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意外能聽到皇上的心聲。
別人互相吹捧時,他:【蠢貨!綠帽子都戴你頭上了,還跟他稱兄道弟!】
批奏摺時,他:【真服了,這提督沒事吧?每天問朕喫不喫芒果,朕不喫芒果,朕芒果過敏!】
龍榻上,他:【朕今天特意穿了繡有小龍的裏衣,等下脫了皇后肯定很喜歡!嘻嘻~】
我:……你別太荒謬!
-1-
宮宴上,小酌幾杯後,我有點乏味地看着臺下的左丞相和吏部尚書互相吹捧。
忽然,一道聲音在耳邊響起:【蠢貨,綠帽子都戴你頭上了,還跟他稱兄道弟!】
我一愣,誰在說話?
我身邊除了侍奉倒酒的宮女,就只坐着皇帝裴與。
我下意識地轉頭看他。
「皇后怎麼了?」裴與表情淡漠,微微挑眉間都流露出一種與生俱來的非凡矜貴。
可能是聽錯了。
我微微搖頭,正想說話,可剛剛那道聲音突然又響了起來:【皇后忽然看朕做什麼?】
【難道是發現今天朕格外帥氣逼人?】
【煩死了,這破宮宴怎麼還不結束?想快點和皇后回去親親。】
還真是他。
我眼中閃過詫異。
「皇后不舒服?」
裴與眉頭微皺,聲音不自覺地帶了些許關心。
我張了張脣:「沒事,就是有點醉了。」
雖然不明白爲什麼忽然間可以聽見裴與的心聲,但我決定還是先不聲張。
裴與面無表情地點點頭,沒再多說什麼。
可我卻知道,他並不如表面那樣安靜——
【御史今日告假未來,聽說是昨日偷摸去逛青樓被家中老婆捉到了,被打得下不來牀。嘖!真可憐,娶了個母老虎!】
【還是朕的錦兒溫柔賢淑,又乖又軟,特別是那小腰……】
我呼吸一窒,猛地被酒嗆到:「咳咳……」
「皇后小心些。」
裴與輕拍了拍我的背,小心叮囑。
我眼神複雜地看着他,點頭:「多謝皇上。」
【皇后怎麼用這種眼神看朕?】
【皇后今天怪怪的……難道是發現手底下人進貢上來的美人了?】
我擦脣的動作微微一頓。
我和裴與從小青梅竹馬,自他登基封我爲後,不論官員如何勸說都並未再納妃。
他捱了那麼久,現在想納了也實屬正常,畢竟哪個皇帝不是後宮佳麗三千。
但很快,我發現我錯了——
【煩死了,也不知道那些官員每天盯着要朕納妃做什麼!鹹喫蘿蔔淡操心,朕又不是種馬!】
【每天三更睡五更起的,還要批提督快馬加鞭送來的破奏摺,問朕喫不喫芒果,朕不喫芒果,朕芒果過敏!】
【唉,朕的腎就不是腎了嗎?哪應付得來那麼多女人?現在不好好保養,以後皇后嫌棄朕了怎麼辦?】
【送美人這事到底要不要告訴皇后呢?苦惱,有點想看錦兒喫醋,可又怕她生氣,萬一不讓朕進房怎麼辦?】
我臉一紅,怕再待下去會失態:「皇上,臣妾有些乏了,想先回去了。」
裴與挑眉:「皇后累了?那朕陪你一起țù₎回去。」
【終於可以結束這破宮宴回去跟皇后親親抱抱舉高高了,朕今天特意穿了繡有小龍的裏衣,等下脫了皇后肯定很喜歡!】
我:……
你別太荒謬!
-2-
我提醒裴與臣子還在。
他眉頭微擰:「那皇后先回去歇息,朕晚些時候再過去。」
我鬆了口氣,可轉身地下一秒就聽見了他煩躁的心聲。
【真服了,這羣人就不能回家抱着自己的老婆喝嗎?】
【聊聊聊,有什麼好聊的!每天上朝還不夠他們說的嗎!】
【什麼破宮宴,害朕不能回寢宮抱着皇后睡覺,明年就給它取消掉!】
我:……
-3-
我是被裴與親醒的,當我意識到一巴掌甩過去時已經晚了。
我張了張脣,正想道歉,卻又聽到他的心聲——
【皇后怎麼不說話了?】
【是不是朕把她親醒,生氣了?】
【話說皇后的手怎麼那麼軟……】
裴與的視線着迷地落在我的手上:「想再來一下。」
我:?
我說你別太離譜!
我將手埋回被子裏:「皇上應付完那些大臣了?」
「嗯,朕還取消了以後宮中所有沒必要的宮宴,可以爲宮中開支節流。」
說到這裏,裴與看向我的眼神不禁帶了一抹隱約的期待。
【這樣以後就有更多時間來和皇后貼貼啦!】
【怎麼辦!朕好棒!天下怎麼會有朕這麼英明聰慧的國君!】
【皇后怎麼還不誇朕?】
【誇朕啊!皇后快誇朕啊!!!】
我:……
【唉,既然皇后不主動獎勵朕,那朕只好主動獎勵自己了!】
【今天獎勵自己幾次好呢?】
溫熱的呼吸噴灑在眼下,我自然知道裴與心中想的獎勵是什麼。
我抓住他解我裏衣的手:「皇上,今天臣妾還聽宮人討論,說自您登基以來百姓的生活都得到了提升,贊您是位明君,臣妾也這麼認爲。」
裴與眉梢輕揚:「皇后謬讚了。」
【啊啊啊皇后誇朕是明君!開心!!!】
【既然這樣,那今天就淺淺地獎勵自己七次吧!】
我:?
是誰告訴你這麼會獎勵自己的?
不要命啦?
【皇后的脣真是*******】
【明日就不去早朝了吧,想跟皇后****】
【……】
-4-
翌日,我扶着腰下牀,拒絕了裴與再來一次的請求,並失望地嘆了口氣:
「皇上作爲一國之君怎麼能時時刻刻沉迷女色!你應該多把心思用在治理朝政上,這樣才能早點完成各國統一!」
裴與目不轉睛地盯着我:【……皇后當真這麼想?】
我面不改色地點頭:【當然,等皇上以後千古流芳臣妾也能跟着沾沾光。】
不知爲何,裴與情緒突然低落了下來。
直到我聽見他的心聲——
【皇后爲什麼要 PƭűₐUA 朕,她以前明明說最喜歡和朕待在一起了。】
【嗚嗚嗚她是不是不愛朕了……】
【煩死了,這是哪個憨批呈上來的奏摺?一民間婦女拾金不昧……這點小事都要跟朕說?!朕看起來很閒???】
【這提督沒事吧?朕都說了朕芒果過敏,他是不是想借芒果毒死朕?看來得好好查查他了!】
【媽的,不想幹了!這破奏摺朕是一天都批不下去了!】
【好煩,皇后爲什麼不願意跟朕貼貼?】
【不行,明天得找國師算算朕和皇后的愛情運勢有幾顆星!】
-5-
國師算出來的結果好壞我不知道,只知道他第二天就辭官回了家。
沒過多久,招聘新國師的告示就被貼了出去,來應聘的人擠滿了皇宮。
我隱晦地告訴裴與,要不也順便招幾個妃子。
誰知我的話音剛落,裴與就愣住了:
【皇后竟然讓朕納妃!她果然已經厭棄朕了嗎?】
【朕該怎麼辦……】
【媽的,不想活了……】
我:……
我沒想到我的話對裴與的打擊竟然這麼大,正準備安慰他兩句時,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兇狠起來:
【他媽的,到底是誰偷偷挖了朕的牆腳!】
【難道是國公府那小子?他與皇后也從小認識,朕早就看出他不安好心!上次宮宴就一直盯着皇后看!】
【還是來應聘國師的那些人?朕記得其中有幾個就長得不錯,說不定就揹着朕偷偷勾引了皇后……】
我:……6。
-6-
妄自猜測的裴與每天在朝堂上發瘋:
第一天,把那幾個要他擴充後宮的大臣臭罵了一頓,讓他們要是沒事幹就辭官回家種地。
第二天,指着一個剛納了小妾的老臣,陰陽怪氣說他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害臊。
第三天,把給他寄芒果的提督召進京城,人家樂顛顛底跑過來以爲要升官了,結果被他逼着喫了一箱芒果,小臉焦黃地回去。
……
一副要創死所有人的模樣就連我也不放過,夜裏情緒低悶地埋在我頸間一遍遍逼問我:「皇后是不是嫌棄朕了?」
我:……
頸上被他咬了一口,他聲線有幾分委屈:「天下女人都如皇后這般得到了就不珍惜嗎?」
我:……
最後,裴與親着我悶悶說:「皇后,朕不想要別人。」
-7-
可事實證明,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裴與納了一個美人的消息很快就席捲了整個皇宮。
-8-
夜裏,我估摸着裴與應該不會再來了,就讓宮人熄燈早早睡了,直到窗戶被人打開——
他爬了進來,親得我喘不過氣。
【皇后怎麼睡着了也這麼美?迷死朕了!】
【皇后的手手好軟,親一口!】
【咦?這是什麼?埋一下!咦?這是什麼?埋一下……】
【皇后的腳怎麼也這麼好看,想……】
我:……
我說你別太荒謬!
我忍無可忍地縮回腳,與愣住的裴與四目相對:「皇上怎麼沒去新納的美人那裏?」
裴與眼睛一亮:
【皇后怎麼知道朕納了ţṻₗ一個美人?】
【她是不是喫醋了?嚶嚶嚶朕就知道皇后還是愛朕的!】
【怎麼辦,要不要跟皇后解釋?可是皇后喫醋的樣子好可愛!】
【好吧,朕承認朕是一個貪心的男人,朕發誓,就放肆這麼一回!】
我:……
我一言難盡地看着裴與,之前怎麼沒發現他戲這麼多呢?
裴與還不知道他心聲把他出賣得徹底,神色淡淡地說:「朕納她,自然有朕的道理。」
說完,他快速地瞄了我一眼。
【朕的語氣會不會太冷淡了?皇后不會難過吧?】
【啊啊啊!皇后快說你喫醋了啊!朕就立馬向你解釋!】
【嗚嗚嗚快說啊快說啊!朕求你了……】
我打了個哈欠,蓋上被子:「既如此,皇上也早點睡吧。」倒也不是我不想聽,只是我覺得如果讓裴與知道我喫醋,恐怕這一夜又別想睡了。
裴與:?
裴與皺眉:「皇后,朕納了一個新美人。」
「哦。」
裴與狠狠皺眉:「皇后,朕覺得那個美人還挺有意思的。」
「哦。」
裴與眉頭能夾死蒼蠅:「皇后難道就不生氣?」
「哦,不生氣。」
裴與:……
【可惡!皇后竟然不生氣!氣死朕了!】
【朕要狠狠地懲罰她!】
我:……
等等!
我忽然覺得可以生氣!
-7-
裴與說的沒錯,新美人確實很有意思。
她來給我請安,宮女問她爲何見了我不跪。
只見她淡淡一笑,神色自傲地開口:「這世間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我爲何要跪?」
宮女面露震驚,新美人卻眼神憐憫地看她:【你們這個時代的人真是可憐,爲奴爲婢竟還這麼心甘情願。】
說完,她又把矛頭指向我:「你也不過是投了一個好胎罷了,但我寧芝芝除了跪天、跪地、跪父母之外,決計不會跪任何人!」
我看着她笑了下,沒有說話。
裴與說得對,新美人當真很有意思。
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這般不知死活的人了,樂得我午膳都多喫了兩碗。
然後不得不撐得去御花園散步。
-8-
巧的是,裴與和新美人也在。
因爲我一走進御花園就聽到了他不耐煩的心聲:
【服了,這個女人是不是有病?大熱天的要出來放風箏,想把她的腿給砍了……】
【聽說她今天去給皇后請安,不行禮就算了,竟然還說什麼人人平等!】
【朕好不容易纔坐上萬人之上的位置,如果人人平等,那朕坐這個位置還有什麼意義?】
【煩死了!都怪這個蠢貨,害朕今天都沒臉在皇后面前露面。】
【好想皇后,要不今晚去爬皇后牀吧……】
雖然早就知道裴與有兩幅面孔,但聽到他這個話,我還是不免腳步踉蹌了下。
「誰?」
裴與轉頭看向我,目光驚喜——
【啊啊啊皇后什麼時候來的!】
【咦?皇后走路姿勢怎麼怪怪的?】
【朕昨晚……有那麼兇嗎?】
我:……
你自己什麼樣你心裏沒點逼數嗎?
-9-
我心中翻了個白眼。
下一秒,只見寧芝芝突然丟了風箏,跑過來挽住了裴與的手。
裴與臉色微僵,下意識地抬頭看我:
【這女人沒事吧?他媽的她不好好放風箏忽然跑過來幹嘛?】
【他媽的還挽着朕!皇后你快看啊!】
【快衝上來甩她兩個大逼兜,狠狠地警告她不許碰朕!】
【嗚嗚嗚朕髒了……】
我:……
裴與期待的目光簡直要將我整個人淹沒:
【皇后怎麼還沒反應啊嗚嗚嗚……】
【新國師明明說皇后今天愛朕的程度是五顆星!!!他是不是騙朕的!】
裴與忍無可忍地抽回自己的手,然後面帶寵溺看向寧芝芝:「怎麼不放了?」
只有我看到他眼底深深的厭惡與不耐。
【他媽的,放風箏的是你,不放風箏的也是你!】
【要不是你還有用,朕真想讓人活剮了你!】
【煩死了,能不能讓朕和皇后獨處啊!】
寧芝芝看了我一眼,然後輕輕笑道:「放累了,我們回去吧。」
裴與衣袍下手背的青筋漸現:「……好。」
【回你媽啊回!朕還沒和皇后說上一句話呢!】
【真他媽想一拳掄死你!】
【媽的,這種苦日子朕是一天都過不下去了!】
我清楚地看到,寧芝芝挽着裴與回頭衝我挑釁地笑了一下。
-10-
裴與對寧芝芝的寵愛讓她一時風頭正盛。
沒過多久,我就聽聞寧芝芝作出了一首名爲《將進酒》的驚豔絕倫的詩,傳出去後讓京城不少青年才俊和讀書人心生仰慕,讚歎她是個奇女子。
就連上貢的珠寶首飾也一箱一箱地往她寢宮裏送。
所有人都以爲我失了寵,爹爹放心不下地讓繼妹進宮幫我。
我與繼妹雖然沒有血緣關係,但感情很好。
所以在得知她和寧芝芝在湖邊起了爭執時,我立馬趕了過去。
「切!你們古人就是嬌弱,不就是推了你一下嗎,這麼輕易就摔在地上,你知道嗎?你這種行爲在我們那個時代就是綠茶行爲。」
我雖然聽不懂綠茶是什麼意思,但是也猜出不是什麼好詞。
我扶起從小身體病弱的繼妹:「沒事吧?」
「沒事。」繼妹搖頭,低聲對我說:「阿姐,這個人有問題,我猜那首《將進酒》也並非出自她手,你小心。」
《將進酒》當然不是寧芝芝作的。
而是李白。
-11-
寧芝芝輕嗤一聲:「皇后娘娘,你這妹妹可是對裴與心懷不軌,我勸你小心哪一天就被挖了牆角。」
我挑眉笑了:「你不是也對裴與心懷不軌嗎?」
寧芝芝被我說得面紅耳赤,揚起下巴冷笑對着我:「我跟你們這些古人可不一樣,我纔不會和別的女人共享男人。」
「我寧芝芝要的Ŧṻ⁰,是一生一世一雙人!」
「你想當皇后?」我問她。
寧芝芝聳肩:「我只是覺得我比你更有資格坐上那個位置,因爲我能給裴與帶來更好的。」
我不知道她是哪來的自信,扶着繼妹轉身就走:「這話你可以去跟裴與說,讓他廢了我。」
-12-
那天之後,我和寧芝芝就徹底結下了樑子。
她對付不了我,可不知道從哪聽到繼妹就是進宮當妃的,變着法子地找繼妹麻煩。
直到宮女傳來,說寧芝芝把繼妹推入了湖中。
我匆匆趕去,把繼妹從湖中撈了出來。
她抖着聲音貼着我耳邊說:「阿姐ṱŭ²,你別怕,我沒事。爹爹早就計劃好了一切。」
我緊緊抱着她沒有說話,宣了太醫。
-13-
就在我去換了個衣服的工夫,裴與就已經趴在門上哭了起來——
【皇后怎麼會好好的落水,你們這羣廢物是怎麼看人的!】
【朕給你們三秒鐘,皇后再不醒來朕就去給她陪葬!讓你們沒有帝王!】
【一個個喫得珠圓玉潤的半點用都沒有!朕要把你們都斬了!】
【嗚嗚嗚皇后,你不要丟下朕……】
我:……
太醫估計也是頭一次見到向來冷漠不苟言笑的帝王能哭成這樣,連忙在一邊顫巍巍地說道:「皇上,皇后娘娘真的沒事,因爲落水的是皇后娘娘的妹妹。」
裴與:……
裴與面無表情又暗含惱羞成怒地道:「你信不信朕把你們都斬了!」
我走過去薅住他的頭髮:「閉嘴,別吵了。」
裴與一愣,然後猛地撲了上來蹭着我:「錦兒……」
我心一軟:「好了,別哭了。
「嗚嗚嗚……」
「皇上,有人看呢。」
「嗚嗚嗚」
「別哭了,再哭親你。」
裴與:【哇!!!】
我:……
-13-
好在繼妹安然無恙,我將她送回將軍府養着,然後去了牢裏看寧芝芝。
在她推我繼妹入湖那天,就已經被我爹爹上奏給關進了地牢。
現如今的寧芝芝早就已經被折磨得不成樣子,只是在我出現時就像餓虎撲食般撲了過來,眼底迸出濃烈的恨意:「你這賤人!你妹妹陷害我!你一國之母竟然讓你妹妹使用這種卑劣手段,你不要臉!」
我笑她:「可你連這種最卑劣的手段都玩不過。」
寧芝芝繼續大罵着我。
我看着她醜陋的嘴臉,突然發問:「李白知道你拿他的詩招搖撞騙嗎?」
寧芝芝面容變得驚恐:「你也是穿越來的?」
我不是。
但我的一位至交好友是。
她沒有寧芝芝這般愚蠢,早在很久之前就出去雲遊四海了。
不過我沒有告訴寧芝芝。
正當我準備離開的時候,一條帕子卻突然捂住了我的口鼻。
……
-14-
再次睜眼,一張滿是疤痕的猙獰面容出現在我的眼前。
「好久不見啊,容小姐。」
我看着他,微微勾脣:「七王爺。」
裴朗訝異地挑眉:「沒想到容小姐竟然還記得我。」
還不等我說話,裴朗就滿眼怨恨的掐住了我的脖子,惡狠狠道:「也是,你怎麼會認不出我呢?要知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都是拜你和裴與所賜!」
「我扳倒了太子,卻沒想到輸在了一個不受寵的賤種身上!還被逼得自毀容貌才能躲過你們!」
「沒想到吧?最後你還是落在了我的手上!」
「說起來這還得感謝寧芝芝那個蠢貨,如果不是她我也不能那麼輕易地抓到你!」
直到我喘不過氣來,裴朗才笑着放開我:「放心,我不會那麼輕易地就殺了你,我知道你是裴與最愛的女人,我還指望着你活下來助我奪回一切呢!」
外面傳來兵荒馬亂的聲音,裴朗的笑容愈發放肆了:「看來綁你當真上算,瞧!裴與那麼快就找上門了。」
也不知道裴朗是太過自信還是怎麼樣,他竟連我的手腳都沒有綁,就這麼拉着我走了出去。
-15-
外面已經被裴與帶人團團圍住。
他只是看了我一眼,就對裴朗道:「放開她,我放你走。」
裴朗意味不明地冷笑一聲:「寧芝芝呢?」
「死了。」
裴朗大笑出聲:「當初我把她送進宮中,本想讓她與我裏應外合找機會殺了你,卻不想那個蠢貨後來竟然告訴我愛上了你,想要背叛我,現如今她把你的皇后送到我的手中,也算是爲我辦成最後一件事了。」
裴與神色不耐,像是懶得聽他說這些廢話:「裴朗,我再說最後一次,放了朕的皇后,朕不殺你。」
「可我想殺了你!」
裴朗猙獰的眉眼裏皆是恨意:「想救你的皇后是嗎?行啊,你自廢雙臂,我就放了她。」
裴與皺眉:「你確定不先讓我寫完退位詔書後再廢?」
裴朗估計還是頭一次見到上趕着要寫退位詔書的,愣了一下,隨即狂笑出聲:「沒想到你竟然如此愛這個女人,既然如此,我就成全你!」
我看向裴與:「不要放過他。」
裴與頭一次沒有聽我的,讓人拿來筆墨紙迅速擬了退位詔書。
裴朗眼底閃過狂喜,下意識上前一步。
我拔下簪子狠狠刺向他的後頸,看着衝過來抱住我的裴與,嘆了口氣:「皇上,不可婦人之仁。」
裴與悶悶道:「朕知道,但是朕不敢冒險。」
-16-
我看着裴朗捂着後頸不可置信的眼神,伸腳踹開了他,順便好心解了他的疑惑——
「說寧芝芝蠢,你又比寧芝芝好到哪裏去?」
「我父親是鎮國大將軍,我從小在他身邊長大,你真當我是手無縛雞的弱女子?」
裴朗眼底閃過悔恨,說話都是斷斷續續的:「你……你是故意去地牢看寧芝芝,然後被我綁來的……」
「是,就連我妹妹落水,也是爲了引你出來。」
在寧芝芝被送進皇宮的第一天,我和裴與就知道了她的身份。
在摸清她沒什麼真本事之後,本來我和裴與就已經計劃着用她引出裴朗了,可爹爹知道後卻嫌棄我和裴與太磨嘰,直接讓繼妹進宮幫我。
寧芝芝推繼妹落水,謀害皇后妹妹的罪名一出就被打入地牢。
一個胸無點墨又貪生怕死的女人,想都不用想肯定會聯繫裴朗留在宮中的細作救她。
可裴朗是什麼人?
一個再沒有任何用處的女人,他自然不會冒險去救。
但寧芝芝恨極了我和繼妹,定然會想報復我們,所以我先把繼妹送回了將軍府,寧芝芝就只能拿我做籌碼。
在知道她聯繫細作之後,我第一時間就去了牢裏看她,然後被暈倒綁到這裏。
我一腳踩在裴朗的脖子上,輕飄飄道:「知道衆臣爲何不簇擁你爲帝嗎?因爲就憑你這智商也妄想當皇帝?」
裴朗氣得吐血。
裴與默默提醒我:「皇后,鞋子上沾血了。」
「那你等會兒背我回去。」
裴與眼睛一亮:「那你多踩兩腳。」
【好耶!背皇后回宮!】
【嚶嚶嚶,朕今天受了驚嚇,回去休個七天不過分吧?】
【朕要這七天都用來和皇后貼貼!!!】
我:……
-17-
裴朗死在荒郊野外,我和裴與心情都很輕鬆。
回去的路上裴與揹着我,一步步走得極穩。
我們兩個人的影子在地上糾纏、重合。
「皇后。」
「嗯?」
「朕想與你歲歲年年。」
「臣妾亦是。」
……
番外一:大臣們的煩惱
身爲臣子,也有煩惱。
比如早朝上,自家皇帝突然重重地嘆了口氣。
大臣們對視一眼,關切地問:「皇上這是怎麼了?」
「朕只是突然想起了昨晚國師的話,是有關國運的……唉!」
大臣們被裴與說到一半的話吊得不上不下:「然後呢?」
「你們確定要聽?」
「還望爲皇上分憂!」
裴與滿意地點點頭,這才說了下去:「昨日國師夜觀天象,測算出如果朕再納妃,可能會影響到國運,朕……可能要辜負各位大臣們的好意了!」
衆大臣:……
其實兩年過去,大臣們對自家皇帝不肯擴充後宮一事早已經看開了。
畢竟江山穩固,百姓安居樂業,自家皇帝也不是個昏庸的,納不納妃又有什麼關係呢?
只不過皇上這藉口未免也太幼稚了吧?當他們是幼稚園三歲小孩嗎?
衆臣們雖然心裏瘋狂吐槽,但作爲皇帝最忠心的臣子,他們還是決定陪自家皇帝一起演下去:「既如此,臣等定然不會再催促皇上納妃,以免影響國運。」
裴與目光狐疑:「真的嗎?」
對於自家皇帝的不信任,大臣們痛心疾首,然後只得再三保證。
「其實也不是朕不願意納妃,主要是怕影響國運,再則……」
說到這裏,裴與眼中蘊出幾分難過:「朕……不太行,只對皇后纔有反應。」
衆大臣:……
好了好了,知道你愛皇后了!
番外二:當裴與有了讀心術
裴朗死後,容錦就發現自己聽不到裴與的心聲了。
可裴與聽到自家皇后的心聲,卻是在一個稀疏平常的午後。
彼時,他剛打開一本提督問他喫不喫荔枝的奏摺,耳邊卻突然響起一道舒適愉悅的聲音——
【太陽曬得真舒服,有點想喫桂花糕,要是再配上一壺茶就更好了。】
裴與一愣,看向在躺椅上曬太陽的皇后,然後吩咐小太監:「去端盤桂花糕來,再要一壺茶。」
【咦?他怎麼知道我想喫桂花糕?】
【我的讀心術不會跑到裴與身上了吧?】
【那他以後豈不是都能聽到我的心聲?不要啊!】
讀心術?
原來皇后之前一直都可以聽見自己的心中所想嗎?
裴與鎮定地批着奏摺,耳尖卻有點泛紅。
【要不試探一下裴與吧!】
【……唔,最近的新狀元郎長得脣紅齒白的,雖然沒有裴與好看,但是勝在年輕啊!】
【還有最近出盡風頭的驃騎將軍,身材魁梧,聽說還有腹肌……】
裴與:……
他也有!
而且那狀元郎一副小白臉的模樣有什麼好看的!
裴與忍了又忍纔沒掀桌而起,容錦卻是在觀察了他半晌後鬆了口氣:【原來聽不見啊,看來是我想多了。】
【好久沒有回將軍府看爹爹了,也不知道妹妹的身體養好沒有,有點想回去看看,可是該怎麼跟裴與說呢?】
【他肯定又要問東問西的還要跟着,着實黏人!】
【哎,男人還是有自己的事情做更有魅力一點。】
裴與:?
皇后竟然嫌他黏人!
「怎麼了?」
容錦看向眼神突然幽怨的裴與。
裴與:「朕突然想起來皇后好像很ţüₚ久沒回家了?要不今日回府看看?不過……朕還有政事要忙,就不能陪皇后一起回去了。」
容錦一愣:【這也太巧了吧!我剛想着回去裴與就提了出來!】
兩秒後,她淡定開口:「既如此,那臣妾一個人回去就好。」
一旁的小太監看着皇后娘娘跟只蝴蝶一樣飄走後,自家帝王就冷哼了聲扔下了筆,然後忽然轉頭看向了他——
【你覺得朕和今科狀元比,誰好看?】
小太監:?
還不等小太監拍馬屁,裴與又問:「你覺得朕和驃騎將軍比,誰身材更魁梧?」
這下小太監連忙道:「自然是皇上您更魁梧!皇上乃真龍天子,任何人都比不上皇上的!」
裴與:……
那皇后爲什麼還要去看別人?
煩!
聽完馬屁的裴與臉色並沒有好轉:「朕記得狀元郎和驃騎將軍都還未成婚吧?朕作爲帝王,也理應關心一下愛卿們的終身大事。這樣,把他們都宣入宮中,說朕有事找他們。」
「是。」
……
關心完兩名愛卿的終身大事後,裴與也不忘忠告他們沒事不要在皇宮裏亂晃,特別是不要出現在皇后面前。
然後在算計好皇后回宮的時間,又親自換了一身新衣去迎接。
可當他聽到皇后的心聲時,整個人卻險些沒有原地爆炸——
【裴與應該聞不到我身上的胭脂水粉味吧?】
【都怪那個小倌,身上竟然塗了那麼重的胭脂水粉味……】
裴與:???
皇后竟然揹着他偷偷去找小倌!!!
裴與要瘋了,心中既委屈又憤怒,但還是剋制地問:「皇后今日出宮,去哪玩了?」
容錦挑眉:「皇上今天不是讓人跟着臣妾嗎?臣妾去哪,皇上難道不知道嗎?」
對啊!
如果皇后真去找了小倌,手下人怎麼會不告訴他?
裴與被嫉妒衝昏的頭腦一下子清明起來,然後悶悶抱緊自家腹黑的皇后:「皇后是什麼時候知道朕有了讀心術的?」
「在你大張旗鼓宣新狀元郎和驃騎將軍入宮的時候。」
「……皇后就知道欺負朕。」
「唔……誰讓皇上好欺負呢?」
番外三:容錦裴與初識
容錦第一次見到裴與時,年僅五歲。
她跟着爹爹進宮面聖,卻因爲貪玩迷了路。
小姑娘扎着兩個漂亮的小發髻在宛如迷宮裏的皇宮到處亂竄,直到聽見幾聲鬨笑聲傳來——
「不受寵的皇子,就是下賤!」
「還不如我們當宮女太監的呢!」
「就是可憐蟲一個!要不你來跟咱家一起當太監算了,至少還能喫飽飯……」
「哈哈哈哈哈哈……」
小姑娘雖然聽不懂這些話的意思,但也看得出來他們在欺負人,當下就拿着爹爹送她的小鞭子氣呼呼地甩了過去。
「哎呦!」
「誰敢打咱家!」
「哪個不長眼的東西!」
太監們在看到小容錦時,不禁陰惻惻地笑了:「原來是個小毛孩!看咱家怎麼收拾你!」
小姑娘的包子臉一鼓,人小氣勢大地道:「我爹爹是大將軍!你敢動本小姐試試!」
爹爹說了,在外面受欺負了只要報他的名號就能行!
果然,太監們猶豫了。
小容錦哼了一聲:「再不走,等我爹爹來了,我讓ṱŭ₍他把你們都拿去喂老虎!」
幾個太監對視了一眼,最終還是紛紛離開。
……
小容錦看着鼻涕眼淚流了一臉的瘦弱小裴與,皺了皺小眉頭:「不許哭了!爹爹說了,男子漢大丈夫,流血不流淚!」
誰知話音剛落,小裴與哭得更厲害了,抽泣個不停:「嗚嗚嗚哇!可是我……我好疼!」
小容錦:……
她糾結地看了裴與三秒鐘後,最後還是忍痛地拿出爹爹給她的桂花糕:「給你喫,可甜了,再哭打你。」
小裴與被桂花糕塞了滿嘴,開始狼吞虎嚥。
小容錦發現他擦乾淨了臉上的眼淚和灰,還挺好看的,於是開口:「你叫什麼名字?那羣人爲什麼欺負你?你爹爹和孃親呢?」
「裴……裴與,我叫裴與。我爹爹是皇上,孃親病死了……沒人管我,他們都說我是不受寵的皇子,所以欺負我。」
小容錦可憐地看着他,嘆了口氣:「我孃親也死了,但是我爹爹很疼我,既然沒人管我你那你跟我回將軍府當童養夫吧。」
小裴與迷茫地眨眼:「童養夫是什麼?」
小容錦想了想:「玩伴吧。」
「那……有飯喫嗎?」
「有。」
小裴與連忙點頭:「那我願意!」
可還不等小容錦拉着小裴與回府,她爹爹和皇帝伯伯就找了過來。
皇帝伯伯抱起她,笑着颳了刮她的鼻子:「小丫頭可真是讓朕和你爹爹好找,長得這麼漂亮來給朕的太子做太子妃怎麼樣?」
小容錦卻搖頭:「皇帝伯伯,我不要做太子妃!我要裴與!」
皇帝一愣:「裴與是誰?」
小容錦鄙視地看向他:「皇帝伯伯,你連自己的兒子都不認得啦!」
容大將軍臉色一僵,連忙把小祖宗抱了回來。
而皇帝看到一旁沒有說話、髒兮兮的小男孩時,卻愣住了。
……
容錦最後還是沒能帶走裴與。
但卻因爲她的一番話,讓皇帝猛然注意到了這個他甚至都不知曉的兒子。
後來,須臾數年。
裴與卻始終都沒有忘記,他被人欺辱時,那個扎着兩個漂亮髮髻的小姑娘拿着鞭子救他於水火之中。
他爭奪皇位遭人暗算命懸一線時,鑽進將軍府,十七歲的豆蔻少女整夜守着他不眠不休的夜晚。
當手足相殘,他深陷泥澤,滿身是血時,也是容錦趕來,對他說上一句:「裴與,起來。」
……
番外四:容雪
我叫阿雪。
四歲那年,我娘帶着我嫁進了將軍府。
從此之後,我有了姓,叫容雪。
也多了一個阿姐——容錦。
她是將軍府的嫡小姐,我從未見過那麼漂亮又厲害的人。
府裏的人都很喜歡她,我也是。
可是我不敢與她親近,只敢偷偷觀望着她。
直到有一天我被她發現,捉了出來。
她猜出來了我的身份:「你是……許姨娘帶進來的妹妹?」
我窘迫地點點頭。
她皺起眉問我:「你怎麼沒去上學?爹爹沒讓人送你去學堂?」
我茫然地搖了搖頭。
阿姐瞧着我沉默了一會兒,嘆氣:「怎麼穿得也破破爛爛的,府中繡娘沒給你做衣裳嗎?」
「……」
「算了,我Ťū́ₗ帶你出去買吧。」
那一日,我從未想過那麼漂亮又厲害的阿姐會牽着我的手帶我出府,給我買了又紅又甜的糖葫蘆,還有稀奇古怪我從未見過的玩意兒,然後跟做夢一樣穿上了和阿姐同樣漂亮的新衣裳……
可回到府中,阿孃卻斥責我到處亂跑。
阿姐攔住她要打我的手,微微皺眉:「容雪是將軍府的二小姐,她想去哪就去哪。」
她說話的氣勢像極了爹爹,阿孃也不敢說什麼了。
「明日送容雪去學堂,到了上學的年齡,天天待在府中發呆成何體統?」
阿孃爲難道:「可是……將軍沒說要送雪兒去學堂,而且女子無才便是德……我想她長大以後找個人嫁——
阿孃的話還沒說完,阿姐的臉色就冷了下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真正意思是女子有才能,但表現得謙卑柔順,這纔是女子的高尚所在,而不是貶低女子沒有才幹。」
阿孃啞口無言。
阿姐沉了口氣,又看向阿孃說:「父親沒有讓容雪去上學是因爲他軍中事忙,難免有些疏忽。並不是覺得容雪是個麻煩。」
「姨娘,既然您帶着阿雪嫁進了將軍府,那我們就是一家人,您也不用妄自菲薄,明日我就帶着阿雪去學堂報道。」阿孃溼了眼眶:「是。」
其實那年我沒怎麼聽懂阿姐和阿孃的對話,但是那一日之後,我發現我好像變成了將軍府真正的二小姐。
後來我懂了許多道理,也漸漸明白過來,這一切都是因爲阿姐的緣故。
……
先帝駕崩是在我十三歲那年,皇位爭奪戰中裴與勝出。
我知道他。
他喜歡阿姐,經常偷偷爬上將軍府的牆頭看向阿姐的住的地方,然後又偷偷溜走。
阿姐……也是喜歡他的吧?
不然阿孃說爹爹也不會那麼竭盡全力地幫裴與了。
新帝登基那天,第一件事就是冊封了阿姐爲皇后。
府上收到這個消息時,我既開心又難過。
開心的是,阿姐嫁給了她喜歡的人。
難過的是,阿姐進宮之後,我就不能日日看見她了。
我看得出皇上對她也很好,登基兩年後宮都只有阿姐一個人。
直到我聽說,皇上納了一個美人……
我很憤怒!!!
之前我在話本里看到許多男子在與娘子成親後,對娘子的愛就不會像從前那般濃烈了。
可我沒想到那麼喜歡阿姐的皇上竟然也是個負心漢!
阿姐那麼好他竟然還納了別人???
我待在府中十分焦急,擔心阿姐在皇宮中一個人傷心難過,害怕那個新美人會欺負她!
我第一次去找了爹爹,想他把阿姐接回府中。
可爹爹說事情不是我想的那樣,後來我才知道那位新納的美人是七王爺裴朗送進宮的人,皇上納她也只是爲了引出裴朗將他一網打盡。
我鬆了口氣,爹爹見我擔心阿姐問我願不願意進宮幫助阿姐,爹爹還說我進宮可能會發生危險。
可我想也不想地就點了頭。
我願意。
我很高興,我終於可以爲阿姐做點什麼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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