱隱透出線條流暢的胸肌。
簡直比不穿還誘人。
可我滿心思都是剛纔一路上看到那些說我以後會百般阻撓男女主在一起,惹得男主厭煩女主報復的彈幕。
忍不住鼻子更酸了。
嗚。
但是陳書聞這張臉這身段真的超絕!
「怎麼了?」
冷淡卻又透露出隱隱關懷的嗓音自頭頂落下:「眼眶怎麼紅了?」
「被風吹的。」
我吸了吸鼻子,又左右環顧地扯開話題問:
「呼呼呢?」
「鬧騰了好久,剛被我哄睡着。」
陳書聞原本清冷的眉眼瞬間柔和了不少,語氣無奈。
「呼呼起牀後有些起牀氣,你泡些奶粉給他喝就好了。奶粉我就放在桌上,熱水也燒好了。」
「等會兒麻煩你再幫我看看他背後的汗巾溼了沒,如果溼了就換一條。換下的汗巾等我回來再洗。」
在照顧陳呼呼上,這人總是事無鉅細。
我聽着聽着。
就忍不住想起三個月前和陳書聞的第一次見面。

-3-
我是被陳書聞撿回家的。
當時和家裏大吵一架。
我一氣之下就跑了出去。
結果忘記帶手機。
大半夜餓到發暈蹲在馬路邊,委屈得直抹眼淚。
「姐姐,喫。」
陳呼呼就是這時候出現的。
手裏還拿着一串糖葫蘆。
小孩兒饞得直吞口水。
最後卻狠狠心別過臉,強忍着把糖葫蘆往我面前一戳。
極爲大聲:「素好喫噠!」
我看到他用力閉眼時肉嘟嘟的臉頰跟着顫了顫,不知爲什麼委屈更甚。
於是當陳書聞過來時。
我正一邊抱着陳呼呼,一邊大口往嘴裏塞着糖葫蘆。
順便嚎啕大哭。
陳呼呼一臉呆滯。
扭過頭顫巍巍地朝他年輕的老父親伸出手:
「爸爸……」
我淚眼朦朧地跟着看過去。
瞬間被美色吸引忘記了哭泣。
陳書聞輕嘆了口氣。
「喫麪嗎?」
「喫!」
於是我就跟着陳書聞去了一家小麪館。
用他身上僅剩的一點錢。
喫了一碗這輩子喫的最清湯寡水的素面。
然後對他一見鍾情。
結果現在。
這些莫名出現的彈幕告訴我。
陳書聞有喜歡的人了。
甚至以後還會因爲我的死纏爛打而厭惡我。
「你的臉色很不好看。」
視線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杯酸梅湯。
陳書聞遞給我,語氣擔憂:「身體不舒服就不要強撐,呼呼這邊我也可以找別人的。」
「可能是天太熱了,也沒什麼大事。」
我下意識朝他揚起笑容。
去接酸梅湯時手指不小心觸碰到他的手背。
我心裏想着事也沒注意到。
反應過來剛想說不好意思時。
陳書聞的身子卻猛地一僵。
他下意識縮回手。
無人握住的玻璃杯在一聲清脆後碎得四分五裂。
酸梅湯撒了一地。
我訝異抬頭。
卻看到陳書聞眉頭緊鎖。
像是在極力忍耐着什麼。
呼吸急促了瞬卻又很快恢復了正常。
他不自在地抿了抿脣。
下意識錯開眼:「我去給你重拿一杯。
「你別動這些碎片,等會兒我來收拾。」
離開背影卻匆匆。
像是在避着什麼洪水猛獸。
【啊啊啊啊是爲女主潔身自好的好男主一枚!】
【笑死了,女配費盡心思想碰一碰男主,男主厭惡到立即躲開。結果後面換成女主,男主就是皮膚飢渴症發作使勁貼貼!】
陳書聞有渴膚症?
我愣住。
可剛纔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一點,他就一副避之不及的樣子——
這好像也不是第一次了。
心猛地一沉。
先前偶爾有皮膚接觸時,陳書聞都是先一步收回手。
我還以爲是他害羞了。
我又想起在面對別人時,陳書聞的反應似乎都沒有這麼大。
原來是因爲他不喜歡我的觸碰。
或者又真如那些彈幕說的。
陳書聞甚至是厭惡着我的觸碰。
難道我真的只是一個免費好用的托兒保姆嗎?
我看着地面的玻璃碎片,扯了扯嘴角。
好了。
這下心更碎了。

-4-
陳書聞又上樓衝了把澡。
就是這沖澡時間有些長了。
然而等他下樓,我嗅到這人身上明顯的木質香時。
這才酸溜溜地想:
哦,原來是花時間打扮去了啊。
說不定這身看似平平無奇的黑 t 都是換過好幾件了!
我恨恨地盯着。
試圖找出這件衣服上的另藏玄機。
「怎麼了?」
緊實的肌肉在我靠近的那一瞬繃緊。
陳書聞嗓音有些不自在:「是……有怪味嗎?」
「沒有沒有,就是很少見你用上那瓶香水。我之前以爲是你不喜歡,還想着要不要——」
「喜歡的。」
他難得急促地打斷了我的話。
卻又不動聲色地鬆了口氣,解釋道:「平時沒什麼機會用上。」
我乾乾地「哦」了聲。
許是察覺到了我的心不在焉。
陳書聞皺了下眉,輕聲:
「我以後會經常用的。」
「好。」
「需要給你帶什麼喫的回來嗎?」
「不用不用!你不是說還有事嗎?」
我下意識要推着陳書聞走。
但手剛抬起,我就想起這人方纔逃開的模樣。
於是伸出的手快速又明顯地縮了回來。
我假裝若無其事:「快去吧,可別讓人等急了。」
沒注意到陳書聞眸色瞬間黯淡。
他低低地應了聲好。
我原以爲這番言行已經挑不出錯了。
可陳書聞離開時心情明顯不好。
工具人也不好當啊。
我癟了癟嘴,又嘆氣。
剛想上樓去看呼呼。
結果扭頭就注意到陳書聞走得急,連手機都忘在桌上沒帶走。
「誒陳書聞你等——」
我抓起手機想追上去。
卻在屏幕亮起的那一刻。
所有的話瞬間堵在嗓子眼處。
我愣愣地低頭看着。
陳書聞沒有設置屏保和密碼的習慣。
所以手機界面還停留在兩隻手交握在一起的照片上。
大的那隻虎口處有一點紅痣。
本應空蕩蕩的無名指被戴上了枚略顯幼稚的玩具戒指。
尺寸有些小。
緊箍在指節處。
我一眼就認出了那是陳書聞的手。
寬大而粗礪。
卻又因爲極力的忍耐,手背上條條青筋暴起。
平時看似冷清的男人此時卻盡顯佔有慾地將手指強勢從對方的指縫中插進。
黏黏糊糊地纏在一起。
像是展開最大面積好讓每一根手指上的皮膚緊緊相貼。
分明只是一張拍了不知多久的圖。
卻莫名看得人臉紅心跳。
喉間的癢意也越來越明顯。
我強迫自己移開目光,又忍不住難過地想。
所以。
另一隻幾乎被藏得嚴嚴實實的手。
又是誰的?

-5-
因着這一分神。
等我再拿着手機出去時,陳書聞早就不見蹤影了。
好在他平時也不怎麼用手機。
甚至仍保留着用紙幣付賬的習慣。
明明是一個古板守舊的人。
怎麼就答應了讓人把戒指戴在那麼重要的地方呢?
甚至還是那麼不鄭重的玩具戒指!
我強壓着酸澀情緒上了樓。
趁着呼呼還沒醒,我發短信炮轟閨蜜。
【我好像失戀了。】
對方回得很快:【失戀前還沒爽一把?寧小初,我鄙視你。】
遲鵲是個及時行樂的性子。
所以在聽完我委屈巴巴的哭訴後。
她不以爲意:
【真要這麼喜歡男媽媽類型,姐來給你介紹十個八個的!】
遲鵲開了一家會所。
我欲言又止。
不知該怎麼和她形容陳書聞身上那股子又純又澀的人夫感是店裏那些男人裝都裝不出來的。
陳書聞平時不注重打扮。
翻來覆去也就那麼幾件洗舊了又不顯身材的衣服。
我時常感慨這是暴殄天物。
原本還想着找機會給他充實一下衣櫃。
直到幾周前陳書聞邀請我去家裏喫晚飯。
說是要感謝我這段時間以來的幫助。
我自然是樂顛顛應下。
甚至因爲激動過頭而提前很早就過去了。
陳呼呼墊着腳給我開的門。
我蹲下來抱住高高興興衝進我懷裏的小豆丁,又問:
「你爸爸呢?」
呼呼奶聲奶氣:「爸爸在穿衣服。」
話音剛落。
陳書聞略顯慌張的身影就出現在樓梯口。
他訝異:「怎麼來這麼早?」
「想早點——」
我也有些不好意思。
想說過來幫忙。
可抬起頭時目光猛地一滯。
陳書聞剛纔應該是在洗澡。
聽到門鈴聲就匆匆收拾了下,又胡亂套了件衣服下來。
頭髮還溼漉漉地垂在額前。
可那衣服——
我的目光逐漸下移。
是一件米白色的 v 領針織衫。
領口有些寬鬆。
結實漂亮的胸肌若隱若現。
可那衣服的質量似乎不太好,又沾了水。
鼓鼓囊囊的胸前透着兩圈粉色。
「我還沒來得及做晚飯。要不你先喫點零食?」
陳書聞語氣歉意。
他走過來想接過呼呼。
可腳步卻在我肆無忌憚的目光中逐漸遲緩了下來。
又後知後覺地低下頭。
「!!!」
臉唰地一下紅透。
陳書聞下意識側過身,想抬起手試圖遮擋住什麼。
卻沒想這個動作反而讓領口開得更大。
「抱、抱歉!」
他無措地看了我一眼。
最後慌慌張張地丟下句「我先去換身衣服」就匆匆上了樓。
我突然就明白了什麼ŧű⁸叫純欲。
回過神來又忍不住嘆惋美色欣賞時間實在太短。
但很快一個激靈。
我突然覺得其實陳書聞這種暴殄天物的行爲也挺好的。
就那幾件衣服。
不能再多別的了!!
但這事也不好同遲鵲細說。
於是我重重嘆了口氣,滄桑道:
【你不懂。】
遲鵲:【……】
【行了你也別多想了,就是一張照片而已。說不定那是和他前妻拍的呢?人都已經離婚了,你又爭又搶的還能比不過一個過去式?】
陳書聞的前妻……
和陳書聞稍微熟了一些後,我也曾試探問過呼呼的媽媽怎麼不來看看他。
「她死了。」
陳書聞沉默了一會兒,語氣平淡。
我急忙道歉。
「這也沒什麼不好說的。」
陳書聞似乎是已經走了出來。
下一句就是問我:「今天想喫點什麼?」
可如今看到那張照片。
我想陳書聞當初應該很愛很愛呼呼的媽媽。
熟悉的酸澀感又湧上來了。
但也沒持續太久。
因爲呼呼醒了。
記起陳書聞先前的叮囑。
我起身去沖泡奶粉。
放奶粉的桌上還留着一盤陳書聞自己做的小喫。
一看就是給我準備的。
於是心裏那點熄滅了不少的小火苗騰地又燃起。
午睡剛醒的陳呼呼扭頭四處張望了下也沒看到熟悉的人。
他癟了癟嘴,眼中剛要蒙上一層水霧時。
就看到拿着奶瓶過來的我。
於是小哭包瞬間變爲小甜心:
「姨姨!」
小豆丁撲騰着爬過來要抱我。
甚至還極爲大方地把第一口奶讓給我:「姨姨喝!好喝噠!」
或許是因爲第一次見我時就撞見我被餓哭的一幕。
陳呼呼人小鬼大。
老是擔憂我喫不飽會哭。
所以什麼東西都要留給我一口。
我哭笑不得:「姨姨不餓,呼呼喝吧。」
陳呼呼執拗地高舉着奶瓶。
我無奈,低頭假裝喝了一口後。
他這才高高興興地窩在我懷裏喝了起來。
我被萌得一臉姨母笑。
心想那些彈幕果然是假的。
這個年齡的小孩最容易模仿身邊最親近的大人。
陳書聞真要和彈幕說的那般討厭我。
還會任由着陳呼呼這麼黏着我嗎?
於是心底的那點火苗越燒越大。
直到手機連續震動了好幾下。
我抽空瞥了眼。
遲鵲:【我收回前面的話,你還是別惦記你那男媽媽了。】
遲鵲:【你猜我看到了誰?】
幾張照片發了過來。
大概是因爲偷拍,傳過來的照片不太清晰。
可我一眼就認出那個穿着西裝打着領帶的男人就是說有事出去的陳書聞。
他出門一趟還換了身衣服?
還是西裝?
我眼睛騰地亮起,下意識想點保存。
可遲鵲接下來的話卻讓我的手猛地頓住。
【走在他身邊的是唐家那位新繼承人,唐清玉。】
【友情提醒一下,他們出來的那塊地方是出了名的情侶餐廳。】
【再友情提醒一下,即便我對你有着朋友的超高濾鏡,但你對上唐清玉……要不咱還是考慮下換個目標吧?】
那些憑空出現的彈幕瞬間又快速滾動了起來:
【來了來了,女配發現男主在和女主約會了!】
【接下來就是女配因爲嫉妒不斷去陷害女主,甚至還利用呼呼小寶貝去威脅男主和女主分開的劇情了!嘖,做這麼多壞事,難怪最後會家破人亡,甚至連累自己最好的朋友!】
家破人亡?
連累遲鵲?
臉上的笑容倏然僵住。
心底的那團火也瞬間被一盆冷水澆個透心涼。

-6-
彈幕說我是設定好的惡毒女配。
唯一的作用就是做盡壞事,以此推動男女主的感情發展。
可冷靜下來後。
我並不完全相信這些憑空出現的文字。
我是真實存在的人。
即便再怎麼喜歡陳書聞,我也有着自己的堅持和底線。
我憑什麼就要爲這三言兩語說出來的未知而懷疑否定自己的一切?
即便是要放棄。
那我也得先找陳書聞問個清楚。
確定他是真不喜歡我,並且會反感我的追求。
「如果真是那樣,那我就退回去當個普通朋友唄。」
我沒告訴遲鵲有關彈幕的事情。
故作輕鬆地安慰她:
「不用太擔心我,這世上又不是隻有陳書聞一個男人了,大不了就換個人喜歡唄。對了,你不是說你店裏新來幾個小鮮肉。改天我去找你的時候記得都叫上啊,正好讓我欣賞下年輕的身體。」
我一時口嗨放出豪言壯志。
也沒注意到門口不知何時站了個人。
直到原本坐在地上玩玩具的呼呼扭頭時高高興興地喊了句「爸爸」。
我:「?」
倒抽了口涼氣。
我下意識掐斷電話。
看向陳書聞時目光不自在地躲閃了下:
「這、這麼早就回來了啊?」
也不知道陳書聞聽到了沒有,又聽到了多少。
剛纔我說了不少虎狼之詞。
還是在人小孩面前。
雖然我刻意壓低了聲音。
也知道呼呼在認真玩玩具時會自動屏蔽外界一切干擾。
但萬一他不小心聽到了一兩句又學了去呢?
我咳嗽了聲,心虛地低下頭。
錯過了陳書聞僵硬又慘白的臉色。
他愣半拍地輕嗯了聲。
走過來抱起呼呼。
我連忙說:「呼呼今天很乖,沒有吵鬧。」
呼呼抱着陳書聞的脖子,緊緊貼着他的臉。
也跟着學了句:「姨姨今天也很乖,沒有吵鬧。」
嚯。
這小子的學習能力。
但這下我心裏更發虛了。
仔細回憶着我方纔有沒有哪句是稍微大聲了點的。
生怕下一秒就聽到有什麼不合適ƭū́₉的詞從呼呼口中蹦出。
好在小孩很快就低頭認真擺弄着手上的小鴨子。
「呼呼和……初初都很乖。」
漂亮瀲灩的黑眸彎了彎。
陳書聞笑着誇了句。
他在叫出那個稱呼時停頓了下。Ṱù⁸
聲音很輕。
又極爲小心翼翼。
餘光在瞥見我沒有任何反應時,這人才不動聲色地鬆了一口氣。
可很快,陳書聞的目光猛地頓住。
「你……不喜歡今天的小喫嗎?」
嗓音突然變得異常艱澀了起來。
我一心想着事,也沒注意到陳書聞語氣裏的不對。
聽到這話就下意識回答:
「喜歡啊。」
陳書聞做的那幾樣都是我愛喫的。
可他卻突然沒了聲響。
我納悶地抬起頭,又順着目光看去。
結果看到喫了一口就被我遺忘在桌上的小喫盤。
我:……哦豁!
剛纔只顧着和遲鵲聊天又看那些令人生氣的彈幕了。
都忘記喫了!
這下不用陳書聞主動開口。
我都覺得自己剛纔說出的那三個字顯得格外敷衍。
「我剛纔有點事兒。」
任哪個廚子看到自己用心做的食物被這麼浪費都會不高興的。
更何況陳書聞平時也很討厭浪費糧食的行爲。
爲了彌補過錯。
我急忙走過去拿起一塊就想往嘴裏塞:
「真的,不騙你,我挺喜歡——」
「別喫了。」
手臂被隔着衣服抓住。
陳書聞攔下了我的動作,悶聲:「涼了就不好喫了。你要喜歡,我等會兒再重新做一份。」
嗚,多麼體貼溫柔啊!
我心中愧疚更甚。
垂着腦袋小聲道歉:
「對不起啊,我剛纔真的是有點事在忙,不是故意忘記喫的。
「你也別重新做了,這天太熱。」
廚Ṱū₆房裏就只有個風扇。
雖說陳書聞已經習慣了。
但我還是心疼啊。
可話音剛落。
陳書聞身子一僵。
他愣愣地看我,不自覺重複:
「不用做了?」
「嗯嗯,」我急忙點頭,又勸:「你也忙了這麼久,休息會兒吧。」
漆黑細密的睫毛輕顫了下。
陳書聞的眼眶突然變得有些發紅。
他倉皇地別過臉,試圖掩飾着失態。
聲音卻輕得只有自己能聽到:
「所以我現在……連最後一點用處都沒有了嗎?」
我沒聽清:「什麼?」
「沒什麼。」
他朝我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
可面色慘白:「今天麻煩你照顧呼呼了。」
這話說得有些客氣。
果然還是生氣了。
我無聲地嘆了口氣,有心想彌補些什麼。
於是扯開話題:「快入秋了,這邊天降溫快得厲害,我們去給呼呼買點厚衣服吧,正好也給你買幾身出去撐撐場面的衣服。」
先前按下的心思又活躍了起來。
想到方纔照片上陳書聞西裝筆挺的樣子。
我脫口而出道:「西裝怎麼樣?」
其實陳書聞穿西裝真的很帥。
寬肩窄腰大長腿。
站在那就是一股禁慾又性感的氣息。
買了西裝還可以買那些配飾。
比如——
「不要!」
陳書聞的聲音猛然變得激烈。
還帶着濃濃鼻音。
對上我訝異的目光時。
他下意識慌張又無措地和我道歉:
「對不起,我不是兇你。我就是、我只是——」
陳書聞抿了抿脣,最後低下頭。
聲音很輕:
「我不穿西裝的。」
我一怔。
可明明這人不久前才換下了那身西裝。
他說他不穿。
是不喜歡穿。
還是隻穿唐清玉買的西裝?
這個莫名跳出的念頭隨之滋生出無法忽視的嫉妒和難過。
我突然反應過來。
我嘴上說着不信那些彈幕。
可實際上還是受到了一些影響。
胸口處堵着一股悶氣。
上下不得。
我張了張嘴,最後說了一聲「沒事」。
算了。
今天大家的心情都不是很好。
我還是改天再問陳書聞吧。

-7-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這些憑空出現的彈幕雖然大多讓我很氣。
但也並非全是壞事。
比如——
【還魏叔魏叔地叫呢!果然女配沒腦子,都不知道人一門心思打算搶走公司。我們女主這個時候都獨當一面了!】
【咦?這就是後來被女配氣得心臟病突發的寧奶奶?老人家現在瞧着身體不錯,沒想到家門不幸啊。】
我一一記下。
最後調查出表面老實的魏大成私下裏一直偷偷挪用公款。
甚至還打算做商業間諜。
而一直健步如飛、嚷嚷着說自己沒毛病的奶奶查出來心臟有些問題。
好在發現得早。
只是這次數一多。
那些彈幕也隱隱察覺到不對——
【不是,這惡毒女配怎麼變得那麼聰明瞭,她是不是能看到我們說的啊?!!!】
我嘿嘿一笑。
就是可惜自那以後。
能夠提供有用信息的彈幕少了很多。
一心忙着這些事,我也顧不上去找陳書聞。
他倒是打過幾次電話來。
說呼呼很想我。
又說他最近新學了幾道菜。
想問我能不能來嚐嚐然後給點意見。
只我太忙,只好歉意地說「下次」。
「沒關係。」
陳書聞的聲音依舊溫和:
「最近很辛苦嗎?我熬了一些補湯。不過你好像不在家,我就把保溫桶放在門口了,記得喝。」
「好!」
然而等我到家時,還發現多出一個盒子。
是陳書聞縫製的艾草抱枕。
針腳細密。
我突然想起上次通話時,我隨口抱怨了句晚上有些失眠。
就那麼一句話。
陳書聞記住了。
我埋在抱枕裏深吸了口氣。
又忍不住笑了起來。
心想等忙完就去找陳書聞表白吧。
真要不成我就利落放手。
也不去做什麼討人厭的事。
畢竟陳書聞那麼好。
可等我終於忙完,興沖沖過去時。
卻發現陳書聞不在店裏。
隔壁奶奶說這幾天經常有個很漂亮的小姑娘來找陳書聞。
陳書聞就是跟着她走的。
「小寧啊,你和陳老闆不是一對嗎?」
隔壁奶奶關切地問:「還是你們吵架了啊?那小姑娘誰啊?我看她和陳老闆的關係還不錯。」
應該是唐清玉。
原本期待的心情瞬間失落了不少。
我含含糊糊地搪塞了過去。
消失了幾天的彈幕重新滾動了起來。
不用看都知道說了些什麼。
我深吸氣,拿出手機給陳書聞發消息:
【我忙完啦!可以來找呼呼一起玩啦!/貓貓探頭】
但遲遲沒有得到回覆。
陳書聞以前都是秒回的。
我猶豫,想着要不要再發一條消息時。
我媽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語氣不容置喙:
「明天去和你林伯伯家的兒子見個面。」
我:「我有喜歡的人了!」
Ţû⁺「人家知道你喜歡他嗎?」
「我……」
我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應該吧?」
畢竟這三個月我幾乎天天都來找陳書聞和呼呼。
雖然至今沒敢表白。
我媽冷笑:「知道還吊着不給回覆,寧初你被養魚了。」
「他不是這樣的人!」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人。我只知道你明天要是敢不去,我就敢停了你所有的卡,讓你沒錢養男人!」
汰!
雪上加霜!
心情更沉重了!

-8-
我媽也不是頭一回逼我去相親了。
前幾次我都能找藉口逃過去。
可這次她是真下了狠心。
甚至就連遲鵲都被威脅着不準給我提供任何幫助。
不然就把她開會所的事情告訴她爹媽。
秉着死道友不死貧道的精神。
遲鵲苦口婆心勸我:
「見個面罷了,又沒說一定要你們看對眼。
「更何況我聽說那林聽言長得不錯,你就當去散散心。」
我一想也是。
就見個面而已。
只我沒想到會在餐廳遇到陳書聞和唐清玉。
甚至就連呼呼也在。
向來都抗拒外人觸碰的小豆丁乖乖巧巧地坐在唐清玉的腿上。
揚起小臉蛋露出甜甜的笑容。
而在我面前說不穿西裝的陳書聞此時西裝筆挺。
本就高挑的身形修飾得更加成熟。
垂眸時臉上笑意極爲溫柔。
遠瞧着就是一家三口。
那些還沒能問出口的話明顯已有了答案。
可我心底還是沒忍住生出了一股只聞新人笑哪見舊人哭的悲涼。
無意識咀嚼食物時的表情略顯猙獰。
直到林聽言有些猶豫的聲音響起:
「寧小姐,這好像是裝飾花。」
「是嗎?」
我扯起一抹僵硬的笑容,假裝若無其事:「我覺得還挺好喫的。」
年輕人長得不錯。
但腦子可能有些不好。
他聽聞,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然後招來服務員說上一盤。
我:「……」
笑容差點維持不住。
那花是真不好喫。
他居然還要上一盤!
於是我面無表情地夾起另一朵放在對面碟子上:
「這還有呢,你也嚐嚐。」
林聽言驚得下意識伸手來擋。
我執意要送。
手不小心碰撞在一起時。
我隱隱察覺到一股視線緊緊黏在我身上。
那注視燙得令人心焦。
我下意識抬頭。
卻猝不及防地和陳書聞視線相撞。
他安靜地站在那,黑眸沉沉。
辨不出意味的目光從我身上又落到交疊在一起的手上。
褪去了平時在我面前的溫和。
陳書聞身上有一瞬戾氣駭人得可怕,卻又很快消失。
快到我以爲是錯覺。
但他都帶着呼呼在和唐清玉約會了。
我皺了皺眉。
率先別過頭又收回手。
「喫!」
林聽言委委屈屈低頭喫下。
然後:「嘔——」
我心滿意足。
再抬頭時,陳書聞已經不見了。
我也沒太在意。
只是等到時機差不多了開口:
「我想林先生應該也是被家裏——Ṭũ̂₎」
「哇!」
熟悉的哭聲打斷了我的話。
我驚得扔掉了手中的筷子,下意識起身。
是呼呼在哭。
大顆大顆的淚珠順着臉頰滾落。
卻還懂事地捂住嘴。
生怕自己哭得大聲會打擾到別人。
小小的身軀不停顫抖。
可唐清玉大概是從沒遇到過這種事。
手忙腳亂想抱起呼呼哄。
但動作極其生疏。
反而讓呼呼更不舒服了。
陳書聞還沒回來。
我看得着急。
也顧不上之前想好的要和這父子倆拉開距離。
腳下不停地朝呼呼走去。
等靠近了才聽到呼呼一直在小聲喊着「爸爸」。
於是一股無名的怒火騰地燒起。
我罵罵咧咧地想陳書聞這當爹的心可真大啊。
就算是故意想找機會讓呼呼和未來的媽媽先熟悉一下。
那也不能離開這麼久啊!
「呼呼。」
眼瞧着小豆丁哭得幾乎在一抽一抽。
我心疼得鼻子都酸了。
蹲下身輕聲:「讓姨姨抱抱你,好不好?」
呼呼扭過頭來。
一張小臉哭得通紅。
他抽抽噎噎,扭着身子朝我伸手:
「嗚——姨姨!要姨姨抱!」
帶着哭腔的小奶音聽得我心一顫。
立馬心疼地抱起他,輕拍着背哄。
或許是在熟悉的氣息中找到了安全感。
呼呼很快就緩了過來。
卻轉過頭死死地埋在我懷裏。
兩隻小手緊抓着我的衣服不放。
哄了一會兒後。
急促又慌張的聲音響起:
「呼呼、呼呼怎麼了?」
我抬起頭。
遲遲趕來的陳書聞換了一身卡其色的風衣。
原本一絲不苟梳起的額髮此時打溼了又胡亂地垂散在額前。
他無措地看我。
又看向呼呼。
想伸出手抱卻又不知爲何猛地縮回了手。
「我……」
「陳書聞。」
我還生着悶氣,語氣難免就有些衝了:「呼呼本來就膽小,你這當爹的就這麼拋下他留給一個還不熟悉的外人?」
也不知道以前經歷過什麼。
呼呼幾乎不能離開熟悉的人太久。
我都是和呼呼熟悉了一個多月,才讓這小傢伙肯讓我哄住。
可他和唐清玉才見過幾次面。
陳書聞就這麼信任她嗎?
我越想越氣。
視線卻在觸及到那人時猛地一怔。
「對不起。」
烏沉的眸子垂了下去。
陳書聞沒有出聲爲自己辯解什麼。
可身上的自責濃郁到近乎快要化爲實質。
他死死地攥緊手中的東西,用力到指骨泛白。
嗓音發着顫。
我這才注意到陳書聞還握着一小紙杯的冰淇淋。
應該是給呼呼拿的。
一旁跟來的服務生也急忙解釋:
「這位先生不是故意要離開這麼久的,都怪我剛纔不小心打翻了湯弄髒了他的衣服。」
我張嘴,後知後覺自己剛纔的指責有些過分了。
陳書聞怎麼會不心疼呼呼呢?
他身上只有幾塊錢時都想着要給呼呼買玩具逗他開心。
遲來的愧疚翻湧着。
「我……」
「冒昧插句嘴。」
清潤的女聲突然插入。
唐清玉指了指自己,笑眯眯道:
「很感謝你這麼關心呼呼,但我也並不算外人吧?」
我瞬間僵住。
也是。
一個是呼呼的父親。
還有一個是呼呼父親的未來對象。
相比之下我才更像是那個強行插入的外人。
「抱歉。」
眼前視線隱隱有些模糊。
我深吸氣,強扯出一抹笑容:「剛纔是我沒有問緣由,是我不對。」
「你沒有不對!」
陳書聞反倒先着急了起來。
甚至有些慌張:「你只是心疼呼呼,是我沒有照顧——」
話說到一半戛然頓住。
他愣怔地看着我的身後。
那雙黑眸瞬間黯淡了下去,透不進亮光。
「他們是?」
林聽言的聲音在身旁響起。
我想起了陳書聞給我的備註。
於是故作輕鬆道:
「租房的房客。」
算了。
也免得別人繼續誤會了。
「還有一位……」
我遲疑了下,剛想介紹唐清玉時。
卻被她搶先一步:
「你好,我是陳呼呼的小姑姑。」
說這句話時。
唐清玉意味深長地看着我。
小、姑姑?
我倏然愣住。
彈幕也炸了。
字面意義上的炸屏。
一團亂碼後就徹底消失。
我知道這些彈幕真真假假。
可引導意味實在太強。
沒了打擾也好。
唐清玉似乎朝那兒看了眼,勾了勾脣。
而我下意識抬頭想去看陳書聞。
他依舊一如既往沉默着抱着呼呼。
可面色蒼白。
眼角被刺激得發紅澀疼。
像是剛哭過似的。
一大一小安靜地看着我。
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難受勁兒。

-9-
唐清玉說呼呼是她去世大哥的兒子。
而陳書聞是呼呼的舅舅。
「陳老闆不允許我和呼呼單獨見面,但我得和呼呼培養下感情,畢竟我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她聳了聳肩解釋:「至於爲什麼會來這家餐廳,我是想着自家的飯菜乾淨些,而且呼呼也喜歡喫。」
好了。
更心虛了。
我扭頭看向正在給呼呼擦嘴的陳書聞。
欲言又止。
許是我愧疚的目光太過灼熱。
他抬起頭,眼神困惑。
但很快想明白了什麼。
安慰着我:「這不怪你,是我沒有和你說清楚。
「我本來……是打算都安定下來再和你說的。」
嗓音越來越低。
眸色蓄積着濃烈的情緒。
陳書聞說他在和唐清玉學做生意。
然而聽到陳書聞這麼說的時候。
唐清玉臉上得體的笑容扭曲了一瞬。
最後什麼也沒說。
我也沒在意。
陳書聞一直對我都是這麼溫柔包容。
可不知爲何,我心裏總有種彆扭的奇怪。
很不得勁。
於是等唐清玉從包間離開後。
我起身走到陳書聞的面前。
在他詫異的目光中俯下身捂住了陳呼呼的耳朵。
緊盯着他的眼睛問:
「陳書聞,我喜歡你。你喜歡我嗎?」
話說出口的那瞬間心跳驟然加快。
我能清楚感受到我捂着呼呼耳朵的掌心裏沁出了汗。
陳書聞像是完全愣住了。
好半晌後嗓音艱澀:
「你說……什麼?」
因爲緊張。
我又沒忍住把目光下移到陳書聞一張一合的淡色薄脣上。
可越瞧嗓子處的癢意就越明顯。
我輕咳嗽了聲,臉上也有些發燙:
「我說我喜歡你。」
話說完我就想起前不久我才被陳書聞撞見和另一個男人共進午餐。
於是我又急急解釋:
「那個人是我媽朋友的兒子,她逼着我來見一面的。只是見面而已,我不喜歡他的!
「當時手碰上也是因爲這小子給我點了一盤花,我就逼着他也喫花。」
陳書聞遲緩地眨了下眼,仰頭朝我笑:
「我信你。」
「那你呢?」
聲音不自覺放輕。
我有些不確定:「你喜歡我嗎?我們能在一起嗎?」
我巴巴地看着他。
好在陳書聞沒有讓我等很久。
「嗯。」
眼底翻湧着的暗沉很快被壓下。
他的目光一點一點貪婪地落在我的臉上。
可揚起的笑意溫和:
「我也喜歡你。
「很喜歡。」
最後一句近乎呢喃。
但我靠得近,聽清了。
於是眼睛瞬間變得亮晶晶。
我又得寸進尺地問:
「那陳書聞,你可以把呼呼的眼睛蒙上嗎?」
他目光疑惑。
我又說:「我想親親你。」
白皙的耳尖刷地燙紅。
那片紅意還隱約有着不斷擴大的趨勢。
呼呼的眼睛被蒙上。
陳書聞抿了抿脣,剛想說什麼時。
我已經大着膽子貼了上去。
貼着的身體瞬間繃緊。
可陳書聞沒有任何拒絕的動作。
他任由着我像個小狗崽一樣在他的脣上亂舔亂啃。
一如既往地溫柔包容。
甚至是剋制。
但這更不對勁了。
我心想。
一個患有渴膚症的人真的會對自己喜歡的人這麼剋制嗎?
我不知道。
我以爲是因爲陳書聞性格如此。
我以爲慢慢相處就好了。
直到我被遲鵲坑了幫她買潤滑產品卻被陳書聞撞見。
我下意識慌張要解釋:
「那個、這個是遲——」
可陳書聞只是安靜地打斷了我的話:
「晚上想喫什麼?」
似乎和平常沒什麼不同。
但他面色慘白。
那雙溫柔的黑眸中滿滿都是哀傷。
卻唯獨沒有生氣。
我愣住。

-10-
餐廳有幾道酸甜口的菜做得很不錯。
陳書聞下意識就覺得寧初肯定會喜歡。
於是當唐清玉問還有什麼需要她幫忙時。
陳書聞想都沒想就說要這幾道菜式的具體做法。
唐清玉眼神複雜。
嘖了聲後就招手叫來了經理。
「你該慶幸這家餐廳是我開的,」她撐着下巴,饒有興趣地問:「學了回去給那小姑娘做?」
在談到寧初的時候。
陳書聞自始至終都冰冷陰沉的目光終於柔和了下來。
他嗯了聲,語含笑意:「她喜歡喫。」
唐清玉被酸得直喊牙疼。
陳書聞也不在意。
他想着等回去的時候估計也晚了。
他又有機會能邀請寧初留下來喫頓晚飯了。
光是想着那個小姑娘的目光能在他身上多停留一會兒。
陳書聞就感到有一股蝕骨戰慄悄然從背脊猛烈升騰。
心底某處在叫囂着想要更多。
這種令人發顫的情緒一直持續到陳書聞站在門口。
「小鮮肉」、「都叫上」、「年輕的身體」……
這些字眼隱隱約約傳來。
穿透了一切。
狠狠釘入陳書聞的腦中。
他第一反應是檢查自己的身體。
自從和唐清玉合作之後他變得忙了不少。
鍛鍊健身這方面的確是懈怠了下來。
頭髮也沒來得及打理。
變長了一些。
但最主要的是。
被陳書聞一直強壓着不去想的是。
他比寧初大了五歲。
陳書聞知道寧初有個關係很好的朋友開了家店。
裏面有不少年輕俊朗、還會花言巧語討好客人的男孩。
身體可以鍛鍊。
容貌可以保養。
但是他永遠都不會比寧初年輕。
於是一股莫名的恐慌不知不覺從心底蔓延在四肢百骸。
直到呼呼的一聲「爸爸」才把他從那種近乎溺水般的窒息中拉了回來。
「這麼早就回來了?」
小姑娘聲音有些訝異。
全然沒有平時在見到他時的欣喜。
心臟抽搐着有些疼。
陳書聞試圖假裝若無其事。
可所有的僞裝在看到那盤幾乎沒有動過的小喫時悄然破碎。
他用僅剩的理智壓下了要問出那個野男人的衝動。
他憑什麼問呢?
他有什麼資格問呢?
他甚至到現在都卑劣地藏着自己一切陰暗的心思。
他還想着,再等等。
等他能給寧初最好的。
等他能剋制住自己那些見不得人的慾望,不會嚇到寧初時。
可是現在他連最後一點的用處都沒有了。
更何況他不再年輕。
濃烈的妒火近乎燃盡一切。
陳書聞絞盡腦汁地想着自己還剩什麼能夠留住寧初的。
思緒混亂中,他聽到寧初說想給他買西裝。
「不要!」
他下意識就拒絕。
極爲抗拒。
不穿西裝。
不能穿。
唐清玉今天誇他穿着西裝有一種成熟的魅力。
「瞧着還挺兇,一定能震住那羣老東西。」
成熟不就是老嗎?
他本來就比寧初大了五歲。
而且寧初也不喜歡兇的。
陳書聞呼吸一窒。
最後近乎自卑地垂下頭,輕聲:
「我不穿西裝的。」
「沒事。」
他敏銳地察覺到小姑娘的心情似乎沒有那麼好了。
但她還是答應留下來喫晚飯了。
於是再一次的。
就和上次那樣。
陳書聞用身體引誘着年輕的小姑娘。
清楚地看見那人眼底倏然亮起的光後。
他欣喜的同時。
這纔不動聲色地鬆下一口氣。
又想小姑娘愛玩是正常的。
年輕的小姑娘都貪玩。
一時被迷惑了也是能理解的。
他只怪自己沒本事留住人。
好在還有機會。
陳書聞以爲自己是有機會的。
可那天之後,寧初突然就忙了起來。
忙到沒有時間來店裏。
陳書聞清楚小姑娘不會騙自己。
她說忙,那就是真忙。
但那日的恐懼和嫉妒依舊如附骨之疽緊纏着他不放。
直到他終於見到了那個野男人。
眼睛太小。
鼻子一看就是動過的。
身材也瘦得跟個竹竿似的。
沒用的小白臉。
陳書聞用着極爲惡毒刻薄的話來詛咒着那個男人。
可他年輕。
光是這一點。
就足夠讓陳書聞的心口燃起了怨毒的烈火。
尤其是在小姑娘看到他後卻又很快移開視線。
陳書聞這才記起自己今天的打扮又老又兇。
他慌張地去換衣服。
回來卻被小姑娘罵了一頓。
因爲呼呼哭得很厲害。
自責、愧疚、難受、心疼……
然而這些強烈的情緒之下又隱隱藏着幾分無法忽視的喜悅。
這點喜悅是卑鄙的。
是陰暗到見不得人的。
因爲它誕生於寧初很在意呼呼的基礎之上。
但很快,這點喜悅又湮滅在寧初的一聲「租房的房客」中。
他們……甚至連朋友都不算嗎?
陳書聞難受到快要死了。
隨之而來的就是癢。
一種從骨頭裏鑽出來的癢。
只有當觸碰到寧初、當寧初的目光只落在他身上時。
那種深入骨髓的癢意才能緩解。
所以他裝可憐。
他用自己最擅長的僞裝來博得了小姑娘的愧疚。
意料之外。
心軟的小姑娘居然會因爲愧疚而大方地施捨給他一二分的愛。
沒有任何的詞彙能夠形容陳書聞那時的喜悅。
可當他試圖再聽一遍時。
小姑娘移開了目光。
那是心虛和不確定嗎?
陳書聞猛然從那股喜悅中清醒。
他反應過來。
那應該只是愧疚之下的衝動。
因爲她聽到唐清玉的解釋,知道是自己誤會了。
因爲她聽到唐清玉說他唯獨對她是不同的。
所以她愧疚到想要彌補。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那個小姑娘心軟又善良嗎?
沒關係。
陳書聞想,他已經學會足夠包容了。
只要寧初能留在他身邊就好。
結果他還是高估了自己。
在看到那個東西時,所有的冷靜全然崩潰。
他遠沒有自己想象中那般大度。
於是晚上,陳書聞抱着呼呼。
輕聲說:
「呼呼,幫爸爸打個電話吧。」
他買了新衣服。
還有一些別的。
也許今晚能夠留下她。

-11-
接到呼呼電話的時候。
我還在拉着遲鵲恨恨地抱怨。
氣總歸是氣的。
但更多的卻是心疼。
「一點都不喫醋,甚至都不問你怎麼會買那東西……不是初兒,你確定陳書聞是真喜歡你而不是想給他兒子找個保姆?」
我不好意思地說自從我和陳書聞在一起後。
這人凡事親力親爲到恨不得貼身內衣都幫我洗了去。
「就連呼呼大部分時間也是他在帶,我只需要陪玩就行。」
這下輪到遲鵲也沉默了。
她問我:「那他圖什麼?」
「我今晚和他聊聊吧。」
我嘆氣。
結果起身時陳書聞的電話打了過來。
接通卻傳來了呼呼的哭聲。
我心都提了起來:「呼呼怎麼了?」
「嗚嗚嗚姨姨,爸爸燙、好燙……」
話沒說完電話就掛斷。
再打過去就沒有人接聽了。
我急忙叫車趕回去。
中途接到了唐清玉的電話。
她聲音極爲冷靜:「我先帶呼呼去我那邊,早點把你們的事情解決好,也免得那個人又後悔。」
我敏銳地察覺唐清玉應該是知道些什麼。
「也沒什麼。」
唐清玉笑了笑,又發給了我一張截圖。
是陳書聞的朋友圈。
只有一條內容。
發的是我曾經在他手機上見過的那張照片。
我皺眉,又點開陳書聞的朋友圈。
裏面空蕩蕩的。
很明顯,這條內容是限制了我不可見。
我剛想問唐清玉是什麼意思時。
卻注意到了發佈日期。
6 月 20 日。
那時我和陳書聞才認識了半個多月。
那天……
我目光一滯。
醉酒後被遺忘的回憶一點一點湧了上來。
那天是我爸的忌日。
我媽忙着工作。
遲鵲陪她小男友出去玩了。
我想了想,跑到陳書聞的早餐店找他喝酒。
喝醉了還要賴在他那不肯走。
陳書聞所有無奈的話都被我嚎哭着的一句「但是你和我爸真的好像」給堵了回去。
最後他只能陪着我坐了一夜。
晚上下起了暴雨。
雷聲很大。
我哭唧唧看向陳書聞。
他微不可查地嘆了口氣。
伸出手:「要握着嗎?」
「好!」
至於陳書聞無名指上的那枚玩具戒指——
我忍不住絕望地捂臉。
那純是我被美色勾了魂。
又哄又騙地從呼呼那搶來了戒指糖然後給陳書聞硬塞上去的。
戴上後我就心滿意足地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醒來就忘得一乾二淨。
根本不會想到。
在我熟睡之後,陳書聞會拍這麼一張照片。
更不會想到,陳書聞會經常翻出來看這張照片。
「我就猜這張照片肯定和你有關。」
唐清玉發出一聲短促的輕笑。
她說:
「陳書聞過去經歷得遠比你想象中的還要黑暗許多。他也只願意在你和呼呼面前展示出你們喜歡的那一面。
「但人嘛,壓抑久了都會變態的。
「我也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讓你給你家那位傳個話。
「陳書聞,變態完了就他媽的趕緊滾回來做事,老孃一個人快殺不過那羣老東西了!」
最後一句幾乎咆哮。
我心想果然。
人壓抑久了,就是會變態的。

-12-
一樓開着燈。
桌上的飯菜還散着熱氣。
即便那時我賭氣着說不回來喫飯了。
但陳書聞依舊做了我愛喫的。
我沒忍住彎了彎脣。
結果上樓時差點被二樓木質香嗆到。
那香味濃郁到我懷疑陳書聞是用完了整瓶香水。
在試圖把自己醃入味了。
房間內沒開燈。
黑暗中我隱約瞧見牀上一團隆起。
我皺眉:「你是打算悶死自己嗎?」
「沒有。」
悶悶的聲音傳來。
陳書聞頓了下,又說:「樓下的菜都是剛做好的。」
「太多了,我一個人喫不完。」
「那就放着,我過會兒去收拾。如果想喫零食的話,櫃子裏補充了新的,你——」
「爲什麼不能是你陪着我一起喫?」
我朝着陳書聞走去。
扯了扯被子。
沒扯動。
我被氣笑:「陳書聞,你讓呼呼打電話給我、裝病騙我回來就是爲了哄我喫頓飯?」
分明幾個小時前人還好好的!
陳書聞不吭聲了,只緊緊扯着被子不鬆手。
「行,」我一屁股坐在牀邊,賭氣說:「你把自己悶死算了,大不了我帶着呼呼去找別人。到時候我找十個八個來——」
「不可以!」
撐在牀上的手突然被抓住。
一陣鏈條碰撞的清脆聲響後。
我被壓在了牀上。
手中觸碰滾燙又冰涼。
我震驚:「你……」
可這道聲音落在陳書聞的耳中卻變成了抗拒。
在我看不到的地方。
那雙黑漆漆的眸子黯淡了瞬。
卻又很快因爲慾念過深而泛起腥色。
「初初不可以找別人。」
他低低重複了一遍。
俯身動作又兇又猛,卻在即將碰到時猛地頓住。
遲疑了下。
然後灼熱的吻細細密密地落在眉間、臉上……
唯獨避開了脣。
「是不是我照顧得還不夠好?沒關係,我可以學。我學習能力很好的,什麼都可以。」
「外面的男人都不乾淨。他們年輕,會出去聚會會出去玩,誰知道有沒有碰到過什麼髒東西!初初乖,不要找他們好不好?」
「就算、就算是真的喜歡……讓我幫你先檢查——」
越說越離譜了。
我有些惱怒地捂住了陳書聞的嘴:「不準說了!」
周圍陡然安靜了下來。
我不自覺鬆了口氣,還想着要好好談談。
可下一秒掌心濡溼。
他近乎癡迷地咬着我的掌心,犬齒輕輕磨着。
滿足的喘息從喉間溢出。
愣怔間,另一隻手被帶着撫上了陳書聞的脖頸。
他把什麼東西塞到了我的手裏。
我倒吸了口涼氣:「這玩意哪來的?」
悶悶的聲音從指縫中傳來:
「我看別人說現在的孩子都喜歡這些。你……不喜歡嗎?」
小心翼翼。
我沉默了下,老實說:「喜歡的。」
陳書聞剛鬆下一口氣,卻又在下一句話中陡然繃緊身子:
「但爲什麼不是由我戴上去的?」
他一怔,明顯慌張了起來:「那、那我……」
我被逗笑:「陳書聞, 我想親親你。」
卻被拒絕了Ṱü²。
「會生病的。」
他聲音有些沙啞,還帶着濃濃鼻音:
「沒有裝病騙你。不能陪你一起喫飯是……是因爲我怕你看到我生氣,會沒有食慾。」
但我只顧着前半句話:
「你真生病了?怎麼回事?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我急得仰頭去貼陳書聞的額頭。
一片滾燙。
頭髮還溼漉漉地垂搭在額前。
「怎麼會這麼燙?」
我要去開燈,卻被陳書聞攔下。
我氣急:「你這時候還和我犯什麼犟!」
「醜……」
 寂靜的黑暗中, 陳書聞的聲音有些顫抖:「生病了, 會憔悴,很醜。」
我後知後覺地想起剛纔他還說了一句「會沒有食慾」。
「初初喜歡好看的, 我不能用這幅病容去見她。會被嫌棄的,一定會被討厭的……」
「生病好討厭,我爲什麼要生病?可是不生病,初初就不會回來。」
聲音越來越輕。
甚至隱隱帶着哭腔。
可抓着我的手越來越緊。
我隱約察覺這場病來得有些古怪。
但現在並不是糾結這個的時候。
尤其是陳書聞現在狀態很不對。
我想了想, 乾脆他說一句我親一次。
「生病會掉肌肉……腹肌沒有以前好摸了, 胸肌也沒有以前大了, 初初會不會喜歡上更年輕的肉體……」
「吧唧!」
「生病了也不能給初初做好喫的,我還能拿什麼留住她……」
「吧唧!」
……
親到最後。
陳書聞默默捂住了嘴。
「不說了嗎?」我倒是有些惋惜Ŧū́⁺:「其實我還沒親夠。」
「會生病的……」
「藥喫過了嗎?」
「喫了。」
「那我們就一起養病!」
我趁機把自己和陳書聞都塞到了被子裏。
他身上還有些燙。
但摸上去手感好到不行。
我使勁蹭着他,小聲嘀咕:「我覺得我纔像是那個有渴膚症的——」
「不準胡說。」
陳書聞終於恢復了一絲清明。
他抓住我胡作非爲的手,低低喘息着:「那是病。」
我聽出了他語氣裏深藏着的自卑和厭棄。
停頓了下:
「你很討厭這個病?」
「……」
「陳書聞?」
「那是變態。」
陳書聞有些艱難地閉上眼, 嗓音發澀:「是會被人唾棄的。」
他曾在大庭廣衆下被人指着鼻子罵變態。
也曾經被他媽用小刀一點一點劃傷皮膚。
說只要疼了就不會想了。
於是他也學會了這樣的壓制。
直到遇見寧初。
「就像這樣。」
大手攬住了我的腰。
他低下頭埋在我的頸窩處。
身體緊緊相貼時,觸感分明。
可陳書聞整個人都在顫抖:
「明明已經……很多次了。可只要一碰到你,就還會變成這樣。」
「很噁心……變態……」
「你一定會被嚇到的……」
他像是又陷入了某種夢魘。
我輕拍着他的背:「是對我, 還是對所有人?」
「只有你!」即便意識有些混亂,他還是下意識着急和我解釋:「沒有別人!」
「那我爲什麼要被嚇到?」
我歪着頭。
見他愣怔住, 我想了想又說:
「如果換作是我一靠近你就會這樣,你會覺得我噁心, 會害怕我嗎?」
「不會!」
陳書聞的呼吸急促了起來。
我也感受到了答案。
「你看,你並不討厭。」
膝蓋往上頂了下。
他低低地悶哼了聲。
我笑得狡黠:「……甚至是喜歡。」
「同樣, 我也很喜歡你對我的只有。」
我抵着他的肩膀,翻身坐了上去。
親密接觸。
「肌肉掉了就一起去鍛鍊, 現在情侶鍛鍊不是很流行嗎?順便還能增進下感情。」
「沒法做好喫的也沒關係,正好我也要減肥,我來給你做減脂餐喫。」
「生病了就去治病。」
我俯身親了親他:「陳書聞,難道我不是你的藥嗎?」
「之前你裝作大度的樣子真的讓我很生氣。但再怎麼生氣,我都不會用分手來威脅你。因爲我喜歡你,喜歡到哪怕你可能真的不喜歡我了,我也想要緊緊抓住這層關係不放手, 我不會讓你擺脫掉我的。如果可以的話,我還想把你和呼呼都關起來, 這樣只有我們一家人在一起。」
「我這樣和你坦白, 你會覺得我很噁心嗎?你會——」
「不會!」
他急促地打斷了我的話:「你對我做什麼都可以。只要是初初, 什麼都可以!」
「那我可以開燈嗎?我想看看你。」
呼吸沉重間。
我聽到陳書聞沙啞地應了聲好。
我開了一盞小夜燈。
暖黃的燈光下一覽無餘。
就在他忍不住自卑又難堪地閉上眼時。
我扯下了髮帶。
彎腰利落地打了個蝴蝶結。
陳書聞驀然睜大了眼睛,卻又忍不住一錯不錯地盯着我看。
像是不肯放過我臉上任何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
迫切想要確認着什麼。
「還會朝我點頭示好……又漂亮又乖。」
我咬着他的脣, 聲音有些含糊:「哪裏醜了?明明一直都很漂亮。」
「陳書聞, 我比誰都更需要你的佔有慾。」
掌心下的身軀放鬆了又繃緊。
回應我的。
是一個兇狠到近乎要將我拆吞入腹的深吻。
……
又被唐清玉說中了。
人壓抑久了,果真會變態。
這句話不止對陳書聞。

-13-
第二天清早。
我在牀上發現了一條被弄髒的半成品毛衣。
我驚訝:「你昨晚還在織這個?」
隱在黑髮下的耳垂瞬間紅得徹底。
重又變回老實人夫的陳書聞不吭聲, 只赤着腳走向衣櫃。
衣櫃門打開。
一邊是陳書聞寥寥數件的衣服。
另一邊……全是裙子。
他低聲解釋:
「有時候想你想的難受了, 我就會做一條裙子。」
想象着他親手做的衣服代替他緊貼着他愛的人的肌膚。
於是內心升騰起一股強烈的滿足感。
超過一切慾望。
我一直都知道陳書聞的手很巧。
呼呼的玩具和衣服都是他親手做的。
但我沒想到他給我做的衣服會更漂亮。
我欣賞了一會兒。
挑出一條最喜歡的。
然後轉身朝着陳書聞張開手,笑眯眯道:
「幫我換上唄?」
陳書聞愣愣地看着我。
眼皮一眨,眼眶又紅了。
還是個愛哭的。
「等會兒我就穿着這條新裙子,我們一起去把呼呼接回來吧。」
「好。」
「也不知道他和唐清玉相處得怎麼樣了, 晚上有沒有哭,有沒有鬧着要爸爸和姨姨……回來後我們一定要好好補償呼呼!」
「好。」
「陳書聞。」
「嗯?」
「這件我很喜歡。下次做大點,我來幫你穿。」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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