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從死人堆裏把段時鳴挖出來時。
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堆彈幕:
【男主要開始裝失憶了。】
【上戰場這幾年他早就高攀上了兵部尚書的嫡女,做了將軍,纔看不上女配這個小村姑。】
【可憐女配還傻傻的以爲只要自己努力,就可以喚醒男主的記憶,帶他回家和兒子團聚……結果被男女主聯手斬斷手腳扔進亂葬崗,兒子也在鄉下餓死了。】
我手一滑,又把他摔回了死人堆裏。
還埋得更深了些……
-1-
段時鳴的命真大。
這樣都沒死成!
見他被我摔得不僅清醒過來,還自己爬了出來。
我忙轉頭將眼淚憋了回去,先他一步裝起了失憶。
「軍爺,別怕,大夫馬上就來了!」
段時鳴看到我時明顯愣了一下。
見我彷彿不認識他的樣子,眼神中更是多了幾絲探究。
他嘴脣翕動了幾下,最終什麼都沒說。
我低頭躲過他的眼神,轉身離去。
在轉身的瞬間,眼前的文字又開始變化了:
【誒,女配居然沒有相認?】
【也許是沒認出來吧,男主臉上血呼啦擦的。】
【怎麼可能認不出,女配穿成這樣男主也認出她了!】
【不認也好,男女主勢均力敵的愛情才帶勁。】
【也許女配在憋着什麼大招?】
我不動聲色,心裏卻嗤笑了一聲。
我能有什麼大招,只不過想快些離開罷了。
大夫拎着藥箱從我身邊跑過去。
我聽到他急切的叫將軍。
原來他已經做了將軍。
不怪這些文字說我配不上他了。
他如今身居高位,站在他身邊的人理應是名門閨秀。
而不是我這種出身不詳、無父無母的孤女。
既然他不想相認,我也識趣的配合。
雖然這些文字出現得太過匪夷所思,內容也太過驚悚。
很難讓人信服。
但是我卻不敢冒險。
男人與性命,這個選擇並不難選。
-2-
這裏剛剛經過了一場激烈的小型戰役,屍橫遍野,血流滿地。
不時有禿鷹在上面盤旋,尋找着合適的食物飽餐一頓。
我穿着一身洗得發白的男裝,和打掃戰場的後勤兵們麻木地搬運着屍體。
士兵們知道我是個女人,卻沒有歧視我。
因爲我乾的活比他們只多不少。
後來軍中大夫知曉我熟悉藥草。
收拾完戰場,我還要幫着照顧傷員。
這樣就能拿到兩份報酬。
背地裏他們都叫我拼命三娘。
只有我自己知道,不拼命,我養不活自己和孩子。
其實來這裏的最重要的目的,是尋找我的丈夫。
三年前他應徵當兵,從此杳無音訊。
周圍的人都說他死了,我卻不信。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我就跟着後勤兵們一個戰場一個戰場的尋。
一開始我看到那些殘肢斷臂都會忍不住吐。
回家更是噩夢連連。
還要時刻提防着不懷好意的男人。
在戰場出現一個女人,無疑是在狼窩裏丟了一塊肉。
我只好喬裝打扮,掩了女人的身份。
儘量讓自己和那些粗鄙的士兵沒什麼兩樣。
就這樣一日復一日,我心中殘留的希望越來越少。
就算找不到人,我也要爲他收屍。
不能讓他做一個孤魂野鬼。
如今,人是找到了。
我卻再不敢相認。
-3-
段時鳴待在簡易的帳篷裏,渾身被裹成了一個糉子。
雖然傷勢嚴重,好歹也沒有缺胳膊斷腿,命也算是保住了。
我過來幫他換藥的時候,他盯着我的目光就像盯着一塊肉的狼。
我內心一驚,面上卻絲毫不顯。
一時間帳篷裏氣氛凝滯,只聽到我纏繞紗布的聲音。
「這位大夫瞧着甚是面善,不知我們之前可曾見過?」
我手上動作頓了一下:
「將軍尊貴之軀,是保家衛國的英雄,民女若是見過將軍,必不能忘。」
「是嗎?」
段時鳴明顯不信。
他低頭盯着我的髮簪,岔開了話題:
「大夫頭上這髮簪倒是別緻。」
我頭上這支木樨髮簪,是段時鳴送我的定情之物。
他親手畫圖描樣,細細打磨了一個月才完成的。
我十分珍惜,就算是在餓得頭暈眼花的時候,我也沒想過變賣它。
如今,倒是物是人非了!
「將軍謬讚。這是亡夫的遺物。」
段時鳴沒想到我會當着他面咒他,țŭₓ臉色霎時變得鐵青。
不過他既然不想認我這個妻子,跟死了也差不多。
眼前的文字又開始了:
【女配這是唱得哪一齣?】
【不管怎麼說,看男主喫癟還挺好笑的,哈哈哈!】
【女配這是覺醒了?】
【這樣也挺好。不摻和男女主,這是女配保命手冊頭一條。】
【可這樣一來,男主的藥誰去採呢?】
【以前女配爲了這藥可是連命都差點搭進去!】
看到這裏,我纔想起大夫之前說過治他的傷需要一味重要的藥材。
現在軍營物資短缺,這味藥正好沒有。
不過這些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可是很惜命的。
-4-
藥這事我沒有主動提起。
現在與段時鳴有關的事情我是一件不敢插手。
生怕哪裏出了差錯自己的小命不保。
可這難題最後還是到了我的頭上。
軍中大夫本就不足,對藥物熟悉的人更是寥寥無幾,而我就是其中一個。
那些文字說了採藥這事九死一生,我肯定是不願去的。
但是段時鳴沉着臉命令道:
「莫大夫熟識藥物,此事非你不可。」
「可那藥草生於蛇蟲瘴地,危險異常,我一個弱女子……」
我跪倒在地,語氣萬分爲難。
段時鳴臉色更沉,估計是沒想到我會如此推脫。
要是從前的我,從來都是以他馬首是瞻。
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是敢去的。
可現在在我眼裏,他只是陌生人!
「如果事成,本將軍許你紋銀百兩!」
段時鳴咬țŭ³牙許下重金。
我眼中一亮,當即轉口:
「不過採藥是民女分內之事,當義不容辭。」
這麼多銀子夠我和孩子好好生活了。
就當是段時鳴給我們母子的補償。
見我答應,段時鳴臉色鐵青。
眼前的文字又開始了:
【哎呀,男主這心思也挺難猜的。】
【女配都答應了他也不高興。】
【是沒想到女配這麼愛錢吧!】
【男主都不認她了,拿錢辦事不是很正常?】
【不過不知道女配會不會受刺激,女主要來了!】
我心中一驚。
是那個段時鳴另娶的妻子?會害死我的那個女人?
帳篷外一陣騷動,接着門簾被掀開,一個粉色身影帶着一陣香風直撲段時鳴。
「將軍,您怎麼樣?」
-5-
「夫人,你怎麼過來了?」
段時鳴語氣中的驚訝多過驚喜。
粉衣女子上下掃了一眼段時鳴裹着紗布的樣子,哭的更是梨花帶雨:
「聽說將軍傷得很重,晚晚實在太擔心了,所以……」
「將軍,疼不疼……」
段時鳴的神色肉眼可見的柔和下來,他將她輕輕攬進懷裏柔聲安慰:
「晚晚,你是千金小姐,何苦跑到這苦寒之地來?」
我眼前的文字又變了:
【看看女主這柔弱的樣子可真惹人憐愛。】
【不說男主,我看了女主都心動。】
【誒誒,女配還像根木頭杵在這裏做什麼,沒看到人家正你儂我儂。】
我冷着臉,悄然地退了出去。
身後似乎有一道視線盯着我,我渾然不在意。
說心裏不難受,那是假的。
曾幾何時,段時鳴也這樣溫柔地攬着我。
溫言軟語地哄着我。
滿心滿眼的似乎只有我一個人。
如今再看來,竟是覺得諷刺得讓人發笑。
兩年的幸福時光,就當是做了場夢吧。
我安頓好孩子,即刻上山採藥。
雖然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沒想到居然這麼難。
山路崎嶇,荊棘遍地。
我身上被那些尖刺劃了好多口子,慘不忍睹。
那藥草生長的環境十分刁鑽,縱使我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還是被毒蛇狠狠咬了一口。
眼前的文字又開始了:
【女配真的挺可憐的。】
【男女主在柔情蜜意,她在這裏九死一生。】
【這毒蛇毒性猛得很,就算解了毒,女配還是落下了病根。】
【我覺得以前纔是慘,現在好歹男主還承諾給點銀子,也算值了!】
我心裏有些酸澀難當。
都是他的妻子,這待遇也太天差地別了一些。
不過也無所謂了,我揉了揉臉,掩去了眼底的熱意。
等拿到銀子,就和段時鳴橋歸橋,路歸路。
-6-
等我拿到藥交給大夫,他見我一身傷,給了我一瓶傷藥,勸我:
「青槐,有了這筆錢,你就帶着孩子好好過日子。」
「戰場這活計,終究不適合你們孤兒寡母。」
我點頭應是,接了他的好意。
本來我也打算不繼續再幹這活。
搬運屍體又累又髒,身上還會染上了屍臭味。
說到底,我也只是一個女人。
怎會不希望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香氣怡人呢?
再說,我的目的已經達到了,早不該幹了。
「你有孩子?」
段時鳴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身後,還聽到了我們的對話。
還不及我搭話,大夫熱情地已經回了:
「青槐有個兩歲多的兒子。」
「她那夫君當兵之後杳無音訊,她一個女人拉扯一個孩子也是不容易。」
段時鳴的眼神震驚下隱隱帶着不滿。
似乎是在斥責我瞞着他。
我心中冷笑。
眼前的文字說出了我的心聲:
【男主真的有意思,明明是你不認自己的妻子的。】
【就是,還敢給女配臉色看,哪來的臉?】
等大夫走後,段時鳴欲言又止好幾次,最後還是開口:
「青槐,我們有了兒子,你怎麼不告訴我?」
「將軍慎言,我與將軍素不相識,孩子是我與亡夫的。」
我打定了主意不認他。
段時鳴眼眸一沉,臉上有些惱怒:
「青槐……」
「我沒想不認你,只是如今時機不對。」
我把手中的藥草一扔,厲聲道:
「將軍,如果你不想相認,可以,那就請您永遠不要相認。」
段時鳴以爲我在說氣話,語氣柔和下來:
「青槐,你不要這樣說,我保證以後肯定會的。」
我不想與他糾纏,撥開他擋在我眼前的身體:
「將軍,你現在已經有了妻子,對於我來說,你已經是亡夫。」
「你我以後兩不相干。」
話說完,眼前的文字又開始了:
【女配好樣的,乾脆果斷。】
【可不得這樣說?女主可是在外面聽着呢!】
我這才發現,門簾外竟隱隱露出一抹粉色。
是桑晚晚的衣裙。
-7-
將段時鳴趕出了廚房,我端着藥送去他的帳篷。
雖然很想撂挑子不幹,可是銀子還沒有到手。
現在走有點虧。
剛熬出來的藥有點燙手,我腳步加快,想早點拯救灼熱的手指。
眼前一道粉色身影閃過。
我躲閃不及,一頭撞了上去。
滾燙的藥液伴隨着一聲驚呼,悉數撒在了眼前人身上。
是桑晚晚。
天氣漸熱,她衣裙單薄,有幾滴藥液濺到了手背上,立馬紅了一片。
我心中暗歎。
千金小姐的皮膚就是嬌嫩啊,這樣就紅了。
還是我皮糙肉厚,就是火星子濺到了都沒有這麼紅。
眼前的文字又出現了:
【來了來了,男主霸氣護女主懟女配的情節開始了。】
【你們不覺得這劇情不對嗎?以前這段是在將軍府發生的。】
【這有什麼的,女配都沒打算認男主,劇情肯定也變了。】
段時鳴聽到桑晚晚的驚呼聲,匆匆掀了門簾出來。
「晚晚,你怎麼了?」
桑晚晚只咬緊了下脣,一雙杏眼淚光瀲灩,頗惹人憐。
她將手往後縮了縮,搖了搖頭表示自己沒事。
段時鳴一把拽過她的手臂,看到那白皙手背上赤紅一片。
眼中的心疼凝成了實質。
再看一眼我腳下的藥碗,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皺眉沉聲,斥責道:
「做事怎麼這麼不小心!」
「傷到了夫人你賠得起嗎?」
「還不跪下給夫人賠禮認錯?」
桑晚晚柔弱地依偎進段時鳴的懷中,柔聲安慰他:
「將軍彆氣壞了身子,她也不是故意的。」
可看向我的那雙眼中卻滿是鄙視與挑釁。
我知道剛剛她是故意的。
不過就是爲了告訴我——
在段時鳴心中,我是個棄婦,連她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我低頭苦笑一聲。
何必多此一舉,這些我早就知道了。
不是看到了嗎?
他連問都不問一句,就已經斷定是我的錯。
心中泛起不受控制的疼,被毒蛇咬傷的小腿也開始隱隱作痛。
我搖晃了一下,默默蹲下穩定身形:
「將軍,藥草已經爲您找到了,希望您能儘早兌現承諾。」
「夫人的衣裙我會悉數賠償。」
「不小心燙到了您,是我的錯。」
「對不起。」
-8-
「如果將軍沒什麼其他吩咐,民婦告退。」
懶得抬頭看他們一眼,我收好藥碗轉身離去,將心中翻滾的不甘盡數壓抑。
我得學會忍。
他們有權有勢,我只是一介卑微草民。
在他們眼中如浮游,如塵埃。
跟他們作對能有什麼好下場?
那些奇怪的文字不是都告訴我結局了嗎?
所以我不爭不搶,連夫君都不要了。
如今我只想拿到銀子,帶着孩子遠離這些是非。
「青……莫大夫……」
段時鳴的聲音中含着些不忍與愧疚,我只假裝沒聽到。
清點了自己的物品,辭別了大夫,就一瘸一拐的走了。
連銀子都不想等了。
這幾天爲了給段時鳴找藥草,我費盡了心力。
此時硬撐着的那口氣泄了,我才發現自己身心俱疲。
這些年我真的太累了。
現在只想回家,好好睡上一覺。
幸好大夫看我實在疲倦,答應幫我把銀子送過去。
推開小院門時,就看到兒子槐時蹲在牆角挖泥巴玩。
我出門做工的這些日子,都是委託隔壁的王嬸幫忙看着他。
村民顧及我的身份,認爲我每日與屍體打交道,實在不祥,都不願與我娘倆親近。
只有王嬸,她早年喪夫,寡居多年,許是同情我的遭遇,對我頗爲照顧。
兒子見是我,歡快地撲進我的懷裏,對我撒嬌:
「娘,時兒好想你。」
「阿嫲說時兒乖乖的不哭,孃親就很快回來,所以時兒很乖很聽話。」
我忍住鼻間的酸澀,笑着摸了摸他的頭:
「時兒真棒,所以娘給時兒帶了好喫的。」
大夫去市集採購的時候我託他買了幾塊桂花糕,是時兒最喜歡的點心。
「哇,孃親真好。」
時兒開心的拿起一塊點心就往嘴裏送,可到了嘴邊,卻停住了。
正疑惑間,時兒將點心送到了我的嘴邊。
「阿嫲說孃親做工辛苦,孃親先喫!」
眼裏的淚水差點決堤,我小小咬了一口點心,這下時兒終於開心地喫了起來。
站起身擦了擦眼角,我掏出幾十枚銅錢,放在正一臉慈愛地看着時兒的王嬸手上。
王嬸大驚,連忙推辭:
「青槐,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掙點銀子不容易,給我做什麼,我用不着。」
我攔住她的手,將銅錢緊緊放在她手裏,不容拒絕:
「王嬸,這些天多虧你照顧時兒,這些不過是小小補償。你一定拿着。」
「今後我不會再去戰場做活了,就守着時兒好好過日子。」
在我的再三勸說下,王嬸最終還是收下了。
王嬸走後,我拿出一份無字牌位,將段時鳴的名字寫了上去。
從此,我的時兒就只有早逝的爹了。
-9-
哄睡時兒之後,我卻突然有些睡不着了。
最近那些古怪的文字沒有出現,不知道是不是一件好事。
也許不跟在段時鳴身邊,就沒有性命之憂。
想起房間裏之前還留有一些他的物品,我乾脆從牀上爬起來。
他的名字都上了牌位供了香火了,那些東西留着也是礙眼。
我將他的東西一件件清出來。
留下的字畫,愛看的書,常穿的衣物,愛用的碗筷……
在以前,這都是我睹物思人的念想。
如今,卻是扎心的刺。
我找來了火盆,打算將東西全部燒掉。
燒到一半,院門響了。
我以爲是王嬸找我,毫不猶豫就開了門。
院門口,卻站着物件的主人——段時鳴。
他一身黑衣,臉色還有些蒼白,更顯得五官冷峻。
我的手比腦子反應快,立刻就想把院門關上。
被段時鳴一把抓住:
「你就不想知道我來找你做什麼?」
「我是什麼豺狼嗎你要這麼躲着我?」
我試了幾次發現門紋絲不動,只好放棄:
「不知將軍深夜造訪有何貴幹?」
段時鳴一挑眉,對我將他攔在院門外有些不悅:
「莫大夫就是這麼待客的?不請我進去坐坐?」
「孤男寡女共處一室多有不便,請將軍體諒。」
我毫不退讓,打定主意不給他任何可乘之機。
他盯着我看了幾秒,只好放棄。
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遞給我:
「這是你之前找藥材的報酬。」
我伸手接過,毫不客氣準備趕客:
「多謝將軍,夜深了,請將軍早點歇息。」
段時鳴嘴脣翕動了幾下,最後還是軟下臉色:
「青槐,我們之間真的要如此生分嗎?」
「將軍請自重,你我之間本就沒有什麼關係。」
「你……」
段時鳴頗爲惱怒,還想說什麼,卻突然停住了。
他的眼神落在了我身後。
時兒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Ŧũ̂ₐ來,來到了我身後:
「孃親,這位叔叔是誰啊?」
-10-
段時鳴呼吸急促了起來:
「青槐,這是……」
我沒理他,轉身哄着時兒:
「時兒乖,快去睡吧,孃親馬上就來。」
段時鳴見我不理他,瞬間急了,扯着我的手臂讓我面對他:
「莫青槐,這是不是我的孩子?」
雖然是問句,但他心裏已經篤定,這就是他的血脈。
時兒的眉眼和他如出一轍,任誰見了都不會懷疑這是親父子。
我掙扎了幾下沒掙開,頗有些惱怒:
「段時鳴,放開!」
時兒見我生氣了,以爲我受了欺負,捏起小拳頭就撲向段時鳴:
「你是壞人,欺負孃親。」
段時鳴一個不察,被時兒打到了傷處,失手將時兒推倒在地。
時兒的膝蓋被擦破,瞬間哇哇大哭。
我心疼地將時兒攬進懷中,忍着怒氣對段時鳴低斥:
「將軍要送的東西既已送到就請回吧!我Ṱüₖ們母子要歇息了。」
「青槐,我不是故意……」
段時鳴回過神來有些慌,還想分辯什麼,我已經當着他的面將院門啪的關上。
奇怪的文字又開始浮現:
【現在發現男主對女配確實過分。】
【是呀,對親生兒子也沒什麼感情。】
【更說明男主對女主是真愛啊,他可是一點兒都不在意女配。】
【樓上戀愛腦,這種男主就是精緻利己主義者,誰對他有用他就愛誰。】
【女配可是救了男主兩次,救命之恩就換來這?】
【女配可得提防着男主搶孩子!】
雖然有些字眼我看不懂,但是大概意思我看懂了。
當初段時鳴身受重傷,我從路邊將他撿回來。
費盡心思替他療傷治病,幾乎傾盡所有才將他救回。
那時他一副謙謙君子的做派,絲毫看不出是個上陣殺敵的士兵。
倒像是個讀書人。
我從小和養父生活在小山村,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鎮上,哪見過這樣的人物。
一來二去就對他動了心。
父親曾告誡我,不知他的底細,不能與他走得太近。
但耐不住我正是少女懷春的時候。
他也似乎對我有意,於是在個木樨花香的日子,我們私訂了終身。
養父知道後勃然大怒,一向溫和的他第一次動ťŭ̀₊用了家法。
我梗着脖子跪在院子裏,表示自己已與他私訂終身,此生非他不可。
生米已成熟飯,養父拗不過我,最後長嘆一口氣要我不要後悔。
我當時沉浸在愛情的甜蜜中,斬釘截鐵地回道:
「我絕不後悔。」
但現在我明白了,他那時不過是想找個人好好照顧他。
對於我的投懷送抱他更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如今我跪在養父的牌位前,淚流滿面。
父親,我後悔了!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11-
段時鳴走了之後,有很長一段時間都沒有再露面。
我的心也稍微安定下來。
但是爲了擺脫段時鳴的ţüₗ騷擾,我決定搬家。
我在臨近的鎮子上租了一個小院子,準備帶着王嬸和時兒一同搬過去的時候。
時兒卻不見了,連帶着王嬸也不見了。
我霎時覺得天旋地轉。
時兒是我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是我的命根子。
沒了他我該怎麼活着?
我瘋了一般在屋子裏到處找。
多希望只是時兒在和我玩捉迷藏。
可是就算我將屋子掘地三尺,時兒依然不見蹤影。
時兒能去哪裏?
莫非是王嬸拐走了他?將他賣給了人販子?
不不不,王嬸不是這種人!
可是時兒能去哪裏?
我拼命讓自己冷靜下來,突然看到了供桌上的牌位。
我的亡夫,時兒早逝的爹,段時鳴!
-12-
我匆匆趕到軍營的時候,老遠就聽到了孩子銀鈴般的笑聲。
是時兒!
段時鳴正抱着時兒騎馬,一向冷峻的臉竟帶有一些笑意。
這樣看起來,時兒與他像了十成十。
我心中一沉,最不想發生的事情發生了。
那些奇怪的文字早就提醒過我。
段時鳴會來搶孩子,結果我還是大意了。
我沒想到段時鳴竟然會趁我不在的時候帶走時兒。
「時兒!」
我心焦地奔向時兒,想將他抱下來。
時兒見到我也很高興,掙扎着就伸手要我抱。
一雙大手將我攔了下來。
段時鳴一把將時兒抱在了懷裏,讓我失去了抱時兒的機會。
我心中一慌。
段時鳴這是不打算將時兒還給我?
我故作鎮定,沉聲道:
「將軍,請將孩子還給我,您身上有傷,怕冒犯到您。」
「這孩子甚是乖巧,與本將也十分投緣,想收爲義子,養在夫人膝下。」
我大驚,連忙跪下磕頭:
「將軍,能得將軍青睞是這孩子的福分,可是他年紀還小,尚離不開親孃。」
「請將軍體諒。」
「那就將他親孃一併帶入府中,我將軍府不至於連一個女人都養不起。」
我悲憤莫名:
「將軍,這太荒謬了!」
段時鳴從馬上一躍而下,冷冷道:
「莫青槐,你攔着我們父子相認,難道就不荒謬嗎?」
我深呼吸了幾下,將眼中熱意忍下:
「將軍位高權重,民婦不過一介草民,將軍想如何民婦都無力阻撓。」
「可是將軍,民婦是一位母親,民婦不希望自己的孩兒有一個遺棄他、不認他的爹!」
「不如告訴他,他父親戰死沙場,是位人人稱頌的大英雄。」
見我如此,段時鳴臉色稍緩:
「青槐,當初我不是不認你,只是時機不對。」
「如果我早知道有個孩子定會早早將你們接入府中……」
「您也說了,是因爲有了孩子!」
我打斷他的話。
「如果沒有孩子,您不是巴不得我永遠消失在你面前?」
「糟糠之妻,是你的污點,是你平步青雲的攔路石。」
「不是嗎?」
我紅着眼看着他,眼前的文字又開始湧動:
【男主真是狗,將人騙身騙心,轉頭就丟棄。】
【賢妻扶我青雲志,得志先斬意中人。有朝一日權在手,踩妻墳頭接新人。】
【古人誠不欺我!】
【之前那些挺男主ƭṻ⁵的戀愛腦呢?這樣的男人給你要不要啊?】
【我現在就爲女配捏了把汗,怎麼把孩子搶回來哦?】
我心亂如麻,手指甲掐入掌心也沒感覺到一絲疼痛。
如何在段時鳴這裏帶着孩子全身而退?
-13-
「莫姑娘,人貴有自知之明。」
「這孩子跟着將軍,難道不比跟着一位低賤的撿屍女的母親更好嗎?」
桑晚晚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開口就帶着譏誚。
她與段時鳴成親三載,未誕下一子半女,心中早就焦急萬分。
如今時兒的出現,立刻解了她的燃眉之急。
不管是誰生下的孩子,只要有將軍的血脈,那麼她作爲將軍的正妻,就能名正言順地將孩子納入膝下。
「如果他肯認祖歸宗,將軍與我必不會虧待與他。」
「至於你,如果願意一同回府,我不介意將軍納你爲妾。」
一番話說得頗爲識大體。
只是那蒼白的臉色、搖搖欲墜的單薄身軀讓人萬分憐惜。
雖然她隱藏得深,但我仍從她的眼底看出了恨意。
她當然恨我,沒有哪個女人願意和別人一起分享自己的丈夫。
如此懂事的樣子讓段時鳴心疼又感動,他緊緊握住她的手,將她攬入懷中。
「夫人,委屈你了。」
這樣看起來,他們纔像一家人。
而我,則是個不識好歹的第三者。
那就讓我更不識好歹一點吧!
「多謝將軍夫人美意,民婦已經婚配,願一生爲亡夫守寡。」
「請將軍將孩子歸還於我。」
這句話徹底激怒了段時鳴:
「莫青槐,你簡直油鹽不進。」
「既如此,等你徹底想好了,再來跟我商量孩子的事情。」
「把她趕出去。」
我沒想到段時鳴會如此蠻橫霸道,居然直接讓人將我拖出去。
一直乖乖待在段時鳴懷中的時兒終於慌了,哭鬧着朝我伸手。
我心如刀割,卻掙不開兩位士兵的手,只能眼睜睜看着時兒哭着被段時鳴抱入營帳。
我在外面哭喊着想闖進營帳,被士兵們用刀架在了脖子上逼着離開。
我在營帳外徘徊不肯離去,與我熟識的大夫見我可憐,帶着喫食過來找我。
「青槐,你這樣不是辦法。」
「和將軍爭,無異以卵擊石。」
我顫抖着聲音回道:
「可那是我的孩子,我養父用命換來的孩子。」
當年段時鳴離開不久,我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養父年邁多病,爲了照顧我,不得不重操舊業,做回清掃戰場的後勤兵。
一次我給養父送飯時,一個敵方士兵沒有死透,拿着刀就往我身上戳。
是養父用身體給我擋了一刀,我和孩子才活下來。
我的養父含辛茹苦將我養大,未曾享過一天福,到頭來還爲我送了命。
如果把孩子送到段時鳴手上,如何對得起我的養父?
-14-
「你和將軍服個軟,你和他都有了孩子,他對你必定是有情的。」
「就算是去將軍府做妾,也比你現在這樣清貧的日子好得多。」
「對孩子也更好不是?」
我倔強地搖了搖頭。
落在桑晚晚手上,我遲早沒命。
那些奇怪的文字早就告訴我了,將軍府就是龍潭虎穴。
我這樣不通世務的人,怎麼鬥得過從小深諳宅院之事的大家小姐?
沒有了我的庇佑,我的孩兒遲早也會落得枉死的下場。
「唉,你這倔性子,要實在從將軍手上爭來孩子,你得找個更位高權重的人來幫你。」
「我聽他們說如今朝廷來的監察使正在鎮上落腳,你要不去碰碰運氣?」
聽了大夫的話,我眼前一亮,就算希望渺茫,好歹也算有了希望。
見到監察使比我想象中還要難。
門口的侍衛見我在這裏徘徊,不問青紅皁白就將我驅趕。
正無助間,卻見大門打開,一位老嬤嬤抱着一個孩子從裏面衝了出來,神色十分慌張。
後面一位當官模樣的中年人跟着出來,嘴裏還大聲喊道:
「快快,準備馬車,去找大夫,小姐噎住了,快!」
一時間兵荒馬亂。
我見那孩子臉色已經青紫了,要是再等大夫來,怕是來不及。
人命關天,我也顧不上許多,連忙攔下老嬤嬤,喊道:
「讓我試試!」
不等他們反應過來,我將孩子接過來,翻過身,一手抵着胃部,一手用手掌拍擊背部。
幾下之後,孩子哇的一聲吐出了一顆花生,隨後就大哭起來。
我如釋重負,抱着孩子輕聲安慰。
身邊的人終於反應過來,老嬤嬤更是一把接過孩子,嗚嗚地哭出來:
「小姐,你嚇死老奴了,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奴可怎麼活?」
那個一身威嚴的中年人則是對我拱手施了一禮:
「多謝小娘子救了小女一命。」
「大恩大德,不知何以爲報。」
我咣的一聲就跪下了,叩頭就拜:
「請大人爲民女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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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我與那段將軍是相識,會包庇於他?」
剛剛對我施禮的中年人,正是監察使李大人。
李大人沉沉地看着我,一雙鷹眼不怒自威。
我縮了縮脖子,有些膽怯,但是想到時兒,還是硬着頭皮回:
「青槐一介草民,不識朝廷深淺,有冤屈只知找官老爺做主。」
「大人貴爲朝廷命官,但也是爲人父、爲人夫。」
「民女所求,只爲奪回自己的孩子。並非存有害人之心。」
「還請大人體諒民女奪子之痛,爲民女做主。」
說完,我含着眼淚,重重磕了一個頭。
李大人深深看了我幾眼,最後嘆了口氣:
「你起來吧,看在你救了我女兒的份上,此事本官必定還你公道。」
我欣喜若狂,又接連磕了幾個頭。
接下來幾日,我就留在了李大人身邊,等他準備妥當,再一同去往段時鳴的軍營。
看到我在李大人身後出現的時候,段時鳴臉色鐵青,恨不得將我啖骨食肉。
後來我才知道,李大人和段時鳴是死對頭,他手裏握着不少段時鳴的把柄,只等一個契機將他拉下馬。
而我的事對於他來說,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段將軍,我軍治下一向嚴明,如今有人告你欺騙良家女子,搶奪幼童,你可知罪?」
「李大人,不可聽人胡言,我一向潔身自好,從不做此等虧心之事。」
「可如今苦主都找到本官府上,說你仗勢奪子,欺辱女流。」
「大人有所不知,此女是本將微時所納妾室,不過是因我遲遲未將她接入府中,與本將置氣罷了。」
段時鳴不卑不亢,一手顛倒黑白的本事簡直爐火純青。
「你胡謅什麼,就算你我未曾有媒妁之言,父母之命,但是也是過了明路的夫妻。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妻子,怎會是妾室?」
我氣血上湧,大聲反駁。
段時鳴一聲輕哼,輕蔑道:
「你可有證據?」
他料定我沒有證據。
當時我倆私訂終身,不過是在花前月下拜了天地,怎會有證據?
但是他忘了,當時他哄騙我給他湊盤纏時,曾經簽下了婚書。
在我養父的堅持下,還特地去過了官府的明檔。
這件事,他估計早就忘了。
幸好養父有先見之明。
我掏出那份泛黃的紙張,曾經它被我視若珍寶,如今卻是要他命的鐵證。
「不可能,你怎麼會有這個?一定是僞造的,我不信!」
段時鳴看着那婚書上熟悉的字跡,仍在自欺欺人。
「段時鳴,你還有什麼好說的?」
「你行軍打仗,不就是爲了保家衛國,讓妻兒父母能安享太平?」
「但是你呢?」
「你官拜大將軍,位高權重,卻拋妻奪子,罔顧人倫,如何做一軍表率?」
李大人突然加重了語氣,動了怒:
「更可恨的是,你居然還想殺人滅口!」
我猛地抬頭看向李大人,臉上血色迅速褪去,如墜冰窟。
「莫娘子,這段時間如果不是住在李某的府邸,你恐怕已成刀下亡魂了。」
李大人嘆了口氣,眼中充滿同情。
心裏泛起的後怕如洪水襲來,我踉蹌一下,差點摔倒。
沒想到,段時鳴居然會想要我的命?
就算從那些文字中知道他會對我下手,就算知道他不想認我。
我卻從來沒有真的以爲,他會要我的命!
可如今,他竟絲毫不顧及過往情分,不顧及孩子的感受。
想要我的命!
這個男人,真的涼薄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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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以爲是看男女主勢均力敵的愛情,沒想到卻看到了一對渣男賤女!】
【女配真的清醒,幸好沒有走上那條老路。】
【甩掉狗男人,姐姐獨美!】
奇怪的文字寫了些什麼我不太懂,但是沒有出現與之後的事情相關。
我想,這件事到這裏應該就徹底結束了!
段時鳴卻梗着脖子死不認罪:
「說我殺人,你有什麼證據?」
「污衊朝廷命官,李大人可知罪有多重?」
李大人淡定地捋了一下鬍鬚:
「沒有證ŧŭ₃據本官怎會亂說?」
「你派來的殺手已被我活捉,他已全部招供,如今人證物證俱在,你還有什麼好抵賴的?」
段明庭卻絲毫不慌,他嗤笑了一聲:
「那又怎樣?她不是沒死嗎?就憑這些又能奈我何?」
說完,他回頭看了我一眼,我就像被毒蛇盯住,不禁打了個寒顫。
那眼神似乎在告訴我,只要他不死,遲早會要了我的命。
但我也別無它法,如今這種結果我已經滿意了。
只要能搶回孩子,我就知足了,至於其他我從沒奢望過。
大不了以後帶着孩子隱姓埋名。
天大地大,總有我們容身之處!
「段將軍不會以爲本官手裏就這些吧?這些年你是如何爬上這高位的,你心裏沒數嗎?」
「貪墨受賄,陷害忠良,一樁樁,一件件,可都在本官手裏捏着呢!」
「甚至還有三年前,你殺害同伴,做了逃兵的事!」
李大人慢條斯理,吐出的話卻掀起驚濤駭浪。
「這些你怎麼會知道?」
段時鳴鎮定的臉色終於有所動容,他抖動着嘴脣,心中似乎驚駭不已。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段將軍, 報應不爽!」
說完李大人喚人上來, 將段時鳴拖了下去。
「不,怎麼可能, 不!」
段時鳴劇烈掙扎,但只是徒勞。
桑晚晚聽到風聲趕來的時候,只來得及見到像死狗一樣被拖走的段時鳴。
她撲上去,拉着他的手不放:
「將軍, 別怕,我回京找我父親,他一定會救你的。」
段時鳴見到桑晚晚, 眼中一下亮了:
「夫人,快去找岳丈救我, 夫人。」
桑晚晚不住點頭。
「段夫人,放棄吧,桑大人如今已是自身難保。」
李大人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一句話就讓桑晚晚臉上血色盡褪。
「不會的, 父親是兵部尚書,一定會救將軍的。」
段時鳴聽到這句話, 臉上湧起無盡絕望,突然暴起掐住了桑晚晚的脖子。
「都是你這個賤人出的餿主意, 賤人害我, 賤人,去死!」
眼見桑晚晚已經開始翻白眼,旁邊的侍從才反應過來趕緊拉開他們。
在推搡中, 桑晚晚狠狠地跌在了地上, 她卻突然捂住了肚子。
「肚子好痛,我的肚子……」
她純白的裙子上, 一絲血色逐漸暈染開, 像雪地上盛開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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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時鳴押解進京的時候, 李大人允我見他最後一面。
我行至囚車前, 段時鳴戴着枷鎖困在方寸之間, 纔不過幾日, 就形容枯槁。
他眼神陰鷙,讓我想到爲他採藥那日咬傷我的那條毒蛇。
「怎麼,不帶着時兒見他爹最後一面麼?」
「時兒沒有爹, 他爹早就死了。」
「我來是想告訴你, 桑晚晚的孩子沒了。」
「被你親手弄沒了!」
段時鳴眼神越發兇狠, 恨不能撕下我一塊肉。
「莫青槐, 我真後悔沒有早點殺了你!」
我一臉淡定:
「或許,在別的時空, 你已經殺過我了!」
「但天道輪迴, 報應不爽,冥冥中自有天定!」
這次,我扭轉了自己的結局。
那些奇怪的文字, 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了。
也許那是在另一個世界的我不甘慘死的命運,才用這種方式來拯救我和我的孩子的。
我將那根木樨花簪供在養父的靈前。
它曾經是我仰望的幸福,如今卻是我需斬斷的過往。
而我, 已決定要大步向前了。
院子中的木樨花開得正好,時兒的笑聲不時響起。
烏雲散開,總會迎來陽光燦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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