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婚後我邀真千金共喪主

我的假千金身份被揭破後,未婚夫三皇子依然堅定選擇我。
「此事與你無關,本王愛重的是你,而非你的身份。」
全京城都贊他品性高潔,皇上也更加看重他。
可成親前,我遭綁架囚禁一夜,第二天又衣衫不整地被扔在鬧市,名聲盡毀。
我以死相逼,執意與三皇子退了婚,他只能娶了真千金。
我心灰意冷,欲遠避他鄉時,小侯爺顧逸霄來求娶,「我信你清白。」
「流言是假,真心爲真,此後餘生,我護你周全。」
婚後我心懷愧疚,竭盡心力照顧他。
即便他一直不碰我,我也只當他清心寡慾。
直到我聽到二人的談話。
「多虧當初設下的妙計,讓本王成功甩掉那個假的,娶到吏部尚書的真千金。」
「可蘇婉兮又與長公主交好,還有點用,只能委屈你娶了她。」
「爲了殿下,臣什麼都願意做。」
……
我擦乾眼淚,找到同樣備受磋磨的真千金。
「我想喪夫了,你呢?」

-1-
我撐着油紙傘,身姿匆匆,去給顧逸霄送傘。
丫鬟瓊枝笑道:「夫人,就這點毛毛雨,哪會淋着侯爺,您還親自跑一趟。」
我溫然一笑,「我做慣了。」
成婚一年多,我親力親爲操持府中諸事,一心只有顧逸霄。
當初我遭受諸多非議,他義無反顧娶了我。
無論我做多少事,都不及他對我的好。
顧逸霄不喜家中有外人進出,處理事務都在清風巷的外書房。
那兒環境清雅,鮮少有人打擾。
到巷口時,我突然想起來,「瓊枝,你去河邊買幾尾鮮魚,晚上我做炙魚,侯爺最愛喫。」
瓊枝促狹道,「好嘞,夫人,奴婢就不妨礙你們啦。」
我臉頰泛紅,嗔了她一眼。
想了想,我繞到後門,輕輕開了鎖。
怕打擾到顧逸霄,我放輕腳步,向書房走去。
行至窗下,聽到屋內有兩個人交談的聲音。
一個聲音溫雅,是顧逸霄。
另一個,我再熟悉不過,是三皇子李昭睿。
李昭睿語帶得意,「多虧當初你設下的妙計,讓本王順利甩掉蘇婉兮那個假千金,娶到蘇尚書的真千金,名聲還一點沒受損。」
「有蘇家助力,如今朝中任命了不少本王的人。」
「若不是後來蘇婉兮竟救了長公主的孫女,也不用委屈你娶了她。」
顧逸霄嗓音平靜,「不委屈,臣是心甘情願娶她的,也算是爲自己贖罪。」
李昭睿冷哼一聲,「贖罪?她也配!」
「一個假貨,若不是還有點用,本王早就讓她消失了。」
「你不會喜歡上她了吧?怎麼,還真把她當夫人了?」
顧逸霄矢口否認,「怎麼可能!臣不過是可憐她罷了。」
「除了新婚那晚,臣從未碰過她,一直與她分房睡。」
李昭睿有些輕佻地問道,「哦,她沒起疑心?」
「沒有,臣一直給她喝藥,騙她說是調理身體的,實際上那藥會讓人冷情冷心,不再妄動情慾。」
聽到這兒,我只覺徹骨的寒意自心底蔓延至全身,抬手死死捂着嘴。
李昭睿哈哈大笑,「你呀你,手段也挺狠的。」
「對了,戶部何尚書的兒子看上了蘇婉兮,在本王跟前唸叨過好幾回了。」
「正好本王有事要找何尚書幫忙,明日本王辦個家宴,你把她帶過來。」
那何公子是個十足十的紈絝,還是秦樓楚館的常客。
顧逸霄有些猶豫,「這樣做,是否太過分了?」
「蘇婉兮她……怕是活不下去的!」
李昭睿毫不在意,「當初那件事,鬧得滿城風雨,她不也活得好好的。」
「她名聲已毀,不敢鬧的,還是說你捨不得?」
顧逸霄咬咬牙,「爲了殿下,臣什麼都願意做。」
李昭睿拍了拍他,「記住,成大事者,一切皆能爲我所用,不ƭū́ₔ要心慈手軟。」
話鋒一轉,李昭睿嘆了口氣,「可惜了蘇婉兮那幅好容貌。」
「本王娶的那個鄉野女人,相貌身姿都讓人倒盡胃口,還不如府裏的小廝有趣味。」
……
噁心感一陣陣湧上心頭,我僵直着轉過身,落荒而逃。

-2-
我失魂落魄地穿行在街市。
不堪的回憶浮現在眼前。
被綁架囚禁時的絕望,衆人異樣的目光,對我的指指點點……
痛苦幾乎要將我吞噬。
恍惚間,瓊枝的身影擠入視線。
她提着籃子,一臉開心,「夫人,您瞧,今兒買的魚可新鮮啦,活蹦亂跳的。」
待走近時,她笑容僵在臉上,趕緊伸手攙住我,「夫人,您怎麼了?臉色這麼差!」
我緩緩垂下頭,目光落在魚身上。
它們嘴巴一張一合,拼命掙扎,徒留瀕死前的無力。
就像此刻的我一樣。
正出神間,一聲細微的「姐姐」傳入耳中。
瓊枝尖叫道:「二小姐,您怎麼成這個樣子了!」
我抬眸,差點嚇了一跳。
面前的蘇木清與之前簡直判若兩人。
剛回來時,她身體強健、面色紅潤,總是笑嘻嘻地,還拉着我說以後她也有家人了。
Ṫû²而如今,她面色蒼白如雪,身形瘦弱,宛若一陣風就能將她吹走。
她的眼神更是呆滯空洞,全無半分往日的鮮活靈動。
我摒退身邊的丫環,將她拉到無人的地方,「你過得不好嗎?三皇子欺負你了?」
她面上露出痛苦神色,「殿下他,從不碰我。」
「他說心裏只有你,可我看到好幾次,他與身邊的小廝親熱。」
「他嫌棄我,時常打罵我,不給我飯喫,還讓我睡在柴房。」
「我去找爹孃,爹不願見我,娘讓我學勾欄女子討他歡心。」
她慘然一笑,聲音悲悽,「姐姐,我不想活了。」
當初,爹爹扔給我一道白綾,逼我自盡以保全蘇家名聲,是她苦苦求情,救下我性命。
後來,她代我出嫁,不得不忍痛與鄉下的竹馬斷了情分。
想到這些,心底的怨恨再也忍不住。
我按住她顫抖的手,「我想喪夫了,你呢?」

-3-
回去後,我如往常般洗手備飯。
飯桌上,顧逸霄狀似無意道,「聽說,夫人今日遇見了成王妃?」
我心中沉了一下。
瓊枝從小和我一起長大,我剛纔已叮囑過她,斷不會是她告的密。
唯一的可能,只有妹妹身後跟着的那個小丫環。
幸好,我已有防備。
我低下頭,聲音放得極輕,「去買魚的時候,恰巧在街上遇見了妹妹。」
顧逸霄伸手挑起我的下巴,迫使我與他對視。
我一臉的委屈。
他扭過我的臉,視線落在我還有些紅腫的臉頰上,「你們姐妹之前感情挺好的,她怎麼就下手這麼重?」
我眼眶紅了,聲音也哽咽起來,「她向我哭訴自己不得三皇子喜歡。」
「我好心勸她多學學我,還教她怎麼照顧夫君、討夫君歡心。」
「她就生氣了,說我還對三皇子舊情難忘,狠狠打了我一巴掌。」
「侯爺,你相信我,我現在心中只有你。」
他的手輕柔撫上我臉頰,「我自是相信夫人。」
「還疼嗎?」
「待會找大夫給你瞧瞧。」
我搖搖頭,「不疼了,我去醫館敷過藥了。」
言罷,我爲他夾了一塊魚肉,嘴角勾起恰到好處的淺笑。
仿若一切都如往常那般靜好。
可桌下,我的手緊緊攥着裙襬,指尖生疼。
第二天清晨,我剛梳洗完。
顧逸霄滿臉笑意地捧着兩個錦盒走進來。
他打開盒子,一枝赤金累絲嵌紅寶石牡丹釵,一隻純金包翡翠纏枝蓮紋鐲。
璀璨奪目,奢華無比。
我驚喜地問道,「平白無故的,侯爺怎麼送我這麼貴重的首飾?」
「夫人,」他將釵子戴到我髮間,「今日要帶你去三皇子府赴宴,自然要打扮得漂亮些,給爲夫長臉。」
我裝作氣悶的樣子,「可我今日身子有些不舒服,怕是去不了了。」
他又拉過我的手,將鐲子套到我腕間,半哄半強硬,「今日之宴關乎我的前程,夫人一向賢淑,定會助我的,對吧?」
我猶豫了片刻,便應下了。
既然他們把戲臺子都搭好了,這麼好的機會,不去豈不可惜?

-4-
三皇子府中。
席上,何公子一邊喝酒,一邊頻頻拿眼覷我。
黏膩的眼神肆意地在我身上游走,令人幾欲作嘔。
這時,上菜的丫環一不小心,將菜湯灑到我身上。
李昭睿見狀,吩咐道:「帶顧夫人去更衣。」
我連忙說:「不用麻煩了,臣婦回去換就好了。」
李昭睿卻仍是堅持:「那怎麼行,這樣豈不是太怠慢貴客了。」
他笑着,像條陰險的毒蛇,一點點將我往陷阱裏逼。
我看向顧逸霄,他卻不看我,又灌下一口酒:「還是去吧,別拂了殿下的好意。」
我只能起身,跟着丫環走了。
進了廂房後,沒過片刻,外面傳來細微的響動。
我推了推門窗,果不其然,都被從外面鎖住了。
少頃Ṭŭ̀ⁿ,「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何公子那張淫笑着的臉探了進來。
他搓着手,迫不及待朝我撲來。
我拼盡全力反抗,拔下頭上的簪子,狠狠扎向他的手。
「啊!」他喫痛,惱羞成怒,反手就給了我一耳光。
打得我腦袋嗡嗡作響,身子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他惡狠狠地罵道:「三皇子和顧侯早就把你賣給我了,你乖乖從了我,少受點苦。」
「否則我有的是手段折磨你。」
我體力漸漸不支,眼看着就要被這惡徒得逞。
正危急時分,「哐」的一聲,何公子的腦袋被狠狠砸中。
他身子晃了晃,直挺挺地倒在地上,昏了過去。
露出後面的蘇木清。
我倆迅速把他搬到牀上,將迷香灑滿他全身。
昨日趁着去醫館,我偷偷找大夫要了些夫妻間助興的迷香。
接着,我狠狠扇了自己好幾個耳光,臉頰迅速紅腫起來,又用力將頭撞向牀邊,額頭破皮,滲出縷縷血跡。
我忍着疼,對蘇木清說,「接下來就看你的了。」
說完,我順勢倒在地上,屏住呼吸,裝作昏迷過去。
不多時,門外傳來李昭睿頗爲不耐的聲音,「怎麼,事情竟沒成?」
蘇木清應道,「是啊,妾聽到動靜,過來一看,兩個人都暈了。」
李昭睿推門進來,腳步聲漸漸靠近。
他先是走到我身邊,伸手探我的鼻息,又推了推我,我一動不動。
他又轉身去查看何公子。
我閉着雙眼,耳中聽到他越來越粗重的喘息聲。
他本就好男風,宴席上又喝了不少酒。
何公子生得面白脣紅,又身姿清秀。
再加上迷香的助力。
李昭睿哪裏還能把持得住。
不消片刻,他聲音急促地吩咐蘇木清,「你在這看着她,若她醒了,再把她砸暈。」
然後,他抱起何公子,匆匆奔向隔壁廂房。

-5-
透過牆壁,斷斷續續傳來令人噁心的哼唧聲。
大約半柱香之後,何公子的叫罵聲驟然響起。
他又驚又怒,「你在幹什麼,快放開老子!李昭睿你個禽獸!」
李昭睿嘶啞着聲音哄勸,「別動,馬上就好了……」
隨後,何公子的聲音被捂住,化作一陣陣難耐的嗚咽。
一切結束後,他破口大罵。
「李昭睿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欺負到老子頭上,我不會放過你的,我要讓我爹參死你!」
話音未落,他的聲音陡然拔高,變得驚恐,「你要幹嘛!」
緊接着,「咚」的一聲悶響,何公子的聲音突然中斷了。
我用力推了蘇木清一把,她回過神,立刻衝過去,嗓音驚慌。
「殿下,快住手,他快被掐死了!」
李昭睿呼呼喘着粗氣,「他要告發本王,斷不能讓他活着!」
蘇木清語速飛快,「可是何尚書知道他今日來我們府中赴宴,若是死了,殿下怎麼向何尚書交代?」
李昭睿有些慌神,來回踱步,「你說得對,那該怎麼辦?」
蘇木清鎮定下來,「他不能死,但可以讓他醒不過來,就不會有人知道今天的事。」
「西市有一個苗疆老婦人,她有一種蠱蟲,能讓人一直沉睡,且無藥可解,就連最厲害的御醫都查不出來。」
「不過她不賣,只送有緣人。」
李昭睿有些懷疑,「你怎麼知道的?」
蘇木清娓娓道來,「多年前,那老婦人差點餓死,妾給了她一碗飯。」
「她說欠妾一條命,給了妾一個木珠做信物,拿此珠去找她,她必會還妾。」
「後來妾來到京城,偶然遇到了她。」
李昭睿還是有些猶豫,「你不會害本王吧?」
蘇木清哽咽了,「妾只是想爲殿下分憂,只求殿下能對妾好一點。」
李昭睿嗓音冷沉,「你若幫本王解決這事,本王自會好好待你。」
「若是敢騙本王,數數你有幾條命!」
蘇木清又獻上一計,「將此事推到蘇婉兮身上,正好可以堵她的嘴。」
李昭睿拍手讚道,「好主意,你如今倒是開竅了。」
很快,我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猛地驚醒,佯裝驚恐地環顧四周。
顧逸霄被叫了來,他腳步踉蹌,顯然喝了不少酒。
看到瑟瑟發抖的我時,他眼紅了,衝過來緊緊抱住我,「夫人,你受驚了。」
李昭睿假惺惺地說,「剛纔何公子要欺辱你,爲了救你,本王把他打傷了。」
「你不用擔心,後面的事本王來處理。」
我垂下眼簾,裝出一副感激的模樣,「多謝殿下相救。」
……
回去的馬車裏,顧逸霄看着我臉上的傷,有一些心疼。
我語帶哭腔,「對不起侯爺,我又給您惹麻煩了。」
他溫柔地將我擁入懷中,嗓子發緊,「夫人沒事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我靠在他懷裏,眼中滿是恨意。
輕聲問他,「如果今天我真的被欺辱了,怎麼辦?」
他身子一僵,頓了良久才說,「別再想那些事了,都過去了。」

-6-
接連幾日,顧逸霄哪也不去,只守着我,還親自給我煎藥熬湯。
長公主自香山祈福回到京城時,我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
顧逸霄一邊餵我喝湯,一邊說,「夫人,你還得去求求長公主。」
「殿下前段時間去賑災,事兒沒辦好,還虧空了不少銀子,他怕皇上知道了怪罪他,急得很。」
戶部的何尚書是長公主的人,李昭睿想讓何尚書幫自己遮掩遮掩。
上次宴請何公子,也是爲這事,卻給辦砸了。
我皺眉,別過頭去,「之前幾次爲殿下說話,都是小事,長公主就已經有些不高興了。」
「這次事情太大了,我可不敢。」
顧逸霄握住我的手,語重心長,「何公子一直昏迷不醒。」
「殿下花了很大的代價,才把這事兒給圓過去,也得罪了何尚書。」
「他都是爲了救你,也替你保住了名節,我與夫人都承了殿下的情,斷不能做那忘恩負義之徒。」
「夫人,最後一次,就當報恩好嗎?」
我眼眶泛紅,委屈道,「爲了侯爺,那我再試試吧。」
見到長公主時,她眉頭緊蹙,憂愁不展。
我故作不知情,在朝她使眼色摒退周圍的人後,「撲通」一聲跪下,瞬間淚如雨下,「長公主,救命啊!」
抽抽噎噎間,我將何公子一事一一道出。
當我說到三皇子欺辱何公子時,她面色沉怒,雙手緊緊攥着座椅扶手,指節泛白。
當聽到蘇木清獻計時,她更是摔了茶盞,猛地站起身來,胸口劇烈起伏。
「原來是她害了我兒。」

-7-
是的,何公子是長公主的兒子。
我曾聽祖母說過,長公主和何尚書曾有過一段舊情,但被先皇強行拆散了。
一次拜訪長公主時,我無意中看到她繡的一個荷包,因爲花紋特別,便留意多看了幾眼。
之後,我在何公子身上看到一模一樣的荷包。
而且,何夫人對何公子的態度也讓我生疑。
關心但淡漠,慈愛卻疏離。
所以我大膽猜測,何公子是長公主和何尚書的兒子。
在剛纔的講述中,我隱去了我們設計何公子的那段。
眼看長公主怒不可遏,我連忙說,「成王妃也是爲了保何公子性命,不然的話,何公子怕是當場就……。」
「可我兒現在一直昏迷不醒,藥石無醫。」長公主怒聲打斷我的話。
我不慌不忙,掏出一個木珠,雙手呈上。「此蠱可解。」
昨天蘇木清說的那些都是真的。
不同的是,是我救了那老婦,而她給我的不是一個木珠,而是二個。
一個爲我取一命,一個爲我救一命。
「拿此信物,去找那苗疆老婦,她自會給出解藥。」
長公主立馬招來心腹,「立刻去辦,不要讓人察覺。」
接着她又安排人,祕密將何公子接到公主府。
半個時辰後,心腹帶着解藥回來。
是那苗疆老婦的心頭血。
將此血餵給何公子,不多時,一條怪異的蠱蟲從他口中鑽出。
長公主怒而拔劍,將蠱蟲砍爛。
何公子的眼皮緩緩動了動,慢慢醒了過來。
他睜開眼,瞧見長公主,很是意外。
長公主滿臉慈愛,輕輕撫摸着他的臉,柔聲道,「別怕,告訴本宮,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何公子嘴脣顫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嗚嗚嗚,是三皇子,他……他欺辱了我,還打我。」
「後來他又逼我喫噁心的蟲子,說不喫就殺了我,我喫下蟲子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說着說着,何公子雙眼一翻,又暈了過去。
長公主撲到牀邊,緊緊抱住他,哀哀痛哭。

-8-
待平復後。
長公主面容籠上一層寒霜,「他們確實太過分了!」
「看在你們救了我兒的份上,本宮助你們和離。」
我搖了搖頭。
她有些奇怪,「你不想和離?」
我面上淚痕未乾,「和離了,然後呢?找個偏僻之地度過殘生?」
「可每日都得擔驚受怕,生怕他們尋仇報復。」
「這樣的日子,生不如死。」
長公主點點頭,「你放心,本宮會護着你們,他們不敢的。」
我再次搖了搖頭。
她微微皺眉,「那你想要什麼?」
我挺直脊背,目光灼灼,「臣婦想要堂堂正正、不躲避不畏懼地活着。」
「臣婦想要那些人受到應有的懲罰!」
長公主靜靜地看着我,未發一言。
屋內的氣氛異常凝重。
我穩了穩心神,接着道來。
「長公主,您曾帶領數十府兵,救出被圍困的皇上,哪怕身中數箭,也未曾退縮。」
「還有您的女婿,強搶民女,逼人至死,您秉公處置,將他流放苦寒之地。」
「您既有雷霆手段,又心懷憐憫之心。」
「臣婦相信,您一定會還我們公道!」
長公主神色平靜,目光深邃,「他畢竟是皇子。」
我坦言道,「誠然,臣婦確實有自己的私心,但也有爲長公主考慮的僭越之語。」
長公主點點頭,示意我說下去。
我接着開口,「三皇子野心勃勃,一心想越過二皇子登上皇位。」
長公主並不驚訝,「哪個皇子不爭皇位,生在皇家,不得不爭啊。」
「況且,他們都是本宮的侄子,本宮向來一視同仁。」
我繼續說道,「您也看到了,三皇子行事狠辣,不擇手段,爲達目的,所有人皆可算計。」
「若他登位,他絕不會容許旁人的權勢影響自己,必然會過河拆橋。」
「而二皇子,生性仁善,一定會敬重長公主,保您權勢不失。」
說二皇子仁善,其實是怯懦,他的權勢遠不如三皇子。
皇上在兩位皇子間猶豫不決,因此默許長公主發展自己的勢力,以此相互制衡。
我微微一頓,再補上一句,「若三皇子知道何公子醒來,必然不會放過他……和何尚書。」
「若三皇子知道何公子和您的關係,也必不會罷休。」
「天下應由有德者得之,我們願盡一己所能,獻微薄之力。」
「若您覺得臣婦是胡妄之語,臣婦任由您處置。」
說完,我重重將頭磕在地上。
屋內一片死寂。
等了良久,我的膝蓋都跪酸了,才聽到一聲,「起來吧。」
ŧű⁹9
我開心地拜別長公主,沒有聽到後面的話。
目送我們離開後,長公主神色複雜地嘆了口氣。
身旁的心腹梁長史見狀,忍不住開口問道,「公主,爲何要這般麻煩,插手管她們的事呢?」
長公主聲音略帶悵惘,「她們現在的境地,到底是本宮造成的。」
「當初,是本宮命人尋回了蘇木清,欲阻止三皇子與蘇家聯姻,不想讓他太過勢大。」
「誰承想,後來蘇婉兮竟然救了宜兒,現在又救了瑾兒,或許,這就是天意吧。」
「還有。」長公主微微停頓,「她這種不罷休的勁兒,倒挺像本宮的。」
「絕不放棄,一心抗爭,這份勇氣,着實難得。」
梁長史恭敬道,「公主,她哪能與您相提並論,差得太遠了。」
長公主笑着搖了搖頭。
默了會,她神色凝重起來,「如今,皇上的身體愈發不好了。」
「老三的勢力確實有些大了,就着這兩個丫頭的契機,該動手了。」
「不然,往後就拿他沒辦法了。」
梁長史心領神會,「一切聽您吩咐。」

-10-
過了幾日,長公主親自在御前爲李昭睿美言,大力誇讚他賑災一事辦得極爲妥當。
戶部那邊,也沒有揭破他貪污賑災銀子。
皇上很高興。
李昭睿不僅沒受到皇上的斥責,反而被大大褒獎一番,又受了許多封賞。
皇上還對他委以重任,讓他參與批閱奏章、召集大臣議事等。
一時間,李昭睿風光無限。
拜訪他的官員絡繹登門。
二皇子則庭前冷落。
顧逸霄的嘴角都快咧到耳後根了,「太好了,夫人。」
他聲音激動得發顫,「三皇子深受皇上倚重,咱們的好日子要來了。」
我看着他的樣子,心中厭惡,面上卻笑得溫柔,「惟願侯爺,得償所願。」
顧逸霄聽了這話,大爲感動。
他貼過來,握住我的手,深情道,「夫人,你對我實在太好了。」
我不動聲色地抽回手,後退兩步。
順手端起桌上的茶杯,遞到他面前,語氣輕柔,「只要侯爺高興就好。」
然後不着痕跡地,在裙襬上擦了擦被他碰過的手。
他未曾察覺,仰頭一飲而盡,隨後暢快地長舒一口氣。
我瞧着他,嘴角掛着得體的笑。
暗自咬了咬牙。

-11-
月至中天,一片靜謐,唯有風聲在窗外輕吟。
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輕巧地翻過院牆,避開巡邏的侍衛,悄然潛入我的房間。
他落地無聲,單膝跪地,「夫人,在下奉命前來侍候。」
聲音清朗,似一股春泉,流過我心間。
是長公主派來的暗衛。
他身形挺拔,年輕且姿容俊美。
面色白淨,眼如桃花,長眉飛挑,臉上還透着幾分羞澀。
我抬眸打量,心中十分滿意。
開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他垂首回應,「夫人可喚我阿良。」
我微微頷首,又道,「阿良,此事需得兩廂情願方可,若你不願意,我自會跟長公主說明,另換他人。」
「絕不會勉強你。」
聞言,阿良的臉頰浮上紅暈,「夫人,我願意。」
「我可是打敗了衆多競爭者,纔得到這個機會。」
我有些慌亂,別過頭去,輕聲道,「再等幾日吧,我一時還不太能接受。」
三日後,我扔掉矜持,拽着阿良,滾落牀榻。
外間榻上,瓊枝早已被我提前迷暈,睡得深沉。
我慢慢引導他,我們迅速交融。
情意似火,肆意蔓延。
他食髓知味,不多時便沉浸其中,愈發投入。
到底是年輕人,血氣方剛,阿良動作有些大,牀榻發出吱呀聲響。
稍後,門外傳來敲門聲。
顧逸霄關切詢問:「夫人,你怎麼了?」
「哪兒不舒服嗎?」
我面色緋紅,忍着那股歡愉,輕咬在阿良肩上,止住呻吟。
然後嬌聲回應,「侯爺,長夜漫漫,我實在睡不着,你要不要進來陪陪我?」
阿良琥珀色的瞳孔一震,「姐姐你……」
我柔媚一笑,擦了擦他額角的汗,「放心。」
「他不會進來的。」
果然,短暫的沉默後,顧逸霄猶豫道,「我還是不進來了,夫人,你別多想,安心休息。」
待他腳步聲遠去,我與阿良相視一笑,繼續沉溺於炙熱的情潮之中。

-12-
時光匆匆,兩個月一晃而過。
這日,我如往常般爲顧逸霄做炙魚,胃裏一陣翻湧,忍不住乾嘔起來。
顧逸霄趕忙差人請來大夫。
這位大夫之前一直替我診脈,我喝的藥,都是他開的。
我問道,「大夫,我怎麼了?」
大夫看了顧逸霄一眼,顧逸霄不着痕跡地給他使了個眼色。
大夫開口道,「夫人身體並無大礙,我再開幾味藥,調理調理就行。」
顧逸霄在一旁說道,「要不,把她之前喝的藥停了吧?」
大夫擺擺手,「侯爺放心,換幾味藥就好。」
開藥時,我聽到顧逸ƭũ̂ₔ霄低聲吩咐,「好好給她調理,我想讓她生個孩子了。」
趁人不注意,大夫佯裝整理藥箱,湊近我小聲說,「夫人有喜了,萬事要注意些。」
「您放心,現在我給您開的都是安胎藥。」
我點點頭。
那天見過長公主後,她就派人收買了這個大夫。
之後,我的藥也就換成了調理身體的補藥。
畢竟相比錢財,一家老小的性命更重要。
晚上,顧逸霄又端着藥碗進來。
他笑意晏晏,絲毫不知這藥早就被換了。
我接過藥碗,神色悽然,「我這身子一直不好,也不能好好侍候侯爺,要不,我給您挑幾個通房,或者納幾個妾?」
他眼中深情款款,「不用,我誰都不要,只要夫人你。」
我看着他,眼中泛起淚光,佯裝感動得一塌糊塗,「侯爺,您對我太好了,能嫁給你,真是我的福份。」
幾天後,阿良帶來蘇木清的密信,「已有喜。」
我吩咐阿良,「傳話給長公主,我們準備好了。」

-13-
朝堂之上,風雲突變。
幾位御史大夫率先站出來,彈劾李昭睿。
他們都是二皇子的人。
一樁樁陳年舊事被翻出,尤其是李昭睿之前賑災不力,令許多百姓枉死,且又貪墨賑災銀兩一事。
皇上龍顏震怒,當即下令,命戶部徹查賬目。
顧逸霄急得坐立難安,「夫人,你趕緊再去找長公主求求情。」
「殿下千萬不能有事啊。」
我一幅爲難的樣子,「我試試吧。」
然而,當我趕到長公主府時,卻被拒之門外。
這是之前從未有過的。
之後,我又接連跑了幾趟,均未能見到長公主。
戶部查帳查得如火如荼,有確切的證據傳了出來。
李昭睿更加着急了。
深夜,阿良潛入我房中,遞上長公主的密信。
信中說,三日後是李昭睿的生日,他準備鋌而走險,在生日宴上反咬一口,嫁禍給二皇子。
至於用什麼手段,目前,她還沒查到。
我看完,將信湊近燭火,看着紙張被火苗吞噬,化爲灰燼。
心中暗忖,李昭睿行事手段狠辣,此事怕是不會小。

-14-
兩日後,顧逸霄手中捏着請帖,眉頭擰成結。
我佯裝不解,「侯爺,收到三皇子殿下的邀請,怎麼反而愁眉苦臉的?」
他眼神閃躲,猶豫了好一陣,「我不太想去。」
我問道,「是因爲殿下現在處境不利,你想跟他劃清界限?」
「那倒不是。」
我心中明鏡似的,卻故作關切,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侯爺可是爲我擔心,怕又出現上次那種事?」
「放心吧,這次我就呆在您身邊,半步都不離開,可好?」
「我相信,我的夫君一定會保護好我的。」
顧逸霄定定看着我,我衝他粲然一笑。
他神色凝重,緩緩點頭應了聲,「好。」
其實,我昨夜已收到蘇木清傳來的消息。
李昭睿想把事情鬧得更大,至少要出條人命。
而我,就是他眼中最合適的「祭品。」
他認爲長公主已然厭棄我,我對他再無用處。
沒用的棋子,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
利用我的死,助他脫困,這就是我最後的價值。
而到現在,長公主和蘇木清都沒查到,李昭睿準備用什麼方式來殺了我,嫁禍給二皇子。
蘇木清勸我千萬不要去赴宴,日後再尋找機會。
可錯過這次機會,不知道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況且,我們也等不起了。
夜長夢多,萬一不慎露出破綻,也是百死無生。
我回復長公主,「一切按計劃,我自會見機行事。」
就算我要掉進地獄裏,我也要拽着他們一起。

-15-
入夜後,顧逸霄走進我房間,眼神幽深。
「夫人,我瞧你近來面色紅潤,臉都圓潤了些,想必身子調理得差不多了。」
說着,他長臂一伸,就想來抱我。
我往後連退幾步,強扯出幾分笑意,「侯爺,我今日實在有些乏累了。」
顧逸霄一怔,臉上閃過些許不悅,卻又很快隱去。
他再次近前,語氣帶着些哄勸,「夫人,咱們夫妻許久未曾親近,難道你不想嗎?」
我咬了咬下脣,再次避開他的觸碰,雙手下意識護住腹部。
「侯爺,明日咱們還得去三皇子府赴宴,今晚還是早些休息,養足精神纔好。」
「明日之後,我一定好好伺候您,好嗎?」
提到明日之宴,顧逸霄的手僵在半空,原本高漲的興致頓時消散了。
他定定看了我一會,長嘆了口氣,「罷了罷了,既然夫人身體不適,那就改天吧。」
話落,他轉身離開。
帶起一陣風,吹得燭火晃了幾晃,幾欲熄滅。
我撫了撫腹部,「孩子,明天陪孃親賭一把。」
「贏了,咱們一起活!」
「輸了,咱們一起死!」

-16-
第二日,陽光晴好。
我眷戀地曬着太陽,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顧逸霄磨磨蹭蹭地,不願出門。
李昭睿的管家親自登門相請,他滿臉堆笑,言語強勢。
「顧侯爺,我家殿下盼着您和夫人許久了,這生辰宴沒您二位可開不了席啊。」
顧逸霄無奈,只得帶着我,隨管家一同前往。
這不像邀請,倒像是押送。
三皇子府中異常熱鬧。
雖身陷不利境地,但他的支持者還是有不少的。
朝中來了諸多官員。
二皇子沒來,長公主也沒來。
但她派了心腹梁長史到場,他坐在李昭睿右側。
我們坐在李昭睿的左側。
氣氛有些微妙。
宴席上,顧逸霄頻頻失神,不是碰倒了酒杯,就是落了筷子。
酒過三巡,樂聲悠揚,舞者登臺獻藝。
顧逸霄緊緊盯着舞者,我往他身邊靠了靠。
舞者身姿矯健,舞步颯爽,衆人看得興起,鼓掌叫好聲不絕。
忽然,其中一人自腰間抽出佩劍,寒光一閃,直刺李昭睿。
剎時間,全場大亂。
尖叫聲、杯盞落地聲交織在一起,不絕於耳。
李昭睿臉色慘白,抱頭逃命,徑直往我身後躲去。
刺客目光兇狠,劍勢一轉,直直朝我刺來。
我雙手緊緊抓着顧逸霄,正欲伸手拽過他,他卻猛地擋在我身前,「夫人小心。」
刺客明顯愣了一下。
就這一愣神的工夫,梁長史迅速飛身上前,將刺客制住。
李昭睿氣得滿臉通紅,狠狠瞪了顧逸霄一眼。
他大步走到刺客面前,怒目喝問,「說!是誰派你來刺殺本王的!」
刺客喘着粗氣,不肯回答。
李昭睿拔劍欲刺,刺客這才高聲回道,「是二皇子,他命我來取你性命!」
李昭睿扔下劍,掩面痛哭,「都是同胞兄弟,何至於如此狠心!」
他轉身,對着在場衆人拱手道,「各位大人,今日之事,還請爲本王做個見證!」
有官員站出來,大聲提議,「如此大事,理應讓皇上親審刺客,方能秉公持正!」
李昭睿立即應道,「對對,正是此理!」

-17-
三個時辰後,刺客被押上金鑾殿,我們也都一併隨行。
皇上端坐龍椅上,威壓逼人。
他沉聲問刺客,「是二皇子讓你刺殺三皇子的?」
刺客點頭,大聲稱是。
李昭睿面露得意之色,忙不迭地跪地哭訴,「父皇,你不知道剛纔有多驚險,兒臣險些喪命啊!」
衆官員在一旁附和。
李昭睿更起勁了,「兒臣愚笨,也不知到底做錯了什麼?」
「先是無故被人彈劾,現在又遭人刺殺。」
他越說越傷心,「兒臣心灰意冷,自請離開京城,前往荒僻之所避世。」
「請父皇應允!」
Ťü⁰皇上臉上怒意漸起。
我有些着急,看向梁長史,他輕輕搖了搖頭,示意時機未到。
這時內監來報,「長公主求見。」
長公主進殿時,身後跟着一羣人,有老有少。
這時,刺客眼神一亮,話鋒急轉,「皇上,剛纔的話,是三皇子逼早民這樣說的!」
「他和顧候,以我全家人的性命威脅草民。」
「草民不得不這樣做ŧù⁹。」
剛纔在宴席上,刺殺一發生,梁長史便將消息傳了回去。
入宮路上,他多方拖延,並暗中告知刺客,一定會救出他的家人,條件是他必須將實情告知皇上。
這話一出,李昭睿臉色立馬變了。
他急聲辯解,「父皇,這刁民還想誣陷兒臣。」
「一定是受人指使的。」
我和蘇木清對視一眼,當即一同跪地,高聲道。
「皇上,臣媳作證,三皇子在家中時常說二皇子怯弱無能,不堪大任。」
「說皇上您昏聵,目不識人。」
「顧侯也時常在臣婦面前說,三皇子更適合當儲君。」
「臣婦原以爲他只是隨口抱怨幾句,沒想到竟暗藏禍心!」
李昭睿和顧逸霄皆滿臉震驚,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們。
李昭睿怒道,「你這妒婦,本王不過是冷落你幾天,你竟心懷不滿,編造謊話來報復我。」
顧逸霄也道,「夫人莫要賭氣,皇上面前,不要胡說,有什麼事,咱們回家再說。」
皇上面色陰沉,看不出半分情緒。
我倆義正言辭,「臣婦雖爲女子,也知道國之大義爲先,先忠君而後顧夫妻之情。」
「臣婦與夫君伉儷情深,本應休慼與共。」
「然而此事關乎陛下聖明、社稷安危,斷不敢因一己私情,罔顧聖恩,隱匿不報。」
「臣婦願以死明志,絕無半句虛言。」
說罷,我站起身,毫不猶豫地往柱子上撞去,蘇木清也跟着行動。
侍衛們趕緊阻攔,可我還是重重地撞到柱子上,額頭鮮血直流。
長公主神色莊重,跪下稟報,「皇上,戶部剛查清,三皇子此前賑災時貪墨了大量銀子,是臣失察,願領罰。」
戶部何尚書適時呈上帳冊。
皇上越看面色越冷,「將三皇子、顧侯暫交刑部看押。」
隨後,他又命長公主查清此事。
被押走時,李昭睿還在哀求。
而顧逸霄很平靜,他死死地盯着我。
我滿臉鮮血,朝他勾起一個無聲的笑。

-18-
刑部的大牢陰暗潮溼,腐臭氣息刺鼻。
幾縷陽光從狹小的通風口擠入,投在牢中人的身影上。
他倆分別被關在相鄰的牢房中。
雖經幾日牢獄生涯,仍是身姿端正、神態平靜,不見絲毫慌亂。
只有在瞧見我們時,李昭睿失了態,「你們這兩個賤婦!竟敢背叛本王。」
而顧逸霄,還是靜靜地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李昭睿又獰笑着說,「哼,不過是貪了點銀子,就算加上誣陷二皇子,也罪不至死。」
「頂多被父皇訓斥一番,罰本王閉門思過,再大不了被趕出京城。」
「等本王出去,饒不了你們倆!」
他捏起拳頭,咬牙切齒。
我冷冷瞥了他一眼,勾起嘲諷的笑,「誰說只有貪墨和誣陷?再加上個謀反,你猜猜皇上會不會殺了你們?」
家中搜出他們計劃如何奪得皇位,以及害死二皇子和長公主的書信。
我和蘇木清無法夾帶大件的東西,帶幾封書信還是不成問題的。
皇上也不全然相信,不過真真假假摻雜在一起,他也無心分辨了。
況且,他最痛恨手足相殘。
皇上已決定立二皇子爲儲君,爲免醜聞泄露,也不用三司會審了。
李昭睿聽了後,雙手緊緊攥着鐵欄,瘋狂搖晃,「本王沒有謀反!」
「是你們!你們聯手陷害本王!」
他急切地對着蘇木清說,「夫人,你去求求岳父,讓他想辦法救我出去。」
「我以後一定好好對你,咱們好好過日子,好不好?」
蘇木清恨恨地說:「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你去死。」
說完,她轉過身,不再看他。
我笑着看着他,未置一詞。
李昭睿情緒激動,聲嘶力竭地對我吼:「是你!是你計劃的!」
「你爲什麼非要置本王於死地?」
壓抑許久的怒火噴湧而出:「當初你們設計毀我名聲,不是想置我於死地!」
「後來又拿我爲你換取好處,不也是想置我於死地!」

-19-
李昭睿臉露愕然,轉頭質問顧逸霄:「是不是你告訴她的?你也背叛我!」
顧逸霄眼神黯淡,語氣平靜,「我沒有,是那天,她都聽到了。」
「我早該想到的。」
李昭睿快速變了臉,哀求我,「這一切都是顧逸霄的主意,當初本王也是被他蠱惑了,不得已爲之。」
「你去幫本王跟長公主求求情,只要能救本王一命,本王馬上休了你妹妹,娶你做王妃。」
「你以前不是一直想嫁本王嗎?我們那麼多年的感情,你不會見死不救的,對吧?」
顧逸霄平靜的情緒終於起了些波瀾,他搖了搖頭,自嘲般笑了聲。
我理了理衣袖,放緩音調,「你知道嗎?長公主原本打算留你們性命,將你們貶爲庶民,流放三千里。」
「是我勸她,斬草不除根,後患無窮,長公主纔去說動皇上,賜你們鴆酒。」
「想來,送酒的內監也快到了。」
我仰起臉,看向窗口那束光,「比起什麼夫人、什麼妃的,我更喜歡『遺孀』這個稱呼。」
「多麼清冷獨立。」
「聽起來有一種傲然於世的凜冽感。」
「你這個毒婦!」李昭睿氣得渾身發抖,破口大罵。
我嗤笑一聲,嗔怪道,「你小聲些,別害我們動了胎氣。」
「胎氣?什麼胎氣?」他沒聽清楚,出聲質問。
顧逸霄也站起身,走近前來,「你說什麼?」
我和蘇木清緩緩掀開披風,露出微微隆起的肚子。
「怎麼可能?本王都沒碰過你!」
李昭睿目眥欲裂,隔着柵欄伸手亂抓,「你這個賤婦!說,是誰幹的!」
蘇木清白了他一眼,沒搭理他。
顧逸霄臉色變得慘白,抬手指着我,「你……」
我看向他,似笑非笑,「你記得有一晚,我問你要不要進房來。」
「算算日子,大概就是那晚懷上的。」
「我……」顧逸霄頹然跌倒,握着拳,捶得地面「咚咚」響。
我接着說,「你們該謝謝我們倆,讓你們不至於絕了後。」
「至於孩子的父親是誰,你們就別問了。」
「你們也操心不着了。」

-20-
這時,內官手持托盤,踏入牢房。
托盤之上,兩杯鴆酒泛着幽光。
內官微一躬身,「接下來的場面怕是有些血腥,有污二位貴人的眼,還請暫且迴避。」
蘇木清面露怯意,拉着我要走。
我鬆開她的手,神色平靜,「我不怕,我要親眼看着他們死。」
「你在外面等我。」
她猶豫片刻,終是點了點頭,匆匆離開。
我緩步走到顧逸霄的牢房前,此刻的他,從容盡失,眼中滿是絕望與後悔。
他的喉嚨像是被什麼哽住,聲音嘶啞,「婉兮,是我對不起你,這輩子欠你的,若有下輩子,我拼了命也一定償還你。」
我冷漠地看着他,語氣冰涼,「下輩子,下下輩子,永生永世,我再也不會遇見你。」
他身子猛地一顫,眼神痛楚。
隨即,又深深看了我一眼,目光裏有眷戀、有不捨。
然後一仰頭,將杯中毒酒一飲而盡。
不過片刻,毒性發作,顧逸霄捂住胸口,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他掙扎着雙膝跪下,身子猛地向後一倒,徹底沒了氣息。
李昭睿目睹這一幕,嚇得面如死灰,連連往牆角退去,驚恐大喊,「本王不喝,本王不喝!」
內官面色一冷ƭŭ̀ₖ,揮了揮手。
兩旁的侍衛立刻上前,一人緊緊按住李昭睿,另一人捏住他的下巴,將毒酒強行灌入他口中。
很快,毒發的劇痛襲來,他在地上痛苦地翻滾, 發出陣陣淒厲慘叫。
不多時, 便沒了動靜, 重歸一片死寂。

-21-
我邁出監牢, 陽光刺得我有些睜不開眼。
蘇木清迎上來, 有些緊張, 「都結束了嗎?」
我嘴角上揚,用力點了點頭,「都結束了。」
她如釋重負, 長舒一口氣, 整個人放鬆下來。
接着, 她問我, 「明明是長公主要鴆殺他們, 你爲什麼要說是自己的主意?」
他們倆,一個是侯爺,一個是皇子,我自然沒權利要他們死。
我也不能在長公主面前要他們死。
我狡黠一笑,面上露出快意,「當然是爲了氣他們!」
「他們都快死了,不抓緊機會氣一氣,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看見他們氣得跳腳,卻又拿咱們沒辦法的樣子,多痛快啊!」
蘇木清忍不住笑出聲, 又有些擔憂,「是挺痛快的,可你不怕他們變成厲鬼, 回來找你報仇嗎?」
我揚起下巴, 向着天空朗聲道,「那我就把他們的鬼魂,再滅一次!」

-22-
對外,李昭睿和顧逸霄被宣稱是因病去世。
衆人雖覺蹊蹺,卻也無人敢深究。
半年後, 皇帝龍馭賓天,二皇子順理成章繼承皇位。
新皇登基, 感恩長公主過往扶持, 封其爲護國公主, 長公主權勢更勝往昔。
又兩個月後, 我順利生下一個女兒,粉雕玉琢,眉眼間甚是靈動。
小名圓圓,取團圓、圓滿的意思。
阿良成爲候府的侍衛長, 圓圓很喜歡他,一看到他就要他抱抱。
蘇木清也生下一個兒子,虎頭虎腦,十分可愛, 小名就叫阿虎。
此後, 我們成了長公主府的貴客,是京城中體面又富有的遺孀。
往昔一切,皆如過眼雲煙, 隨風飄散。
此後餘生,似繁花初綻,沐日煥新。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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