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沙發上坐着看電視時，眼前飄過一排彈幕：
【老太太要掏家底給兒子治病了，悲慘晚年的開始。】
下一秒，我手機響了。
兒子趙茂馨打來的。
他聲音沉重：
「媽，我要做手術，你和爸那有 30 萬嗎？」
-1-
【別給啊，給了就是天崩結局。】
【是啊，兒子病好後根本不管老兩口，老兩口到處撿垃圾生活，還要還錢，住廢棄的地下室，撿別人的剩飯喫，最後死了兒子都不回來看一眼，嗎的，超級劍！】
我愣愣地看着彈幕，一時沒說話。
「媽——」兒子拖着哭腔喊了我一聲。
我回過神，對兒子的擔憂占上頭：
「怎麼了？你現在在哪？」
「我在醫院，早上在家裏暈了，周芳給我叫的 120，心梗，剛做完檢查，但手術費……」
我立刻喂他定心丸：
「沒事，你跟醫生說治，我跟你爸馬上上來。」
掛了電話，我把事告訴老頭子。
老頭子也急得直冒汗。
我和他各自該打電話打電話，該出門出門。
找親戚、找朋友、找熟識的鄰居借錢
可借了半天，再加上我和老頭子的存款。
也才湊了差不多 20w。
我又打電話給兒子，問他手裏有多少。
看看能不能湊到三十。
兒子吞吐吐，說他身上只有 2w。
我一咬牙，聯繫了手機裏的一個號碼。
之前這人有意向買這棟老房子。
但開價不高，就 15w。
也是沒辦法的辦法了。
對面答應得爽快，只是錢款要等兩星期。
我求了幾句，對面也是好心人。
表示可以先給 8w，等我忙完再辦過戶。
等湊到這些錢，時間已經晚了，沒有車了。
我跟老頭子躺在沙發上喘氣，決定明天一早出發。
【看老兩口這樣，我真想哭，這要是我爸媽，我拼了我的命都要對他們好。】
【是啊，那兒子就是畜生啊，讓他死！別救！】
【誰能進屏幕搖醒這老太太和老爺爺！！！】
-2-
老頭子睡下了。
我看着彈幕，有些生氣。
忍不住懟了一句：
「我兒子不是那種人！」
彈幕瞬間炸了：
【老太太能看到？】
【我靠。你能看到爲什麼還要拿錢給你兒子？你是傻*嗎？真是的，叫不醒裝睡的人。】
【樓上別激動，當父母的真沒辦法不管，但老太太，請你相信我們，你們把這錢交出去，你們以後自己的生活就完全沒有保障了。】
【跟這老太婆說什麼？她想跳火坑就讓她跳唄。】
【傻叉，活該後面過得慘。】
一時間，罵我的佔多數。
我跟這些人說不到一塊去。
再加上我也嘴笨，不知道怎麼懟。
只能氣得把臉埋進枕頭裏。
來個眼不見爲淨。
睡覺！
天還沒亮，老頭子把我叫醒。
我睜開眼，又是一排排彈幕。
還在罵。
老頭子在旁邊催我：
「發什麼愣呢？快起來，車已經來了。」
我深吸了幾口氣，起牀，穿衣。
哼。
我是文明人，我不跟這些彈幕吵。
-3-
天氣冷，我跟老頭子一人裹了件大衣。
兒子住在大城市，隔這兒六七百公里。
差不多得坐八小時的車。
【有錢還定這種座，錢省ƭṻ⁸下來全給白眼狼兒子花是吧？老太婆你真是這個大拇指/.】
【太蠢了，看得我乳腺疼。】
【沒事，她能看到我們罵她，多罵幾句！】
【老太太怎麼不理人？】
【她罵不過我們。】
我：……
我和老頭子確實是爲了省錢，纔買的後座。
後座空間不大，還擠了三個人，連車窗都沒有。
本來沒覺得有什麼。
可看完彈幕後，就莫名感覺不舒服起來了。
「咋了？從昨天起你就不對勁，別擔心，馬上就到了，兒子肯定沒事。」
老頭子在一旁安慰我。
我看着前排的頭墊發呆。
雖然我儘量無視彈幕。
但要說完全不信，是不可能的。
我壓低聲音問老頭子：
「兒子說他只有 2w，你覺得呢？」
昨天知道事情的時候太急，很多事沒有細想。
兒子大學畢業就去城市裏當教師。
算到現在，已經工作十一年了。
怎麼混到身上只有兩萬塊的？
【天菩薩，原來你有腦子的啊？】
【都說了你兒子有錢，你自己不信，腦子不用就捐給別人。】
老頭子沉默了一會兒：
「……他這幾年買房買車的，還有孫子也要讀書，都是花錢的地方。」
我覺得不對勁：「他買房買車，我們給了錢的。」
要不是這些年接濟兒子。
我和老頭子的存款也不會連 30w 都沒有。
【原來你也知道你兒子只會找你要錢啊？】
【老太婆，你還缺兒子不？】
【換個角度想，當她兒子還真的爽。】
我：……
-4-
老頭子拍着我的肩：
「可能是出了什麼事呢……他既然都打電話給我們了，肯定是走投無路了。」
是啊，現在經濟大環境不好。
兒子又一直是個有想法的。
怕不是拿錢去創業，或者投資。
然後失敗了。
還是，染上了什麼賭博？
【少罵了個人，這老登腦子也不行。】
【果然是睡一個被窩的，蠢到一塊去了，我還以爲老太婆終於清醒了，被這老登一句話又幹回去了微笑/.】
【老頭子能看到不？過來，讓我也罵幾句。】
【老太婆，能不能我罵這老頭幾句，你轉述一下？】
我：……
我閉上眼睛。
本來因爲兒子可能賭博心緒不寧，現在好了。
啥也不想想了。
-5-
車到了醫院門口。
老頭子扶着我下車。
我剛踩到地面，就被一道飽含情緒的聲音叫住。
「爸！媽！」」
我抬頭，是兒媳婦周芳。
她雙眼紅腫，頭髮凌亂。
【你這兒媳婦也不是個好東西。】
【看着就不是好貨。】
彈幕總算說了些我愛聽的。
我一直就不喜歡這兒媳婦。
老愛端着城裏人的架子。
說起話也是高高在上。
以前兒子帶着她回家。
她嫌這嫌那，家裏就沒有她不挑的地方。
要不是她未婚先孕，我也不會同意她進家門。
兒媳婦張口就埋怨道：
「爸！媽！你們怎麼現在纔到？不是昨天就跟你們說了嗎？我班都沒上，在這一直守着。」
老頭子和聲和氣地解釋：
「我和你媽昨天去借錢了，晚上已經沒車了。」
兒媳婦臉色不爽，吩咐道：
「把錢給我，茂馨在七樓，你們先上去看着。」
【她以爲她是皇帝啊？】
【老太太你扇她一巴掌，我少罵你幾句。】
【別！把！錢！給！她！】
我倒是想扇。
但這還是在大馬路上呢！這麼多人！
我捏緊了包，沒有給周芳。
【終於長腦子了？快帶着錢回家吧老太婆。】
周芳皺起眉頭：「給我啊！」
我：「這錢零散的多，先去銀行吧。」
【……】
【……】
【……】
-6-
櫃檯前，我拿出來一堆零錢。
櫃員像是習慣了，快速的清點。
總共 276442。
周芳一直在旁邊不遠不近地看着。
看到清點完，才走過來：
「爸、媽，這不夠啊，不是跟你們說了要三十嗎？」
老頭子在一旁有些尷尬：
「茂馨說你們手裏還能拿出兩萬。」
「啊……」周芳皺起眉頭否認：
「沒有，我們壓根沒錢。」
老頭子急了：
「怎麼可能！茂馨說的，你們有兩萬！」
周芳說得理直氣壯：
「爸、媽，你們以爲在ťűⁱ大城市生活容易啊？到處都是花錢的地方！這的消費，跟你們農村可不一樣！」
我盯着周芳看了幾秒，拿起卡：
「錢不夠，也治不了，那我們也管不了了。
「老頭子，我們走！」
老頭子領會了我的意思，走得毫不猶豫。
周芳急了，連忙跑過來拉住我：
「爸、媽！你們怎麼能這樣？茂馨是你們兒子！」
我推開她：
「是！但現在確實錢不夠，我們想管也管不了。」
周芳不肯鬆手，憋了口氣：
「……確實有兩萬，但是是留着給然然用的，茂馨這病一時半會兒好不了，也不能去上班，你總不能讓我把錢全拿出來吧？那我和然然以後怎麼活？」
老頭子腳一蹬，直接吼她：
「命重要還是錢重要？我跟你媽都把房子賣了！我們還沒問你以後我們怎麼活呢！
「茂馨在醫院裏等着救命，你還在這捨不得錢，你還是個人嗎？！」
老頭子說得大聲。
周圍的人抬起頭看熱鬧，衝着我們指指點點。
周芳羞紅了臉，頭低得要到地面去：
「爸，你小聲點……
「這錢，我也是給你們孫子留的。」
正好，有個大媽辦完業務要走，路過她旁邊的忒了她一口。
周芳嫌惡地擋住臉。
見我們沒有要管的意思，氣得跺了下腳：
「行，我去把錢給你們拿來，你們滿意了吧？」
【誰懂，我還以爲真要走了，結果就這？……】
【你兒子好歹說兩萬，這個兒媳婦是一毛錢都不想出啊，一個比一個心黑。】
【錢就是被這兒媳婦一家花完的。】
【老太婆你有種就真別管。】
我：……我沒種。
周芳走後，我嘆口氣問老頭子：
「就算她拿來兩萬，錢也不夠，咋辦？」
能借的都借了，還能有什麼辦法？
老頭子捏着眉頭：
「先去醫院吧，我等會打個電話，應該能借到錢。」
看老頭子這樣子，我大概猜到是誰了。
-7-
醫院挺大，我們找了半天才找到。
兒子躺在病牀上，一臉憔悴，手上還扎着針。
看見我們，他想動身，被我急忙攔住：
「別動，都多大了還不知道輕重？」
他笑了笑，聲音很虛弱：
「爸、媽你們來了，周芳呢？」
看着兒子的樣子。
我心裏揪起來的疼。
上一次見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這樣了？
我坐在病牀邊，輕聲道：
「我讓她去拿錢了，你安安心心躺着，等會我跟你爸就去交錢，你就能做手術了。」
兒子點點頭，「謝謝媽。」
我眼淚刷地流下來。
【你又心疼上了？等以後你就知道你救的是什麼玩意兒了。】
【樓上別說了，她根本聽不進去的，讓她自己作。】
【也不怪這老太太，親生兒子這樣，誰能忍住不管啊？只是她不像我們一樣知道劇情。】
【都告訴她了，她聽了嗎？】
【憑空出現的彈幕和親生的兒子，你相信誰？】
我已經沒心情再理會這些彈幕。
老頭子也紅了眼眶：「我出去打個電話。」
我擦乾眼淚，又跟兒子說了幾句話後出去找老頭子。
老頭子佝僂着背，語氣乞求：
「是，看在我們還算得上是兄妹的份上，就幫我這一次……嗯，四千塊……」
老頭子有個同父異母的妹妹。
雖有血緣，但說是仇人也不爲過。
這麼多年，從來沒聯繫。
老頭子朝病房走過來，看到我笑得苦澀：
「借到了，銀行卡號是多少？」
我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把卡號念給老頭子聽，他轉述到電話裏。
【看得我又氣又想哭。】
【倆老口沒錯，錯的是他們的兒子，別罵了，我也有個女兒，我特別能感同身受！】
【老太太，退一萬步講，你把兒子養大已經盡完義務了，真沒必要再管這些。】
我眼睛也有些酸澀。
怎麼可能不管。
兒子再大，在我老頭子眼裏，也只是孩子。
-8-
老頭子掛斷電話。
我只能拍拍他的胳膊已做安慰：
「去門口吃點東西吧，順便給兒子帶點，他說他也沒喫。」
也不知道周芳怎麼照顧病人的。
老頭子點點頭。
我們隨便找了家麪館。
我正喫着，眼前的彈幕又閃起來：
【老太婆，別喫了！現在去醫院！】
【你不是不信我們嗎！現在去你兒子病房，你就知道我們說的是真的了！】
【快去啊！我求你了！我今天必須讓你打臉！】
【別又裝瞎，事實就擺在那，你敢不敢去看？】
我放下筷子，甚至沒跟老頭子打招呼，用最快的速度往醫院趕。
-9-
到了醫院七樓。
在彈幕的提醒下，我放輕了腳步。
兒子的聲音我無比熟悉。
「放心，媽等會就把錢給你了，交了手術費，還能剩個十多萬，剩的錢都歸你管。」
周芳已經回來了：
「我不是擔心這個，你爸說他們把下面的房子都賣了，那他們不肯回去，賴在這裏怎麼辦？還有，萬一以後他們找我們要錢……」
兒子安撫地笑了笑：
「怎麼會，等她把錢給你，我就叫他們回去，他們肯定聽我的。
「錢都用來治病了，在城裏生活也不容易，我們哪還有錢？放心吧，我的錢只給你、然然還有你爸媽花。」
……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天雷滾滾朝我劈來。
我僵硬在原地。
手心攥破了口，才硬撐着離開。
到了沒人的樓梯口，我扶着牆緩了好大一會兒。
【哈哈哈哈，老太婆，被打臉了吧！】
【嗎的，這倆死劍人，是明知道結果但看了還是會生氣的程度，原來根本用不到 30 萬！我靠，我就說他們後面怎麼有錢瀟灑的，原來是從這來的！】
【老太婆你沒事吧？起碼錢還沒給出去，一切還來得及，你彆氣噶了……】
到現在，我才確定彈幕的真實性。
我怎麼那麼蠢。
-10-
【誒，別哭啊，算我們錯了行不行？】
【完蛋了，竟然把一個老人弄哭了，我真該死。】
我坐在地板上哽咽：
「沒事，謝、謝你們，跟你們沒、關係。】
我只是思維很亂。
我印象裏的兒子。
明明是那個會亮着眼睛對說我：
「媽，你別太辛苦了，這些活我來幹！」
「媽，你放學路上摘了朵花，想着你戴上肯定好看！」
「媽，我去讀大學了，你別擔心我，我以後肯定會有出息，給你和爸買大房子，帶花園的那種！還要把你們接到城裏去享福！」
……
身上的手機一遍一遍的響。
周芳打來的。
我挨個掛斷。
直到老頭子打過來，我平靜了會兒呼吸，按了接聽。
說話的是周芳：
「媽！你跑哪去了！爸都回來了，他說錢在你那，你人呢？」
老頭子的聲音從電話裏傳來：
「老婆子，快回來吧，醫生剛纔都來問了。」
我深吸口氣：
「我馬上來。」
-11-
到了七樓，周芳和老頭子站在病房門口。
周芳看到我，皺起眉頭：
「媽，這個時候了你亂跑什麼？茂馨已經不能再拖了，快把卡給我！」
老頭子在後面替我解釋：
「你媽應該是腳痛犯了，走不動路。」
人年紀大了，身上都有點毛病。
我腿痛時不時就會犯，腿肚子肉打轉，疼得站都站不起，也難怪老爺子會這樣想。
周芳嘴裏嘟嘟囔囔：
「真是人土事又多。」
老頭子擔憂地看了我一眼：
「沒事了吧？好點沒？」
我沒反駁，點點頭。
周芳翻了白眼：
「媽，現在茂馨纔是最要緊的，你還在這拖時間，再不手術他就去危險了！」
我沒說話，把銀行卡遞給她。
-12-
【我靠，老太婆你玩背刺啊？】
【都知道了還給錢，老太婆你真行啊微笑/.】
【別急，好像沒那麼簡單，那卡好像不一樣。】
周芳離開後，我和老頭子進了病房。
趙茂馨已經扎完針，半坐起來。
看到我們咳嗽了一聲：
「爸、媽，我病着，顧不了你們，周芳也不是會照顧人的，你們先回去吧。」
老頭子先我一步出聲：
「我跟你媽不需要人照顧，我們就在這守着你，等你好了我們就回去！」
趙茂馨搖頭：
「爸，你和媽年紀大了，醫院裏細菌又多，你們要是出了什麼事，不是更亂了？聽我的，我好了會給你們打電話，」
【快走，我看着都晦氣。】
【誰稀罕在這待一樣。】
【說話有點太藝術了，我很不適，快閉上你那張 13 嘴吧。】
老頭子還想說什麼，被我攔住：
「聽兒子的吧，我們在這也是添亂。」
兒子看着我，欣慰地喊了我一聲媽。
我不想再看到他。
本來來的時候就沒帶什麼東西。
我和老頭子走得很利落。
-13-
出了醫院，老頭子還在擔心：
「周芳不是個會照顧人的，你怎麼就同意了？」
我拍拍他的胳膊：
「快走吧，兒子都這麼大了，你還要管一輩子啊？」
老頭子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
似乎沒想到我會說這種話。
畢竟以前，只要關於兒子的事，我都是最急的那個。
但他已經習慣聽我的話了，還是把後面的話憋了回去。
片刻後，他又迷茫道：
「老婆子，我們怎麼回去？一毛錢都沒了啊。」
我拉着他就上了路邊的出租車：「去車站。」
老頭子一臉震驚，在車裏坐得侷促不安，這扭扭那動動，還是沒忍住低țúₜ聲忐忑地問我：
「等會跑嗎？
「跑不過咋辦？」
我噗嗤笑出聲。
【哈哈哈哈我確定了，老太婆肯定沒把錢拿出去。】
【快告訴你老頭啊，他要急壞了。】
【還挺可愛的。】
但沒笑多久，電話就響了。
周芳打來的。
我立馬掛掉。
周芳堅持不懈，我直接拉黑了。
又變成趙茂馨的號碼打過來，我依舊掛斷立馬拉黑。
老頭子湊過來看：「怎麼了？」
「沒什麼。」
彈幕一直在刷，我也大概瞭解了醫院目前的狀況。
-14-
周芳美滋滋地去交錢，還打了電話給他爸媽說過幾天帶他們去旅遊。
結果到繳費處，工作人員說卡里沒錢。
周芳不信，讓他試了好幾次。
結果當然不會變。
她臉瞬間白了，立刻飛奔回病房。
趙茂馨還不明狀況，問她幹嘛。
周芳在病房裏破口大罵：
「你媽那老不死的，給我的是空卡！」
還不忘在趙茂馨面前給我上眼藥：
「你媽是想你死啊！根本不想救你！他們人呢？！」
趙茂馨也懵了，吞吞吐吐地說我們已經被他叫回去了。
周芳一邊用最惡毒的話罵我和老頭子。
一邊給我打電話。
電話被無數次掛斷後，她慌了：
「你媽把我拉黑了！」
趙茂馨看得滿心煩躁，說他來：
「我打吧，媽最聽我的話，估計就是她拿錯卡了。」
到這個時候，他還信心滿滿。
直到發現他也被我拉黑，也端不住了。
恰好此時，護士去通知他們。
再不繳費這病牀不能住了。
周芳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喊大叫：
「沒良心啊，我老公等着手術，我婆婆和公公卷着我們的錢跑了！」
趙茂馨氣急攻心，滿臉都是汗，幾乎要暈厥過去。
他痛得喊了聲周芳，希望周芳能幫他順順氣。
可週芳壓根不管他，就坐在地上哭，還罵起趙茂馨：
「你爸你媽都不管你，我憑什麼要管？我欠你的？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廢物一個！」
護士見多了這種場面。
沒慣着他們，直接叫了保安。
-15-
【爽了，就是趙茂馨命挺硬，這都沒死。】
【周芳也是個壞的，後面有沒有報應啊？】
【難評，哪怕兒子不孝順也不至於見死不救吧？老兩口年紀這麼大了，說實話，兒子活下來對社會產生的價值更多一點。】
【樓上有病吧？祝你有個這樣的兒子，還有，活到退休就自覺去死。】
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來。
我猶豫了一會兒，按了接聽。
是趙茂馨，他已經氣急敗壞了：
「媽，你是要我死嗎？！
「我是你唯一的兒子啊！我死了看誰給你們養老！你快點回來把錢給我交了！
「……」
吼得我耳朵痛，我立馬又掛了拉黑一條龍。
老頭子豎起耳朵：
「是茂馨嗎？是不是手術出問題了？」
我搖搖頭，把真相告訴了他。
老頭子呆呆的。
倒是司機師傅同仇敵愾：
「老太太，你做得對！生這種兒子，還不如生塊叉燒！」
-16-
到了車站，我和老頭子準備買回家的車票。
【老太太，都這把年紀了，不去享ŧùₔ受享受？】
【是啊，回去幹什麼？聽我們的，去旅個遊，你們出過省沒？】
【對啊對啊，飛機們坐過嗎？】
我眨了眨眼。
彈幕裏說的，我和老頭子都沒做過。
以前窮，想都沒想過。
後面有了兒子，把時間精力都花在他身上。
再後面，兒子大了。
我們又開始擔心萬一他哪天有急事，要用到錢。
就攢着老本老老實實地在鄉下過日子。
別說出省，要不是兒子在這裏安家。
我和老頭子連鄉下都沒出過。
我心癢了，拍了老頭子一下：
「要不不回去了，咱們去外面玩一趟！坐飛機去！」
老頭子還有點呆，緩慢地瞪大眼睛：
「啊？你認真的？」
「當然！」
老頭子手足無措起來：
「可咱們也不會弄啊，那飛機要怎麼坐啊？出去，去哪？」
彈幕七嘴八舌起來，給我們推薦地方。
【其實出去旅遊一趟也花不了多少錢的，你們真的可以多出去走走！】
【是啊老太太，我們看過的，你和老爺爺一直都是健健康康的，不用擔心！】
【兒孫自有兒孫福，沒有兒孫我享福！】
【現在的祖國跟以前已經大不一樣了，啊啊啊啊，看得我也好想出去玩！】
【我還得上班嗚嗚嗚嗚，老太太你替我自ṭû⁷由。】
【其實怪爽的，有存款有時間有老伴，希望我老了也能這樣。】
看着彈幕，我也熱血澎湃起來。
跟老頭子商量了半天。
最後，我們選了哈爾濱。
我和老頭子，還沒見過雪呢。
-17-
我按照彈幕教的買了飛機票。
機場太大了！
老頭子新奇的目光就沒停過。
我好歹也是聽彈幕提前說過的，但真正看到飛機的時候還是張大了嘴巴！
這麼大，怎麼飛起來的？
不會死吧？
【沒事，很安全的！】
【坐多了就沒感覺了哈哈哈哈，看這老兩口的樣子我怎麼比他們還高興！】
【老爺爺的表情哈哈哈哈哈。】
飛上天的時候，我和老頭子眼睛不眨地看着窗外。
看着高大的建築物慢慢變小，最後成了一個點。
白雲近在眼前。
原來時代已經發展成這樣了！
如果不是彈幕。
我跟老頭子可能一輩子就窩在鄉下。
爲了孩子燃盡自己。
面臨一開始他們給我描述的結局。
是無論如何，也見不到這般景象的。
老頭子興奮得臉都紅了，拉着我一直說話，還問我什麼時候揹着他學了這麼多東西！
我挑眉。
有彈幕在，我懂的還多着呢！
-18-
我跟老頭子玩了一個多月。
還去了北京天安門看了升旗。
拍了一大堆照片。
彈幕時不時跟我說點那邊的情況。
趙茂馨的手術到底還是做了。
錢是他逼着周芳賣房來的。
周芳本來不願意，但她和趙茂馨的夫妻關係存在，她要是不管，是要進去蹲着的。
她恨死了也只能賣房子。
房子一賣，交完手術費，其實還剩了六十多萬。
但周芳一家人大手大腳慣了。
以前是有趙茂馨的工資支撐。
現在趙茂馨不能上班，他們只出不進。
尤其是周芳還想着錢生錢，想把房子重新買回來，就拿了大半去做生意。
很快，錢就沒了。
但趙茂馨那裏，不是交了手術費就Ťú⁽行了的。
後續，還要治療，還要喫藥。
他們又把車賣了
……
真的，難評。
好在，一切跟我無關。
可沒過幾天，鄉下親近的鄰居打來電話：
「你們去哪了？快回來吧，你兒媳婦跑下來了，還帶着她媽，鬧着要找你！」
鄰居欲言又止：
「他們說你……誒呀，我不信你們是那種人，但她們天天蹲你家門口罵，對你們影響多不好啊！」
-19-
我和老頭子對視一眼，立馬買了回去的票。
到的時候，已經晚上了。
家門口前蹲這兩個人。
正是周芳母女。
看到我們。
周芳媽立刻上前抓住我，開始嚎：
「造孽啊！就是這倆老不死的，連自己親生兒子都不管啊，把爛攤子全丟給我女兒還有我一個老太婆身上就跑了啊……
「今天你們不把錢交出來，我就不走了啊，大家夥兒快來評評理啊！……」
老房子隔音本來就差，幾個鄰居都爬起來看熱鬧。
周芳指着我：
「我和我媽在這等你們幾天了，你們有錢不拿給茂馨治病，竟然還跑出去玩！
「我們是替茂馨來的，茂馨說了，要是你們不拿錢，他就跟你們斷絕關係！」
我冷着臉推開周芳媽的手，站遠了些：
「趙茂馨跟你女兒成家後，他賺的錢，我和老頭子一分錢沒用過，全花在了你們身上，現在他病了，不該找你們嗎？」
說完，我看向周芳：
「要斷就斷吧，這兒子我送你們家了。
「就是我和老頭子差不多給了你們接近三十萬，記得還。」
【對，這種兒子要了搓！】
【周芳一家就是趴在趙茂馨身上吸血的，就趙茂馨那個傻叉還以爲他們對他有多好。】
看熱鬧的鄰居聽完，哪還有不明白的？
更何況這些年趙茂馨跟周芳怎麼對我和老頭子的。
他們明明白白的看在眼裏。
此刻立馬你一言我一語地對着周芳母女狂噴。
還有朝他們吐口水的。
周芳最先受不了，跑了出去。
周芳媽一個人又怎麼罵得過？
也跟着跑了。
嘴裏還吼着：
「果然是一羣鄉巴佬，一點素質都沒有！」
-20-
周芳母女一走，鄰居們開始跟我和老頭子絮絮叨叨：
「哎，你們找我借錢的時候，我就想說了，你那兒子，看着不像有孝心的，現在看清也好。」
「是啊，幾年不回來一趟，回來還空ţŭ̀ₖ着手，走的時候大包小包，不知道的，還以爲是來討債的。」
「這母女倆要再敢來，我直接扇！」
……
看着一張張熱切的臉。
我的心熱騰騰的。
從包裏掏出在哈爾濱和北京買的特產，給大家夥兒一人分了一大袋。
還約了幾個人，下個月一起組團去青島。
周芳母女第二天一早又來鬧了一次。
這次幫忙的鄰居更多。
個個都是吵架小能手。
說扇人的姐也是真扇，啪啪啪幾耳光就招呼過去。
打得周芳媽直接暈過去。
周芳害怕了，拖着她媽灰溜溜地跑了。
再沒來過。
我和老頭子把之前借的錢都還了回去。
還有這套房子，我和老頭子思索再三，還是捨不得。
我厚着臉皮給買房子的人打電話。
表示可以補償 5 千塊，這房子不賣了。
對面表示失落後，答應了我的請求。
沒了外在壓力。
我和老頭子的日子過得瀟灑又自在。
懶得動彈的時候就去下館子。
還在彈幕的幫助下學會了網絡直播，就是喫飯的時候拿起手機對着自己。
竟然真能賺到錢。
兩個月後，安靜許久的彈幕又亮了。
【趙茂馨來追母火葬場了，你可別心軟啊！】
-21-
我和老頭子午睡的時候，突然被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趙茂馨叫起來。
他一臉關切：
「爸、媽，你們最近過得好嗎？」
我和老頭子睡眠本來就不好。
好不容易睡着被他這樣叫醒。
我心裏止不住冒火。
彈幕也覺得離譜：
【把睡着的人喊起來問這個？他病是不是還沒好？】
【趙茂馨在病牀上躺了三個月起來，錢已經被花沒了，周芳做的那個生意血本無虧。】
【然後趙茂馨自己又因爲太久不上班被公司辭退，也沒收入了，周家人直接變臉，罵他廢物，周芳還在跟他鬧離婚呢，所以，看清周芳一家人嘴臉後，趙茂馨想起老兩口的好了。】
【其實就是來老兩口這討溫暖，呸。】
我扯了扯嘴角：
「我跟你爸過得很好，如果你不來，我們會更好。」
趙茂馨臉色一白：
「媽，我知道你說的是氣話，我可是你們唯一的兒子啊……」
那咋了？
我現在寧願一個兒子都沒生過。
見我沒說話，趙茂馨自顧自地繼續道：
「媽，我已經準備跟周芳離婚了，這些年我的錢全在她手裏，我想拿點給你們的，但我一提她就跟我鬧，我完全沒辦法……
「等我和她離完婚，我就把你們接上去，咱們好好過日子。」
【笑死，他城裏還有房子嗎就把你們接上去。】
【別說房子，他全身上下也就只掏得出幾百塊。】
【把錯全怪在別人身上，自己倒一點不沾，噁心！】
我提醒道：
「你忘了嗎？上次周芳替你下來，我們已經跟你斷絕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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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茂馨眼裏一閃而過的心虛和慌亂：
「那不是我叫的，是她自己要跑着來找你！我已經說過她了，我怎麼可能跟你們斷絕關係！」
我冷笑：
「哦，行，那你記得以後每個月給我們打三千塊的贍養費。」
【點贊/.是的，早就該要了！】
「媽！你是要逼死我嗎？我現在……」
趙茂馨一臉受傷：
「我現在情況不太好……但以後會好的，我以後賺的錢都給你和爸，我給你們養老。」
【哈哈哈，意思是現在需要你們資助。】
【在這畫餅呢。】
我眼裏閃過譏誚：
「不需要。
「你自己捫心自問，你找我們要錢的時候想過以後會管我們嗎？
「你現在回來，是被周芳一家嫌棄了纔想起我們的好，還是因爲錢沒了才醒悟的，你自己清楚。
「我跟你爸, 從來都不欠你。」
在那個時代，就算窮，大部分家裏也是四胎五胎。
我和老頭子只生了一個。
因爲怕不能給他最好的。
他高中復讀了三次，才考上大學。
我和老頭子咬咬牙也供了。
到頭來得到的是隻有索取和算計。
而他現在結局。
何嘗又不是我和老頭子原定的結局。
不，我們還更慘。
趙茂馨有手有腳又年輕, 工作還能再找。
但我和老頭子，只Ťŭₖ能到處撿破爛討剩飯住垃圾堆。
沒有蓄意報復, 已經是我仁至義盡。
【就是！他不是覺得自己錯了, 他只是害怕了！】
趙茂馨愣在原地,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他現在只是一個大病初癒的。
我和老頭子三下五除二就把他推了出去。
他沒有反抗。
在門口站了許久後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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確認趙茂馨走後, 我立馬找人換了家裏的門鎖。
第二天一早睡起來。
彈幕已經炸了。
趙茂馨回去後, 就被周芳一家子冷嘲熱諷。
說他現在什麼用也沒有，錢也要不到，不知道怎麼還有臉回去。
趙茂馨一開始沒理會他們，自己跑去廚房熱了剩飯喫，可週芳衝進去就把他手裏的碗砸了, 說他不配喫。
然後趙茂馨就發瘋了。
他拿起菜刀捅了周芳。
周芳父母聽到聲響後跑去看, 先是被嚇了一跳。
然後指着趙茂馨就咒罵起來。
趙茂馨順手就把周芳父母也給捅了。
情況是，周芳媽死了，周芳和周芳爸重傷去了醫院。
而然然，目睹全過程後精神出現問題。
趙茂馨已經被警察抓了。
判刑是肯定的。
最少都是十年以上。
【太可怕了，幸好趙茂馨沒對老兩口動手。】
【周芳自己去惹的，還有周芳爸媽，也不想想她們以前可都是靠趙茂馨過日子的。】
【是啊, 本來他們賣了房後也剩了不少錢, 是周芳自己敗光了，還跑來惦記老兩口的。】
【小孩兒纔是無辜的。】
【倒也不怎麼無辜, 那小孩一直被周芳媽帶着，後面也是自私得要死, 性格特別壞。】
我看得也一陣膽寒。
身上直發毛。
去檢查了幾遍門鎖和門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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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茂馨最後被判了死刑。
因爲他毫不悔罪。
但他提出了想見我和老頭子一面。
「爸，媽, 對不起。
「下輩子我一定好好孝順你們，給你們當牛做馬。」
隔着玻璃, 我看到了他眼底的後悔和悲傷。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遲來的深情比草賤, 任何感情裏都適用。】
【要是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幹什麼？】
【這輩子坑人還不夠，還想下輩子？？】
我眼神淡淡的：
「對不起我接受了, 但我不原諒。
「我下輩子也不想要你這種兒子。」
趙茂馨眼眶驟紅，抱頭痛哭起來, 很快被人帶了進去。
我和老頭子離開看守所。
沒有再回頭。
周芳被毀了容，不願意再出門, 整個人十分暴躁，整日在家裏砸東西。
而她爸坐了輪椅，又得靠周芳照顧。
他們身上還欠了一大筆債。
兩父女爭吵不斷。
【因果循環, 報應不爽, 還是好唏噓啊。】
【故事到這算結束了吧？老兩口好好好生活啊！】
【是啊是啊, 記得多去旅遊，還有開直播要堅持啊，能賺大錢的！】
【啊啊啊我又要開啓我的牛馬人生了哭/.】
我笑着衝彈幕點點頭。
自此, 彈幕消失了。
我有些悵然，身旁的老頭子拉起我的手：
「今天去喫炒菜怎麼樣？」
我翻了個白眼：
「炒菜在家不能炒啊？要喫就去喫烤肉。」
「誒喲，要得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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