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配

宋霽月北大,我二本。
在他第三次讓我留學時,我提了分手:
「我知道我拿不出手,沒必要這樣。」
我以爲宋霽月愛面子。
嫌棄我二本學歷配不上他。
後來我才知道。
他爲我準備材料,申請學校。
只是爲了更容易說服。
他那兩槓四星的父親。
和在大學當教授的母親。

-1-
我想過許多次和宋霽月的重逢。
或許相互記恨,或許釋然一笑。
但從來沒想過這種場景。
大雪封路。
我的小雅迪追尾了宋霽月的大奧迪。
更尷尬的是。
我全責。

-2-
交警很快拍照定責。
籤責任書的時候。
我將臉深深埋進圍巾裏。
不敢抬頭。
三年沒見,宋霽月穿着黑色大衣。
眉眼冷淡,一如既往的高嶺之花。
好在我和曾經大相徑庭。
又穿得厚,只露出一雙眼睛。
宋霽月應該是沒認出我。
他只簡短地說:
「加個微信吧,方便商量後續維修。」
這時我無比慶幸。
三年前,我不但改了名字,換了身份證。
就連微信、電話號都是新的。
我啞着聲音胡亂嗯了一聲。

-3-
道路泥濘,雪很厚也很難走。
宋霽月的視線掃過我手上的凍瘡:
「你住哪兒,我送你吧。」
剛戀愛時。
我送過宋霽月一條圍巾,他經常戴。
我以爲他怕冷,所以每次都會穿高領毛衣。
後來我才知道。
是因爲他皮膚嫩,對廉價衣物過敏。
毛衣擋住的不僅是圍巾,也是他的體面。
就像現在,我剛撞了他的車。
他也很平靜,很紳士。
我拒絕了:「不用了,有人等會兒來接我。」
或許是很少有人會拒絕宋霽月。
他語氣淡了下來,聽不出情緒:
「這樣啊。」

-4-
我說謊了。
當然沒有人接我。
我等了一個小時,凍得腦子都不太清醒了。
面前突然開過來一輛車。
車窗落下,宋霽月表情冷淡:「上來吧。」
我看了看還在排隊的打車軟件。
權衡一下,還是拉開了車門。
宋霽月開車很穩,車內沒人說話。
我被這沉默壓得喘不過氣:
「謝謝呀,你到前面路口停就好了。」
宋霽月像是沒聽到。
我重複一遍後,他才慢半拍嗯了一聲。
衣角幾乎被我捏破。
我後知後覺地感到難堪。
當年分手鬧得那樣難看。
我對宋霽月幾乎說盡了刻薄的話。
如果宋霽月認出我了該怎麼辦?
舊人相逢,別人是歡喜。
而我,應該是宋霽月最討厭不願再見的前任。

-5-
那時,我剛從小城市來到大學。
對隔壁學校的他一見鍾情。
宋霽月說:「如果你考進專業前三,我就接受你的追求。」
於是我拼了命地學習。
安靜空曠的教室內,宋霽月垂着頭給我講題。
我總ţųₛ是忍不住走神。
宋霽月就會用筆敲我的額頭,警告:
「看題,不要總是偷看我。」
後來成績出來,我以一分之差只排在第四。
宋霽月來時,我抿着脣不看他。
他強硬地抬起我的下巴,評價我:
「你確實沒有達到我的要求。」
我越發沮喪,準備放棄了。
就聽到宋霽月冷淡的聲音又響起:
「但我也有錯,我沒有教好你。
「作爲懲罰。
「林木森,換我追求你。」
……
我們在一起之後。
總是會有流言蜚語的。
宋霽月的朋友跑來警告我要有自知之明時。
我說:「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窮窮富富。」
閨蜜告訴我戀愛應該門當戶對時。
我說:「社會主義沒有階級。」
我一直認爲宋霽月只是運氣好,投了個好胎。
但我努力正直善良真誠,不比他差。
我很棒,能配得上所有的愛。
我當時想過長久嗎?
好像想過,也好像沒想過。
這樣不被看好的戀愛。
我們卻談了四年。
談到我和宋霽月的朋友也成了朋友。
談到宋霽月帶我回家,見了家長。
談到他的圈子都接納了我,真誠祝福。
所以最後。
爲什麼會鬧得那樣不體面呢?

-6-
我下車的時候。
不小心蹭到了車門。
一個東西從口袋落下。
那是一個淡黃色的零錢包。
我身子一僵,下意識去撿。
但有人比我搶先。
宋霽月打量着手上的東西,語氣平靜:「看着不錯,什麼牌子。」
哪有牌子呀。
這是宋霽月親手給我縫的。
當時我天天坐公交去兼職,零錢總是亂塞。
我胡謅了一個品牌名字。
好在時間久,宋霽月應該忘了。
我搶過零錢包,再也待不下去。
宋霽月突然喊住我:
「等等。」
我裝作沒聽到,腳步不停。
宋霽月的聲音已經又響起:
「林木森。」
他咬牙切齒:
「你還要裝不認識我多久?」

-7-
我覺得全身的血液都彷彿被凍住了。
或許是天氣太冷了,雪太大了。
三年後,和宋霽月再一次重逢的這天。
我沒敢回頭。
落荒而逃。

-8-
但是撞車的事情還是要解決。
第二天,我跟宋霽月坐在咖啡廳內。
我餘光瞥見,宋霽月點的竟是一杯美式。
網上有個段子說。
家世好的人,這輩子唯一喫的苦就是喝美式。
但宋霽月不是,他喜歡甜食,愛喝拿鐵。
他從小到大,連美式的苦都沒喫過。
我們默契地沒有提以前的事情。
「商量一下修理費的事情吧。」
宋霽月放下杯子:「換Ṫũₜ保險槓加補漆,一共是十萬塊錢。」
我下意識驚呼:「這麼貴。」
反應過來那輛車的價格後,我沉默了:
「我現在拿不出那麼多錢。」
宋霽月垂着眼睛:「拿不出來呀。」
他抬起頭,聲音冷靜,「我可以不要修理費。
「只要你告訴我。
「當年爲什麼失約?」
我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出國留學的事。
畢業後,我們決定一起讀研。
學校申請,衣食住行,宋霽月安排了一切。
而在坐飛機去紐約的當天,我失約了。
「路上堵車,沒趕上。」
「地鐵直達機場,你跟我說堵車?」
我沉默了:
「我想在國內讀研。」
「那你說呀,我跟你一起留在國內。」
宋霽月氣笑了。
他站起來,一步一步將我困在座椅間:
「我在機場等了一天,給你打電話不接,微信不回。
「後來終於打通了,結果你跟我提分手。」
我看到了宋霽月青筋暴起,他逼問我:
「告訴我,爲什麼分手?」
我很少看見他這樣強勢的樣子。
外人說宋霽月冷漠寡情。
但在我面前,他一向儘可能溫柔。
「非要說那麼直白嗎?」
我沒去看扣住我手腕的手,語氣平靜,「分手還能因爲什麼?不愛了唄。」
宋霽月表情冰冷下來,在他開口前,他的電話響起。
一道女聲傳來:
「阿月,等久了吧。」

-9-
女人的語氣親暱:「都說了不用接我,你還來。」
我低下頭,終於知道爲什麼約在這裏見面。
我認得那個聲音。
顧寒煙,宋霽月的青梅,也是他原本的未婚妻。
或許是因爲這個電話。
宋霽月終於放開了我。
他一向體面,此刻整了下衣服。
又恢復以往矜持疏離的樣子。
走之前,宋霽月回頭看我。
一字一頓:「十萬塊錢,一分也不能少。」

-10-
晚上,我整理了存款。
將僅有的三萬塊錢打了過去。
那邊收了錢,沒說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
第二天,早上起來去送奶。
失業之後,我就先找了個工作過渡。
早上送牛奶,之後擺攤賣烤冷麪。
這是個高檔小區,我將牛奶放進箱子以後。
一轉身,看到了宋霽月。
他靠在門邊,我看不懂他眼裏的情緒:「送一瓶奶掙多少。」
「兩塊。」
「累嗎?」
「還好。」
幾句對話後,兩人沉默,宋霽月說:「我定一個月,就送這裏。」
我透過他的身影,看到了鞋櫃上的拖鞋。
女士拖鞋,是顧寒煙喜歡的顏色。
原來他們已經同居了。
嗯,本來就該這樣,挺好的。
我要離開時,宋霽月喊住我:「一瓶兩塊,那七萬塊錢要送多少瓶?」
我回頭,宋霽月面無表情,又一次問:
「爲什麼分手?」
「都說了不愛了。」
「那爲什麼不愛了!!」
宋霽月控制不住怒吼。
我突然問:「澱粉腸三塊錢一根,兩根多少錢?」
宋霽月下意識回答:「六塊。」
你看,這就是原因。
我回答了他之前的問題:
「門不當戶不對,不能ŧŭₜ在一起的。」
宋霽月突然笑了,眼裏卻沒有笑意:「我媽把傳給兒媳的手鐲都給你了。
「我爸都開始張羅訂婚了。
「現在你跟我說門當戶對?」
宋霽月看起來很生氣,「告訴我真正的理由,那十萬塊錢不用還。」
我掙脫了他的手腕,垂下眼睛:
「要還的。」
我語氣很慢,「刷信用卡,借錢,我都會還你的。」

-11-
又一次不歡而散。
我開始給宋霽月每天送牛奶。
他嫌棄送得太晚,又指責牛奶不純。
宋霽月一向教養極好。
在我面前卻格外斤斤計較。
「對不起,可以請您不要差評嗎?」
一瓶奶賺兩塊,一個差評卻扣五十。
宋霽月只冷笑,轉頭猛地關上門。
我嘆了口氣,知道他現在討厭我。
爲了儘快償還十萬塊錢。
我起得更早,接更多的單。
我不喜歡凌晨四點這個時間。
就像現在,我被剛從酒吧出來的醉鬼扯住手臂。
他一面說着胡話,一面迫不及待地扯我的衣服。
玻璃瓶拉扯間被摔碎,碎片狠狠擦過我的小腿。
我不知道宋霽月何時出現的。
只能聽到那個醉鬼的痛呼。
和一件帶着體溫的外套劈頭落下來。
我知道分手後還披着前男友的外套不合適。
但我捏了捏外套。
沒捨得放開。

-12-
宋霽月帶我進了屋。
拿出藥水給我擦拭傷口。
傷口不大,他卻塗了好半晌。
我有些坐立難安,聽到他突然開口:「這樣的事情很多嗎?」
我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被騷擾的事:「之前在老城區,偶爾會遇到。
「現在調到這邊,安保很好,我也是第一次遇到。」
我想了想,道謝,「謝謝你剛纔幫忙,外套我會洗好還給你的。」
宋霽月站起來,將棉籤扔進垃圾桶。
我餘光瞥見了幾個易拉罐。
他這個人家世好又矜貴,愛好紅酒。
戀愛時我總愛笑着叫他大小姐。
什麼時候也會喝啤酒這種東西了?
我着急送牛奶,保證:「這點傷沒事,我的小喫攤最近生意也很好。
「我會盡快還錢的,你放心。」
宋霽月低着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那十萬塊錢不用還了。」
我啊了一聲,有些蒙。
宋霽月重複了一遍:「不用還了。
「關於你分手的原因。」
我身子一僵,以爲他又要逼問。
但宋霽月只是低頭將之前的三萬塊錢又轉回給我:「你不想說就不說了。」
他一直沒看我,語氣悶悶的:
「我沒有逼你的意思。
「你不用這麼辛苦。」

-13-
宋霽月將剩下的牛奶全都買下。
我還是被他帶去了醫院。
醫生給我打了破傷風。
我又想道謝,被他不耐煩地打斷:
「今天說了幾遍了,我都聽煩了。」
醫生調侃:「小夥子,對你女朋友溫柔點。」
我搶先解釋:「您誤會了,我們不是情侶。」
我以爲這樣說宋霽月會高興。
但直到出了醫院。
宋霽月還是冷着臉,看起來不高興:
「至於嗎?這樣迫不及待地撇清關係。
「呵,我是什麼髒東西嗎?」
劈頭蓋臉一頓罵,我不敢吭聲。
等宋霽月氣消了些,我才小聲說:「不是,你很好。
「長得好,家世好,性格好,能力好,哪裏都很好。」
我沒有騙人,這幾乎是認識他的人的共識。
本來還冷着臉的宋霽月。
目光顫了顫,突然回頭看我,
他抿着脣,破天荒顯得有些脆弱,輕聲問:
「真的嗎?那這麼好?
「也會被人拋棄嗎?」

-14-
我的心一下子就亂了。
幾乎不敢看宋霽月的眼睛。
「那天就像個噩夢,總是出現在我腦海中。
「我在想,我哪裏惹你不高興了?
「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我,就判了刑。」
宋霽月一步步逼近我,「我做錯了什麼?」
他紅了眼,又顫抖着重複:
「明明前一天還主動親我,第二天就提分手。
「林木森,我又做錯了什麼?」
我不受控制地後退,幾乎丟盔卸甲。
看着宋霽月痛苦難過的眼睛。
我的心彷彿也被狠狠揪住一般,喘不過氣。
在這一刻,我幾乎想不顧一切說出當年的事。
我想告訴他我遇到了什麼,有多麼委屈。
但我的腦海裏閃過了公寓裏的那雙拖鞋。
往事已隨風散去。
現在我出現,只能成爲他的污點。
我不敢去看宋霽月的眼睛:「別把你說得那麼委屈。」
我掐着手心,讓自己冷漠:
「不愛就是不愛了,沒有理由。
「成年人了,都體面一點吧。」
宋霽月,不要再用那種眼神看我。
那樣委屈迷茫像是要碎掉的眼神。
我怕我心軟。

-15-
晚上,我躺在牀上。
不知道第幾次點進宋霽月的朋友圈。
他最新的一條停留在冬至那天。
一張大雪紛飛的照片。
我看了許久,猜測這是在冰島拍的。
宋霽月每年冬至都會去冰島滑雪。
我跟他談戀愛時,總是不服氣。
別人說他只喫智利進口的車釐子。
我就給宋霽月帶煙臺的大櫻桃。
冬至時,我就帶他回山東。
路燈下。
長島的雪和冰島的雪也沒差。
快畢業那年。
我們又一次去了長島。
宋霽月的眼神比路燈還溫柔:「什麼時候願意接受我的求婚?」
我指了指路邊院裏探出來的橘子樹:
「正巧,我最愛喫橘子。」
我開玩笑,「大小姐,等這棵樹結果,你討一個來,我就答應你。」
宋霽月盯了那棵樹很久,表情很虔誠:「好。」
分手後,我再也沒去過長島。
宋霽月也回到了原有的人生軌跡。
中國和冰島的直線距離是 7777 公里。
隔着無數山脈和大海。
所以當時。
我爲什麼會覺得。
冰島和長島也沒差呢?

-16-
我再送牛奶時。
宋霽月沒有在門口堵我了。
第二次送時,前一天的牛奶還在原地沒動過。
我嘆了口氣,沉默着收走了。
宋霽月龜毛,我每次都會挑最漂亮的牛奶瓶送。
也不知道他發現沒,雖然看起來都差不多。
我胡思亂想着,口袋裏電話響起。
我接通,過了一會兒才冷淡回覆:「我知道了。」
掛掉電話,我心情鬱郁。
是監獄那邊的電話。
陳雲川又吵着要見我了。

-17-
算起來,也有半年沒見了。
我驚訝地發現,陳雲川此刻身形枯槁,竟然面有死意。
事實也如此。
他語氣斟酌:「我的病治不了,就這幾天了。」
我反問:「難道你不該死嗎?」
陳雲川一滯。
或許是死前突然有了良知。
他此刻顫抖着聲音,竟然求我:「木森,我只有你一個親人了,死之前……能聽你叫一句爸爸嗎?」
我站起來,一刻也不想多待。
聲音冷到極致:「你不配。」
出來後,我呼吸着室外的新鮮空氣。
盯着遠處許久,心中的恨意才慢慢平息。

-18-
快畢業時。
有人跟我說,我父親在校門口等我。
我以爲是在開玩笑。
母親說父親在我剛出生時就死了。
那現在,又是哪裏冒出來的父親?
但我看見陳雲川的第一眼,我就信了。
因爲我們長着一雙相似的眼睛。
陳雲川年輕時靠着這雙多情的眼睛。
哄騙了母親結婚,又在婚後家暴虐打。
母親果斷離婚,帶着我換了城市。
後來陳雲川醉生夢死,在牀上失手勒死一對姐妹。
他進去了十幾年,此刻出來是找我養老。
曾經多情的眼睛,變得渾濁不堪。
他一見我,就扯着我要錢。
我甩了他一巴掌,叫保安把他趕了出去。

-19-
母親一生過得苦。
年輕時被婚姻折磨。
辛苦將我拉扯大,還未享福就病逝。
我對陳雲川毫無感情,甚至有些恨他。
因爲我的冷漠,陳雲川找過幾次都沒討得好。
我無比慶幸宋霽月此刻在國外參加比賽。
沒有撞上陳雲川這個爛人。
我不可能放着這種定時炸彈在身邊。
陳雲川酗酒,好色,又貪財。
我不動聲色地尋找機會,準備再將他送進去。
但機會還沒有找到。
陳雲川就幹了一件讓我脊背發涼的事。

-20-
他不知道聽誰說的。
找到了宋霽月母親教書的大學。
我趕到的時候,他正躺在地上打滾:「想娶我家閨女,一百萬彩禮,一分也不能少。」
我永遠不會忘了當時的難堪。
就像是一巴掌狠狠扇到了臉上。
大太陽下,只有我恐懼得像是陰溝裏的老鼠。
我沒敢看宋母的臉色。
扯着陳雲川幾乎是落荒而逃。
那一刻,我對陳雲川的恨達到了頂峯:「你爲什麼要去找她,爲什麼要鬧?」
憤怒混合着絕望,讓我幾乎站立不住。
陳雲川還在罵我:
「你這個賤貨,還沒過門就替人家省錢了,誰嫁人不需要彩禮啊。」
我控制不住,將酒瓶狠狠砸在他的頭上:
「你該死,你最該下地獄。」
砸下去時,我最終還是控制着力道。
陳雲川的人生已經到頭了。
可我不能讓這個爛人毀了我的人生。

-21-
宋母見到我時,態度還是很溫柔:「木森,你是個好孩子。」
簡單一句話,就讓我紅了眼。
「霽月很喜歡你,我和他父親也尊重他。」
宋母帶着我參觀宋霽月的房間。
打開門,就是滿滿一整牆的獎盃和證書。
「我們不是迂腐封建的家庭。」
宋母指尖拂過靠牆的那架鋼琴。
即便我不認識名牌,也能看出它的價值不菲。
「霽月一直是省心的孩子,從小到大都是我們的驕傲。
「所以,他跟我說起你,我們驚訝,但是也欣然接受。
「家世,學歷,都是其次,我們並不強求。
「只要你們互相喜歡就好。」
我胸口悶悶的,默不作聲。
「所以,我將傳給兒媳婦的手鐲也給你了。」
宋母嘆了口氣。
我僵着身體,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幾乎說不出來話。
「其實你父親之前找過霽月。」
我猛地抬頭,不敢置信。
宋母笑了笑:「被保鏢攔下了,他要二十萬彩禮,我給他了。
「這對於宋家來說不算什麼,這是應該的。
「但是,我當時不知道他是個殺人犯。」
面前的茶已經放涼,我的指尖也冰冷。
宋母說:「我們這種家庭,對霽月伴侶的要求只有一個。
「只要家世清白。
「這麼簡單的要求,木森,也做不到嗎?」

-22-
我從來沒想過語言的殺傷力這麼大。
短短一句話,就將我殺得片甲不留。
我幾乎是狼狽地將鐲子放在桌子上,鞠躬道歉:
「對不起,那二十萬我會還您的。」
跑出去很遠以後,我才蹲下身。
猛地哭了出來。
家世清白,只要家世清白。
林木森,爲什麼你會是一個殺人犯的女兒呢?
宋霽月這種家庭,敢接受一個污點嗎?

-23-
我哭了很久,才行屍走肉般離開。
公園裏又響起廣場舞的聲音。
我抓住路過的阿姨,輕聲問:
「你兒子娶一個殺人犯的女兒,你會同意嗎?」
阿姨皺着眉看着我:「當然不會。」
「但他們很相愛……」
「什麼愛不愛,現實一點。」
阿姨打斷我的話,警惕地跑開了。
我不死心地又去問其他人,得到的回覆千篇一律:
「敢談我打斷他的腿,這世界女的死光了嗎?」
「趁早分了,孩子都考不了公務員。」
「一樣的基因,誰知道她是不是殺人犯。」
一句句回答砸得我眼前發黑,幾乎喘不過氣。
後來,大家知道這裏有個女神經病發瘋。
都遠遠躲開,不敢靠近了。
只剩我一個人看着天空落淚。
我一直覺得自己很幸福。
雖然單親,但母親給了我充足的愛。
我自由自在地長大。
性格很好,長得有點小漂亮。
人也真誠,大膽勇敢,從不內耗。
我本來就很好,配得上所有的愛。
和宋霽月交往之後。
所有人都說我不自量力,但我並不在意。
而在這個夜晚。
我第一次感到了懦弱難堪。
二十二歲這年,遲來的自尊被一遍遍凌遲。

-24-
宋霽月發來的消息還靜靜躺着。
我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那張機票。
我應該去紐約留學。
學最喜歡的建築學,畢業之後闖出一番事業。
明明一切都要好起來了。
陳雲川,你爲什麼要這個時候出現呢?

-25-
我還想最後爭取一把。
我去了長島,尋找當時的橘子樹。
我在心裏想,如果結果。
我就討一個,然後對宋霽月全盤托出。
這是我們之間的小祕密,藏着我隱蔽的期許。
但等我找到時,只看到了光禿禿的樹幹。
「你說這棵樹啊。
「這家人之前搬走了,樹也沒人管,所以就枯死了……哎,姑娘,你咋哭了。」
我已經聽不清隔壁鄰居關心的話了。
只覺得渾身冰冷,心臟發寒。
樹枯死了,難道這就是天意嗎?
宋家並不是電視劇裏的冷血豪門,爾虞我詐。
相反,謙和有禮,底蘊深厚。
我在心裏問自己。
宋霽月家庭那麼幸福,被愛包圍了二十年。
僅僅跟你談了幾年戀愛。
你就要告訴他真相,博取他的心疼。
然後讓他對抗家裏,拋棄前途,傷透家人的心。
林木森,你捨得嗎?

-26-
我提了分手後,沒敢聽宋霽月的回覆。
直接掛斷了電話。
陳雲川錢花光後,酒後搶劫,又被判了進去。
畢業後我拼命工作,一天干三份工作。
終於湊夠了二十萬,默默打給了宋家。
工作人員問我要改什麼名字,我說:「林明吧。」
木是一半林,月是一半明。
我曾經擁有過宋霽月一段時光,已經足夠了。
他自有他的前途和光明。
我也是。

-27-
在第三次送的牛奶還沒動過時。
我察覺到了不對。
找物業打開門後,迎面撲過來濃重的酒氣。
我急急跑到宋霽月身邊。
他已經躺在沙發上,不知道喝了多少:
「你這幾天就這樣過的?一口飯都沒喫嗎?」
我被滿地的易拉罐傷到了,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
宋霽月睜開爛醉的眼,看了一會兒,好像認出我了:
「你是在教訓我?」
宋霽月還要喝,被我猛地奪下。
他毫不在意地笑:「別大驚小怪,分手那段日子,一直這樣過來的。
「是我不爭氣,三年後,還能被你搞成這樣。」
我控制不住地怒吼:「你就這樣糟蹋身體嗎?」
他推開我的手,厭煩地閉了閉眼:
「林木森,別用這種語氣,我會誤會。
「我這樣,難道你會心疼嗎?
「你不會,你比任何人都心狠。」

-28-
宋霽月因爲酒精中毒進了醫院。
我在病房外發呆時。
遇到了顧寒煙。
她盯着我看了許久,才走上前:「好久不見。」
我慢了半拍才嗯了一聲。
我和宋霽月在一起時,其實見過顧寒煙幾面。
她曾經跑到我跟前示威:「宋家管得嚴,你要是跟宋霽月在一起,很辛苦的。」
我沒理她。
她也不生氣,莫名其妙地總是來找我。
搶我的零食,還搶我的衣服穿。
有一天突然冒出來一句:「我不一樣,我從小叛逆,家裏都順着我。」
我當時以爲她在炫耀家裏愛她,不耐煩地回:「那又如何?我就喜歡宋霽月。」
顧寒煙瞪了我一眼,一跺腳跑了。
後來聽說她退了學,飛去了國外學藝術。
就像她說的那樣,她很叛逆。
其實當時我是有點羨慕她的。
家庭託底,北大這麼好的學校也能說退就退。

-29-
「等會兒他醒了,你就照顧他吧,我先走了。」
一天一夜沒睡我很疲憊,不想和顧寒煙囉唆。
「爲什麼我要照顧他?」
「你是他女朋友,當然ṭṻⁱ應該交給你。」
顧寒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笑出了聲:「誰跟你說我是她女朋友的?」
我沒吭聲,未婚妻不就是女朋友嗎?
「我喜歡誰,你看不出來嗎?」
顧寒煙盯着我的臉,半晌泄了氣:「我跟你個呆子解釋什麼?
「你個榆木腦袋,一心只撲在宋霽月上。」

-30-
宋母聽到消息後就急匆匆來了醫院。
我躲在角落,只偷偷探出腦袋。
視線裏,顧寒煙正在安慰哭泣的宋母。
我騙了顧寒煙,我說我走了。
但我還是忍不住回來了。
宋霽月一向嬌氣,沒喫過苦。
爲什麼要把自己搞成這樣啊。
這樣頹廢,這樣狼狽。
我躊躇地捏着衣角,不受控制地擔心。
我下定了決心,等到宋霽月醒了之後再走。
我總要看他一眼,確保他安好。

-31-
中午沒捨得點外賣。
我喝着礦泉水,啃着麪包。
無意間和一雙眼睛對視。
我一愣,那個人就錯開了目光。
但我的心臟已經開始快速跳動。
我沒看錯,那是一雙和陳雲川一樣的眼睛。
渾濁,狠厲,夾雜着一絲絕望。
那是個中年男人,戴着帽子,手插在兜里正往病房走。
宋母也正好從病房出來。
兩個人眼看就要越走越近。
我猛地衝過去,握緊礦泉水大喊:「快跑。」
但已經晚了,中年男人的手抽出來。
一把雪亮的刀閃着寒光。
他看着宋母的裝扮,眼神瘋狂:「你們有錢人都該死!」
宋母被嚇得臉色蒼白,僵在原地。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我猛地撞了過去。
中年男人被我掀翻在地。
本要刺進宋母心臟的刀也隨着偏開。
周圍人後知後覺地尖叫,喊着保安。
中年男人將目標轉向我,表情瘋狂:「你也得死。」
我們纏鬥在一起。
幸好我一直襬攤,力氣鍛鍊得很大。
在大腿被刺了後,保安終於趕到,制服了他。
我因爲失血過多眼前暈眩。
被抬上擔架後。
我聽到宋母顫抖的聲音:「木森,是木森嗎?」
隨機意識消散,昏了過去。

-32-
我醒來的時候。
驚訝地發現我和宋霽月在一個病房。
宋母看我醒來,連忙關切詢問。
我搖了搖頭,示意自己身體還好。
「幸好沒傷到要害,好好養養就能恢復。」
宋母目光掃過我的傷口,目光顫了顫:
「木森。」
她張了張口,淚水落了下來:
「你都是爲了救我,受苦了。
「是阿姨的錯,當年說話太狠。」
在宋母的敘述中,我知道了她的心結。
宋母曾經資助過一個男孩。
他母親去世,父親入獄,沒人管他。
宋母見他可憐,一直提供生活費和學費到他大學畢業。
結果畢業後第二年,他就因爲故意殺人入了監獄。
他父親一樣,只是因爲幾句口角就暴起殺人。
宋母在那時就冷了心。
她不明白,成長環境都不一樣,怎麼就走上了相同的路。
後來,她將這點歸於基因。
宋母跟我道歉:「木森對不起,阿姨當時太武斷了,有偏見,這對你不公平。
「你不一樣,你是個好孩子。」
宋母輕柔地幫我擦眼淚:
「我不插手你們的事了。
「當年的事我也一直瞞着霽月,要不要告訴他,你自己決定。」
我沉默了許久,小聲說:
「沒必要,已經過去了。」
時隔三年,我不敢再確定宋霽月對我的感情。
舊事重提。
如果感情不對,又是一場難堪。
我垂着頭,心臟酸澀得不行,
突然聽到旁邊一道聲音傳來:「林木森,你又要理所當然了嗎?」
我轉過頭。
宋霽月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
他聲音抖得不行,紅着眼質問:「又要替我做決定嗎?
「你說算了就算了嗎?」

-33-
宋母離開有一會兒了。
我聽到宋霽月下牀,慢慢向我走來。
「當年。」
我心臟一緊,做好了被宋霽月斥責的準備。
罵我懦弱,罵我撒謊,甚至罵我冷血無情。
但宋霽月一把將我抱進懷裏,他輕聲說:「那段時間很辛苦吧。」
我瞬間淚如雨下。
怎麼可能不辛苦呢?
分手的痛苦,還錢的壓力。
還有陳雲川時不時地騷擾。
那段時間,天天都在做噩夢,睜眼後抑鬱到天明。
爲了攢錢,發燒感冒也不捨得去醫院。
最難熬的時候,我用新的手機號偷偷給宋霽月打電話。
接通了也不敢說話。
宋霽月一句喂,我錄了下來,來來回回不知道聽了幾萬遍。
「不哭了,不哭了,乖,我在這裏。」
宋霽月啞着聲音一遍遍親我的額頭:
「是我的錯,我做得不夠好,沒有給足你安全感。」
我被他抱進懷裏,淚水沾溼了他的衣領。
「我的家庭複雜,這段感情中,總是你更辛苦的。」
宋霽月紅了眼,語氣哽咽:
「木森,給我個機會,我們不要再錯過了。
「今年一起去看長島的雪,好不好?」

-34-
警方的調查結果出來。
中年男子得了癌症,活不了幾天。
本來依靠昂貴藥物,可以拖一段時間,但他沒錢。
病痛折磨得他終於精神崩潰。
所以才專找宋母這類人動手。
與此同時,我和歹徒搏鬥的畫面也在網上傳開。
政府爲我頒發了見義勇爲的獎盃和獎金。
在我的名聲越來越大時,我父親是殺人犯的消息也被扒了出來。
我以爲評論會是一片罵聲。
但不是。
【大清已經亡了,有人還搞連坐,嘖。】
【她爸犯事跟她有什麼關係,別太荒謬。】
【罵她的,祝你下次上街遇到歹徒,沒人救你哈。】
【小姐姐別理他們,你真的好勇敢,好棒。】
我認真地刷着一條條評論。
沒忍住捂住了臉,又想哭了,這幾天哭得太多了。

-35-
傷好以後。
我和宋霽月果真又去了長島。
走到那棵橘子樹下,我忍不住心情低落:「可惜樹枯了。」
宋霽月沒說什麼,安慰地抱了抱我。
回去之後,他拉着我來到花園。
遮擋視線的手掌移開。
我眼前逐漸亮了起來。
我猛地愣住。
在我眼前的竟然是一棵橘子樹。
微風吹過,上面結滿了黃色的橘子。
「那天離開後,我又一個人折返回去。
「那戶人家很好,聽到我的要求,很大方地送了我幼苗。」
宋霽月突然單膝跪了下來。
他仰着頭,手心安靜地放着一顆橘子。
「這棵樹我種了三年,這顆橘子也遲了三年。」
宋霽月看着我的目光,十分溫柔,語氣珍重:
「現在,我的女朋友,願意答應我的求婚嗎?」
宋霽月這個人一向不相信天意。
他怕那戶人家照顧不好那棵樹,結不了果。
他也怕意外降臨,那棵樹莫名消失。
他最害怕我們的感情因爲這棵樹出現意外和失控。
於是,宋霽月選擇了自己掌控ţū́₁。
他找了那戶人家,捧着樹苗小心翼翼地回家。
我不知道這三年他是懷着怎樣的心情照顧這棵橘子樹的。
但肉眼可見,這棵樹被養得很好。
宋霽月,一年又一年,春去秋來。
你看着枝葉結出果子,又慢慢枯萎。
等的人卻總是不在,會想什麼呢?
我含着淚接過橘子:「好哦。」
我曾經以爲我們的感情會隨着那棵橘子樹枯死。
就像我在二十二歲這年。
自尊被打碎,落入塵埃,失去了一切。
於是一向勇敢的我沒了勇氣,選擇了逃避。
但在我不知道的角落。
有人小心翼翼地挖開土壤,滿含希望地栽下樹苗。
澆水,除草,施肥,每日照料,從未放棄。
於是在三年後。
枯掉的那棵橘子樹隨着記憶逐漸淡去。
新生的枝丫開出嶄新的花。
林明又重新變成了林木森。
暮去朝來,寒來暑往,星霜荏苒。
枯木又逢春。
番外宋霽月

-1-
朋友來看我時笑話我:「就那麼寶貝,過敏了還要戴。」
我將圍巾小心收起:
「你不懂,這是她送我的第一個禮物。」
朋友嘖了一聲,好笑:「我還以爲你只是玩玩,怎麼看着倒有些認真?」
我反問:「誰說我只是玩玩?」
朋友愣了一下:「難道不是她死纏爛打,你嫌煩才答應嗎?」
我沉默了,語氣很淡:「我看起來像死纏爛打就能追上的人?」
朋友啞然,過了會兒,比了大拇指:
「哥, 還是你牛。
「你這心思, 誰能玩得過你?」

-2-
跟林木森巧遇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她說要追我。
但起不來牀,又忘性大。
我每次讓別人給她傳遞我的行蹤。
總是要費盡心思挑在下午和她沒課的時間。
果然, 演講比賽已經開始一半了。
她才慌慌張張跑進來。
來了也不老實,眼神直勾勾地看我。
我被看得心浮氣躁,差點唸錯詞。
結束後,我故意走得很慢。
果然, 林木森跟了上來。
她絞盡腦汁跟我搭話:「同學,你們餐廳在哪兒呀, 我找不到。」
我不動聲色地勾了勾脣, 淡聲道:
「正巧我也要去, 跟我一起吧。」
林木森興沖沖地哎了一聲。

-3-
剛認識時她還很矜持。
飯小口吃, 水小口喝。
後來把我追到手了, 就放飛自我。
一次能喫四個菜,兩碗米飯。
她不愛喫蘑菇, 總是偷偷塞給我。
我都裝沒看見, 默默將碗裏的雞腿夾給她。

-4-
不知道她誤解什麼了。
總把我當豌豆公主一樣對待。
別人都是男朋友照顧女朋友。
她倒好, 忙前忙後擦好桌子才讓我坐下。
還要擔心地問我要不要喝水, 她帶了保溫杯。
冬天還怕我冷,給我暖手。
雖然最後都是她縮進我懷裏,舒服地看電視劇。
我難以理解她的腦回路。
但她明顯樂在其中。
所以我想, 只要她高興。
我願意顯得柔弱一點。

-5-
因爲我的家庭。
跟我在一起,其實是很需要勇氣的一件事。
所以我一直很努力給她安全感。
和她剛交往, 我就在朋友圈官宣。
剛開始,還有些說她配不上我的流言。
但我每次都會第一時間解決。
後來大家發現我是認真的,就不再說了。
林木森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
就算剛開始看她不順眼的, 最後也會真心接納她。
在我們戀愛的第三年。
有人忍不住跑到我面前說:
「真無語, 林木森怎麼把你寵得像個公主一樣。」
這些酸言酸語我這幾年聽多了, 頭都沒抬:
「沒辦法,命好。」
我想了想補充,「對了, 也是她先追我的。」
那人酸得牙都要掉了。

-6-
分手之後, 我着實過了一段頹廢日子。
每日關在房間內,只喝酒睡覺。
最痛苦的時候, 甚至無意識割了腕。
醒來時, 家裏人哭得泣不成聲。
我後知後覺地感到愧疚。
如果林木森看到。
也會看不起我這副樣子吧。
那天晚上。
我抱回來的那棵橘子樹竟然開花了。
我看着這朵花, 久久不能回過神。
我思念得快要發瘋時。
林木森也會在某個地方想我嗎?

-7-
我每年冬至依舊會去長島。
走曾經我們走過的路。
爲了應付家裏,我和顧寒煙扮演了假情侶。
她見到我時笑我:
「呦呦喲, 宋少爺怎麼變成流浪狗了。」
我冷冷看她, 她也不怕:
「早知道,我當時就跟她表白了。」
我打斷她:「表白也沒用,她只愛我。」
顧寒煙很不屑:「你可真自信。」
我沒理她, 繼續往山頂走。
林木森愛我這件事,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
就像我愛她。
從分手的打擊中恢復後。
我開始擔憂她的處境。
她遇到了什麼?或者受了什麼委屈?
我恨我做得不夠多。
給她的安全感不夠。
讓她對這段感情的堅定有了一絲猶豫。
登上山頂,ṭṻ₅ 去往寺廟。
我跪在佛像前,真誠地祈求祝願。
求到的護身符和平安福都被我小心收好。
和前一年的仔細放在一起。
出來後,面前是一大片翠綠的竹林。
我拍了張照片, 換成了微信頭像。
朋友們都評論猜我最近是不是養生了。
我沒有回覆。

-8-
如果林木森能看到。
或許她會察覺頭像下隱祕的含義。
我總是夢到我們第一次相遇的教室。
夢到長島路燈下紛飛的大雪。
夢到我們經常去的餐廳和電影院。
冬至時,我又拍下一張雪ţŭ₍照ťù³。
沒有配文。
我頭像的竹林和澄澈的雪景相互映襯。
寂靜又無聲。
竹葉青,竹葉輕。
秋風故里又思君。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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