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花把她看不上的舔狗,介紹給我做男友。
我費盡心血,把青澀木訥的沈宴陪養成頂流巨星。
也等到了他萬衆矚目下的求婚。
婚後的同學聚會上,已嫁富商的校花在桌底勾沈宴的西褲。
我們爆發了第一次冷戰。
他說我是懷孕後東想西想。
獨自去產檢的路上,剎車失靈,我被撞成高位癱瘓,求死不得。
後來我才知道,這是富商發現他們的私情,蓄意報復。
事情敗露後,富商入獄。
校花和沈宴雙雙離婚,成爲別人眼中千帆過盡的真愛。
而我拖着發臭的身體,爬到窗邊縱身一躍——
卻回到了親吻沈宴的那天……
重活一遭,我只想成就自己。
-1-
「親一個!親一個!」
肋骨刺穿肺部的劇痛撕扯着神志。
源源不斷吐出的鮮血,似乎嗆住了鼻息。
墜落的失重感還殘留在這具軀體上。
可我睜開眼,入目的卻是被校花推給沈宴的那場聚會。
沈宴身邊圍滿了看戲起鬨的人。
「玩不起?」一個黃毛大聲譏笑,我記得他是校花傅梨的跟班。
「雖然不是你的女神,能親到初遙這樣的美女,四眼仔你猶豫什麼?」
「要不要我代勞?」好事的男生噘起嘴,作勢要搶沈宴的卡牌。
我Ťṻ₈猛地站起來。
動了動四肢。
手腳還在!
那場滅頂的車禍還沒發生!
而造成上一世悲劇的兇手,如今蜷縮在角落,臉色煞白。
望着他,我笑得差點落淚。
沈宴啊沈宴,我竟然重生了。
-2-
我記得聚會上的每一個細節。
上輩子,就是在這頓散夥飯上,校花把她看不上的舔狗,介紹給我做男朋友。
曾經以爲的甜蜜回憶,只是噩夢的開始。
在真心話大冒險中,傅梨和沈宴抽中了 KISS 大冒險的卡牌。
那時,沈宴不過是校花衆多舔狗之一。
平時畏畏縮縮,受盡欺負與排擠。
高三畢業後,人人都換上光鮮亮麗的私服,只有他還抻着穿着不合體的校服。
傅梨嫌棄沈宴晦暗陰沉,又不想被說玩不起,偷偷換掉我的卡牌。
成了我要和沈宴當衆親一口。
衆人起鬨,逼沈宴來親我。
我要是拒絕,他得接受懲罰,幹完桌上的紅白雙杯。
上輩子,我看不下去,主動俯身碰了碰他滾燙的臉頰ťŭ̀ₒ。
當時我不知被誰從身後推了一把,還碰到他乾澀的嘴脣,獻出了初吻。
傅梨「及時」拿出手機,拍下這一幕,笑說自己促成了班對,以後我們要是結婚了,得分她媒人紅包。
照片被四處傳播。
父親看到後,拿皮帶抽得我皮開肉綻,罵我丟盡了陳家的臉,罰我禁足一個月。
我翻牆逃跑去找沈宴算賬。
他一邊替傅梨道歉,一邊小心吹着氣替我塗藥。
我本來就委屈,他一鬨更是哭得不行。
一來二去,我們倒成了歡喜冤家。
漸漸地,我發現他有驚人的音樂天賦,有絕對音感和無限靈感,什麼樂器都能隨手捏來。
我以讓他教我吉他爲由,給他支付高額的學費。
我鼓勵他做原創,也知道他習慣在每張手稿上隨手寫下「FL」兩字。
他說,Forever Love,是對我的承諾。
這些浪漫的曲目,日後成爲風靡一時的爆款情歌。
大學畢業後,我砸錢、搭人脈,放棄進家裏的公司,傾盡所有,爲沈宴成立工作室,做他強大的後盾。
甚至不惜與反對的家人決裂。
我花了三年時間,費盡心血,把一個青澀木訥的創作者,一手打造成頂流巨星。
在最後一場全球巡演上,沈宴當着萬千粉絲跪下向我求婚,感謝我成就了他。
我以爲終於能向家人證明。
他的成功,驗證了我的眼光與選擇。
卻不承想婚後的一次同學聚會,改變了一切。
-3-
再次見到校花傅梨,她已在國外嫁給當地的富商。
我們在桌上舉杯,她在桌底用高跟鞋去勾住沈宴的西褲。
當晚,我們爆發了婚後第一次冷戰。
沈宴態度冷淡,指責我想太多,怪我懷孕後情緒不穩定,叫我快去看醫生。
我開沈宴的車去產檢,路上剎車突然失靈,車狠狠撞在石墩上。
孩子當場沒了,我高位截癱,日子過得生不如死。
後來我才知,那次事故並非意外。
他們的婚外情被傅梨的老公發現,對方找人在沈宴的車上做了手腳。
承受這場報復的,卻是我,以及未出生的孩子。
富商蓄意謀殺,被判入獄,傅梨毅然離婚。
得知消息後,沈宴再也沒來醫院看過我。
最後我等來的,是他的代表律師,帶着簽好的離婚協議。
爲了與他在一起,上輩子我幾乎與家人斷絕了關係。
我日夜含恨,悔不當初,皮瘦如骨,求死無門。
傅梨挺着大肚來我的病牀前宣告勝利,感謝我作爲前人,替她栽了一棵好樹。
她打開電視,生怕病得迷糊的我聽不清,特意把音量調到最大。
電視上正在播放沈宴的採訪。
記者問沈宴,他每張手稿上的「FL」,是不是「傅梨」的縮寫?
他點頭。
記者又問,那些情歌的原型,是不是正是現在的真愛?
他笑了。
我心死如灰,拖着發臭的身體,爬到窗邊,縱身一躍——
沒想到,人沒死成。
還回到與沈宴初吻的那天。
-4-
我抬頭掃了一眼 18 歲的沈宴。
長長的劉海擋住他清瘦的臉。
我知道,劉海下是一張清俊分明的臉。
當初,我親手替他夾起劉海,珍重親吻他的額頭,告訴他,看人要直視對方的眼睛,要自信,他的眼睛很好看。
後來被無數粉絲評爲「最勾人」的雙眸,此時低垂拉聳,被碩大的粗框眼鏡壓着。
看着呆滯木訥。
與上輩子的天王歌神毫無關係。
「哎喲,人家不樂意親你,該怎麼辦呢,沈學霸?」
沈宴緊攥拳頭,瞅着桌上滿杯的紅白,一言不發。
我知道他胃不好,兩杯下去估計夠嗆的。
傅梨瞅了我一眼,低聲調笑,「初遙,你不是最喜歡高冷學霸這款嗎?上唄,我不介意。」
「抱歉,我也很想幫忙。」我露出歉意的笑,「但我男朋友知道,會不高興的。」
沈宴猛然抬頭。
一雙深沉的眸子透過細碎的劉海,死死盯着我。
「什麼男朋友?你騙人的吧?」
「什麼時候脫單的,我們都不知道!」
傅梨臉色微變,姣好的脣扯出一個傲慢的笑,
「是啊,難不成是親不下嘴,隨口亂說?」
處於風暴中心的沈宴聽到這話,指節握到發白,嘴脣乾得快裂出血口。
上輩子,我曾經對沈宴的學霸光環有過莫名的好感。
纔會在他最尷尬的時候,沒拆穿傅梨換牌的陰謀。
他學習好,靠着獎學金進入我們的私立學校,與周遭一圈富家子弟格格不入。
如一株冷冽的梅,誘着人去折斷。
我曾爲幽香折腰,如今只剩落雪殘梅。
……
「這樣好了,」我笑着拿出手機,「我把他喊來,給大夥埋單。」
然後我摁下上輩子拉黑過無數遍的號碼。
傅梨盯着那串她同樣熟悉無比的數字,顫聲問,
「到底是誰……」
「一個屋檐下的親人,他都要瞞着,還真是的。」我羞澀一笑,「你的繼兄呀。」
傅梨,你當初爲了誰追到國外,我可太清楚了。
-5-
手機那頭傳來一聲戲謔的笑。
「終於肯接我電話了?」
我回想起上輩子和白丞吵架的原因。
我們約好畢業後一起去海外進修音樂,可是我反ẗůₓ悔了。
沈宴的成績名列前茅,爲了能和他考到同一所學校,一向懶散的我在高考前拼盡全力,挑燈夜讀。
最後成績總算勉強夠得上他目標學校裏的……冷門專業。
昨晚白丞才得知我瞞着他做了決定,當場罵出了他涵養內能想到最狠的話。
……
「怎麼不說話?等等……」
那邊突然語氣一轉,「你是本人嗎?昨天我們剛互刪,她不可能接我電話的。你誰?」
我深吸一口氣,夾着嗓子溫柔道,
「小白,我這邊剛結束,能來接我一下嗎?」我還特意用彼此熟悉的小名稱呼他。
對面是漫長的沉默。
「別裝了,你是她朋友,還是偷她手機的?」
你妹的偷手機!
我差點沒控制好表情,背對衆人,咬牙切齒道,
「白丞,你丫屁股蛋上有一個小牙齒印,是我小時候跟你打架時咬的,還有你……」
「停停停!信你了,給我 30 分鐘。」
接着是一串霹靂嘩啦的聲響。
「站着別動,哥馬上到。」
「不着急。」我慢慢轉過身,面對傅梨嫉妒的眼神,又貼心補了句,
「你妹妹也在。」
-6-
周遭的人忍不住八卦。
「真的假的?我們見過嗎?」
「我失戀了!乖乖女都有男朋友了?!」
我靦腆道,「我以前的鄰居哥哥,他後來搬家了,不過我們一直有聯繫。」
說完我抬頭看向一臉陰沉的校花,「現在也算是傅梨的……哥哥了,對吧?」
傅梨笑得很勉強,「是嗎?我怎麼沒聽哥哥提過你?」
「可能你們還不大熟吧?」畢竟他們這個重組家庭剛組建沒多久。
傅梨的母親兩年前改嫁給白丞的父親,兩家才搬到一塊。
在這之前,白丞一直住我隔壁的獨棟別墅。
小時候我趴在窗邊,聽小男孩被藤條摁在鋼琴前的哭聲。
笑得咯咯響,氣得他拿抹眼淚的紙團丟我。
樂極生悲,我媽以爲我愛聽想學,找上隔壁家長,讓我倆一塊上課。
我成了白丞的琴友,一起受苦受難。
上輩子我違背跟白丞的約定,以爲能在大學裏和沈宴雙向奔赴。
白丞一氣之下,獨自前往我們曾約定的音樂之都闖蕩。
三年後,我們在一檔國內音樂綜藝上重逢,沈宴是選秀的新人,白丞是節目重金邀請的導師。
白丞早在海外出道,每年一張金榜專輯,全球歌迷一茬茬的。
彼時,我所有的積蓄都花在爲沈宴打榜拉票上,兩人口袋裏合起來都沒一百塊,窮得響叮噹。
我倆蹲在後臺,大冷天捧着油膩的盒飯,邊硬扒邊等錄製。
白丞帶着一衆工作人員在跟前風風火火路過。
他的目光落到我身上,眼底難掩震驚。
我維持着該有的體面,放下盒飯起身跟老朋友問好,卻沒留意到一旁沈宴難看的臉色。
以至於後來沈宴在舞臺上當衆拒絕白丞的導師邀請,我又驚又氣。
「你剛剛是什麼意思?」我們在後臺吵架。
「我纔不去他的戰隊,別以爲我不知道他爲什麼選我!」
沈宴把吉他砸到地上,震耳欲聾,「我不唱了,行嗎?」
「你就不能成熟一點嗎?你知不知道,爲了這個機會……」
我難過到心口發痛,氣他只顧着喫白丞的飛醋,從不曾關心過賽制。
要進入導師的優選名單,得先在人氣榜上入圍。
因爲放棄進修,家裏斷了我的經濟來源。宣傳營銷哪哪都要花錢,爲了幫他入圍榜單,我咬牙賣掉了母親的遺物,一把孤品小提琴。
那是我贏下第一個比賽時母親送我的,也是她年輕時老師送她的出師禮,千金難求。
「他會真心幫我?還是你做了什麼?」沈宴眼睛發紅,一步步將我逼到梳妝檯邊,「是出賣你的靈魂,還是……」
他冰涼的手用力扯開我的領口。
我哭着扇了他一個耳光。
他被我打愣,半晌沒說話,又俯身抱着我痛哭,邊道歉邊落下憐惜的吻,說自己壓力太大了,看跟白丞的差距一下子沒繃着。
我私下找白丞道歉,希望他能再給沈宴一次機會。
白丞非常失望。
「我的確因爲你,對他格外關注。我想看看自己輸在哪裏。
「現在看來,我並沒輸哪,只是錯在相信你。
「你的眼光太差了。」
我攥緊不再拉琴的手,吸了吸鼻子,
「他只缺一個機會。
「算我求你了,小白,最後一次。」
舞臺這段鬧劇並沒剪到正片,沈宴最後還是去了白丞的戰隊。
事實證明,白丞的風格是最合適他的。
沈宴在比賽中奪冠,一舉成名,從此一路飛昇,大紅大紫。
只是白丞再也沒回到國內。
上輩子到死,我們都沒再見過。
-7-
白丞很快到了。
一身咖色風衣,眉眼分明,成熟英俊。
他只大我們兩個月,與一桌剛畢業的學生站一堂贏太多了,一來就被大夥圍住。
傅梨立馬迎上去,嬌嗔道,「哥哥,我啥時候多了個嫂子?你要是跟老朋友合夥騙我們,可饒不了你哦。」
我閃到白丞身邊,燥紅着臉,「他說考完才能在一起,怕影響我複習。」
「喲喲喲!」衆人起鬨。
我趁機拉下男人的衣領,湊近耳邊,「好哥哥,幫個忙。」
我甚至想好,被推開我就直接走人。
要我去親沈宴?
門都沒有。
話還未捎過去,白丞便自然攬過我的腰,將我攏到懷裏,對衆人說,
「今晚算我的,大家還想點什麼,別客氣。」
傅梨眼底滾過大顆的淚,咬脣強忍。
白丞視若無睹,低頭黏糊糊地問我,「寶寶還想喫什麼」「累不累?要不要先走?」……
他的到來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無人在意沈宴的存在。
不知哪個好事者突然問起,那大冒險的懲罰怎麼辦?
從我提到「男朋友」起,沈宴就像朵沉寂的烏雲縮在暗處。
似乎不敢相信,我能在他眼皮底下談了男朋友。
白丞爽朗一笑,「你們不就是想看 KISS 嗎?」
他隨意撩開額髮,抿了抿薄脣。
「要我寶貝親別的男人,肯定不行。
「我替她親,可以嗎?」
衆人尖叫狂笑,捶胸頓足。
「別鬧。」我錘了幾下白丞的胳膊,「你也不可以親別的男人。」
-8-
遊戲最後以沈宴幹掉兩杯紅白終結。
他雙眸因酒意濡溼發紅,安靜注視着我和白丞親暱地說着悄悄話。
又徑自開了一瓶啤酒,木然往下灌。
換做上輩子,他碰一滴酒、半根菸,我都會鬧上半天。
沈宴是老天賞飯喫的舞臺巨星,創作上才華橫溢,定型後的嗓音連最挑剔的耳朵都挑不出毛病,被奉爲歌壇「寶藏級」存在。
粉絲更是要求公司給他的嗓子買鉅額保險。
平時他去哪演出,我都替他備好泡枸杞的保溫杯。
像是要彌補自己那些被放棄的才華,上輩子我對他百般體貼。
如今看他作踐自己,不斷灌酒,我的內心卻波瀾不驚。
散場時,我跟白丞下樓,看到沈宴扶着牆角嘔吐,黏液刺激到喉嚨,彷彿肺都要咳出來。
路過的同學捂着鼻子繞路而行。
傅梨滿臉嫌棄,礙於大家看着,還是從小包摸出一包紙巾,躡手躡腳地遞過去。
她好顏面,「關愛同學」的人設永不倒。
沈宴接過,露出意外的目光。
「走吧。」我撇過臉,拉着白丞離開。
剛坐上車,車窗被人猛力拍打。
沈宴追了上來,酒意和酸意撲面而來,令人窒息。
他啞着嗓子道,「陳初遙,你可以不幫我,但別上他的車。」
白丞冷硬的聲音警告道,「別自作多情,滾開。」
說罷就要強硬升起車窗。
沈宴完全沒鬆手的意思。
我摁住白丞,冷眼看向車外的醉漢,
「沈宴,如果我有什麼舉動讓你誤會,很抱歉。我對你只有同學情誼。」
他脣色煞白,顫抖囁嚅,「不是的……」
「你再多想,就是騷擾了。」
其實從前我對沈宴,並非毫無感覺。
我們的孽緣始於高二的「一幫一」。
一開始,我很țűₐ煩這個陰沉孤僻的學霸,被欺負只會躲,白長個頭。
後來他在老師的安排下,整天拉着我講那些聽不懂的三角幾何。
平日惜字如金,唯有給我講題時滔滔不絕。
大好的放學時光,他逮着我不放。
窗外蟬鳴陣陣,頭頂的風扇吱呀作響。
我托腮打量他。
他的側臉長年被劉海擋住,不知掀開是一張怎麼樣的臉呢?
然後我開始走神。
身邊從未出現過這樣的人,有趣得很。
我逗他,問進步了有什麼獎勵?
他乾巴巴地說,「學到的知識是你自己的,要什麼獎勵。」
「切~」
期末成績出來,我進步了一百多名,抽屜多了一支北冰洋。
上輩子的婚房中,我在冰箱備着一打北冰洋。
可沒人想喝了。
……
「你撒謊……」沈宴不相信我和白丞的關係,指了指我的手機。
「你連他電話都沒存,怎麼可能是男女朋友?」
除了傅梨,場上竟還有第二個人留意到我撥的號碼。
的確,我是憑記憶撥通,上面沒有跳出名字……
「她能背下來,自然不必存。你想想,這說明什麼?」白丞好整以暇,「聽說你腦子好,應該能明白吧?」
「再說,我和我女朋友鬥嘴吵架,互刪只是情趣。」
「你最好照照鏡子,別以爲什麼人都能趁虛而入。」
白丞失去耐心,關窗,開車走人。
男人呆杵在原地,身影在倒視鏡中逐漸模糊。
白丞掃了我一眼,「心疼了?要回去嗎?」
「我跟他真的沒什麼。」
「沒什麼會爲了他,放棄出國進修的機會?忘記了我們……」後面的話白丞沒說,但我明白。
昨晚我們剛吵架,都憋了一肚子的火,今天我一個電話他就能趕到,配合我演戲,已經算仗義了。
「我想留在國內發展。」這是我今晚快速梳理思緒後,得出的結論。
「三年,我會擁有自己的事業。」未來的發展形勢盡在腦海,如果不利用這波信息差打出優勢,豈不是白活兩世了?
「行,那我們三年後見。」白丞不再執着一起出國的約定。
「一個人在外,要保重。」下車前,我拍了拍他的肩。
「這麼關心我?不如我們假戲真做……」
「我不接受異地戀。」
「好,等暑假,我能邀請你來做客嗎?」
「想出去,我會自己買機票。」
這一世,我不再沉溺於對沈宴的無限付出。
有大把的精力和時間去實現很多夢。
我的能量只爲自己所用。
-9-
和沈宴相處的高中時光也非一無是處。
高三一年我的成績大幅提升。
此時畢業,我不用再考慮沈宴報哪個大學,不用硬着頭皮逼自己念三年不感興趣的專業。
高考成績足夠讓我選擇一所不錯的高校,選擇喜歡的熱門專業。
除主修專業外,我還輔修了藝術理論和音樂鑑賞,開始投入新古典的創作。
雖然不打算出國進修了,但我利用高考完的這個暑假,去了音樂大師的故鄉走訪採風。
探望母親的恩師,與父親的關係緩和不少。
見世界之大,識人外有人。
見識漲了,雙目自明。
一切都是新的開始。
-10-
大學開啓,我投入充沛的生活與學習,不再過問沈宴和傅梨的消息。
偶然刷到班級羣彈的消息,都是討論傅梨又成了新學校的校花。
而沈宴除了一則貼在公告欄的錄取喜報,泯然衆人。
上輩子沈宴成名早。
我一發現他的創作才華,鼓勵他寫歌,幫他發到網上。
很快就吸來一波粉絲,同時也招來了「蒼蠅」。
當時他家裏人病了,有人私信要他的歌,要求是不能署名。
他想賤賣曲子,我哭着求他別糟蹋自己的心血,珍惜羽毛。
那年冬天,我們縮在沒暖氣的出租屋,他吻掉我的眼淚,發誓要給我過上好日子。
後來我們住在全市最頂級的豪宅裏,卻早晚不相見。
當時爲了讓沈宴得到正規唱片公司的賞識,首先需要錄製一張好的 demo。
錄製好的 demo,自然需要好的錄音環境和後期師。
一來二去都是錢。
我只能比之前更加努力打工,什麼累活髒活都幹。
怕影響室友休息,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
狹小潮溼的出租屋放不下鋼琴,窗外也聽不見小提琴聲,唯有鍋碗瓢盆吵雜的碰撞。
曾經拉琴的手變得粗糙,爲他的音樂創作鋪路。
辛苦錄好的 demo 沒人氣,投了好幾家都被打回頭。
當時我死忙當活馬醫,把他的歌塞到情感視頻和解說電影裏當配曲,剪成短視頻到處發。
沈宴知道後大發雷霆,不爽自己的作品和快餐視頻縫合到一塊。
我熬了兩個大夜剪出的視頻,被他說得一無是處,忍不住回懟。
「你都可以讓它換個爹,換個發佈形式,而我只是把它放到視頻裏,就那麼難接受嗎?」
他甩門而去,爲此我們一週沒說話。
直到這波試水視頻大獲成功,他的態度纔有些軟化。
那段時間,我白天上課,課餘打工,晚上熬夜自學替他剪視頻。
他的全網粉絲很快達到百萬級別,成爲平臺備受追捧的素人歌手。
也是因爲這波熱度,讓當時的節目組看到了他。
他的視頻裏有風有月,有歌聲,就是不會有我。
上輩子的我並不在乎,真心把他的成功當作自己的成功。
其實我跟白丞一樣,受過良好的音樂教育,只是當時遇見了沈宴。
一個天才般的存在。
我們在一起的那個暑假,我認識到天才與普通「有才華」的區別。
他隨手寫的譜子,無意哼唱的旋律,是我終其一生不可企及的高度。
如今,我只想活出自己,我本來亦也才華,爲什麼要做別人的綠葉?
白駒過隙。
兩年過去,我沒打聽過沈宴的任何消息。
直到某天,我和沈宴共同的朋友突然打來電話,激動地問我知不知道。
沈宴和傅梨竟成了組合。
他們被娛樂公司挖掘,以情侶 CP 的人設進入娛樂圈,出道當天首發的新歌一週內爆火全平臺。
我點開試聽。
熟悉的旋律和歌詞貫入耳中。
我渾身一震。
是上輩子我聽過無數遍、化了灰都不會忘的歌:《仲夏夜與蟬鳴》。
就是這首青澀的處女作,成爲沈宴踏入娛樂圈的入門券,後來唱遍大江南北。
只是……
我往下一拉,作曲作詞處寫着:
傅梨。
-11-
電話那頭,老同學激動地跟我八卦。
那次散夥飯結束,沈宴突然對校花很上頭,不知咋的兩人就搞到一塊。
另一個坊間傳聞的版本是,校花一開始各種埋汰沈宴,覺得他除了張名牌大學的名片,啥都拎不出手。
於是沈宴每天給她唱歌。
校花聽着很是感動,但只是感動。
直到她被星探挖掘,公司看她光有顏值,腹內半點墨,一直卡她簽約。
傅梨把注意打到沈宴身上,這頭答應沈宴的追求,那頭建議公司簽下他們兩人,以情侶的身份出道。
傅梨嫌棄他戴眼鏡死氣沉沉,說話呆板又木訥,讓公司重新給他做造型。
兩人反差極大的情侶 CP 在社交平臺很快爆火。
老同學打趣問我,後悔嗎?
都說我當初拒絕親沈宴,傅梨纔有機會趁虛而入。
我笑道,那怕是這輩子最不後悔的事了。
沒有之一。
大三,我着手籌備個人工作室。
上輩子一手一腳替沈宴開工作室的經驗,倒是用上了。
我先在小圈子發佈作品,結識了一羣志同道合的朋友,組成了一個新古典樂組合 Neo。
父親非常支持我現在的發展方向,提供最好的老師指導和條件支持。
有人脈有資源,Neo 很快簽上業內口碑好的公司。
我們在雜誌拍攝現場,遇見過沈宴他們。
當時傅梨把一杯滾燙的咖啡潑到一名助理身上。
拍攝不順利,她當衆大發雷霆。
沈宴的造型看似精緻,實則更多在襯托傅梨,誇張的妝造並不合適他。
拍攝時他一直低着頭,躲避鏡頭。
傅梨不顧在場幾十號工作人員,出言咒罵,抱怨沈宴拍個照都不會,耽誤她睡美容覺。
沈宴低垂眼眉,一直小聲哄着。
底下的人都在看笑話,說她養了條狗。
還有人說沈宴能屈能伸,爲了攀住更受歡迎的女友,蹬鼻子上臉都能忍。
我站在燈光之外,沈宴沒看到我,我卻看到狼狽的他。
採訪環節時,有人小聲嘲笑沈宴濃重的口音。
我想起上輩子精心栽培這株花的過程。
第一步就是把沈宴從童年一路攜帶的自卑感拽出來。
他上頭有幾個優秀的哥哥姐姐,在家鮮少被誇獎,我就每天鼓勵他,讚美他。
他總是用劉海遮擋面容,我帶他剪頭髮、配隱形,天天誇他的眼睛好看。
他說話帶口音,我學着電影裏的場景,陪他咬着紅酒木塞讀報紙。
沈宴聰明,學什麼都很快。
我倆的關係從惜才逐漸曖昧,最後走到了一起。
上輩子,沈宴在全球巡演的舞臺上唱哭全場,無人知曉他出道前,還是一個話都說不利索、自卑隱忍的男孩。
現在,他同樣站在舞臺上,只是沒人替他摘下自卑的面具。
-12-
三年之約即將到來。
這三年,我和白丞保持郵件聯繫。
通過一封一封的信件,我們分享生活,討論國內外的音樂元素流行趨勢,他會給我創作上的點撥。
雖身處兩地,我們卻比從前住隔壁離得更近。
成立工作室後,Neo 陸陸續續發佈了幾首單曲,在小範圍內爆火,收到一些小劇組的 BGM 製作邀約。
畢業前夕,我們收到了《明日閃耀》節目組的邀請。
我知道,屬於我們的時代要來了。
同樣收到邀約的,還有沈宴與傅梨。
不同的是,過去我跟在沈宴身後端茶遞水。
如今,我拿着海選的號碼牌,與曾經的天才少年一樣,等待上臺。
經過幾輪地區海選,賽事進行到全國總決賽,節目組開始給選手配專業化妝師。
剛坐下沒多久,有個怯生生的小妹來敲門,問負責這邊的化妝師能不能跟她走一趟。
「什麼毛病!自己遲到錯過了上妝時間,還要佔別人的!」
化妝師是個年輕的小姑娘,當着我們的面大口吐槽起來。
「沒關係,剩下的我們自己來。」Neo 人人都是動手黨,沒必要開錄前生事端。
「哎,某些人要是有你們一半通情達理,我就阿彌陀佛了!」小姑娘越說越氣,「仗着網紅粉絲多,我們不敢投訴,沒見過這樣耍大牌的!」
「小敏上次給她畫眼線,稍不滿意就動手,眼線筆差點戳到小敏的眼睛!」
叫小敏的妹子心有餘悸,「她那個對象一個勁兒給我們道歉,還巴巴地哄她,看着心累。可惜咯,那麼帥的小夥子。」
「你懂什麼,這個組合的歌都是那女的寫。那男的,就是靠張臉喫軟飯,能不當公主供嗎?」
我很詫異聽到這樣的評價。
我記得上輩子海選時,我們窮得連造型都沒錢弄,全憑沈宴純天然的俊臉,樸實無華地唱下每一場。
一路過關斬將,殺入決賽圈。
可以說,他那張臉,是所有優勢中最不起眼的。
沒想到卻成了他這一世的資本。
想想真是可悲。
……
其他成員弄好妝造,先去排練。
我在弄頭髮,有人敲門進來。
「初遙,好久不見。」
來人聲音沙啞低沉,一聽便知手不離煙。
透過敞亮的化妝鏡,我看到一個高瘦的男人靠近。
半長的黑髮隨意紮起,眉眼沉鬱,臉頰瘦削,渾身飄着一股刺鼻的味道。
竟然是我的老同學,沈宴。
他現在的模樣,跟三年前、甚至上輩子的任何時候,都無法聯想到一塊。
我放下電卷棒,上前打招呼。
沈宴往後退了兩步,驚愕的目光描摹着我的臉,半晌才慢慢伸手回握。
「有三年沒見了吧。」他的指甲焦黑暗黃,厚重的男士香水也無法掩蓋吐息間的菸草味。
「你喝酒了?」我眉頭微皺。工作前酗酒是大忌。
他吸了吸鼻子,「兩杯罷了,不礙事。」
濃重的酒味都要燻死我了,可不是淺酌兩杯壯膽的意思。
「沒辦法,想不出曲子,只有喝到醉生夢死,才能聽到夢中的旋律……」
聲音暗啞,如摩擦着砂紙。
上輩子,沈宴愛嗓如命,別說不碰菸酒,有人在他跟前抽都不行。
他成了天王歌神後,飯局不斷,但凡有人沒提前打聽好他的習慣,讓他聞到一口二手菸,不管對方是誰,都立馬翻臉走人。
正是那天籟多變的聲線,讓他上一世的成就達到無法復刻的高度。
樂評人說,只有沈宴能唱出沈宴作品的味道。
而現在……
剛剛我聽說,他們接了很多商演和廉價的歌曲邀約。
不斷地輸出需求,再有才華的人也會有靈感枯竭的時候。
「少沾一點菸酒吧。」出於三年的同學友誼,我忍不住提了句。
「不喝點,真想不出來了。」他疲憊道。
外界都說歌是傅梨寫的,可現在看來,還是出自沈宴之手。
爲何單獨署了傅梨的大名,就無從得知了。
我也不感興趣。
「化妝師的事情是我們不對,我替傅梨向你道歉。」
「不必了。」我撥了撥頭髮,不再看沈宴,「僅此一次。」
「我話放這裏,下次再蠻不講理動我們的資源,退讓是不可能的。」
他怔怔地看着我的背影,久久未語。
最後深吸一口氣,聲音悲慼,「如果當時我能主動點,或許現在身邊的人,就不是她了。」
「是嗎?」我掏出脣膏,對鏡細描,「我不覺得。」
暗紅色的膏體勾勒出完美脣形,我轉身衝沈宴一笑,「再退一萬步,我身邊的人也不可能是你。」
「其實,我一直都——」
沈宴話未說完,門被野蠻踹開。
一個女人風風火火衝了進來。
朝着我剛化的臉,高高揚起巴掌。
-13-
「果然是你,死狐狸精!」
我扣住傅梨的手腕,她瘋狂掙扎,歇斯底里道,
「勾引我哥還不夠,還敢勾引沈宴?陳初遙,你賤不賤!」
她妝面精緻,十指紅豔,張牙舞爪,跟竄籠子的尖叫雞毫無區別。
我一把將她推開,拿起散發着餘熱的電卷棒,橫在眼底,冷聲道,
「有種你就衝過來,試試它還熱不熱。」都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怕她這點叫囂?
有人擋在我面前。
「初遙,給個面子,我今天是專門過來道歉的,別跟她鬧了。」
男人如一座黑山,橫亙在我和傅梨之間,巋然不動。
我失笑。
沈宴,我憑什麼給你這個面子?
我伸手撥開他,他反手壓住我的肩膀,阻止我接近傅梨一寸。
被推倒的女人彎起嘴角,拿出手機對着我們連拍幾張。
「你想幹什麼。」沈宴沉聲問她。
「沒什麼。你摁好了。」她拿起掉落的電卷棒,朝我步步逼近,「聽說你這雙手,能彈出別人彈不出的……那個什麼鬼意境?要是比賽前受傷了,就糟了……」
我拼命掙扎,大聲呼救,「你們瘋了!放開我!救命!」
沈宴嚇了一跳,手一鬆——
「按好!」傅梨呵斥。
他聽話地摁回去。
我低估了男女間的力氣,眼看那滾燙的熱氣要壓在手指上……
「沈宴,還不夠嗎?」我直愣愣地看着他,眼淚無聲落下。
上輩子的車禍記憶兀然襲來。
當時,我拖着快失去知覺的殘軀,從隨時爆炸的車裏爬出來。
鮮血糊眼,看不清哪邊是生路。
只有一個念頭:爲了沈宴和孩子,我不能死……
大面積的創面摩擦過滾燙的瀝青路面,我生生爬出一條血路。
若不是有路過的好心人將我送醫,我可能失血過多死在現場。
要是能料到,睜眼要面對高位癱瘓的痛楚,面對沈宴婚內出軌的事實,面對傅梨囂張的挑釁……
我可能就不會爬出來了。
我爲你賠過一輩子,還不夠?
重活一遭,還不肯放過我嗎?
或許是被我這一眼瞅得心慌,沈宴終於鬆了手。
下一秒,一股皮肉的焦味伴着「滋」聲散開。
-14-
「啊啊啊——!」女人失控的尖叫響徹化妝間。
一羣人衝進來。
「你爲什麼……」傅梨衝着沈宴咆哮,盯着他被燙傷的手,環顧滿化妝間的人,只好咬牙嚥了回去。
ẗû₆方纔千鈞一髮之際,沈宴擋在我面前。
傅梨措不及防沒收住,捲髮棒烙到男人的手背。
「沒事,是我不小心燙了下。」沈宴擺擺手,安撫衆人。
「呀!這太嚴重了,沈老師我們得馬上去醫院處理。」
「不礙事,可以要個醫療箱嗎?」
衆人散去,沈宴拉着傅梨離開,我癱坐在凳子上,腿有些發軟。
舌尖發苦,五味雜陳。
兩世的痛苦與血腥味在剛剛的某個瞬間,意外交融。
我想盡辦法遠離沈宴他們,卻無法擺脫過去。
那些我親身經歷過的掙扎,都是真實存在過的。
並不會因我的重生消失殆盡。
那些畫面和記憶,終究伴隨這一生,直到死亡。
沈宴,你雖不是上輩子的你,用之前的錯懲罰現在的你,是不公平。
但承受兩世苦楚的我,又何曾有過選擇?
-15-
我和白丞在上臺前見了面。
現場忙碌吵雜,我們遙遙相望,隔着黑壓壓的選手和工作人員。
相視一笑,並無多言。
幾年未見,白丞褪去少年的肆意狂野,愈發俊朗,身上帶着無數金曲、金榜專輯的光環。
與過去一樣,他一現身便成爲全場的焦點。
傅梨更是挪不開眼,完全無視身旁的男伴。
我從未在白丞口中提過傅梨,想必他出國後就和這個繼妹斷聯了。
看似萬花叢中過的傢伙,意外純情。
只是偶然在視頻時跟我抱怨,意國的室友喝醉,嚷嚷着要奪走他的初吻。
這些都是後話了。
在選導師的環節,現場發生突發事件。
當晚霸榜熱搜。
直播中,傅梨和另一位選手溫可言,爲了爭白丞戰隊最後一個名額,大打出手。
還撕了對方的演出服。
-16-
【我擦!這是今年最大的直播事故吧……】
【打起來了打起來了……導播加雞腿,竟然沒切!】
【好好的音樂節目弄着烏煙瘴氣,有網紅在的地方就是垃圾!】
【某些人只會倒打一耙,人爛別怪身份。】
【我只想好好看個節目,誰知選手整活了,是劇本還是真的撕啊?】
【都要打馬賽克,誰家好人肯犧牲配合演出!你都沒看到,白丞臉都青了。】
【我男神回國第一個綜藝,攤上這檔事,遭罪了……】
……
決賽全程直播,無法剪輯,哪怕切了鏡頭,電視臺還是收到了雪花般的投訴信。
節目被迫終止錄製。
當時 Neo 已經選完導師,是一位非常符合新古典風格的前輩星惠姐。
星惠姐德高望重,平日行事低調,做派向來有大將之風。
我們意外規避了這場輿論風暴的波及。
罵架愈演愈烈,兩邊的粉絲從節目內撕到節目外。
傅梨這邊在平臺直播,哭紅眼說自己如何在比賽被區別對待,受冷嘲熱諷。
可溫可言不喫素。
據說溫家圈內背景頗深,節目的贊助有一半都是姓溫。
這次傅梨踢到鋼板了。
節目組直接放出後臺監控錄像,還有多位工作人員的實名採訪。
多方面的證據指出,傅梨私下耍大牌,脾氣臭,還愛動手打人,虐待助理。
多行不義必自斃,連她剛出道拍雜誌被過潑咖啡的攝影助理,都大號聲援節目組。
一時間,罵聲紛紛砸向傅梨和沈宴。
大批粉轉黑和正義路人聚集在他們公司樓下,要求公司和傅梨解約。
至於沈宴,除了採訪中偶爾被人提到一句「攔不住傅梨的窩囊廢」,再也沒別的評價。
事情的收尾,以傅梨他們除名《明日閃耀》,外加傅梨公開道歉結束。
她的道歉視頻掛了不到十分鐘就刪了。
還刪光微博,只留下一句「寶貝們我要休息下,去充充電,別太想我」。
傅梨單飛,不再聽從公司的安排。
至於合同,據說當時所有涉及違約賠償的合同,都是沈宴籤的。
她拍拍屁股就走人,留下的鉅額賠償,全壓在沈宴一人肩上。
公司被耍,遭受謾罵,始作俑者卻跑到國外逍遙,氣得把火都撒在沈宴身上。
什麼爛活、雜貨都塞給他,勢必要榨乾他最後的價值。
據說他一天除了喫飯睡覺外,排滿行程,全年無休。
本來磁性的煙嗓都唱劈叉ťū₃了,差點失聲。
至於我……
整頓過後的《明日閃耀》順利復播,Neo 拿下了亞軍,走向更大的舞臺。
-17-
觀衆沒等來傅梨「充電結束、華麗復出」。
兩年後,海外媒體傳來了她與 M 國當地富商結婚的消息。
如今 Neo 蜚聲國際,爲多部大片配樂,打造震撼視聽盛宴,是不少大導的配樂首選。
我普普通通的才華,找到了它的舞臺。
Neo 的全球巡演開到 M 國,當地的上流社會沸騰了,很多人託關係都求不到票。
爲開拓海外市場,Neo 受邀參加豪門舉行的晚宴,打算在現場表演幾首。
我在這個晚宴上,遇見了傅梨和她的富商老公。
上輩子只在電視上見過的富豪,那個派人在車上做手腳害死我的人,如今就站在面前。
他翩翩有禮向我示好,身旁站着婀娜曼妙的傅梨。
面對害死我的夫妻二人,我渾身發寒,血色散盡,手指控制不住地發抖。
成員看出我不對勁,讓我表演結束先回去休息,還通知了白丞來接我。
寒風中,高大的男人立於車旁,搓着手等待。
雪滿肩頭,他輕輕抖下,沒回車內,朝我的方向不停張望。
我撲進他溫暖的懷裏。
白丞沒好氣地摸了摸我的頭。
「抖成這樣,有那麼冷嗎?」
「好冷。」我貼近他熾熱的心臟,聆聽耳邊有力的跳躍。
似乎這樣,纔有活下來的真實。
他把圍巾摘下,繞到我的脖子上,暖意蔓延。
男人微微俯身,輕輕一勾,將我扯至跟前,吻住我的脣。
我趴在他的胸膛,小口喘氣,「幹嘛突然發瘋。」
「現在不冷了吧?」
我倆上了車,還沒開出幾步,一輛紅色的跑車一頭撞上來。
-18-
白丞開車經驗豐富,紅綠燈前發現對面的超跑狂打雙閃,感覺不對勁。
在它撞上前,他提前右拐,兩車堪堪擦身而過。
刺啦的聲音刺耳驚心,兩輛價值百萬的豪車狠狠地「親密接觸」。
我被撞擊嚇呆了,顫抖抓住白丞的胳膊。
他拍了拍我的手背,讓我留在車內,他下去看看。
車窗被敲了敲。
一張死在記憶中的臉在眼前放大。
是沈宴。
他也來了 M 國。
白丞看了眼地上擦痕,什麼都明白了。
他揪住沈宴的衣領,二話不說,一拳揮了過去。
我趕緊下車。
「報警!」白丞盯着被打倒在地的沈宴,火冒三丈。
「怎麼回事?」
沈宴玩笑不恭,擦掉脣邊的血跡,森森地看了我一眼,「他親了你。」
「與你何干?」我怕白丞衝動,摟住他的腰膊。
等警察過來,看到一身血的沈宴,反而有理說不清。
「還記得當年的散夥飯嗎?你從未沒想過要親我,甚至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他頹然一笑,坐在地上,像一個喝醉酒的瘋子。
我才注意到他身上的打扮,一頭銀髮,耳洞打了滿滿一排。
大冷天就一件外套,下面穿着破洞的 T 恤和牛仔褲。
外漏的皮膚佈滿深深淺淺的紋身。
他嘴脣紅豔,五官精緻瀲灩,似乎還化了個淡妝?
大馬路上正面碰上,我都不敢認。
眼前的沈宴,除了名字,已經與「沈宴」無關了。
-19-
晚宴認識的名媛私下告訴我,沈宴現在是傅梨養的地下情人。
聽到瓜時,我在享受一頓昂貴的下午茶。
突然覺得 20 刀一個馬卡龍索然無味。
他們之間愛恨糾葛,分分合合,不管是上輩子還是這輩子,終究是見不得光的病態關係。
再次與沈宴重逢,我更加確定這輩子路沒走錯。
人也沒選錯。
他們的地下情騙我至死,而這輩子卻沒瞞住多久。
傅梨懷孕了。
沈宴知道後,逼傅梨和富商離婚。
傅梨習慣過公主生活,出門有情人哄着,說什麼都不肯放棄,還威脅回去。
再逼她,她就去打掉孩子。
說實話,我後來聽到這,忍不住發笑。
沈宴被憤怒沖壞了腦子,或者說這些年縱情聲色犬馬,人早就廢掉了。
他就沒想過,傅梨怎麼可能會爲他生孩子。
等肚子瞞不住了,她的富商老公第一個饒不了她。
富商是知名的丁克族,孩子不可能是他的。
沈宴軟硬兼施,企圖用多年情分勸傅梨回頭,只得到一句「瞧你現在還不如一個男陪,憑什麼要我離婚,放棄現在生活?」
他開始發瘋,用兩人最大的祕密要挾傅梨。
兩人出道至今,所有署名「傅梨」的原創歌曲,不管是前期街知巷聞的爆款,還是後期爛大街的口水歌,每個音符都是他沈宴寫的。
傅梨不屑一顧,隨便他怎麼說,反正都沒人信。
現在的沈宴,別說唱歌了,連一個音節都寫不出。
沈宴破罐子破摔,聯繫多家媒體公開祕密。
被激怒的傅梨砸錢收買營銷號,大量水軍下場,把黑說成白。
風向從批判她冒名頂替,一夜之間轉向前任非法竊作品。
她喫定沈宴那麼多年的死心塌地,手稿都在她手裏,沒任何證據能證明歌曲的從屬。
-20-
今年的除夕夜熱外熱鬧,我包好了餃子準備下鍋。
來了客人。
白丞黑着臉開門,一點都不想讓出過道。
我低聲哄着,拜託他去看火,摘下圍裙,去客廳見故人。
沈宴走投無路找到我,意料之中。
我是擁有他第一份手稿的人。
還是他當年爆火的第一首歌。
那是他高中時隨手寫在作業本上送給我的歌。
那是個睏乏的午後,我昏昏欲睡,無心學習。
突然聽到有人低聲哼唱,嗓音清潤入耳。
我擦掉口水,一下子精神,坐起來問他是什麼歌。
沈宴頭都沒抬,沉迷做題,說是隨口哼的。
我覺得很好聽,求他把曲子記下。
當時他已初見音樂怪才的苗頭,記下來過程,把曲子完整譜完了。
瞧我那麼喜歡,他還簽上大名,把本子送給我。
「抱歉,」我平靜道,「我不能幫你。」
沈宴沒露出一絲失望,反而放鬆下來,「果然,你不是當年幫我的那個人,我以爲自己認錯人了,原來並沒有。」
我忍不住問,「那個暑假,你突然和傅梨在一起,是不是因爲她幫過你?」
「不重要了。就算是,她現在也變了。」
沈宴離開後,白丞摟住我的腰,頭悶悶埋進我的肩窩。
「我知道是你,就沈宴這個瞎子不知你的好。」
「是是是,有你知道不就夠了嗎?
他知道又如何。
當年剛和沈宴熟絡,我發現他大熱天還穿着冬裝的外套,熱到中暑都不肯脫。
偶然撞到他躲開人羣,在空無一人的角落脫下擦汗。
撩起的衣服下襬露出一片瘮人的淤青。
原來,他課間不見人影,是被高年級的學長「拎去教育」。
我通過家裏的關係要到學校監控錄像,把沈宴被欺負的片段剪成視頻,匿名舉報給老師處理。
霸凌他的人退學的退學,處分的處分。
過了一段時間,沈宴終於穿短袖來上課了。
他提過厭惡關係辦事,我怕他知道後別說感激,連帶討厭我了,所以從未攬過功。
……
沈宴和傅梨的版權糾紛鬧得沸沸揚揚,連帶我們這幫同學都被記者採訪。
在採訪中,我「意外」找到一本同學錄,翻開時「意外」掉出一張飛頁。
記者幫忙撿起,竟然是《仲夏夜與蟬鳴》的手稿!
上面「FL」的字樣,與傅梨手上公開手稿的「FL」字跡,如出一轍。
沈宴纔是真正原創的真相,不言而喻。
報道出街後,我的手機不斷震動。
上輩子同學會過後,沈宴以各種理由徹夜不歸。
我守着偌大的空房,一遍遍撥打他的電話。
這一世,他不停地打來,我沒接起一次。
最後煩到白丞直接拔了電話線。
澄清並非爲了幫沈宴,只是不想聽到這首歌,只想起這些糟心事。
歌還是好聽的。
只有敢揭開老傷,連皮帶肉抽出倒刺,傷口才能真正癒合。
-21-
我和白丞的感情沒有轟轟烈烈,兩人達成共識,享受當下的細水長流。
他全球巡演的最後一站,邀請了 Neo 做嘉賓。
白丞在我面前,從來藏不住事。
我提前警告他,千萬別在演唱會上給我整什麼求婚的幺蛾子。
什麼當着粉絲面跪下求婚,可別搞。
我有心理陰影,不想沾晦氣。
我這麼一說,他本來滿腹的盤算一下落空,人都蔫了。
我只能使出十八般武藝,哄了他整晚。
這些年我和他雖從未公開,但狗仔拍到好幾次,雙方都沒理會,也沒澄清。
粉絲之間都默認我們的關係。
新年的第一天,白丞發了一條近期想結婚的消息,還@了我的大名。
我簡單做了回應,承認了關係。
大量的 CP 粉紛紛冒頭,舉大旗支持。
有人卻見不得這份甜蜜。
輸掉官司的傅梨懷恨在心,向媒體曬出一張我和沈宴疑似在後臺的親密照。
正是當年沈宴壓住我時,傅梨拿手機拍的。
角度刁鑽,經過後期看上去曖昧至極。
同時還有一段沈宴喝醉酒的錄音。
傅梨問他,《仲夏夜與蟬鳴》是不是送給陳初遙的歌?
沈宴應了一聲:嗯。
一時間,討伐我水性楊花、腳踏兩條船的聲音四起。
如今,白丞在娛樂圈的地位,已是天神級別的存在。
他剛公開的結婚對象被爆出如此勁爆的黑料,營銷號都沸騰了。
喫瓜的喫瓜,聲討的聲討,社交平臺迎來了久違的熱鬧。
傅梨抓住流量,直播哭訴自己哥哥如何被騙感情,騙資源騙人脈給 Neo 鋪路。
都給我老爸聽笑了,打來我問,他當初給工作室砸的錢,開過的發票還在不在。
在的話直接甩到造謠者的臉上。
我這頭還沒跟老爺子嘮嗑完,那頭白丞就重拳出擊了。
他用實名的大號連麥傅梨,申請 PK。
邊 PK 賺錢,邊爲我澄清。
「我老婆那麼優秀,讀書時有追求者不意外,誰笑到最後纔是贏家。
「對面的主播是跟我曾經一個戶口本的兄妹關係,現在嗎?不是了,長輩們早離了。
「對了,請對面的主播不要再往我郵箱塞清涼照,那個郵箱是我助理在看的,多尷尬。」
一口一個「對面主播」,連傅梨的名字都不願意提。
PK 輕鬆獲勝,傅梨難堪下播。
喫瓜羣衆大呼:這樣的戀愛腦天王,哪裏可以領!
傅梨三番五次想把我拽入泥潭,從未成功。
她宣佈迴歸家庭,從此退圈,還曬出了富商老公獎勵她的限量版粉跑。
-22-
再見到這輛跑車,它已化作一堆破銅爛鐵。
這次特大車禍造成 2 人受傷,1 人死亡。
有關消息透露,車上重傷的兩人分別是 M 國富商太太傅某,以及疑似多年的情人沈某。
不幸離開的小生命,是傅某腹中七個月孩子。
孩子當場死亡,沈某被撞成高位癱瘓,屎尿失禁,需人日夜照顧。
傅某被大面積燒傷,容貌盡毀。
據說兩人就解決孩子的問題私下見面,開車前往某處時發生意外。
我關上新聞網頁,盯着黑洞洞的屏幕,久久不能平息。
似乎有一隻無形的推手,冥冥中有怨報怨、有仇報仇了。
我曾想過質問沈宴。
上輩子的我到底哪裏沒做好,哪裏對不住他,爲什麼他要以那樣殘忍的方式對我。
讓我求生不得,求死無門。
現在,這些都不重要了。
不重要的人,連回答都變得不重要。
自然沒必要花精力深究。
我只想珍惜眼前人。
唯一讓我不安的,是我的「忌日」快到了。
-23-
上輩子墜樓那天,也是我重生之日。
我不知道自己爲何能重生,害怕現在擁有的一切,只是臆想出來的一個夢。
或者只是臨死前走馬觀花的安慰。
「忌日」一天天逼近。
到了那天,我獨自蜷縮在房間,抱着白丞的枕頭,捲起被子,畫地爲牢。
渾身顫慄,寒意從頭皮蔓延到腳趾。
身下的牀突然不見了!
大片的鮮血在底下綻放,如一朵可怖的曼陀羅花。
我大聲喊着白丞的名字,洶湧的鮮血噴鼻而出,嗆住我的呼吸……
……
「醒醒,寶貝。」柔軟的脣落在額上。
白丞抱住從噩夢中醒來的我,不顧我身上的汗溼,不斷落下撫慰的吻。
他一遍遍低聲輕哄,「沒事了,我在。」
我淚眼模糊,伸手捏了捏他的臉。
他喫痛,咬了一口我亂動的指節,「疼不疼,醒了沒?」
是本人了。
「你不是應該在飛機上嗎?怎麼突然回來了?」
明天在 Y 國有一個重要的音樂頒獎典禮,他是主辦方特邀的頒獎嘉賓。
「起飛前打你電話,怎麼打都打不通,以爲你又把拉黑我,就直接趕回來看看。」
「我怎麼會拉黑……」
我愣了愣。
按這一世的時間軸,除了重生前一晚,我和白丞只互刪過號碼,從未拉黑過他……
我顫聲開口,「你是不是知道……今天是我的忌日?」
他攏住我抖成篩糠的手,放到心窩。
「你是不是……也重生了?」
-24-
白丞說,他也是重生了。
上輩子我倆因沈宴的問題,不斷爭吵。
他嘗試過很多方法勸我回頭。
從柔聲勸說到憤然怒罵,最後心灰意冷與我斷聯。
期間無數次的互刪拉黑,導致他成了最後一個收到我訃告的人。
他徹底崩潰,查明我的死因,替我向沈宴和傅梨復仇,搭上了自己的性命。
聽到這,我眼眶發酸,緊緊抱住眼前人。
「你傻不傻,上輩子的蠢貨怎麼值得你這樣做。」我吻住他溫暖的脣,眼淚落滿襟。
「當時我陷入生死混沌,有個聲音在笑話我,說我賠了夫人又折兵,人死了又不能復生。
「我問他,那有什麼法子能讓你活過來。
「那個聲音又笑了,他說你活多少遍,還是死路一條。你自己選的,旁人無法干預。
「我不服,非要干預。它警告我,要是強行干預,你就永遠陷入墜樓的死循環。」
我聽着匪夷所思的話,迴響過去點滴。
「所以你那天啥都不問,陪我演戲?還一路默默幫我?」
他拿出手機,翻到一條久遠的通話記錄。
「重生後,那天我接到你的電話,就知道這一世不一樣了。
「我終於遇見主動破除悲劇的你。
「陳初遙,不是我幫你。
「是你,改變了自己的命運。」
……
多年後。
在華人音樂最高榮耀「終生成就獎」的頒獎典禮上,我於萬千矚目下,手捧沉甸甸的獎盃,對着鏡頭感言:
「我們一生會面對很多選擇,也會被選擇。
「我曾是別人的次要選擇,就是俗稱的舔狗?不過我更傻,是舔狗的舔狗。
「後來活明白了,才知,只有自己,纔是自己的首要選擇。
「我見過天才,見過靈光閃現的火花,也見過被星光矇蔽雙眼,輸得一敗塗地的人。
「後來我放棄逐光,不再獻祭自己。
「我承認自己只個是庸才,但普普通通的才華也有微光。
「感謝這一生能遇見欣賞它的你們。
「最後,我要感謝一路相信我的愛人。」
主持人笑問,「聽說你和白丞是多年的青梅竹馬?難道就沒遇過天降男主、一見鍾情之類的劇情?」
本來沉悶的頒獎現場一下活躍起來,臺下的觀衆紛紛豎起耳朵,做好表情管理,準備喫瓜。
「我們是青梅竹馬,外加……」
我看向臺下那雙永遠真誠、炙熱的雙眸,莞爾一笑:
「天作之合。」
沈宴番外
-1-
那雙高跟鞋第一次勾到我的西褲,我以爲是不小心蹭到的,下意識躲了。
對面的傅梨靜靜看着我,眼波流轉。
碰杯坐下,那雙高跟鞋再次勾住我的小腿。
我抬頭看向一旁的老婆。
還好她沒察覺到。
我們在一起很不容易,我不想輕易毀掉這段安穩的婚姻。
-2-
自從偷聽到那些高年級的挨處分,是被一個叫「傅梨」的跟老師舉報的,我便開始留意她。
她長得非常漂亮、耀眼,我們天生不是一路人。
她是太陽般的存在,而我只是被燒燬翅膀的伊卡洛斯。
儘管在一個班,她估計連我名字都不知道。
散夥飯上,我意外有了接近女神的機會。
只是她偷偷換了陳初遙的卡牌。
她以爲沒人發現,可我看到了。
我有自知之明,沒做聲。
她並不想當衆親我。
她嫌棄我。
我不想勉強她。
陳初遙是個傻乎乎的富家千金。
她精靈古怪,我對她有朦朧的好感,但內心真正喜歡的,還是那個默默幫我、善良的校花傅梨。
我低着頭,尷尬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所有人都在看我的笑話,只有陳初遙起身了。
她落落大方,在我臉上落下一個輕吻。
從來不知,心臟真的會有「跳出胸腔」的錯覺。
不知誰推了她一下,我意外碰到她柔軟的脣。
她紅着臉,大咧咧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說別介意,都是哥們。
等親吻的照片被傳開,她被父親打了一頓,又委屈地找我哭訴。
我第一次安慰女孩子,急得手忙腳亂,突然覺得……
她好可愛。
傅梨是我觸不可及的白月光,那她就是我近水樓臺的燈下人。
至少,她是我的次要選擇。
在女神眼裏,我連選擇都不是。
-3-
是我老婆發現我的光。
在我還是個自卑、毫無作爲的普通人時。
她鼓勵我創作,爲我的作品奔波。
她真心讚美我的才華,每每聽我的新歌 demo,她漂亮的眼睛都會閃閃發亮。
我恨不得當場再寫個兩三首,送給她。
可以說,我有日後的成就,離不開她的付出。
她從不抱怨,堂堂陳氏集團千金大小姐,爲了我跟家裏人鬧掰。
曾經拉小提琴的十指一天打三份工,變得粗糙生繭。
我們最落魄的時候,住過有老鼠竄過腳背的出租屋,喫着調味包發硬的臨期泡麪,
這一路走來,我們患難與共。我的每一首情歌,都來源和她日常點滴的共處。
FL,Foever Love,她以爲這是我對她的承諾。
一開始不過是隨手寫的樂譜記號,後來她問起,爲了哄她才一直保留這個習慣。
要哄她,很簡單,成本低。
我在全球巡演上向她求婚,請在場所有的粉絲見證我對她的承諾。
雖然她不是我的女神,一開始也只是個次要選擇。
但卻是我那時最好的選擇。
-4-
本以爲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平淡如水也沒什麼不好。
直到同學會那晚,我的白月光在桌底暗暗勾住我的西褲。
細細的,輕輕的。
摩擦的是我的小腿,撩撥的是我沉寂許久的心。
我當抬頭,直接撞進一雙含情嫵媚的眼。
與記憶中的太陽如出一轍。
心劇烈顫動。
好像找回年少時那份悸動。
結束後,我的外套口袋裏多了張紙條,上面是傅梨的微信小號。
我加了她。
她給我發了一個房間號,我赴約了。
當我以爲她意有所指,準備解下她的長裙時,她突然推開我,掩面哭泣。
她說要告訴我一些真相,還說不忍心看我被騙了那麼多年。
隨後掏出一張泛黃的照片。
是我老婆和她青梅竹馬的兒時合照。
白丞,一個我最討厭的人。
我和我老婆認識以來,每次吵架多少跟他沾點關係。
他擁有我羨慕不來的美好家庭,從小精英教育,良好的音樂薰陶和創作環境,以及與我不相上下的才華。
而我老婆當初沒選擇和他遠走高飛,堅持跟我考到同一個城市。
我至今仍難以置信。
傅梨說,陳初遙之所以願意在散夥飯局上親我,純粹是爲了和白丞賭氣。
照片也是她讓傅梨拍的,目的是給她的繼兄看,讓他喫醋。
想起那年《明日閃耀》錄製現場,兩人眼神交錯,曖昧洶湧。
我捏着照片,心頭那根刺被徹底挑起。
接着傅梨丟下一個重磅炸彈。
「你知道我哥回國了嗎?」
「你知道他們有私下見面嗎?我聽說你老婆最近懷孕了……」
一句句話,暗示着什麼,不言而喻。
-5-
我想相信我老婆。
結果一到家,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跟我發脾氣,質問我跟傅梨桌下的動靜。
我盯着她逐漸扭曲的臉,想到一個詞:
惡人先告狀。
明明是她對竹馬餘情未了,倒是先算起我的賬。
明明跟我說去談工作,原來是去私會偷偷回國的天王巨星。
我和傅梨頂多是桌下動動腳,房間裏聊聊天,還沒幹什麼出格的事。
她怕是早就跟白丞……
陳初遙,你有什麼資格質問我?
那晚,我第一次動手打她。
她哭了,捂住肚子,縮在角落。
我纔想起她懷孕了,又想到孩子不明不白的身份,火氣沖天。
我想跟她求證,與她對峙。
可終究還是開不了口。
我害怕。
她以爲已經治癒了我的自卑。
其實沒有,只要面對比我優秀的存在,那份如影隨形的自卑又回來了。
怕這話一旦揭開,我們的婚姻就徹底完蛋了。
我還不想離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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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孕後,老婆總不讓我親近。
我們的夫妻生活並不和諧,恰逢傅梨回國後經常找我訴苦。
曾經的女神在我面前哭得梨花帶雨,控訴她的富商老公虐待她,冷暴力她。
還說自己當初選錯人了,後悔換了牌,讓別人有趁虛而入,把我搶走了。
一天晚上,我們喝了點酒,醉眼迷離。
醒來,我萬般後悔,刪了她的聯繫。
兩個月後,傅梨找上門來,說自己例假不準時。
我慌得點了一根眼,任憑燒盡的菸頭燙到手,都想不出法子。
傅梨安慰我,讓我別擔心。
她已經想到個一箭雙鵰、一勞永逸的方法ṱū¹。
-7-
利用富商對我的恨,借刀殺人。
陳初遙剛出車禍,人才被推進手術室,傅梨就趕到醫院。
她盯着「手術中」的紅燈,軟着嗓子說,「現在,我倆就是同盟,也是共犯。
「沈宴,你沒有回頭路了。」
傅梨匿名舉報她老公因愛生恨,在我車裏動了手腳。
很快,她老公以故意殺人的罪名被判入獄,傅梨帶着分到的百億財產,與前夫徹底割裂。
而我,想到癱瘓在牀的老婆,茫然時所。
到底從什麼ťů₋時候,變成這樣了……
我沒想到傅梨說的法子是這樣,我雖恨她跟白丞曖昧,卻不想害她至此。
但我沒回頭路了。
不久,傅梨懷孕了。
有了孩子,我變得心軟。儘管陳初遙對我的好,並非出於本心,這麼多年的相濡以沫,哪怕離婚,我還是會分她足夠的錢,讓她的下半生無憂。
想到如今她那樣痛苦,我有些後悔了。
等採訪結束,去醫院看看她吧。
-8-
採訪前,我接到一個陌生的來電。
對方張口就問我陳初遙在哪裏,我問他是誰。
對面深吸一口氣,想忍住怒意,才蹦出一個名字。
白丞。
我掛斷了電話,開始接受採訪。
記者問到「FL」的意思,以及我創作歌曲的原型,我沒說真正的答案。
情敵的電話點燃我的怒火。
我微笑編了個大家喜聞樂見的答案。
採訪結束,助理說我的手機一直在響。
白丞繼續打來。
我冷笑接通,「她人都癱了,你還要她?」
「沈宴,你真不是人。」
「我不是,你是嗎?她當初爲什麼選我,你偷偷回國見她,以爲我不知道?」
「我 TM 要是知道你這樣害她,早就回來把她帶走!」
「你這幾年都沒回來過?」
「你給老子等着,我現在上機了。」
白丞沒回來過?那孩子……
手機從掌心滑落。
難道是傅梨騙了我?
助理慌慌張張衝進來,哭道:
「陳老師自殺了……」
上輩子回憶結束。
-9-
版權官司過後,我本來不想和傅梨見面,她說要聊孩子的問題,開車來接我。
我們因孩子的分歧發生激烈爭吵,車失控迎面撞上大卡。
伴隨着劇烈的撞擊,大段的畫面洶湧衝進腦海。
上輩子的記憶衝破枷鎖,與這一世的浮光掠影交錯相疊。
從心脾貫穿大腦神經末梢的疼痛,撕扯着我的神志。
我幹過的事,全都想起來了。
我的女神愛的是她的繼兄,我只是她的棋子。
因爲自卑與嫉妒,我信了一個能輕易拆穿的謊言。
爲了一個不愛自己的人,害死自己的孩子,把愛人推進深淵。
睜開眼,我以爲做了一個可怕的噩夢。
剛想張嘴,卻發不出一個聲節。
一旁的護工嫌棄拎起一個尿壺,粗暴扯下我的褲頭。
「要拉也不吱一聲,臭死了。」
只有眼睛能轉動, 盯着慘白的天花板。
眼淚滾落。
我從一個噩夢醒來, 回到更可怕的現實。
帶着上輩子親手摧毀幸福的記憶, 以及這輩子失去一切的痛苦……
苟延殘喘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傅梨番外
-1-
我有哥哥了,還是一個完美的哥哥。
我愛上他了。還好他只是我的繼兄。
喜歡我的人很多, 但我眼裏只有白丞哥哥。
可他從搬進來第一天,就對我禮貌疏離,連妹妹都不願意叫。
我長得漂亮,去到哪都備受優待, 從未受過這樣的冷漠。
我還是很喜歡他。
他比我圍在我身邊的男生都要優秀,帥氣。
爲什麼他不喜歡我呢?
爲什麼喜歡我的,只有那些幼稚的男生, 或者像沈宴那種陰森可怖的生物?
他看我的眼神, 像一條粘膩的毒蛇,令我噁心發寒。
爲了得到老師的青眼, 我在辦公室偷偷攬下舉報霸凌事件的功勞。
被沈宴偷聽去了。
他明晃晃的愛意,讓我心煩。
被這樣的人看上, 太倒黴了。
-2-
我發現了繼兄的祕密。
趁他不在, 我溜進他的房間, 不小心翻到了一本陳舊的琴譜。
裏面夾着一張兒時的合照,背面寫着「白丞&陳初遙拉鉤上吊一百年不許變」。
他有喜歡的人, 那個人不是我。
我開始留意那個不起眼的女生。
她剛好是沈宴的一幫一對象, 每次我去偷窺她, 總撞上沈宴躲閃的眼神。
真煩。
他不會以爲我喜歡他吧?
別吧, 拜託。
什麼時候能把這兩人打包送走?
-3-
一個機會從天而降。
在散夥飯局上, 我抽到了和沈宴 KISS 的懲罰。
在場的女生不少,偏偏我選擇了換掉陳初遙的卡牌。
她做夢都不會想到,自己和沈宴的「緣分」, 並非我無意撮合。
而是刻意爲之。
白丞只能是我的。
陳初遙, 沈宴送你了。
-4-
白丞是個榆木腦袋, 任憑我怎麼暗示明示, 他都依然拒絕。
我長得哪裏不如那個包子臉的陳初遙?
明明她一心都撲到沈宴身上, 還違背了他們的約定。
爲什麼他還對她死心塌地?
面對我深夜的敲門,白丞反鎖了房門。
一週後, 他悄無聲息出國了。
我追他追到國外, 他閉門不見, 拉黑刪除。
我跟父母抱怨哥哥不理我, 讓長輩跟他施壓, 他直接跟家裏斷了聯繫。
最後眼看年紀上去了,我只好嫁給追求者中條件最好的,一個 M 國的富商。
沒想同學會上,我遇見了沈宴夫婦。
如今的沈宴, 今非昔比, 魚躍龍門, 是家喻戶曉的頂流巨星。
星光披肩,光芒萬丈,與過去陰沉的人判若兩人。
我心動了。
陳初遙滿心滿眼都是她的丈夫, 兩人看似相敬如賓。
真是個傻妞。
憑什麼她陳初遙隨手撿到的垃圾都能成寶?
憑什麼白丞對她心心念念,至今還放不下?
憑什麼所有的好處都給她撈着?
憑什麼?
我不服。
-5-
我微笑舉杯,輕輕勾起桌底的高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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