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妹HR逼我籤自願加班申請書

出差剛回到公司。
HR 徐莉遞給我一張《自願加班申請書》。
「提醒一下，我已經簽了，公司把我們當親人，我們也應該把公司當家。」
我剛想質問她，突然頭頂飄來一排彈幕。
【女配裝貨，現在工作多難找，有公司願意賞口飯喫還不跪下謝恩？】
【就是女配這種賤人破壞職場環境，搞得好多公司都不招女員工了！】
【咱家莉寶可是要當總裁的大女主，希望女配別發癲，別影響莉寶完成 500 位員工籤自願加班的任務。】
徐莉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
「不簽字就去辦離職，別佔着茅坑不拉屎。」
我沒理她，而是低頭看了眼手機屏幕。
是沙特四王子發來的信息。
「很喜歡您的研究成果，我願意注資五億美金與貴司共同開發。」

-1-
「砰」地一聲，我對面辦公桌被人拍出一聲巨響。
同事王姐怒火沖沖地站了起來。
「你們人力資源部太過分了！」
她拿起《自願加țṻ⁺班申請書》，指着上面的文字對徐莉大聲道。
「這上面寫的是人話？」
徐莉皺了皺眉，拿起自己手裏那份申請書看了看。
ƭũₙ隨後唸了出來。
「本人已知曉勞動用工相關法律規定，但爲了更好爲公司服務創造價值，本人自願放棄休息休假的權利，除公司正常加班外，本人特向公司申請額外加班，並主動放棄額外加班費用。」
她不屑地笑了笑，盯着王姐那張憤怒的臉，懶洋洋地說道。
「挺好的呀，有什麼問題嗎？」
看着徐莉這副混不吝的樣子，王姐更是火冒三丈，徑直衝到她跟前。
「我們研發部已經每天加班三小時了，現在又要籤自願額外加班？還讓不讓別人活了？」
徐莉聳了聳肩，隨後指了指人力資源辦公室的方向。
「不籤就去主動離職咯，說的公司少了你還不會轉了一樣。」
「我自己都簽了，我怎麼不怕活不下去？」
她瞥了王姐一眼，繼續說道。
「你不會又要說自己在備孕，所以不能長時間加班了吧？自己當婚驢怪得了誰？」
「你說誰婚驢？小小年紀怎麼說話這麼難聽？！」
王姐已經處於暴走邊緣，狠狠瞪着徐莉，氣得彷彿要把她喫了一樣。
我在心裏嘆了口氣，其實特別能理解王姐。
她算是公司老員工了，庫塔科技還在初創期時，就跟着公司一路打拼。
所以耽誤了最佳懷孕年齡，這才小心翼翼地備孕。
此時那些莫名其妙的彈幕又出來了。
【這老女人在狗叫什麼啊？有話不能好好說嗎？大呼小叫的沒點素質】
【備孕的婚驢都這樣，你們沒見過要下蛋的雞叫得就是很大聲嗎？】
【真是心疼我家莉寶，每天都要面對這種同事，這班真是上不了一點】
【抱抱我家女餓，現在喫的苦以後都會變成甜的】
我被這堆逆天的彈幕給整懵了。
都哪冒出來的抽象玩意？
徐莉見我有些發呆，拿筆尖戳了戳我。
「學姐你愣着幹嘛？不想籤就和那頭婚驢一起去辦離職。」
我冷冷地看着她。
「還知道我是你學姐啊。」

-2-
「我知道啊。」
徐莉歪着頭，眼光翹到了天花板上。
「但是蔣珉珉你別忘了，這裏是公司，麻煩你收起學校裏那套幼稚的東西。」
她指了指自己胸口上人力資源部幹事的工作牌，語氣裏有着藏不住的得意。
「不過比我早畢業幾年罷了，現在不還是要被我管着考勤？」
看着她這副小人得志的樣子，我覺得有些好笑。
庫塔是一家深耕機械智能製造領域的科技公司，而且還是行業內 TOP3 的存在。
所以最低學歷要求也是研究生。
徐莉剛本科畢業時，她那破簡歷連第一輪面試都沒撈上。
當時我正一邊工作一邊讀博，有次回母校辦點事，恰好在校門口碰到了她。
也不知她是從哪知道我在庫塔科技上班，扒拉着我的車門，死皮賴臉地非要我將她內推進來。
「學姐，你就幫幫我吧，我真的特別想從事科技行業，而且我現在已經在備考研究生了。」
彼時的徐莉還是一臉稚嫩，根本不是現在這副頤指氣使拿着雞毛當令箭的噁心摸樣。
我隨手翻了翻她塞進車內的簡歷以及畢業論文。
雖然和我本科確實都是相同的航空機械專業，但無論成績還是課題都非常一般。
剛想表示自己並不負責招聘，確實無能爲力。
徐莉自己打開車的後門，一屁股坐了上來。
接着哭得梨花帶雨地開始向我傾訴。
她一個女孩子學理工科有多不容易，自己對航天事業有多麼的情有獨鍾。
甚至還背誦起了庫塔科技的發展歷程，以及公司內訓口號。
拍着胸口信誓旦旦地說：
只要能給她一個進公司的機會，她一定會努力上進，絕不會辜負我的這次內推。
當天晚上，我正好陪着老董事長和國外幾個業內專家做技術交流。
閒暇之餘無意中聊起今天在母校碰到的這件事。
老董事長知道我目前負責幾個很重大的項目，正好有點分身乏力，於是當場就打電話安排人力資源總監把她的簡歷要了過去。
「小蔣啊，最近你比較忙，乾脆給你招個助理打打下手。」
見老董事長是一番好意，我自然也就樂得從善如流。
就這樣，徐莉進了公司。
但後來她在實習期間，光參加公司內部培訓的時候，就暴露出技術能力實在太差了。
人力資源部覺得她連助理崗位都很難勝任，於是乾脆給我派了別的人來當助理。
而不知爲何，她竟然直接就留在了人力資源部。
至於她還要考研究生的事，好像也沒了下文。

-3-
ťŭ̀ₕ見我陷入回憶有些走神，徐莉不滿地推了我一下。
「籤還是不籤給句痛快話，我這裏還有幾百號人簽字的任務呢，沒時間跟你們在這裏耗。」
「有的是同事願意籤，外面也有很多人想進公司，不是每個人都跟你們似的，自私自利毫無奉獻精神！」
王姐「噌」地一下搶過她手裏的申請書，幾下就劃拉着撕掉。
「要我簽字你做夢！徐莉我告訴你，你將來也有變老的那天！」
徐莉見申請書被撕掉，倒也不生氣，反而擺了擺手說道。
「那就不勞你操心了，我可不是在家當婚驢，在公司當蛀蟲的那類廢物。」
「你！」
王姐被氣得渾身顫抖，拳頭捏得手指都泛了白。
「好好好，公司現在要卸磨殺驢了是吧？離職就離職，老孃我不伺候了！」
她從自己工位上拿起了包，轉身就往人力資源部方向衝了過去。
我一把拉住了她。
「王姐先別衝動，我待會陪你一起。」
接着我看了看徐莉，冷冷地問道：
「離職可以，但還有兩個月就要過年了，我們的年終獎怎麼算？」
徐莉彷彿聽到了什麼可笑的事情一般，瞪着眼睛疑惑地看向我。
「學姐你沒睡醒吧？年終獎是獎勵那些像我一樣，爲公司辛勞付出整年的優秀員工，現在年末還差兩個月，你們要離職的哪來的年終獎啊？」
她捂着嘴呵呵地笑了起來。
「況且你們研發部今年花了公司八千萬的預算，還好意思要獎金？」
「實話告訴你，就是因爲你們部門只會花錢不會賺錢，公司賬上根本沒多少資金，所以我們人力資源部才希望大家能自願加班，多爲公司創造效益，這樣年末纔有錢能發出來。」
此時彈幕突然刷起了屏。
【莉寶懟得漂亮！像女配這種事業絆腳石就該懟死她！】
【愛了愛了，女鵝她真的好會說，真是我的夢中嘴替】
【這傻唄女配當初還故意不讓我家莉寶進她的項目組，現在我只能說莫欺少年窮！】
【這女配還有那頭婚驢這輩子就這樣了，眼裏只有錢真是一點格局都沒有】
我懶得搭理這些彈幕ţū́₌。
倒是聽到徐莉的話，讓我心裏開始冷笑。
部門預算是屬於公司各部門的內部事務，而且公司整體財務狀況更是祕密中的祕密，徐莉一個小小的 HR 竟然如數家珍且肆無忌憚地脫口而出。
這副有恃無恐的樣子，只能說明她上面有人。
只不過說到公司賬上沒錢……
我低頭看了看手機，上面是沙特四王子給我發的消息。
「蔣小姐本次過來展現的最新研究成果，讓我十分驚喜。」
「我願意注資十億美金與貴司共同開發。」
「請蔣小姐告知我貴司銀行賬戶，我將預付一億美金以表誠意。」
我嘆了口氣，這次去國外出差向沙特王室展現我多年研發的最新成果，並且引得滿堂喝彩。
沒想到剛回到公司，屁股還沒坐熱就碰到了這種噁心的事情。
忍不住搖了搖頭，對徐莉說道。
「別的部門我不清楚，但我可以負責任的告訴你。」
「我如果離ƭù⁽職了，你們人力資源部肯定拿不到年終獎。」

-4-
徐莉白了我一眼，根本沒把我的話當回事。
「嚇唬誰呢？把我惹急了，可不要怪學妹不講情面。」
「這三個月你自己幹了些什麼事，真以爲能瞞天過海了？」
「要是追究起來，公司可是能把你告到法院的！」
說完哼了一聲，扭頭就走了。
倒是我被她莫名其妙冒出來的這幾句話給弄迷糊了。
而王姐也在一旁疑惑地看着我。
「珉珉，你是不是有什麼把柄在她手上？」
我搖了搖頭。
徐莉一個小小的 HR 能抓我什麼把柄？
況且我這幾個月壓根就不在國內啊。
王姐擺了擺手。
「管她呢，反正這破公司咱們也不想待了，走，離職去。」
我想起沙特四王子想要注資的事，覺得還是要和老董事長彙報一聲。
於是笑着說：「王姐你先別急，我去董事長辦公室一趟，這次去沙特技術交流效果還不錯，不管如何總要知會他一聲。」
王姐突然沉默了下來，皺着眉看向我。
「你還不知道嗎？」
我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董事長在你剛去沙特沒多久，就昏迷住院了。」
這下我徹底呆住了。
「什麼？我出國前他還好好的啊。」
王姐湊到跟前，壓低聲音說道。
「事情發生的很突然，起因是董事長那個在日本留學的兒子方興晨回來了。」
她四周瞧了瞧，確定沒有別人豎着耳朵偷聽，這才接着說道。
「兩人因爲公司未來的發展，在家大吵了一架，董事長氣急攻心，當場就暈倒了。」
「送到醫院後，董事長短暫地醒了會兒，跟兒子嘀咕了幾句，就又徹底昏迷了過去。」
王姐伸出三根手指，一臉嚴肅地對我說。
「到現在已經不省人事快三個月了，醫生說即便保住性命也大概率是植物人！」
我眼睛瞬間就紅了。
董事長並非那種眼裏只有錢的人。
他是科研出身，懂技術，並且非常尊重員工。
這些年在我主導的幾個項目上，不僅給予充足的信任和資金。
更是時常陪着我們衆多技術人員一起，在科研進度上共同攻關。
可以說，他不僅是我的老闆，更是亦師亦友般的存在。
「發生這麼大的事，竟然沒有一個人告訴我！他在哪家醫院？」
我拿起車鑰匙就往外走，王姐趕緊拿着包追了上來。
「誒！珉珉，你這狀態還怎麼開車？還是我送你過去吧……」

-5-
此時雖然還沒到下班晚高峯，但路上的車並不少。
王姐把着方向盤，跟我介紹公司這幾個月的情況。
「公司變化可大了。」
「董事長昏迷後，他兒子第二天就成了新任的執行總裁。」
「他一直都是在日本留學，對公司其實根本就不瞭解，除了最初和董事長一起創業的那批老員工，他誰都不信。」
我皺了皺眉，輕聲說道：「那批老員工估計都快退休了吧。」
「對呀，都快退休了，所以他只能翻這幾年的人事檔案，想看看董事長有沒有親手招聘過什麼年輕人，結果你猜怎麼着？」
王姐看了我一眼，見我沒啥反應，於是搖頭繼續說道。
「雖然董事長早就不插手招聘的事情了，但檔案上卻顯示他有次打電話直接招了個女孩。」
聽到這裏，我好像想起了什麼。
於是問道：「不會就是徐莉吧……」
一拍大腿，王姐重重地點了點頭。
「是的，就是徐莉！我也納了悶了，董事長爲什麼會特意打電話招這麼個人進公司啊？」
「聽說她學歷只是本科，技術也不咋地，很多人都以爲她是董事長親戚呢。」
這下真弄得我有些哭笑不得了，當初董事長爲了給我減輕負擔，招了徐莉來當我的助手，結果陰差陽錯之下，這件事反倒成了她的「資本」。
只聽王姐繼續說道：
「她一下子就成了咱們總裁身邊的紅人，之後整個公司突然就開始奉行什麼狼性文化。」
「加班減薪、喊成功學口號，這些以前老董事長最瞧不上的東西一波接着一波。」
「最後還搞出個額外加班申請書，真是太不當人了！全是那個徐莉想出來的餿主意！」
「我甚至還聽說，人力資源總監老許就要退休了，現在公司已經指定徐莉接他的位置。」
王姐說到這裏，氣得重重拍了一下方向盤。
我趕緊準備勸她先好好開車，畢竟比起這些事，我當下更急着去醫院，看看董事長的情況到底如何了。
結果話還沒開口，我和她的手機突然同時Ṭũ₅響了起來。
是庫塔科技工作大羣有人發了條消息。
打開一看，我頓時覺得血壓都上來了。
發消息的人是徐莉。
「各位同事下午好，技術部部長蔣珉珉嚴重違反公司規定，經人力資源部決定，立即將蔣珉珉開除庫塔科技有限公司。」
「另外，由於蔣珉珉違反公司在先，並對公司造成了嚴重損失，此次解約公司將不予任何形式的賠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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羣裏頓時像炸開了的鍋。
我在公司也近十年時間，人品口碑一向都還不錯。
所以有幾位老員工開始質疑徐莉發的內容。
「蔣部長在公司多年，爲公司創造過多次貢獻，人品和能力有口皆碑，這是說開就能開的？」
「徐莉，你一個 HR 哪來的權利開除部長？這麼做不合規矩吧！」
「對啊，而且大家都知道蔣部長這幾個月都在沙特，她能違反公司什麼規定？難道是你那些逼着員工加班的手段還伸到沙漠裏去了？」
看到這些支持的話語，讓我有些感動。
但同時也能看得出，徐莉這段時間的各種折騰，已經讓很多人都對她有了嚴重不滿。
哪知徐莉倒是也不反駁，反而發出來一個紅頭文件。
上面清楚寫道。
「鑑於人力資源幹事徐莉，工作能力出色，態度認真負責，在公司降本增效環節上做出了重大貢獻，即日起徐莉將擔任公司人力資源總監一職。」
落款處是公司印章，鮮紅的顏色十分扎眼。
簽字那一欄名字是我之前沒有見過的字跡。
執行總裁——許曉東。
「現在我有資格開除她了嗎？」
隔着屏幕，彷彿都能看到徐莉現在那副得意的嘴臉。
突然間，我再次被琳琅滿目的彈幕閃暈了眼。
【哇莉寶當上總監了！撒花慶祝，大女主上線！】
【女配傻了吧？打臉打臉打臉！看得我爽死了！】
【敢得罪事業型莉寶，怎麼死都不過分！】
【早就受夠了女配這種虛僞的蛀蟲，竟然還有人替她說話，這下終於順氣了。】
我正被彈幕整得一陣無語。
突然王姐的罵聲把我拉回現實。
「董事長這兒子真是瞎了眼！竟然還真讓徐莉做人力資源總監的位置了！」
我知道不能再沉默了，於是在羣裏回覆道。
「即便你當了人力資源部長，那也就是和我平級而已，但請問我違反公司哪項規定了？」
「你口口聲聲說我給公司造成了嚴重損失，總不能空口無憑吧？請拿出證據來！」
徐莉很快在羣裏甩出一組照片，是我發在某書上在海邊的幾張日常照。
有我在甲板上看資料的Ŧŭ⁷身影。
有傍晚時分的海邊隨手拍。
還有幾張是在船上餐廳喫飯。
「蔣珉珉，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徐莉緊接着發語音，聲音裏滿是譏諷。
「公司派你去沙特技術交流，結果你一直在愛琴海旅遊？」
我猛地攥緊手機，直接按下語音鍵質問道。
「徐莉，你視奸我的私人社交賬號？」
此時羣裏已經徹底安靜下來。
徐莉停頓了幾秒纔回復。
「你以爲這三個月不發朋友圈，就能瞞着所有人了？」
我心頭一震。
這三個月我確實刻意不在朋友圈發任何動態，是爲了避免泄露項目信息。
這次與沙特皇室的合作真正地點並不在沙特國內。
而是在位於愛琴海上的石油鑽井平臺。
那裏本身也是屬於沙特皇室的產業。
但爲了保密，不讓競爭對手知道。
董事長和我商量，對外宣稱僅僅只是去沙特做些技術交流而已。
接着她又在羣裏發來幾張截圖。
「各位看看，這三個月她發了 27 條愛琴海動態，定位全是海上座標，這就是所謂的在沙漠中中「出差」？」
王姐把車停在路邊。
「珉珉，這到底……」
彈幕又來了。
【哇這女配還在狡辯，太不要臉了吧？】
【這種人全身上下眼瞎手殘腦癱，只有嘴最硬！真想抽她兩大嘴巴子！】
【莉寶牛逼，打得這女配毫無招架之力，乳腺有救了呀！】
此刻我哪有心思跟彈幕較勁，只能輕聲對王姐說。
「我確實在愛琴海。」
接着深吸一口氣，問心無愧地繼續說道。
「但我不是遊玩，這個項目是保密的，我真沒辦法跟你透露太多。」
徐莉又發來制度截圖。
「你擅自更改地點，已經嚴重違反規定。」
我冷聲質問：”真是難爲你了，竟然能從小某書這麼多賬號裏找到我的私人號？
「你平時上班就是幹這個的？」
徐莉立刻回擊。
「作爲 HR 關注員工動態很正常，我這叫有職業素養！」
「倒是你，拿着公司的錢在愛琴海逍遙，還好意思反咬一口？」
我握緊拳頭。
董事長是知道這一切的，但他昏迷不醒，我連個能爲我作證的人都找不到。
「現在無話可說了？」
她最後發來通知。
「明天來辦離職手續。」

-7-
王姐的車停在醫院門口時，暮色已深。
我謝過王姐，獨自走向住院部大樓。
剛要推門，就聽見裏面傳來激烈的爭執聲。
那個沙啞卻中氣十足的嗓音，一聽就是公司董事會祕書長林建國。
他是董事長的老戰友。
作爲跟隨董事長創業的元老，不僅掌管董事會的日常運作，更握有一票否決權。
「不能就這樣開除蔣珉珉！」
林叔的聲音罕見地嚴厲。
「她手裏的項目已經投入了八千萬研發資金，現在正是收關階段！」
「八千萬？」
另一個人年紀不大，衣裝浮誇，但眉宇之間與董事長有七分相像。
應該就是那位執行總裁，董事長的兒子許曉東了。
他的聲音中充滿了譏諷。
「林祕書長，您一個當兵出身的，懂什麼財務報表？」
「公司現金流已經見底了，就因爲這個燒錢的項目！」
林叔站得筆直，軍人的氣勢絲毫不減。
「許總在日本學藝術時，大概沒修過《科技企業成長週期》這門課吧？」
他從公文包抽出一疊報表。
「這是摩根士丹利的評估報告，只要項目成功，估值至少翻三倍。」
許曉東突然將文件摔在桌上。
「少給我畫大餅！日本財團方面已經開出收購價了，足夠讓所有股東套現離場！」
我心頭一震。
難怪徐莉最近瘋狂壓榨員工，原來是爲了做高短期業績好賣公司！
林叔的聲音陡然提高。
「老董事長昏迷才三個月，你就要賣掉他的心血？」
「心血？」
許曉東冷笑。
「就是個燒錢的無底洞！蔣珉珉那個項目再投三千萬都不夠。
「而徐莉三個月就省出一千兩百萬元人力成本！」
林叔猛地拍桌，震得茶杯哐當作響。
「靠剋扣員工福利逼着他們無謂加班省出來的錢，也好意思提？」
「而且你竟然要把公司多年的心血賣給日本人？」
許曉東臉色瞬間鐵青。
「林建國！注意你的身份！」
「賣給日本人怎麼了？現在誰有錢誰就說了算！」

-8-
我深吸一口氣，推門而入。
病房內的爭執聲戛然而止，兩道目光同時射來。
“珉珉？”林叔眉頭緊鎖，快步上前擋住我的視線.
「你怎麼來了？」
我繞過林叔，直視許曉東。
「聽說你要賣掉公司？」
許曉東挑了挑眉，隨手將收購意向書扔在牀頭櫃上。
「你就是那個技術部部長蔣珉珉吧？」
他整了整西裝袖口，「不過現在，你已經被開除了。」
監護儀的滴滴聲在沉默中格外刺耳。
我走到董事長病牀邊，輕輕握住那隻插滿管子的手。
他的手很涼，讓我想起出國前，他拍着我肩膀說：
「把事情交給你，我放心。」
許曉東在我身後冷哼一聲。
「把髒手拿開。」
「你這種拿着公司的錢在愛琴海旅遊的人，不配過來看我父親！」
我平靜地看了他一眼，緩緩說道。
「許總爲什麼不問問，我爲什麼會在愛琴海？」
許曉東眯起眼睛：「我沒興趣聽你編故事。」
這時病房門被輕輕推開，徐莉踩着ťú₋高跟鞋走了進來，手裏捧着一疊文件。
「許總，三菱財團那邊的補充協議已經擬好了。」
「最終報價 200 億日元，收購我們公司 45% 的股份，這下年終獎有着落了。」
她將文件遞給許曉東，這纔像是剛注意到我似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
「原來蔣部長也在啊。」
接着捂了捂嘴，繼續說道。
「哎呀忘了，你要被開除了，已經不是部長了。」
許曉東接過文件，頭也不抬地說。
「正好，徐莉，你給她講講解約的事。」

-9-
「解約的事先不急。」
我直視徐莉的眼睛。
「既然你們這麼關心我在愛琴海的事，咱們就先聊聊這個。」
我打開文件夾，取出一沓照片。
第一張是我站在鑽井平臺控制室裏，身旁是幾位穿白袍的沙特工程師。
背景是愛琴海的碧藍海水。
這是沙特國家石油公司在愛琴海的鑽井平臺，也是我們這次技術展示的現場。
我一張張翻着照片。
董事長親自安排的這個項目，對外宣稱是去沙特交流，實際是爲了保密。
許曉東皺起眉頭，伸手要來拿照片。
我卻轉向徐莉：「徐總監這麼擅長調查，怎麼沒查到愛琴海上是有鑽井平臺的？」
徐莉臉色微變，但很快恢復鎮定。
誰知道這些照片是真是假……
我抽出最後一張照片，上面是沙特王儲的親筆簽名確認函。
「這是沙特王儲對我研發的空中運輸機器人的驗收證明。」
「這項機器人技術可以讓沙特全球兩百多座鑽井平臺從此不再需要用直升機來運輸物品。」
「如果每一座石油鑽井平臺上沒有直升機，自然也就不需要設計建造巨大的停機坪，所以這能爲沙特皇室每年節省高達七十億的費用。」
「而且沙特皇室不僅想要購買這些產品，更重要的是，他們想把這項技術推廣到全球所有的石油鑽井平臺上去。」
「因此他們並不是單純購買產品和什麼收購這項技術，他們只能與我們合作。」
「屆時不僅是沙特，英美法德等各個需要海上開採石油的國家，都將採用我們的這項技術。」
「這裏面蘊含的市場價值，高達數千億！」
我不屑地看了一眼許曉東手裏日本人那份收購公司協議，繼續說道。
「注意，我說的貨幣單位可是美元哦，而不是那什麼破日元。」
接着我對徐莉笑了笑。
「剛剛你說日本人出 200 億日元收購庫塔一半的股份？」
「也就不到十億人民幣，這是拿你當要飯的吧？」
病房裏突然安靜得可怕。
林叔第一個反應過來：”我就知道！老董事長看中的項目怎麼可能…”
「荒謬！」
許曉東突然拍案而起。
「這麼重要的項目，爲什麼公司沒人知道？」
「因爲董事長特意要求保密。」
我平靜地說。
「又不是隻有我們庫塔一家在研發運輸機器人，只是我和董事長比別人更早想到了這款產品的應用場景，所以必須保密！」
許曉東愣了一下。
「什麼應用場景？機器人運輸還分場景？你少拿這些莫名其妙的詞彙來糊弄我！」
我十分失望地看向他。
董事長在技術領域可以說是業內大牛，怎麼會有這麼個傻兒子。
「這位總裁，咱們的運輸機器人是用飛的，在海上飛和在沙漠森林大陸等地方飛，受到的風向阻力和各種技術參數完全不一樣，所以纔要強調應用場景。」
我搖了搖頭。
「雖說我對學藝術的沒有偏見，但你這也太符合我對藝術生的刻板印象了。」
徐莉突然冷笑一聲：「編得真像那麼回事，光幾張照片就想證明值數千億美元？」
等的就是這個問題。
我亮出手機屏幕，阿拉伯文與英文雙語顯示的信息格外醒目。
「尊敬的蔣博士：您展示的空中運輸機器人技術令人驚歎，我們確認將在愛琴海以及阿拉伯海等鑽井平臺進行首批試點，沙特皇室石油公司願意支付首期 15 億美元研發經費，期待您的團隊能儘快與我們達成合作。——穆罕默德·本·薩勒曼王子。」
許曉東和徐莉同時臉色變得慘白。
我收回了所有文件，背靠在椅子上緩緩說道。
「現在我們可以談談解約開除的事了。」

-10-
莉突然一把抓住許曉東的手臂。
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西裝布料裏。
「許總，既然技術資料還在公司服務器上，我們完全可以……」
「徐莉！」林叔一聲暴喝，軍人的氣勢瞬間爆發。
「你當董事會是死的嗎？」
他直接從內袋掏出一枚印章拍在牀頭櫃上。
「根據公司章程第 38 條，涉及公司核心技術轉讓，必須經董事會全體成員投票表決！」
許曉東臉色鐵青：「林建國！你……」
「我什麼我？」林叔冷笑一聲，掏出手機撥通電話。
「老張，立刻通知所有董事，一小時後緊急會議。」
他意味深長地看了眼許曉東。
「議題是執行總裁涉嫌損害公司重大利益。」
徐莉突然尖聲道：「蔣珉珉已經違反公司規定在先！她那些照片……」
「閉嘴吧你！」林叔直接打斷。
「這是董事長授權蔣珉珉的行爲！」
許曉東突然冷笑一聲，鬆了鬆領帶。
「林叔，您也看到了，我父親現在這個樣子。」
他指了指病牀上昏迷的董事長。
「怎麼證明這份授權是真的？」
「現在連字跡聲音包括臉都可以用 AI 生成，至於這個沙特印章…」
他聳了聳肩。
「現在什麼做不出來？」
徐莉立刻幫腔：「就是啊，誰知道是不是某些人趁着董事長昏迷…」
她意味深長地瞟了我一眼。
「故意僞造的呢？」
接着許曉東轉身將文件對摺塞進西裝內袋。
「事情我會調查清楚的。」
他看了眼手錶：「現在，我和徐總監要回公司處理別的事，就不陪你們在這裏耽誤時間了。」
而徐莉甚至都挽住了許曉東的手，衝我笑道。
「我可不像某些人，願意爲公司鞠躬盡瘁，咱可是簽了自願加班申請書的。」

-11-
看着兩人趾高氣揚離開的背影，林叔的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他們肯定是去公司盜取技術資料！那些日本人…」
他突然轉向我，「你不擔心嗎？」
我走到窗前, 望着樓下徐莉鑽進許曉東跑車的背影。
「那些數據不過是冰冷的代碼和參數。」
林叔愣住了：「什麼意思？」
三菱就算拿到全部實驗數據也沒用。
真正的技術核心在這裏。」
我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
董事長早就說過, 真正的核心是人。
走廊的燈光突然暗了一下，像是電壓不穩。
遠處傳來護士推着藥車經過的軲轆聲。
我來到值班醫生的辦公室推門而入。
「請問醫生，病人到底什麼情況？」
醫生疲憊地推了推眼鏡，從病歷堆裏抬起頭來。
「病人的情況很複雜。」
他翻開 CT 片子, 指着腦部一處陰影。
「血塊壓迫的位置太敏感，國內能做這個手術的醫生不超過三個。」
「而且即便手術成功讓病人醒過來，也有大概率癡呆……」
我心裏一緊，董事長這麼聰明的人，醒來後變成了癡呆，那簡直比殺了他還要難受。
我握了握拳頭：「有沒有更好的選擇？」
「約翰·霍普金斯醫院的梅爾森教授。」
醫生的手指在片子上點了點。
「他是世界頂級的腦外科權威，這種病例他成功過十七例, 病人醒來後沒有明顯後遺症。」
此時林叔也跟着進來了，聽到我和醫生的對話, 急切地說道：「那趕緊聯繫啊！」
醫生苦笑一聲：「問題就在這裏。」
他調出一封郵件。
「我們發了十七封會診請求，全部石沉大海。」
「這位專家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誰都聯繫不上了。」
聽到這個消息，我呆在了原地。
難道董事長這次真的沒希望了？

-12-
兩個月後, 公司董事會議室的空氣凝固得令人窒息。
長條會議桌兩側坐滿了面色凝重的董事們。
投影儀上顯示着沙特方面提出的注資方案。
「根據公司章程，重大事項需要董事長親自批准。」
許曉東敲着桌面, 西裝筆挺卻掩飾不住眼中的慌亂。
「現在我父親昏迷不醒, 這個決議必須擱置！」
徐莉在一旁附和道：「許總說得對, 況且三菱方面給出了更優厚的條件…」
林叔突然拍案而起。
「更優厚？」
他將一份文件甩在桌上。
「三菱要求我們交出所有專利技術，這叫優厚？」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門口。
董事長拄着手杖站在那裏, 雖然消瘦但目光如炬。他身後站着一位金髮碧眼的外國醫生。
「爸…爸爸？」
許曉東手中的鋼筆啪嗒一聲掉在地上。
徐莉的臉色瞬間煞白。
我深吸一口氣，目光掃過會議室內每一張震驚的面孔。
「各位一定很好奇, 梅爾森教授是怎麼出現在這裏的。」
我緩步走向投影儀, 調出一份文件。
「三個月前, 當醫生告訴我們教授’人間蒸發’時, 我就想到了一個可能。」
屏幕上映出一則舊新聞：《沙特王室重金聘請世界頂級腦外科專家》。
「梅爾森教授不是失蹤了, 而是成爲了沙特王室的御用醫生。」
「根據合約，他不得接診王室以外的病人。」
許曉東猛地站起來：”那你們怎麼…”
因爲蔣博士的項目對沙特太重要了。
梅爾森教授突然開口, 他聳了聳肩。
我的合約被特批暫停了 48 小時。
董事長緩步走向主位, 手杖在地板上發出沉穩的聲響。
聽說有人想賣掉我的公司？
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關於沙特方面的合作……我完全同意。
許曉東猛地站起來：「可是三菱…」
「閉嘴！」
董事長突然厲喝，那聲音讓整個會議室爲之一震。
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和徐莉乾的那些勾當？
他按下遙控器, 投影幕上立即顯示出監控畫面。
許曉東和徐莉深夜潛入實驗室，拆解原型機的畫面清晰可見。
徐莉突然歇斯底里地尖叫起來：”那些資料本來就是公司的！我們有權…”
「有權賣給日本人？」
董事長冷冷打斷, 「徐莉，你真以爲我不知道你手上的鑽戒是誰送的？」
他轉向許曉東。
「還有你，爲了個女人，連自己父親的公司都要出賣？」
會議室的門再次打開, 兩名警察走了進來。
徐莉腿一軟, 直接癱坐在地上。
許曉東面如死灰，被帶走時還在喃喃自語：「不可能…三菱那邊說好了會救我們的…」
我走到窗前，陽光正好照在董事長身上。
他衝我微微點頭，眼中是熟悉的信任。
窗外，公司旗杆上的旗幟在風中獵獵作響。
那是我和董事長第一次見面時，他親手升起的那面旗。
技術可以複製，但人與人之間的信任與羈絆, 永遠是最核心的競爭力。
天空蔚藍，不見一片雲，更沒有那些煩人懊惱地彈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