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子的預言

年夜飯，小姑子給懷孕的我看面相。
「嫂子面相剋夫，這肚子看着也不像兒子，像是帶病的女兒！」
婆婆一聽，立馬對我的態度大轉變！
不准我喫葷腥，還搞來生男偏方逼我喝。
我氣急和婆婆發生爭執，反被老公扇巴掌。
「喪門星！娶了你工作一直不順，現在連兒子都不能生，娶你有什麼用！」

-1-
到了婆婆家，婆婆小心翼翼扶着我坐在沙發上。
「江梅，快給你嫂子看看，懷的是男孩還是女孩啊？」
我皺眉，對婆婆的話有些反感。
剛想說什麼，小姑子就搖搖頭一本正經地開口。
「嫂子這面相剋夫，眉宇那股子氣也衝撞孩子。」
「不是生兒子的料，懷的肯定是女孩兒，說不定還帶病。」
小姑子能這麼說，在我的預料之中。
江揚是上門女婿，按照習俗過年都是在我家。
但今年江揚他媽打電話要我們一定要回去，說小姑子也回家，正好給懷孕的我看看面相，再一起喫頓團圓飯。
小姑子好賭，當年欠了幾筆賭債都是我拿錢替她還的。
再找我要錢時，我直接閉門謝客。
小姑子沒錢還債，被砍了小拇指，丈夫也和她離婚。
因爲這事她徹底記恨上我。
後來不知道在哪學的看相本領，給當地幾個大老闆看得都很準，小有名氣。
按照小姑子睚眥必報的性子，她自然不會好心到給我看相。
可耐不過江揚軟磨硬泡，我還是點頭了。
小姑子是鬧騰了點，至少公公婆婆都對我很好，江揚平常也是個妻管嚴。
婆婆聽完小姑子的話，臉明顯黑下來。
我以爲她是生氣小姑子瞎說。
沒想到她一改剛剛對我熱情的態度，起身把飯桌上的飯菜收進廚房，重新端了幾碗黑乎乎的東西出來。
不知道是什麼做的，味道很快就瀰漫開，又苦又腥。
我孕期反應大，被激得乾嘔，起身要去衛生間。
婆婆卻一把扯住我，把我拉在餐桌前。
「媛媛啊，這是我特地給你求的偏方，你都喝了吧。」
「江梅說你懷不了健康的男孩，也不是絕對的，咱們一起加把勁努努力，肯定能生個大胖小子。」
沒有任何科學依據就說我的孩子不好。
一股無名火直衝心窩。
即將發作前，想起走之前我媽千叮嚀萬囑咐要我收好自己的脾氣，別和長輩鬧不愉快。
公公婆婆做夢都想要個孩子，當初聽說我懷孕也是激動得不行，把我的肚子當個寶。
看着桌子上讓人噁心的湯藥，我忍住嘔吐的慾望。
「媽，我喝不下，要不你們先喫飯吧，這湯藥先放着。」
見我拒絕，婆婆臉上的表情更難看，不容拒絕拿起一碗最濃的湯藥放在我嘴邊。
「你們年輕人就是嘴挑，良藥苦口，眼睛一閉就喝下去了。」
濃烈刺鼻的藥味襲來，我下意識推開婆婆的胳膊，扶着桌子乾嘔。
婆婆被我推了下，藥沒拿穩，撒了一桌子。

-2-
客廳的氣氛瞬間冷了下來。
小姑子看熱鬧不嫌事大，用缺了根小拇指的那隻手端起茶杯喝了口。
「嫂子，你怎麼能這麼辜負媽的心意？」
我撫着胸口緩了緩，冷下臉看她。
「這都是迷信，年前我去醫院做過檢查，胎兒一切正常。țű̂ₒ」
「至於生男孩還是女孩，我都喜歡，都是我的寶貝。」
江揚看我難受，連忙跑過來扶我。
「我老婆說得對，無論男孩女孩我們都喜歡，況且這才距離上次產檢幾天，江梅的話難不成比醫院都好使？」
他的話讓我心裏好受些，氣也順了點。
江梅哼了一聲，猛地放下茶杯，語氣不屑。
「哥，你不知道就別瞎說，我看人有多準爸媽最清楚，這過年過節那些大老闆可都是帶着各種禮物來家門求着我幫忙看的！」
「我要是看得不準，那些老闆怎麼會來。」
婆婆幫腔。
「你看咱家門口堆的那些禮物，平常媽都捨不得買，全是他們送的。」
「再說了，喝點藥對身體和胎兒都好，百利而無一害。」
江揚順着婆婆指的方向看去。
一盒盒包裝精美的禮品堆在門口，都價值不菲。
他眼神微動，明顯聽進去了。
掙扎片刻，他妥協了。
「老婆，畢竟是媽的一片心意，大過年的別鬧脾氣好嗎？有什麼氣回家衝着我撒。」
我鬧脾氣？
沒想到江揚會這樣想我。
孕婦不能亂喫東西，更何況這種不知道什麼成分的偏方。
防人之心不可無，要是小姑子記恨我，在裏面加了什麼呢？
看着婆婆和江揚母慈子孝，兩個人端着湯藥往我嘴邊湊，我眼皮突突跳着，胃裏瘋狂翻騰，忍無可忍吐了出來。
早上喫的食物和胃裏的酸水吐了他們一身。
婆婆和江揚被吐得一身，愣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
小姑子嫌棄地捏着鼻子。
「真噁心，不想喝就直說，這不糟蹋東西嗎？」
「媽可都是爲了咱們這個家，你當初狠心害我離婚，沒有生育的機會，現在自己要是也懷不上男孩，我們江家不是絕後了。」
絕後這個詞刺激到始終一言不發的公公。
他猛地暴起，把手中的茶杯衝我腳邊猛地一摔。
「沒教養的東西，還不和你媽道歉！」
「在以前你這樣的女人根本進不了我們江家的大門！」
我神色冷峻地瞥了江揚一眼。
「爸！」
江揚回過神，爲難地喊了公公一聲。
公公估計也是剛想起來自己兒子是入贅，沒有什麼我進他們家門這套說辭，一時間難堪得臉紅脖子粗，又拿起一個茶杯衝江揚腳邊摔去。
「沒出息！」
「養你不如養你小妹，娶個不會生兒子的賠錢貨，還跑到家裏耍威風。」
江揚站在原地，臉色又紅又白。
我想不明白。
當初和江揚結婚的時候，這家人對我掏心掏肺地好，婆婆把我當親女兒，公公也是慈眉善目。
誰能想到因爲小姑子的幾句話變成這樣？
我不願再留在這受氣，拉起江揚的胳膊就朝門口走。
「回家。」
有什麼賬，回去再ŧũ̂ₛ算。
公公連忙給婆婆使了個眼神。
婆婆在門口攔住我們，老淚縱橫。
「都是媽的錯，媽給你道歉，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喫個團圓飯吧。」
我不爲所動。
江揚向來習慣了看我臉色，剛剛又被公公那麼罵，也下不來臺，不想留下。
婆婆看了眼我的肚子，不知道又憋什麼主意，竟然朝着我直直跪下去。
「媽給你們跪下了，都是媽的錯，你們今天要是走了，鄰里鄰居要怎麼看我們家啊！」
公公狠狠地嘆了口氣。
「造孽，造孽啊！」
我的心陡然一沉。
江揚再不孝順，也見不到這樣的場面。
果然，看着自己媽這麼低三下四，他到底還是不忍心，紅了眼眶把人扶起來。
「媽，你快起來，我們不走，不走了。」
我煩躁扭過頭，正好對上小姑子充滿惡意的目光。
好像在說：
看吧，我不好過，你也別想好過。

-3-
眼看我們被留下來，婆婆手疾眼快把我摁倒飯桌旁坐下。
江揚衝我遞過來哀求的眼光。
我想着天也黑了，勉強待一晚上明早離開也好，就沒再說什麼。
「喫飯，咱們喫飯。」
「一家人就要和和氣氣的。」
婆婆招呼公公和小姑子坐下，把剛剛端進廚房的菜又拿出來。
只不過這次，我面前擺的幾道菜都被加了許多醋。
我腦子裏不禁想到酸兒辣女這個詞。
到底是多想要孫子，連喫的菜都給我加上醋。
剛剛吐的東西就在腳邊，沒有人收拾。
我又鬧心又噁心，肚子有些不舒服，眼前的菜一口沒動。
江揚和小姑子喫得倒是津津有味。
期間江揚見我胃口不好，給我夾了一塊麻辣豆腐，被公公一筷子拍開。
公公皺着眉頭指責我。
「誰給你慣得臭毛病，還要自家男人夾菜伺候，這個不喫那個不喫，怪不得生不了兒子！」
「在我們那個年代連喫口米飯都是奢侈，你這樣的，多餓你幾天就好了！」
小姑子假好心給我夾了一塊夾了很多醋的排骨。
「媽都說了，這些菜是做給她未來大孫子喫的，你不喫沒關係，肚子裏的孩子總要喫吧。」
怪不得說懷不了男孩，就把菜端走了。
我差點被氣笑了。
江揚這個時候也被公公婆婆的話洗腦，覺得我現在無理取鬧還不管不顧傷害孩子，語氣不太好地說。
「爲了孩子着想你就喫吧，大過節的你能別鬧了嗎？」
「沒見過哪個當媽的這麼自私。」
看着他不耐煩的表情，我才意識也許這些年江揚和公公婆婆一樣，在我面前都是裝的，他們從來沒有真心對待過我。
我心裏委屈，面色還是撐着一副強硬的樣子。
「要喫你們自己喫，也不知道放那麼醋是要酸死誰，豬都不喫。」
小姑子剛夾進嘴裏的菜，喫也不是吐也不是。
半晌，臉憋得通紅吼我。
「死賤人，你說誰是豬！」
我冷笑一聲，端起面前嗆人的菜走到小姑子面前，猛地倒扣在她面前。
「你不是喫得最香？」
說完我起身回房，無視身後三個人黑了又綠的臉色。
婆婆沒想到我會這麼說話，嘴裏的飯還沒嚼乾淨又開始哭鬧。
「不識好人心啊，我這是造了什麼孽！」
「當初要是知道她是這種不孝順的貨色，我怎麼會同意你們結婚。」
飯粒噴了旁邊的公公一臉，公公嫌棄地摔了筷子罵罵咧咧離開。

-4-
江揚跟過來想讓我去給婆婆和小姑子道歉。
我甩開他握着我的手，眼神冷厲。
「江揚，你別忘了當初你娶我時說自己永遠無條件站在我這邊。」
正是看中他死心塌地對我好，我才願意低嫁。
江揚煩躁地擰眉嘆氣，還想說什麼被手機鈴聲打斷，看到備註是老闆時，他的表情明顯緊張起來，快步去陽臺接電話了。
我一個人坐在牀上塗妊娠油，心裏想着今天發生的那些事。
婆婆不知道什麼時候進來，沒敲門。
她搶走我手裏的妊娠油，大驚失色地扔到垃圾桶裏。
「你幹什麼？」
「懷孕不能塗妊娠油，對胎兒不好啊！」
她把手裏的藥隨意放在牀頭櫃，抽了幾張紙就擦我肚皮上殘留的妊娠油。
力道大得恨不得蹭下一層皮。
我「啪」的一下拍開她的手。
「別碰我！」
婆婆眼中閃過一抹狠毒。
她狠狠扯過我拍她的那隻手，一邊用力掐，一邊哭鬧。
「活了這麼大還沒見過兒媳打婆婆的，你打死我吧，打死我吧！」
「活着有什麼意思，被你這種不孝的小輩欺負。」
江揚聽到動靜掛了電話回來，看到眼前的場景，第一時間關心地扶着婆婆，轉頭怒斥我。
「趙媛，你要鬧到什麼時候，家裏都被你鬧翻天了！」
公公和小姑子聽見了也急忙趕過來。
公公拿着柺杖氣沖沖要往我身上抽。
我懷孕了，行動有些慢，沒躲過去。
一柺杖抽到我腿上，鑽心的痛往肚子裏鑽。
肚子裏的小生命像是感知到危險，開始鬧騰起來。
我尖叫一聲，捂住肚子，冷汗涔涔。
江揚這纔看向我，急忙伸手想把我護在身後。
「老婆，老婆你怎麼了？」
小姑子涼颼颼地說了句。
「誰知道是不是裝的。」
「哥，我早說她肚子裏的孩子不健康，是她自己不喝媽端來的補藥，還動手打媽。」
「你娶的好媳婦，是咱們江家的剋星！」
江揚的手遲疑一瞬。
他看了眼牀頭櫃的湯藥，端過來強迫我喝。
我固執地瞪他。
「我不喝！」
婆婆見狀哭聲又大了起來。
小姑子譏諷道：「她就是想害死我們所有人，我不就是被她害得丟了根手指。」
江揚聽着，呼吸越來越重，忽然紅着眼睛回頭狠狠扇了我一巴掌。
「喪門星，說不定就是娶了你我才工作不順，現在兒子都不能生，你今天要是不聽我媽的，就滾出我家！」
我被一巴掌扇倒在地上。
小腹受到衝撞，痛意越來越明顯。
「肚子疼，我的肚子好疼……」
我虛弱開口。
可惜聲音太小，江揚見我低頭以爲我還在和他犟，捏着我的下巴強行餵我喝藥。
婆婆眼疾手快摁住我掙扎的手。
小姑子也湊過來幫忙，鞋尖有意無意踢我的肚子。
我感覺下體湧出一股暖流，好像失去了什麼，瞬間變得絕望起來。
最後看到溢出刺眼的紅，徹底陷入黑暗。

-5-
再醒來的時候，鼻尖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我伸手輕輕搭在小腹，眼睛發酸。
護士說我就醫不及時，又喝了涼性的湯藥，孩子沒保住。
「可惜了啊，還是個男孩。」
「要不是你公公婆婆耽誤……」
護士意識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給我換好藥就出去了。
因爲江揚家經濟狀況不好，公公婆婆住的房子是我爸單位分配的，裏面還留着之前安裝的監控。
我想起自己在回放裏看到的畫面。
我暈過去後，婆婆並沒有當回事。
小姑子還說我矯情。
江揚看我身上撒了不少藥汁，抱起我準備換衣服，三個人才看見我坐的地方有一攤血跡。
江揚和婆婆臉色瞬間慘白。
小姑子幸災樂禍地驚呼：「這孩子不會沒了吧？我就說保不住。」
江揚怒斥她閉嘴，掏出手機打 120。
這個時候，公公卻打掉他的手機。
「等等，要是讓別人看到我們江家的女人這副邋里邋遢的樣子，傳出去我這張老臉往哪放。」
「你先給她洗洗再打救護車。」
「爸，面子要緊還是孩子的命要緊！」
江揚要去搶手機。
本來還有些猶豫的婆婆，聽到小姑子說我這一身狼狽，到時候去醫院被人誤會他們虐待兒媳後也開始攔着江揚。
「聽媽的，媽不會害了你，先給媛媛收拾收拾啊。」
江揚急得滿頭大汗，又拗不過兩個老人，快步抱着暈過去的我去浴室。
誰知婆婆這時候還擋在浴室面前，說孕婦不能洗澡洗頭，對胎兒不好。
幾個人磨磨嘰嘰，最後還是江揚給我簡單擦個身，換件衣服纔打 120 把我送上急救車。
結果到了醫院，婆婆只說我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到頭暈過去，絲毫不提逼迫我喝藥的事情。
直到護士衝出急救室質問。
「病人之前還食用過什麼，請如實說！」
「這關乎病人和孩子的生命！」
婆婆被嚇得一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公公的柺杖狠狠敲了幾下地磚，她徹底沒聲音了。
護士見過這麼多病人，一眼就能看出其中有隱情，嚴肅地提醒。
「如果因爲你們的隱瞞病人失去生命，你們是要負法律代價的。」
江揚握緊拳頭，咬牙說了實情。
等護士帶着異樣的眼光回到搶ƭṻₙ救室，他像泄了氣的皮球似的癱軟在椅子上。
婆婆責備他。
「你怎麼能全說了！」
江揚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行了，趙媛她爸媽是什麼人你還不清楚嗎，主動說總比他們自己查出來好。」
「都不是省油的燈。」
「要是孩子沒保住，還不知道他們一家要鬧成什麼樣。」

-6-
我躺在病牀上，虛掩的門後是江揚一家爭吵。
江揚暴怒。
「你怎麼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敢給趙媛喝，醫生都說了那藥是涼性的，要不是你那碗藥孩子說不定能留住！」
婆婆哭天喊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那藥是我去村裏王神婆那抓的，她說喝了就能生兒子……」
我聽過王神婆，年近百歲，吊着一口氣活着，說自己馬上成仙。
那麼大的歲數，又沒學過醫，怎麼能給孕婦抓藥？
「還是個男孩啊，我的天爺，我這是造了什麼孽，我的大孫子！」
公公氣紅了眼，抓起婆婆的頭髮就狠狠抽過去幾巴掌，鉚足了勁抬腳踹她。
婆婆被打得不斷哀號。
小姑子想上去攔，卻被婆婆一把推開。
「小賤蹄子，不是你說趙媛的孩子是個有病的女孩嗎！」
「怎麼偏偏就看自己家的人看不準，賠錢貨，養你有什麼用。」
小姑子被罵得一愣。
全家人的矛盾都指向她，江揚不能和自己爸媽發泄，抬手學着公公開始打小姑子。
我冷眼旁觀。
如果早一點看到公公打婆婆的場景，我是不可能和江揚結婚的。
有這樣一個鮮活的例子從小耳濡目染，江揚能是什麼好東西？
江揚發泄完了，紅着眼推門進來猛地衝我跪下。
「老婆，是我錯了。」
「我當時只是一時衝動，老闆給我打電話說要辭退我，江梅又說我的工作不順都是你克的……」
「我不該把什麼都怪在你頭上。」
多可笑，多荒誕的話啊。
江揚一沒學歷二沒背景，能進這家公司全靠我爸的關係。
可惜他的才華配不上這份工作，經常給公司拖後腿，做的方案也平平無奇，老闆不知道給我爸打了多少次電話說想要辭退他，都是我爸年年送禮才保住他這份工作。
現在他卻說自己的工作不順是我克的。
我毫不客氣揭穿。
「今年我爸有點事耽誤了，沒去送禮。」
江揚蒙了一瞬，「什麼意思？」
「聽不明白嗎？江揚，你就沒想過憑你的本事有什麼資格通過這家公司的面試，要不是我爸年年送錢送禮，你早就該滾了。」
他不可置信瞪大眼睛。
婆婆和小姑子緊隨其後，聽到了所有。
而公公因爲嫌丟人，早就回家了。
婆婆去扶江揚，「媛媛就是生氣，故意嚇你，你從小到大都優秀，進個小公司不是綽綽有餘。」
小姑子捂着被打腫的臉，眼中閃過狠毒，附和道。
「你胡說什麼，我哥還需要你來幫襯？」
「他現在這麼慘都是你的錯，我現在變成這樣也是你造成的，你這個賤人！」
「哥，你別信她！她就是剋夫克子的命，你繼續和——啊！！！」
話還沒說完，被接到醫院電話趕來的我媽一巴掌扇過去打斷。
我爸看見我虛弱的樣子，紅着眼眶擋在我面前。
我媽打了一巴掌沒解氣，一隻手裏還拿着我的病歷單，氣得連說話都在發抖。
「我女兒怎麼樣還輪不到你這個騙子評判！」

-7-
小姑子眼神閃爍，「你，你說什麼，誰是騙子！」
我和江揚也疑惑地看向我媽。
婆婆不樂意了，她抱着小姑子埋怨道。
「親家，你怎麼能打我女兒呢，你的孩子是孩子，我的就不是了嗎？」
「再說了，我女兒怎麼能是騙子，你再瞎說別怪我不客氣啊。」
我媽冷笑着從包裏拿出一摞照片拍在她們母女身上。
我隱約看到照片上是小姑子和一羣男人鬼鬼祟祟地交換什麼東西。
爲首的男人我認識，是當初和小姑子要債，砍掉她一根小拇指的那個。
「什麼看相，根本就是你們的陰謀。」
原來小姑子當初走投無路沒錢還債，和那些債主一起想了一個計策。
他們在當地收買一些人到處說江家有個叫江梅的看相很準，吸引那些大老闆去。
有個姓王的老闆不信邪，抱着試一試的心態去小姑子那。
小姑子看了後說他最近有財難，與水有關。ŧûⁱ
當天回去王老闆家的工廠裏就有兩個工人不小心落水，差點淹死，工廠賠了不少錢。
這件事之後，小姑子看相的名聲就在老闆圈裏傳開了。
而事實是王老闆工廠落水的兩個工人和那些要債的都是一夥人，故意打配合拿錢了。
自此之後，只要小姑子說哪個老闆有難，他們就安排人去鬧事。
又能拿賠償金又能賺錢，願意和她做這檔子事的人越來越多。
「剛好我認識王老闆，已經把這些事告訴他了。」
「我相信王老Ţùₙ板很快就會找過來，順便帶着其他那些被你騙錢的人。」
我媽話音剛落，醫院走廊就響起一陣凌亂的腳步聲。
「江梅，你竟然騙我！」
來人正是王老闆。
他怒氣衝衝扯住小姑子的衣領，身後還跟着不少人。
估計都是被騙錢的。
幾個人你一句我一句，最後給了小姑子兩個選擇。
要麼還錢，要麼去坐牢。
小姑子早就被嚇得三魂七魄都丟了，嘴脣顫抖着求饒。
「我不是故意的……我也是走投無路，又不是我一個人騙你們錢……」
「我也是被逼的，我是被害者啊！」
她舉起自己缺了根小拇指的手，開始賣慘。
可惜王老闆做生意多年，面對這種小打小鬧根本沒有任何動搖。
他捏住小姑子剩下四根手指用力一折。
令人牙酸的骨頭聲「咔噠咔噠」。
「別跟我廢話，不把錢還完，你一根手指頭都別想留！」
小姑子疼得慘叫連連，冷汗佈滿額頭，一句話都說不出。
婆婆忽然不管不顧地撲過去，「你們要幹什麼，放開我女兒，要錢沒有，不行你們就拿去我這條老命！」
王老闆向後遞了個眼神。
立馬有人不輕不重踹開婆婆。
「行啊，一家子都是老賴，那報警吧，送你女兒去蹲局子，她騙的這些錢，沒個三五十年可出不來！」
「老東西，還治不了你了。」
婆婆捂着被踢的地方大喘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
聽到要報警，竟然白眼一翻暈死過去。

-8-
眼看小姑子要被警察帶走，她跌跌撞撞爬過去求江揚。
「哥，我是你妹妹，你不能眼睜睜看着我坐牢！」
「而且如果我有案底，對你的工作也有影響，我們可是直系親屬啊。」
這句話算是說到江揚的心坎上了。
江揚神色微動。
他目光移向病牀上的我，試探道。
「老婆……就算是爲了我，孩子以後還會有的，你別怪江梅……」
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要揭過我今天受的這些苦。
我爸捏緊拳頭，差點沒一拳打過去。
我輕輕扯了下我爸的衣袖，示意這件事我自己解決。
低頭冷冰冰地看他，譏諷道。
「江揚，你忘了自己扇我巴掌，逼我喝藥了，孩子沒了你也有責任，我當然不會全部怪在江梅身上。」
江揚着急了，眉頭緊鎖。
「我們是夫妻啊，一家人何必鬧成這樣，況且不都是爲了你好。」
「說到底，媽和江梅都是無辜的。」
我點頭，「既然他們無辜，那就你來承擔所有罪責，江梅騙的錢你去還，你媽和你逼我喝藥流產的事你來負法律責任，還有你的工作，你們家的房子，全部還回來。」
既然那麼想做聖人保護他們，我就成全你。
這下江揚不替他們求情了，只解釋自己有多麼無奈，多麼愛我。
說的全是狗屁。
我一句也懶得聽。
「你還是先把你媽送去急診吧。」
婆婆到現在還暈倒在地上沒人管，不知道什麼時候口吐白沫，已經流了半張臉。
小姑子去扯江揚褲腿。
「哥，救救我。」
我爸充滿威脅性地冷哼一聲。
江揚看着岳丈這樣，不敢再管。
生怕自己沒了工作和房子，抱起婆婆往外跑，因爲跪在地上太久，連帶着婆婆在門口摔了一跤。
本來就半死不活的婆婆被折騰得呼吸微弱。
等江揚把婆婆送去急診，警察也來了。
小姑子又狼狽又害怕，哭哭啼啼地求我幫幫她。
對此，我只說了一句。
「我看你面相是狼心狗肺的，快滾。」
警察把小姑子一衆人帶走，王老闆留在最後和我爸媽說了謝謝。
「要不是您，我現在還矇在鼓裏被那女人騙錢，您看，我都不知道怎麼感謝好了。」
我爸笑呵呵點頭，「感謝什麼都見外了，只要壞人得到懲罰，我們就知足了。」
王老闆聽得明白。
「您放心，她會付出慘痛的代價。」
人都走後，病房安靜下來。
我媽靜靜看了我一會，小心翼翼抱住我，聲音帶着哭腔。
「是媽不好，當初沒發現江揚那一家都是畜生，害你變成現在這樣。」
我爸在一旁也紅了眼圈。
平常在商場裏遊刃有餘的父母，此刻被壓彎了脊背。
我回抱我媽，終於委屈地大哭起來。
看清江揚他們的代價太大了。
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
「媽，我要離婚。」

-9-
我爸媽對於我要離婚這個決定很支持。
他們帶我去做了身上的傷情鑑定。
胳膊上的淤青是婆婆抓的，腿上的傷是公公的柺杖打的，肚皮上的是小姑子趁亂踢的。
有了這些證據，之後離婚更方便一些。
只不過在離婚之前，我還要好好給暈死過去的婆婆補一補。
婆婆一時間受到的打擊太大，加上年輕時操勞身體不好，直接中風了。
從急診室出來，她就癱在病牀上，說句話都困難。
江揚自己的事情一團糟，根本沒時間照顧婆婆。
小姑子也被人帶走了，公公就更不用提，平常在家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把婆婆當奴隸。
現在婆婆癱在牀上，他只來過一次。
看到婆婆口水控制不住流了一臉，沒人扶着上廁所弄髒牀單，厭惡不已。
怒罵一聲「沒用的賠錢貨」，就走了。
婆婆聽着，大顆大顆的眼淚往下流，卻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拎着從王神婆那抓的湯藥推門而入。
婆婆看到我，眼神又驚又怒，手顫顫巍巍想要拿東西砸我。
因爲中風沒有力氣，一個翻身從病牀上砸到地上。
我居高臨下看着她，心裏沒有絲毫的快意，只有可悲。
曾經溫馨的一家人，鬧到這種地步。
「婆婆，我給您從王神婆那抓了藥，你不是最信她嗎？快喝了吧，喝完就好了。」
婆婆驚恐地看過來，身體像蛆蟲一樣往後挪。
我把保溫桶裏黑乎乎，表面還泛着油光的藥端到她眼前。
「喝完這碗，還有呢。」
足足抓了半個月的藥量。
那王神婆是個老花眼，字都不認識幾個，從骯髒的編織袋裏隨便抓了幾把藥就燉了。
我眼尖地看到裏面有讓人腹瀉的藥材。
正準備喂婆婆的時候，江ŧũ₃揚來了。
「媽，老婆，你們在幹什麼！」
他快步走近，把婆婆抱上牀，手碰到婆婆褲子上還沒來得及清理的污漬，神色僵硬。Ţũₓ
好不容易把人重新放回牀上，他深呼了一口氣。
「老婆，你這是？」
他看了看我手裏端着的湯藥。
我爸爲了配合我，給江揚的老闆又送了點禮，求對方先別急着辭退他，給他一種還有希望的感覺。
臨走前，還拍了拍江揚的肩膀，故作和善地說：
「今年有點事耽誤了，禮已經送過去，接下來怎麼樣還是要看你的表現。」
「我做這些，也不過都是爲了我的女兒。」
江揚受寵若驚，鄭重地點點頭。
那之後，他每天都兢兢業業去上班，任由老闆把一堆亂七八糟的爛尾工作都派給他，下班就變着法來討好我。
如今我對婆婆主動關心，他還以爲是我心裏原諒Ţù⁼了流產那件事。
江揚拿走我手裏的藥，坐在牀邊主動餵給婆婆。
婆婆乾巴巴的雙脣緊閉，眼裏全是不可置信。
她想不明白，自己的兒子爲什麼和我一起欺負她。
我笑着捏住婆婆的兩頰，幫她張嘴。
「可能是中風了，不好張嘴，我來幫你。」
等都喂完了，我才繼續說。
「這是我特地去王神婆那求的，就是咱媽給我抓保胎藥的地方。」

-10-
江揚拿着湯勺的手一僵。
「那……那王神婆也不是專業的，這藥不會對咱媽身體有害吧？」
原來他也知道王神婆抓的藥可能會損傷人的身體。
一時間，我的心更寒了。
一日夫妻百日恩，我和江揚結婚這麼多年，爲他付出這麼多，換來的是一巴掌和流產。
他們江家，都是些自私自利的人。
江揚喂完藥接了個電話，然後急匆匆就走了。
公司估計又給他安排工作了。
江揚的老闆前幾天還打電話，說顧忌着我爸的面子之前不敢給江揚派一些髒活累活，現在他得罪了我們家，正好趁着離職前廢物利用。
婆婆喝了藥，生無可戀地躺在牀上。
隔天聽護士說，婆婆半夜忽然砸碎了牀頭的水杯，等護士過去的時候，她已經瀉了滿牀的污穢，病房內臭味熏天。
和她一間病房的人都被臭醒，不少人都要求換房。
再過了幾天，婆婆那邊交不起住院費，回家住了。
公公本就不是照顧人的，給婆婆擦了幾天身子就受不了，除了每天把外面買的飯菜端在婆婆面前，不管不顧。
好幾次我透過監控，都看見婆婆在努力地低頭用嘴叼菜。
同一時間，小姑子被起訴，判決結果也下來了。
因爲騙取金額數量過大，往後二十年都出不來。
我打電話給我爸。
「爸，可以辭退江揚了，房子也可以收回來了。」
江揚接到被辭退的消息，直接找上我。
他還妄想再讓我爸去幫他說說好話。
我坐在沙發上不爲所動。
「老婆，你心裏是不是還在意上次流產的事？」
「我們都還年輕，你現在也養好了身體，完全可以再要一個，還有我媽，她現在都成這樣了，你也不能和老人太計較了。」
我冷笑着拍開他想牽我的手, 從包裏拿出離婚協議書。
上面寫得很清楚，要求江揚淨身出戶。
他現在擁有的房子、車子，都是我的陪嫁。
我一樣都不會留給他。
江揚看到離婚協議書的一瞬間，表情扭曲。
他忽然暴怒, 把那幾張紙撕得粉碎, 惡狠狠地說自己不會簽字。
他忘了從前妻管嚴的時候，我的性格其實和我爸很像, 雷厲風行，做什麼都有把握，喜歡掌控一切。
是我的愛給了他隨便欺辱我的膽量。
我拿着傷情鑑定報警，把公公和他也抓了進去。
警察對於這些家庭糾紛很頭大, 兩頭勸我們和解。
江揚不答應離婚, 就只能一直拖着。
婆婆一個人在家沒人管, 餓暈了再次被送進醫院。
公公覺得這些事很丟人，氣火攻心，天天在警局鬧着要回去，還打了江揚好幾巴掌。
多方施壓下, 江揚咬牙切齒簽了離婚協議書。
他埋怨我：「趙媛，你怎麼能那麼狠心，把我和我媽害成這樣你滿意了。」
到了現在, 他都沒意識到自己有錯。
我彷彿聽到什麼離譜又可笑的話。
「現在這樣不是你們造成的嗎，江揚, 你明知道江梅對我心存怨恨還是信了她的挑撥，明知道王神婆的藥不靠譜還是抱着試一試的心態逼我喝下去。」
「如果你們真心對我……算了, 你們哪有心。」
一路上，我們都再也沒有說話。
在民政局辦完離婚手續, 江揚頭也不回地往家的方向走。
他不知道，我爸已經把房子收回來, 他爸媽的東西都被扔出來，門也換了鎖。
我拉黑了江家人的所有聯繫方式，回爸媽那靜養。
離婚冷靜期過去後，我拿到了離婚證書。
那之後，再也沒有見過江家任何人。
後來還是從街坊鄰居口中聽說一點他們家的事情。
小姑子進去了，婆婆需要長期住院，江揚找工作四處碰壁, 手裏沒錢只能帶公公住在狹小的出租屋。
公公是個在乎臉面的人，受不了這樣的生活, 趁江揚不在拿走他所有的積蓄消失了。
無奈, 江揚爲了賺快錢給婆婆交住院費, 開始送外賣。
因爲騎車時拿手機回消息，與一輛大卡車相撞, 下半身癱瘓。
鄰居感慨：「這一家子也是活該, 幸好你遠離他們了。」
我點頭，沒說什麼。
對於江家, 已經是過去, 我不會恨，也不會刻意去回想。
沒了妻子這個名稱的束縛，我自由了很多，開始接管家裏的生意。
曾經我覺得江揚是我的一片天, 現在我看清了，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人生的路還很長。
我會一步一步，走得讓自己滿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