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搶了周冉的年級第一,第二天她的小竹馬就向我表了白。
他頂着那張妖孽禍世的臉,問我:
「來到我的世界,和我一起做差生好不好?」
當然好。
我秒同意,吻到了那張我覬覦已久的脣。
後來,我的成績一點點下滑到倒數第一,陸翊寧的身體也被我從內到外喫了個遍。
直到高考結束那天,他第一次主動吻我,讓我跟他一起上大專。
我知道,那是他接近我的終極目的。
可這次,我只是晃了晃手裏的清華錄取通知書:
「這一年和你玩得很開心。」
「但前程太重,我就不奉陪了。」
-1-
聽到陸翊寧和周冉對話那天,我剛估完高考分。
720。
這是去年省狀元的裸分。
我剛舒了口氣,就聽到周冉熟悉的聲音在門背後響起:
「陸翊寧,你可別忘了,我們的賭你還沒贏呢。」
「讓喬雨跟你去上大專,你纔算贏我。」
陸翊寧顯然對她的話不以爲然。
「她現在的成績你看不到嗎,400 多分,能上什麼好大學?」
周冉爭辯:「她畢竟基礎那麼好,萬一——」
「就算她超長髮揮,讓她上什麼學校,不是我一句話的事情嗎?」
聽到這句話,方纔還安靜站在一邊的其他人立刻鬨笑出聲。
那些平日裏一口一個嫂子叫得歡的人,此刻正在用最惡毒的語言奚落我:
「就喬雨舔寧哥那程度,別說一起上大專了,就是一起撿垃圾她也求之不得吧!」
「就是就是,咱一中誰不知道,爲了跟寧哥在一起,她直接正一變倒一誒!這種極品戀愛腦還有什麼事是幹不出來的?!」
然後又是一陣默契的鬨笑。
我字字句句都聽得真切,卻很是不以爲然。
像陸翊寧這樣的美人,我演演戲,考幾個倒數第一鬨哄他開心有什麼大不了的?
在他們看不見的地方,陸翊寧可是「身體力行」地回報着我呢。
想到陸翊寧在牀上和平時拽酷模樣截然不同的勾人模樣,那微溼的眼眸,浸潤的紅脣……
我剛有點出神,就被下一個人的打趣拉了回來。
他朝周冉擠眉弄眼:
「冉姐,要是喬雨知道這一切都是你的報復,估計得恨死你吧!」
周冉嫌棄地朝他翻白眼。
「傻缺,這不明擺的事,還用問嘛!」
可這次他們說錯了。
我一點都不恨周冉,反而很感激她。
畢竟,像我這樣一張把臉砸進麪糰裏,都砸不出凹凸起伏的路人臉,能得美人如陸翊寧的機會,是她周冉——親手送給我的。
-2-
從小,我就知道,自己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學習上。
別人背好久的課文,我一遍就能倒背如流。
知識點一點就通,難題信手拈來。
但我也知道,在這樣平庸的縣城裏,太出挑並不是一件好事。
所以,即便爲了每年的獎學金我都必須拿第一,但我的分數永遠只比第二的周冉高五分以內。
只有一次例外。
那是月考前一天,我看到陸翊寧和周冉在考場外接吻。
漂亮無比的少年和清麗嬌俏的少女,明明是唯美如漫畫的情節,我卻無比嫉妒。
數學考試的時候,我沒忍住多答了一道大題。
物理考試的時候,又賭氣般答對了全部選擇題。
那次月考,我比周冉高了足足 35 分。
事後,我爲自己的沉不住氣懊悔了好幾天。
直到第三天的時候,陸翊寧出現在我面前。
他穿着亮黃的 23 號球衣,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漂亮的臉上滿是歉意:
「不好意思同學,剛剛我球打偏,砸到你了。」
「你還好嗎?要不要我送你去醫務室?」
我用腳趾頭也能猜到,這顆直奔我而來的籃球不是意外。
正如我無比清楚地知道,陸翊寧故意接近我,一定是因爲周冉。
或許是爲她出氣,或許是跟她打賭。
可不管是什麼原因。
那是我接近陸翊寧唯一的機會。
-3-
沒錯。
我想得到陸翊寧。
從見到他的Ṱů⁸第一眼。
-4-
不得不說,陸翊寧出現的時間也無比恰當。
在他出現以前的十七年裏,我只有一個夢想。
在我爸喝得爛醉如泥後,拳腳一次次暴風驟雨般砸在我身上的時候。
在我媽爲了給弟弟攢老婆本,拖着 13 歲的我要賣給 50 歲的二婚鰥夫的時候。
「考上最好的大學,逃離這裏。」
我一時一刻,也不曾忘記,不敢懈怠。
後來,即便隨手拿過的試卷是 22 新高考一卷數學,我依然輕輕鬆鬆答出滿分的時候。
我知道,中國最好的大學已經穩穩在我射程之內。
我只等着,來年高考,一擊必中。
然後我回望自己灰撲撲的十七年人生,只有致鬱的童年,埋頭苦讀的呆滯。
那天山東衛視在回放黎明的「今生無悔」,我看着屏幕裏那張漂亮又浪蕩的臉,默默出神許久:
「如果能和這樣漂亮的少年在十七歲談一場戀愛,多好啊。」
然後陸翊寧就出現了。
他比今生無悔裏的黎明還要年輕,還要漂亮。
身形躍動間球衣似有若無地勾動着他的薄肌,也勾動着我最隱祕的慾望。
我想要他,可是我得不到他。
正如我之前說的,自己所有的技能點都點在學習上。
除此之外,我平庸至極,泯然衆人。
是絕不會被永遠處在焦點中心的陸翊寧多看一眼的那種。
可是現在,他被周冉,親手送到了我面前。
-5-
我彷彿毫無察覺,欣然接受着之後陸翊寧的每一次刻意接近。
在人聲鼎沸的食堂,在人潮散盡的體育館,陸翊寧總能和我來上一場不期而遇的「邂逅」。
他爲我駐足的時間越來越長,看向我的目光也越來越火熱,然後終於有一天,他撥開人羣走向我,
「喬雨,我喜歡你,你願意跟我在一起嗎?」
撲進他懷裏的時候,我裝作看不清他試圖用長睫掩去的嫌棄。
只是閉上眼睛,深深嗅着他身上混着甘草和洗衣液的,好聞的味道。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
古人誠不欺我。
但我也知道,這個顏如玉只會短暫地屬於我。
或許他很快就會結束這個報復遊戲,當衆甩了我替他的小青梅出氣。
又或許,他想玩得更久一點,讓我越陷越深,然後再張口叫停。
但我沒想到的是,這位陸如玉來到我身邊的目的,是要敲碎我的黃金屋。
第一次意識到這點,是在網吧。
我在陸翊寧的機位旁默默做着「五三」,原本專注打遊戲的男人卻突然煩躁地扯下耳機。
我聽到他的動靜,抬頭問他怎麼了。
他盯了我半晌,突然沉着眸子開口:
「我不喜歡你在我身邊的時候做試卷。」
我很願意遷就美人,把卷子收起來起來扔到一邊:
「那我不做了。」
他繼續盯着我,神色越來越冷:
「我覺得我們差距太大了。」
「我不喜歡這樣。」
我意識到了什麼,心跳得很快。
「那你覺得……怎麼樣好?」
他突然貼近,近到額頭幾乎抵上我的額頭,語氣幾乎撒嬌:
「就不能和我一樣做個差生嗎?」
屏幕的藍光悄無聲息地暈在那雙玻璃珠一樣的眼睛裏,他像引誘獵物的海妖般向我發出邀請:
「喬雨,到我的世界裏來,和我永遠在一起。」
那一刻,我近乎狂喜。
原來,他想要的是這個。
原來,周冉想要的是這個。
-6-
我勾上他的後頸,摩挲着那瓣我覬覦已久的紅脣:
「吻我。」
我知道陸翊寧不喜歡我,也不喜歡我的碰觸。
以往我不敢有出格舉動,怕陸翊寧產生逆反,隨時叫停這場遊戲。
可是現在,他想要在我這裏得到什麼,做出交換,是合理,且必要的,不是嗎?
那張柔軟微涼的紅脣終於遲疑着貼上我的時候,我在心裏再一次無比感謝,過去十二年埋頭苦讀的自己。
喬雨,上天當真不負你。
我開始不再看書,不再學習,無所顧忌地陪着陸翊寧廝混墮落。
隨之而來的,是我的名次開始一次一次往下跌。
第一次,當然是把第一名跌給周冉。
聽到老師在「年紀第一」四個字後面第一次念出自己的名字後,周冉高興瘋了。
她接過那張成績單看了又看,最後把頭埋進臂彎裏,忍不住抽泣起來。
我當然沒有錯過她狀似無意般瞥向我成績單的得意眼神,但我只當一無所覺。
我只是默默地想,我該去領取我的獎勵了。
果然,那天陸翊寧也好高興。
他遠遠便朝我奔來,揚起的校服衣角兜滿了微風和陽光。
這大概是爲什麼,被他擁入懷裏的時候,我依舊感受到了暖意。
我問他爲什麼那樣高興。
他笑着說,今天贏了一場漂亮的球賽。
我也笑。
裝作不知道那場「漂亮的球賽」根本子虛烏有,笑着在他的掌心放了一張房卡。
「今天是我十八歲生日。」
「爲我慶祝,好嗎?」
-7-
我以爲那晚我會是人生對抗中罕見的下位者。
意外的是,形狀風流如陸翊寧,竟然也從未有過經驗。
他在櫻花國老師的視頻裏學到的一二皮毛,當然敵不過我苦讀教材後的舉一反三和超強的結構立體思維和空間想象能力。
看着他在我身下,眼尾沁滿了紅,卻強隱忍着不肯發出嗚咽地倔強模樣,我才真正明白什麼叫做『紙上學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只是行得分寸沒把握好,第二天的籃球賽上,「扣籃王」陸翊寧第一次在躍起的瞬間軟了腰。
男人總喜歡意淫女人對自己的第一個男人一生念念不忘。
我卻深刻地實踐到,男人的性和愛才是分不開的。
他年少血熱,在牀上食髓知味。
而在牀下,陸翊寧對我,也漸漸有了他自己也沒有察覺的親近。
-8-
周冉很快察覺到了我和陸翊寧之間的微妙變化。
她開始有危機感。
在又一次和陸翊寧折騰一夜後,周冉氣勢洶洶地把我堵在洗手間。
她盯着我領口處若隱若現的吻痕,眼裏的怒火幾乎要化作實質噴射出來,卻還是強忍着陰陽怪氣道:
「你和陸翊寧還真有精力,一件事翻來覆去做不會膩嗎?」
我對着鏡子仔細用衣領把吻痕遮好,才笑吟吟地看向她:
「那我不把精力花在我男朋友身上,應該花在哪裏呢?」
「花在——」
我拖長了聲音:
「學習上?」
那天周冉鎩羽而歸。
我至今還記得當時她臉上的表情。
除了澎湃的憤怒,還有藏在洶湧憤怒下「你給我等着」的展望。
而今天,大概是她「要我好看」的時候了。
-9-
閒雜人等很快識趣地退場,把空間留給二位主角。
隔着門縫,我看見周冉坐進陸翊寧的懷裏,有些急切地勾上他的脖頸:
「翊寧,你好久都沒和我親熱了……等她填完志願,你要趕緊踹了她回到我身邊。」
「我答應過你的……」
「只要你幫我毀了那個賤人,我就把自己給你……」
說着她抬頭去吻陸翊寧的脣,陸翊寧卻偏頭避過了。
大概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爲什麼。
在避過後,眼裏劃過淡淡的迷茫。
我靠着牆,忍不住無聲輕笑。
-10-
陸翊寧天生浪蕩,就算他當初跟周冉在一起的時候,也依舊在外面四處撩撥,沒有半點分寸。
可是,在他跟我告白的那天。
我對他說:
「我答應做你的女朋友。」
「但是,你身邊除了我,不能有別人。」
陸翊寧當然滿口答應。
可他依舊和漂亮的女同學在操場擁吻,他的摩托後車座上依舊載着一個又一個的辣妹。
我默默把自己說過的話當個屁放了,捂着眼睛當瞎子,捂着耳朵當聾子。
因爲我沒有籌碼。
直到那一天在網吧,我知道了我的籌碼。
我沒有再提起過他身邊不能有別人的事,可只要他和別的女生一親密,我什麼話也不說,只是拎起書包就扭頭去自習室。
然後在下一場考試排名單上,悄無聲息地爬上一頁紙。
於是陸翊寧妥協了。
他開始主動迴避着身邊的每一個異性,甚至是他一起長大的小青梅周冉。
而我投桃報李,徹徹底底地穩坐在最後一張成績單上。
陸翊寧最漂亮鮮活的時光,終於完完整整地只屬於我一個人。
我很滿意。
-11-
周冉卻徹底忍不住爆發了:
「在喬雨面前你躲着我就算了,現在她不在,你還一副爲她守節的死樣子!」
「陸翊寧,你不會真的喜歡上那個書呆子吧!」
陸翊寧臉色變了變,不耐煩地推開她:
「不是你非要打那個賭?」
「如果不是我爲她守身如玉,你那些第一名是怎麼來的?」
「現在骨頭到手,開始反咬一口了?」
「那我也沒有讓你做到這個地步!」
周冉激動地拽住他的衣領:
「高考完這半個月你們去哪了?你和那個賤人去做什麼了?!你說啊!」
做什麼了?
當然是成年人該做的事了。
日落而做,日出不息。
我知道陸翊寧爲什麼突然變得這麼纏人,也願意和他譜一曲圓滿的落幕曲。
但我實在低看了他的體力,幾次叫停不止後,我只能趁他洗澡的空隙才得以逃走。
要不然也不會高考完半個月了,我才着急忙慌地勉強抽空估了個分。
這些話陸翊寧當然說不出口,他沉默着偏頭,指尖無意識地捻着燃盡的菸頭。
周冉氣得跺腳,抬手似乎想扇他一耳光,最後卻只是恨恨勾住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
這一次,陸翊寧沒有躲。
我一手輕釦着窗沿,默默在心裏倒數。
陸翊寧很喜歡深吻。
他接吻的時候總是喜歡先輕咬對方嘴角,像齧齒動物一樣一點點啃咬摩挲,一直磨到你心癢難耐時才猛地撬開牙關,攻城略地,直到吞盡彼此最後一口氧氣。
這需要整整兩分鐘。
手指不疾不徐地點着。
直到裏面的兩個人嘴角的銀絲從交纏的脣齒溢出時,我抬手推開了門。
-12-
開門那一瞬間,我想演的,確實是一場當場捉姦的戲碼。
但是就在門打開的那一秒,我突然覺得——
小打小鬧的有什麼意思。
不如……直接上重頭戲吧。
我一瞬間切換詫異的神色,看着面前慌亂的兩人:
「怎麼就你們兩個人?其他人呢?不是說要統一查分嗎?」
沒錯。
今天是高考出分的日子。
以往歷屆大家都在家自己查分,然後統一截圖給學校統計成績。
但是今年,校長卻突然提出所有考生到學校來統一查分。
我知道這是他寶貝女兒周冉的主意。
一是周冉估分估出了 656 分,這是這所教育資源並不算優渥的縣級中學歷史以來的最高分數。
她當然需要我們這羣 NPC 來做她人生得意時刻的歡呼觀衆。
二是…
她迫不及待地,要親眼看看我這個曾經永遠壓她一頭的死敵,如今怎樣被自己親手拉進泥潭,徹底碾在腳下。
陸翊寧臉上慌亂的表情還沒來得及抹去,聽見我只問及這個,眉頭已經慢慢舒展。
正要接話,我話鋒一轉:
「不過你的嘴怎麼這麼紅,是喫壞什麼東西了嗎?」
嗯…
就算不唱這出戏,給出軌的垃圾使點絆子…也是可以的吧?
陸翊寧的身體驟然僵住。
就在他支支吾吾地還沒編出個謊之前,門口突然響起了踢踢踏踏的雜亂腳步聲。
片刻後,校長帶着烏泱泱一羣人進了教室。
「來來來,攝像頭架在這裏。」
「直播的信號調試了沒有?」
「還有那個收音……趕緊確認一下設備!」
我看着眼前一鍋粥般的場面,緩緩勾起了脣。
看來他是要把自己女兒的「榮耀時刻」記錄下來,直播給所有人看。
既然親愛的校長如此費心,那不如……我就借他搭的臺,唱完這場精彩的大戲吧。
-13-
校長的到來,也打斷了我和陸翊寧微妙的對話。
他悄悄鬆了口氣,趕緊拉着我往電腦旁邊走:
「馬上九點了,我們趕緊找個機位吧。」
我不着痕跡地避開他的手。
「好。」
臨近九點,考生很快全部進場,第一批佔領機位的人對着眼前的成績查詢按鈕忐忑地直冒汗,身後等着排隊查分的人更是恨不得直接上手替前面的人按。
很快,驚呼聲在擁擠的電腦室此起彼伏。
「我破 600 了?!!媽媽誒,你兒子出息了!能特麼上 211 了!」
「靠!是不是改錯了啊!我物理怎麼才 68 分?!」
…
「真他媽——」
看到別人的分數都一一出來了,周冉的頁面卻一直卡着進不去,惹得她差點張口罵娘。
但是一張口看見齊刷刷對着自己的鏡頭,她又硬生生把話吞了下去。
終於在又一次刷新後,她的成績單跳了出來。
周冉的眼睛隨着成績單一行一行瞪圓瞪大:
「660!比我估的還多了 4 分!」
「爸!爸!我能上覆旦了!」
她興奮地從座位上跳起來,和同樣臉興奮得通紅的校長抱在一起。
觀看直播的觀衆大概很多都是都對人生的此刻經歷感同身受,紛紛刷屏恭喜:
「恭喜這位妹妹金榜題名,即將開啓人生新篇章!」
「在這樣教育資源並不算優渥的小地方,能考這樣的成績不容易啊,妹妹值得驕傲!(豎起大拇指)」
周冉早就喜極而泣,此刻正一邊擦淚一邊感謝着彈幕,再一次鞠躬「謝謝大家」後,她的目光毫無預兆地落到了我身上。
目光相對的瞬間,Ŧŭ̀⁺她嘴角立刻漾起愉悅的笑意,迫不及待地指着我向彈幕介紹:
「大家不知道,其實啊,之前我們學校的年級第一不是我。」
「是這位喬雨同學。」
她故意拖長了聲音:
「她呀——之前可是蟬聯了一整年的年級第一呢。」
彈幕立刻有人催促:
「那趕緊讓她查分啊,看看年級第一的水準!」
周冉看見這條彈幕,心裏幾乎要得意死,臉色卻故意露出惋惜的表情:
「只是後來啊……我們這個同學沉迷談戀愛,成績一落千丈,現在連考 400 分都難咯!」
彈幕此刻刷得前所未有的快,卻不是嘲諷,而是無數人的痛心疾首:
「孩子,等你長大就會發現,爲了虛無縹緲的愛情影響學業是多麼幼稚的事。曾經的年級第一啊,實在太可惜了。」
「是啊,我不知道多後悔高中沒有好好讀書,以前的朋友都考上很好的學校有了好工作,只有自己……哎,如果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一定拼盡全力,不留遺憾。」
「哎,但這些事,永遠只有經歷過的人才懂,小姑娘別難過,人生什麼時候努力都不算晚,何況你才 18 歲,等邁過了這道坎,還有Ṱű̂ₘ重新出發的機會!」
這些話顯然不是周冉想聽到的,她臉色沉了沉,才又重新擠出笑,開始催促我:
「是啊。隨時都不晚。」
「那喬雨你趕緊查分吧,讓我們看看,高考後你會從什麼起點——開始努力呢?」
一旁的陸翊寧已經查完分了。
精準到個位數的 400 分。
他看着我遲遲不動作的手,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地開口安慰我:
「喬雨,你別怕。」
「你的成績一向比我多幾分,我都考 400 了,你肯定 400+,我們一起報上海的大專沒問題的!到時候我們還在一起!」
哦。
連大專Ṫũ̂₀都要讓我跟着報去上海,這是要我大學四年都逃不開他姘頭的羞辱啊。
真夠狠的這兩人。
在周冉的眼神示意下,所有的攝像機一齊懟到我面前。
所有人,包括直播間裏的 5 萬+觀衆的視線都齊刷刷落在我的查分頁面上。
「喬雨你快點啊,所有人都等着呢!」
周冉再次不耐煩地催促道。
我笑起來:
「好啊。」
然後把手伸向了鼠標。
-14-
「喬雨你也別難過,大專也沒什麼不好,雖然他師資差,但它學費貴啊!雖然它就業難,但是它環境也差啊!你——」
下一秒,屏幕刷新,周冉得意的笑意僵在了臉上。
她尖叫起來:
「這是什麼!不可能!」
「爸!爸!你快叫網管來!這系統出 bug 了!你快叫啊!」
但此刻根本無人在意她的發癲,面前一排的空白分數和下面的一行黑字清晰地出現在直播大屏上時,彈幕彷彿停滯了一秒,然後滾動得像抽風:
「我靠!我沒看錯吧!空白分數!全省前 50 名!屏蔽生啊啊啊啊啊!不是說好的上大專嘛!這是幹啥呀妹妹!」
「幸好閒着沒事路過點了進來,我怕不是要見證狀元的誕生吧老天奶!」
「樓上想多了,雖說妹妹前 50 已經很強了,但狀元誒!一個省就一個!這幾率也太低了……」
下一秒,我放在桌上的手機就收到一條短信推送:
「喬雨同學你好,我是北京大學 W 省招生組的李老師,恭喜你在高考當中取得了優秀的成績!我們今天下午兩點就到,到時候……」
彈幕再次停滯兩秒。
「我靠!清北這就找來了?!這個速度,是狀元啊!絕逼是狀元啊姐妹們!」
「北大招生組連夜趕來(哭泣臉),清華招生組估計也在路上了吧(哭泣臉),救命啊,別人的人生怎麼可以這麼爽,我做夢都不敢這麼做啊!」
「樓上都給我閃開!淨整這些沒用的!妹妹乖,快給姨沾沾喜氣,給我家那個不爭氣的閨女接好運!」
「接好運+1」
「接好運+1008611」
…
陸翊寧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眼神因爲接連不斷的「衝擊」已經失了焦距,直到一旁終於接受不了現實的周冉開始瘋狂尖叫,他才驟然驚醒般轉向我:
「喬——」
可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個字,就被蜂擁而上的記者擠出了人羣。
他一個沒有姓名的路人甲,怎麼比得上全縣史上唯一一個省狀元。
別說他了,就是把這些記者邀請到這來的校長父女,此刻在旁邊喊破了嗓子,也沒有人願意施捨給他們一個眼神。
周冉只能在那裏無能狂怒。
-15-
那場直播的歷史最高人數達到了 100 萬+。
隨着無數切片的爆火,我的名字一瞬間成了全國人民熱議的話題。
他們對這場「大專變清華」的驚天鬧劇津津樂道。
對我到底是不是狀元的好奇心更是達到了頂點,據說甚至有人專門開了「大專少女」能否摘得「高考狀元」的賭盤,參與人數甚至突破了 7 位數。
直到我的高考分數在三日後被曝光,以 726 分的裸分刷新了 W 省理科狀元的最高紀錄,全網沸騰了。
「爽文都不敢這麼寫!」
「見證真神的誕生!」
當晚官媒親自下場轉發了我直播查分的片段,並配文「都說寒門再難出狀元,偏有女巾幗逆風而上,展翅高飛!」
與此同時,很多喫瓜羣衆在回看這場直播時,敏銳地察覺到我和陸翊寧周冉之間微妙的氛圍。
憋了許久的一中學生終於瞅見大吐八卦的機會,紛紛飛速上線:
「我是一中學生我爆料,陸翊寧原來是周冉的男朋友,後來周冉不爽喬雨搶了她年級第一(實際根本不是搶,就是人菜打不過),就讓貌美學渣陸翊寧來勾引喬雨,天天拉着她逃學翹課喝酒泡吧,想毀了人喬雨。」
「但你們猜怎麼着!人雨神是實打實的天才,表面上自甘墮落天天考倒數給這兩賤人看,實際上憋着大招,高考一記絕殺!給這兩壞種直接打懵了!周冉直播破防那樣大家都看着了吧,本一中飽受周大小姐欺凌的透明兒披甲高呼:實在是快哉啊快哉!雨神威武!」
「我靠,所以這是一個學霸識破渣男賤女報復計劃,玩弄了送上門的黑心帥哥,轉身考清華的故事!爽文都不敢這麼寫啊我靠!」
「雨神我唯一真神!一手睡校霸,一手考清華,吾輩楷模!」
…
陸翊寧給我打電話的時候,我恰好翻到這個帖子,正翻評論翻得不亦樂乎。
其實自從分數公佈那天,他就一直在瘋狂聯繫我。
可我無暇理會。
因爲我正忙着運營自己各大平臺的互聯網賬號。
流量稍縱即逝,我必須牢牢把握。
來路坎坷,去路未明,將來用錢的地方還很多。
我開始一邊在網上接視頻家教,一邊整理我高中兩年的各科學習筆記,並配上我悉心總結的學習方法,上線了一套可銷售的電子版本的《狀元筆記》。
藉着我當下的大熱傳播度,一經上線,便銷量爆火。
無數學子購買後特意來我的評論區表示感謝,說給自己困頓中的學習指明瞭方向,希望我後續能繼續多多分享多元內容。
在不斷的正向循環下,狀元筆記銷量水漲船高。
在銷量破十位數,流水過千萬那天,我對着鏡子裏那個雙眸閃閃發亮的女孩長長舒了口氣。
我終於,搭上了自己黃金屋的第一塊磚。
也終於,爲自己博出個雲消霧散的未來了。
-16-
我本想像以往一樣直接摁斷陸翊寧的電話,對面卻主動停播了。
同一時間,幾條短信跳了出來。
「今天是我生日,你可以來見我一次嗎?」
「我給你寄了一個同城快遞。」
「我會一直等你,直到你來。」
門鈴響起,快遞到了。
是一張房卡。
我一年前,遞給他的,一模一樣的房卡。
真有趣,劇情循環到了起點,但我和陸翊寧卻已經互換了角色。
-17-
401 的房門並沒有關嚴,我推開門,立刻被等在門內的陸翊寧抱個滿懷。
他的力氣大得幾乎要把我勒進血肉裏,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的脖頸。
「我不在乎你騙我。」
「也不在乎你的成績究竟好還是差。」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你去哪個城市,我就去哪個城市。你想去清華,我就報北京的學校,我們一直在一起好不好?好不好?」
他仰頭看我,勾起的眼尾還帶着晶瑩的淚意。
漂亮極了。
我伸手,指尖溫柔地撫過他的髮梢,像以往每一次溫存時那樣,嘴裏吐出的話語卻冰冷無比:
「那周冉不會生氣嗎?」
「你的賭可是輸了呀陸翊寧。」
他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
「你果然聽見了……」
他捧着我的臉,語聲顫抖:
「不是的,喬雨。」
「那是以前,我不認識也不瞭解你,纔會被周冉一激就應下這個賭。」
「但我後悔了。我早就後悔了。我現在才認清自己的心,喬雨,我喜歡你,我真的喜歡你。」
「以Ṱųⁱ前的事…以前的事我們就讓它過去好不好,我們重新開始…」
他看向我的眼裏滿是令人不忍拒絕的期待。
可我是喬雨啊,我心狠。
所以在他期待的眼神裏,我輕聲開口:
「你聽見了嗎?周冉。」
陸翊寧一怔。
然後低頭看到了我顯示正在通話中的手機,通話人:周冉。
周冉的聲音彷彿地獄裏爬出來的惡ťų₌鬼,一字一句都沁滿了恨意和怨毒:
「喬雨你這個賤人!」
「你以爲你贏了我嗎!我告訴你,你別得意得太早ťṻ⁵!考上清華又怎麼樣?!你這樣的賤民,我多得是辦法碾死你!」
「還有陸翊寧,你以爲你和這個賤人還有可能嗎?」
「我告訴你,她早就知道!她早就知道我們的計劃!她根本就是用你來報復我!你只是她報復我的工具,是一根會動的按摩棒!她現在用完你了,只會把你像垃圾一樣狠狠拋開——」
「嘭——」
手機被陸翊寧砸了出去,頃刻便沒了聲音。
憤怒和恐懼讓他全身上下都發起抖,他張口,想說什麼,卻吐不出一個字。
沉默了很久後,他突然撲上來吻我。
手也激動地扯開我的衣領。
我沒有躲開。
沒有反抗。
任由他動作。
以前我看見他和女生糾纏不清扭頭去學習的時候,他每每從自習室把我抓回來,就是這樣「討好」我的。
在陸翊寧心裏,大概以爲,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是一次上牀解決不了的。
可是陸翊寧啊陸翊寧,你怎麼會天真至此?
他的喘息聲越來越大,我的衣服也逐漸被扯落。
然後,一切戛然而止。
-18-
在吻過我胸口某一處的時候,陸翊寧突然被火燙了一般瞪大眼:
「你的身上…怎麼回事?」
我笑着點了點那處猙獰的疤痕:
「你是說這裏嘛?」
「這裏是被你的小青梅用蠟燭燙的。」
「還有這裏。」
我指了指另一邊的刻字。
「她說我命賤,卻偏偏妄想自己不配得的東西,所以用圓規尖在我胸口紋了一個『賤』字,讓我時刻記住自己下賤的身份。」
我和陸翊寧雖然上過無數次牀,可拜黑夜遮掩,今天他是第一次看見我身上的這些傷痕。
——還是拜他的小青梅所賜。
他頭腦一片空白,掙扎地要起來,我卻不讓。
我死死抓着他顫抖的手,一路下滑,要腰側的位置。
「還有這裏。」
那裏有一小塊缺失的皮肉,裏面的血管因爲缺少皮肉的包裹顯得有些猙獰。
「她讓她的狗咬我。」
「一邊咬一邊扯。」
「她說這樣我才能記得疼,才能學乖。」
陸翊寧的聲音都在開始顫抖起來:
「她爲什麼這麼做?」
「當然是和你接近我的原因一樣啊。」
我垂眸看他,撫摸着那張沒有一絲瑕疵的臉。
「陸翊寧,你有沒有想過,周冉是校長的女兒,她明明有那麼Ţũₔ多辦法碾死我這個螻蟻,爲什麼偏偏要搭上一個你?」
「因爲啊,她其他的路,被我堵死了。」
-19-
我被周冉校園霸凌很久了。
自從我高一第一次考第一那天。
她把我堵在女廁所,用換下來的衛生巾一下一下扇着我的臉:
「我初中拿了三年的年級第一,好嘛,現在你一考上來,直接就給我搶了。」
她團起那坨混雜着血跡和污漬的東西,蠻橫地塞進我的嘴裏:
「不是開門紅嘛?來,我讓你更紅一點!」
「吞下去!敢吐?!敢吐我就把你嘴打爛!」
「我不是被霸凌了卻忍氣吞聲的廢物。」
所以我告訴了老師,老師聽完沉默了很久,把我帶到了校長室。
校長抖了抖那身價值不菲的西裝,皺着眉問我:
「喬雨同學,我女兒是行爲驕縱了一點,但是搶別人的東西難道你就沒有一點錯嗎?」
他拍了拍我的肩:
「人啊,還是要學會靜思己過,安分守己,你說對嗎?」
於是我知道,這個年級第一,我不能拿了。
那時我早就因爲不肯乖乖嫁人被父母趕了出來,每年的獎學金是我唯一能交學費的來源。
現在沒了獎學金,我要怎麼籌學費呢?
我找了兼職,下完晚自習就去一家小飯店幫老闆上菜洗盤子。
女老闆人很好,沒客人的時候總讓我在長凳上補覺,還老嫌我太瘦,時不時給我炒幾個葷菜補補營養。
可是後來有一個平時總誇我小小年紀就勤勞肯幹的客人舉報她僱傭童工,她被罰了一大筆款,還吊銷了營業執照。」
我苦笑。
「你看,窮人的生活總是那麼難。」
「所以啊,所以那晚我在街口的垃圾站蹲了一整晚,然後我想,我還是得考第一。」
「我得繼續讀書。」
「比起在無望的人生裏被搓磨死,我情願挨周冉的打。」
「但你猜怎麼着?
周冉不願意打我了。
她說自己打累了。
她的好爸爸說,那就找個理由把她開除了吧。
不識趣的東西,眼不見爲淨。
你看,我掙扎了那麼多年就想求一條出路,但貴人一句話,路就斷了。
可我不能認命。
我要逼周冉再動一次手。」
我低頭,看向自己捏緊的拳頭。
一開始月考故事的說辭,是我隨口對陸翊寧編的謊。
我癡迷陸翊寧的臉是真,可跟我的前程相比,他簡直不值一提。
那次月考我故意比周冉考高那麼多分,根本不是爲了陸翊寧。
而是——
「那天她果然很生氣,一放學就把我堵在暗巷裏。
那條暗巷是她常常動手的地方。
因爲那裏位置偏,人少。
她和她的狗都活動得開。
痛苦的呻吟聲還會有迴音,帶給施暴者雙倍爽感。」
「那天,我傷得很重。」
爬出巷子的時候,渾身都是血。
可是我知道,我的生路找到了。」
我朝他翻轉手心,露出了一張漆黑的 SD 卡。
「巷子口的行車紀錄儀拍到了周冉虐待我的全過程。
我告訴周冉,如果你再動手,如果我被退學,這個視頻就會出現在每一個視頻網站上。」
「周冉覺得我是個瘋子,『視頻裏你被我扒光了衣服像狗一樣到處爬!這種視頻你敢發嗎喬雨!你不怕毀了自己嗎?!』
我哈哈大笑,問她:「周冉,我敢爛在泥裏,你呢,你敢嗎?」
她當然不敢。
可她不甘心。
所以她選擇了把你送到我身邊。」
-20-
陸翊寧不敢置信地搖着頭。
「這些我都不知道……」
我點頭。
「我當然知道霸凌與你無關。」
「否則和霸凌自己的人上牀,很噁心不是嗎?」
他眼裏突然閃過一絲光彩:
「那我們——」
我沒有給他幻想的機會,張口打斷:
「可你助紂爲虐,一樣無恥惡毒!」
我不顧他蒼白的神色,一字一頓直戳心窩:
「所以你剛纔爲什麼要憤怒呢?」
「周冉說的沒錯啊。」
「我就是要報復她。」
「憑什麼被霸凌者受困一生,霸凌者卻活得瀟灑暢快呢?」
「我就是要親手奪走她在乎的一切。」
「排名,愛情,前途。」
「我要親手把她送進監獄,讓她在裏面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記得,她失去所有的這一切,是因爲她扇過的每一個巴掌,留下的每一道傷痕。」
「是天道輪迴,是罪有應得。」
「而你,就是報復的工具之一。」
陸翊寧身子晃了晃,半晌才艱澀地開口問我:
「你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我嗎?」
「當然。」
「我喜歡你的臉,喜歡你的身體。」
「唯獨沒有喜歡過你這個人。」
「一分一秒,都沒有過。」
-21-
我轉身出門的時候,門內傳來一聲悶響。
是陸翊寧脫力滑落在地的聲音。
我沒有猶豫,推門,落了鎖。
這個時間,周冉大概已經被帶去警局了吧。
來找陸翊寧之前,我去警局報了案。
提交了視頻作爲證據,也親自去醫院驗了傷,接下來我將會提起訴訟,我會找最好的律師,讓這個惡魔得到她該有的懲罰。
有什麼東西硌得我手生疼。
我低頭,原來是剛纔拳頭攥得太緊,SD 卡劃破了手掌。
鮮血滴在黑色的 SD 卡上,一瞬間就失了顏色,和那天晚上一樣…
那天雨很大,周冉出完氣已經走了,我渾身是血地等在車邊。
聽我說完緣由,車主面露不忍,說:
「我爲你的處境感到抱歉,但是周校長在我們這個小地方手眼通天,抱歉,我冒不起這個風險,對不起。」
我沒有再強求,轉身離開。
可是第二天,這位車主卻在放學路上攔下我,將這個 SD 卡交到我的手上。
看着我依舊遍體鱗傷的身體,她有些狼狽地轉身擦去眼尾的淚,聲音哽咽。
「我也有一個女兒。」
「沒有任何一個有女兒的母親能看得了那個場面。」
我沒有告訴她。
那個暗巷有三個出口。
那晚每個出口附近都停着一輛車。
我在黑色寶馬和灰色沃爾沃之間,選擇了第三個出口的,這輛車身上貼滿粉色水晶芭比的粉色小鵬。
被周冉凌虐的時候,我拼了命地把自己暴露在這輛車的行車記錄儀的拍攝範圍之內。
你看。
我多壞啊。
算計了一個無辜的,心軟的母親。
可是一個生來就不被命運偏愛的人,只能拼命,再拼命地握緊每一份可能的籌碼。
我別無選擇。
走出酒店的時候,來時的大風止住了,雨也停了。
太陽終於穿透雲層,將陽光平等地照在每一個人身上。
包括我。
我眨了眨眼。
喬雨。
如果從此人生不再風雨肆虐,你會選擇做個好人吧。
-22-
在兩大招生組之間搖擺了許久後,我最終還是選擇了清華,姚班。
我從平凡的世界一路涉水而來,我想看去看看,精英薈萃的世界是何樣的風華。
期間在我生命中消失整整三年的父母在看到新聞後找上我,說多年不見,很是想念。
我的回應是掉頭就跑,光速拉黑刪除。
他們氣急,瘋狂破防:
「你以爲我們想要你嗎?當初你的名字叫『喬餘』,多餘的『餘』,是我們根本不想要的女孩,上戶口寫錯了你才叫喬雨,在這個家,和這個世界,根本沒有人歡迎你,你是多餘的孽種!我們能留你一條命養大你,你就該感恩戴德了!」
他們威脅要我支付贍養費,否則就去媒體那裏曝光我飛黃騰達後就嫌家貧棄父母,讓我這個所謂的「全網最熱狀元」從此再抬不起頭。
我說那我就每天在我的百萬粉絲賬號發文,告訴所有人這個家窮得結婚錢都沒了,要賣女兒給兒子結婚。
我還要把我哥吸毒,我弟賭博欠了一屁股債的事情統統大肆宣揚,讓她們一家子給我的前途陪葬。
於是世界終於清靜了。
那天我哼着歌高興地唱了一路:
「我是喬雨,我不多餘~」
-23-
大二那年,我被邀請去「開學第一課」演講。
那份演講稿我準備得前所未有地用心。
因爲我知道,鏡頭前或許有無數個和曾經的我一樣身處泥沼的孩子。
那天我穿着自己最得體的衣服,用最昂揚的姿態將自己展示在他們面前。
我想讓她們看見,掙脫泥沼的人會活成什麼樣子。
我想在她們心裏,埋下一顆種子。
演講的最後,我朝着鏡頭張開雙臂:
「如果你深處泥沼,如果周圍的一切都拉着你往下沉,請記住斬掉荊棘做你的浮木,壘起累贅成你的踏板。
只有你自己,能從泥潭中拉出自己,去看曠野,去逐繁星,去往遠方。」
「我先行一步,在前路,等着你們的到來。」
下臺後,同樣是演講嘉賓之一的學長叫住我:
「大家準備節目結束後一起去聚個餐,學妹一起嗎?」
我正想說好,就看到人羣中一張熟悉的臉。
目光相接,他轉身要走,卻被我叫住。
「等等。」
-24-
自從上次酒店一別,我和陸翊寧已經一年多沒有見面了。
他的臉還是漂亮一如往昔,可是臉色的神態卻不復舊日的桀驁意氣,眉宇間盡顯萎靡。
他攥着衣角,神色有些緊張:
「我沒想打擾你。」
「只是想遠遠看看你……」
說完,他真的很深很長地看了我許久, 像是要把時光濃縮在某一刻, 藏起來, 以支撐往後漫長的獨自緬懷。
良久, 他才收回目光, 自嘲一笑:
「剛開始的時候, 我總想着隨着時間過去,再強烈的情緒也會消散,我和你或許還會有機會。」
「可是後來看着你越來越耀眼, 看着你的世界越來越寬廣, 我終於意識到, 你是飛鳥, 應當飛往自己的山, 我這樣的人,不值得你回頭。」
我對他的文藝感慨並不感冒,敷衍地應了一聲,遞過去一張銀行卡。
「這張卡里有五萬塊錢。」
「是我跟你在一起的時候我所有的花費。」
當初和陸翊寧在一起之後,我毫無負擔地接受了他的「包養」。
我的學費、生活費,甚至旅遊購物的費用,都是陸翊寧出的。
那時候,很多人說我不知廉恥,佔盡男人的便宜。
可那又怎麼樣呢?
我從此不用節衣縮食,不用謹小慎微。
我的青春, 可以提前在十八歲,就有了亮色。
爲什麼不呢?
陸翊寧下意識就要把卡推還給我,卻被我制止。
「陸翊寧, 我把這個錢給你並不是覺得我欠你。」
我笑起來:
「當初我只是提前預支了自己能力的籌碼, 如今,我來爲自己兌現了。」
-25-
我轉身離開的時候,陸翊寧從背後叫住我。
「喬雨。」
「我這輩子再也遇不到你這樣的人了。」
他的聲音是化不開的眷戀與遺憾。
我沒回頭,擺了擺手:
「當然。」
「老孃獨一無二燦若驕陽!」
「陸翊寧,再也不見。」
-26-
其他人已經先去往聚餐的地點了, 只有學長還在出口處等我。
看見我出來,他朝陸翊寧的方向努了努嘴:
「前男友?」
我笑着點頭。
「對。」
「確實好看, 是所有女孩都難以抗拒的長相。」
「不過像他這樣的臉, 全國都很難找到代餐吧。」
我挑眉, 示意他有話直說。
他正了正神色, 認真道:
「喬雨學妹,到了大學,你的擇偶方向是否有什麼變化?」
他抬手指向自己:
「比如鄙人,家風清白, 師從名門,有 Science,有 Nature,行業有前景, 本人有幹勁, 有榮幸列入學妹的擇偶範圍嗎?」
我但笑不語,不置可否。
前路漫長,何必着急做選擇?
若是續攀高峯, 何愁無限風光。
我叫喬雨。
不是多餘的餘。
不是風雨的雨。
是「他日臥龍終得雨,今朝放鶴且沖天」的雨。
我將錚錚,我將沖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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