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對象是男主死對頭

攻略男主失敗，我正閉眼等死，系統忽然尷尬道：「宿主，出 bug 了！」
「搞錯對象了，凌雲纔是男主！」
凌雲是男主的死對頭。
我爲了討好男主，綁了他囚禁在密室中。

-1-
今天是周晉給趙媛媛下聘的日子，一百二十八抬聘禮，轟動了半個京城。
我坐在房裏，對着一桌子菜狼吞虎嚥。
系統看不下去，不耐煩地催促道：「好了沒啊，攻略男主失敗，我要開始倒數了。」
我左手一隻雞，右手一隻鴨，流着淚大口大口地喫肉。
「催啥催啊，人家都是結婚那天才宣佈攻略失敗。爲什麼周晉提個親，你就說我失敗了？我還可以讓他退婚啊，你就不能再給我幾天時間？」
「哎呀，我很忙的，下一個宿主已經在排隊了。」
「何況他對你的好感度一直就百分之五十左右，離目標還遠得很，你沒戲。」
系統冷麪無情，不等我嚥下最後一口肉，就直接倒數了三秒。
我不甘心地閉上眼睛。
車禍死後，我穿越到這個異世界已經十年了，系統說只要攻略成功男主，我就可以在這裏活下去。而且還有機會加入它們的組織，繼續去其他世界做攻略任務。
如果失敗了，我的靈魂將會被徹底抹去。
爲了能活下來，我成了男主周晉的舔狗。
我和周晉青梅竹馬，從小到大，他搗蛋，我背鍋，他逛街，我掏銀子，他拉屎，我恨不得給他擦屁股。
那時候，我們兩家還在遙遠的燕北。塞外風沙大，冬日下起雪來，積雪能有半人高。
我和周晉出去玩，不知怎麼驚了馬，我們倆被重重甩下來，周晉的腿受傷了。
我揹着周晉往回走，風太大了，刮在臉上刀子一樣疼。
天色一點一點黑下來，四周響起隱隱約約的狼嚎聲。
周晉哭了。
「小月，你放我下來，不然咱們都會死的。」
「不行，你死了，我一個人也活不了。」
我咬緊牙關，繼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前走。周晉渾身一僵，收緊了搭在我肩膀上的胳膊。
「姜月，你是傻子嗎！」
我沒聽他說話，因爲系統在我腦子裏尖叫：「百分之八十了，宿主，咱們快成功了！」

-2-
回去以後，我大病一場，周晉對我的態度確實不一樣了。
他會給我買點心，送我各種新奇的小禮物。
就在我以爲我要成功時，一道詔令，把我們兩家詔回了京城。
在那裏，他遇見了趙媛媛。
我十年的努力，比不過趙媛媛含羞帶怯地低頭一笑。
我不甘心，努力想挽回周晉的心，沒想到，越做越錯，生生把好感度從百分之八十消磨到了五十。
我嘆口氣，閉上眼睛。
閉了好一會，耳邊響起系統尷尬的嗓音。
「宿主，出 bug 了。」
「不好意思，我好像把男主搞錯了，男主是凌雲纔對。」
我睜開眼睛。
「什麼玩意兒？」
系統換上一副討好的口氣。
「爲了表示歉意，我給你三年時間攻略凌雲，你想想，可以多活三年哦。」
我冷哼一聲，飯也不喫了，直接往牀上一躺。
「不用了，你殺了我吧。」
凌雲是周晉的死對頭。
兩個人同爲大理寺丞，經常意見不合，針鋒相對。
前段時間，聽說大理寺少卿有意提拔他們，要派一個人去通縣出差，辦一樁麻煩的案子，回來的人能順利升任寺正。
爲了幫周晉爭取這個機會，我偷摸綁了凌雲。
現在人就在我家密室關着。
他不恨我就錯了，還能喜歡我？

-3-
和系統討價還價一番，最終他答應給我五年，我收拾了一番直接衝到書房。
打開密室，凌雲閉着眼睛，坐在榻上微微喘息。
他青色的官服鬆散地披在身上，衣袍凌亂，手臂上還有幾道鞭痕。
我瞳孔一縮。
「靠，他們還打你了？誰幹的！」
凌雲掀起眼皮掃了我一眼，嘴角譏誚地彎起。
「裝什麼。」
「姜月，你敢擅自綁架朝廷命官，我明日必狠狠參姜侯爺一本。」
我悄悄問系統：
「他現在對我的好感度多少？」
系統：「負八十！」
完了完了。
我想過很低，沒想過會有負數。
我愣了一會，走過去坐到凌雲旁邊，低着頭沒說話，在心裏不停地打腹稿，組織語言。
該怎麼說才能最大限度地挽回一點損失？
凌雲厭惡地往旁邊挪了下屁股。
「你做這一切都是爲了周晉吧，真是可笑，堂堂七尺男兒，不光明正大地競爭，做出如此小人行徑。」
我忙點頭如搗蒜。
「對對對，你說得對，那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人，我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凌雲一呆，皺眉道：「你也不贊同他？那你綁我做什麼？」
我抬起頭看着他的眼睛。
「我綁你，一來是爲了麻痹他，趁他得意之時，咱們一同出現在通縣，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二來——」
我伸手挽上凌雲的胳膊，把半個身體貼向他。
「人家只是想見見你嗎，凌雲 geigei～～」

-4-
凌雲面無表情，一個巴掌罩住我的臉，把我往旁邊用力一推。
「滾！」
他對我的好感度實在太低，我只能幹笑一聲。
「呵呵，開個玩笑活躍下氣氛，不用那麼緊張嗎。」
凌雲袖袍一抖，冷哼道：「送我回去，我明日得回公廨交接案子。」
「好的好的，遵命。」
送凌雲上馬車時，外面天都已經黑透了，秋風蕭瑟，我體貼地準備好手爐薰香，又在車裏備了熱酒和點心。凌雲正抬步跨上馬車，我扯了他一把。
「凌雲哥哥，小心腳下。」
我本來是好意提醒，沒想到凌雲被我關了幾天，腳步虛浮無力。這麼一扯，他頓時一個踉蹌摔倒，俊臉重重地磕在車轍上，飆出兩管鮮紅的鼻血。
「凌雲哥哥，你沒事吧？」
「姜月，你他媽離我遠點！」
凌雲是京中有名的溫潤君子，向來清風霽月，居然被我逼到罵髒話。
我搓着手，一臉忐忑地站在旁邊。車輪滾動，帶着馬車逐漸消失在夜幕中，系統冷不丁在我耳旁提醒：
「現在好感度負 90 了，宿主你加油啊！」
「靠，他怎麼那麼小氣啊！」
爲了挽回凌雲的心，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讓下人去買了天香樓的點心，送到大理寺。
天色尚早，空氣中散着一層薄霧，我站在大理寺門口的香樟樹下，握緊食盒，不停地朝大門口張望。
「姜月——」
身後傳來一陣馬蹄聲，周晉翻身下馬，低頭看了眼我手中的食盒，眼中閃過一抹不耐煩。
「我已經定親了，你再這樣糾纏，對大家都不好。」

-5-
我翻個白眼。
「神經病！」
「借過借過，別擋着我。」
我一把推開周晉，朝凌雲揚起一個燦爛的笑容。
「凌雲哥哥——這是天香樓的灌湯包，人家一大早就去排隊買的，你這麼早來，一定沒喫過早膳吧？」
凌雲面無表情，低頭看了眼自己手中咬了一半的燒餅。
我直接從他手裏抽過油紙包着的餅，向後一甩，扔進一旁的丫鬟手裏。
「你喫的這都是啥呀，餅皮乾巴巴的，一看就沒營養。」
凌雲的臉沉了下來。
「這是我娘給我做的早膳。」
完了，凌雲家貧，和一個寡母相依爲命，他對母親至孝，滿京上下無人不知。
系統：「好感度負 95，宿主，你這是在報復我嗎？」
凌雲從丫鬟手裏搶過燒餅，看也不看我一眼，徑直轉身進了大理寺。周晉站在旁邊，臉色比凌雲更加難看。
「姜月，你這是什麼意思？」
「看我成親了，故意找個人激怒我嗎？」
周晉擰着眉，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帶着幾分咬牙切齒的意味。
「找這麼個窮小子，你就算想氣我，也犯不着如此作踐自己。」
「你在說什麼？」
我撇撇嘴。
「周晉，你已經定親了，跟我說話注意點，再這樣自作多情，對大家都不好。」
周晉：……
看着周晉被我堵得說不出話的樣子，我心頭暗爽。

-6-
爲了幫凌雲拿下大理寺正的位置，我回家磨着我爹，叫他幫忙。
「你這孩子咋回事，一會看上週晉一會看上凌雲的，心思變得也太快了吧？」
我娘在旁邊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之前不是非周晉不嫁？當初爲了把周家也一起帶回京城，你爹可是把自己的功勞都捨出去了。本來能封國公的，如今只封了個侯爺。」
「什麼？」
我第一次聽到這件事，大喫一驚。
「周家是沾我們的光纔回來的？」
「誰說不是呢，這起子忘恩負義的小人，自打跟趙家結了親，周江陽這老匹夫一步都不敢踏進我們家門。」
「行了，跟孩子說這個幹嗎，乖乖，爹瞅着凌雲那小子也不錯，窮雖然窮了點，那小白臉蛋比周晉長得還好看。你放心，這事就交給爹了。」
我爹隨即修書一封，讓下人送去給大理寺少卿。
凌雲無故失蹤幾日，裴少卿心頭不滿，原本已經屬意讓周晉去辦這個案子。爲了賣我爹一個面子，裴少卿只能再給凌雲一次機會。他下令讓凌雲和周晉一起去通縣，誰辦好那樁案子，誰就能升職。
第二天一早，我換了身男裝，早早地便等在十里亭外。
「果然是你，真是好不要臉。」
旁邊的馬車上車簾掀開，探出一張滿臉怒容的杏臉。
「昨日眼巴巴地去大理寺送早膳，今天一大早又跟到這兒來，堂堂侯府嫡女，這是要上趕着進門做妾嗎？」
趙媛媛柳眉倒豎，伸出手指着我鼻子罵。
趙媛媛父親是戶部左侍郎，正三品的文官，她家中四個兄長，趙父年近四十纔得到這麼個愛女，視如掌上明珠。趙媛媛被慣壞了，行事驕縱，比我還離譜。
我嗤笑一聲。
「我不要的垃圾，你還當個寶。」
說完一抖繮繩，迎着凌雲的方向縱馬而去。
「凌雲哥哥——人家等你好久了。」

-7-
凌雲和周晉是一起從城門口出來的，爲了行事方便，兩人沒有穿官服，都只穿了件普通的青衫，看着沒有文官的架勢，倒像趕考的書生。
看見我，周晉眉頭一皺。
「姜月，我們是去辦差的，你能不能別再——」
「凌雲哥哥，你冷不冷啊，這是上好的貂皮做的風領，我給你戴上。」
趙媛媛從身後追上來，一臉疑惑地看着我對凌雲獻殷勤，好一會，她才反應過來。
「呵呵，姜月，你這是欲擒故縱？激發周晉的妒意，讓他爲你喫醋嗎？」
「真是好大的臉，周晉纔不會在意你，周郎，是不是？周郎——周郎——」
趙媛媛喊了好幾聲，周晉都置若罔聞，只板着臉，死死盯着我跟凌雲。
我和凌雲都騎在馬上，我湊過去給凌雲戴風脖，凌雲想躲，繮繩扯了幾下，那馬卻紋絲不動。他怕摔下馬去，只能鐵青着臉，任由我把風脖圍在他脖子上。
系統：「好感度負 96，宿主，幹得漂亮啊，呵呵。」
我手一僵，忙ƭũ̂ₗ把風脖用力扯回來。
「算了算了，凌雲哥哥，你不喜歡就不要勉強。」
我從小氣力過人，凌雲不防我突然伸手扯他，半個身子被我扯過來，失去平衡栽下馬去，狼狽地撲倒在地。
系統：「好感度負 98，宿主，到負 100 的時候我就自爆，我們同歸於盡！」
我：……
我只能立刻跳下馬去，伸手扶住凌雲。
「凌雲哥哥，你沒事吧？」
凌雲整理衣袍，把自己的發冠扶正，很冷漠地看我一眼。
「姜月，你能不能離我遠點？」
趙媛媛在旁邊笑出聲來。
「噗嗤，姜月，堂堂侯府貴女，怎麼誰都嫌棄你啊？」
周晉這才反應過來，驚訝道：「媛媛，你怎麼來了？」
趙媛媛的笑意僵在臉上。
「我來好一會了，你纔看見？」
一行人整頓好，繼續上路，趙媛媛也棄了馬車，跟着我們一起騎馬。一路上，我們四個都沒說話，臉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還是到通縣的時候周晉才反應過來，去討好趙媛媛。兩人彆扭了一會，故意在我們面前黏黏糊糊秀恩愛。
我沒顧上管他們，因爲一進通縣，我就發現了一個詭異的情況。
街道上全是老弱婦孺，連一個年輕男人都看不到。

-8-
通縣地處京城西南方，北側有高山聳立，南面一條大河，是進京的交通要道。自古以來，通縣車馬不息，繁華僅次於京城，論理說是絕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的。
我們幾人到驛站，下馬之後，我便湊到凌雲旁邊，扯了下他的衣袖。
系統在耳旁尖叫：「好感度負 99，宿主，我真的沒跟你開玩笑，到負一百之後根本就漲不回去，你會死的！」
我嚇一跳，凌雲也太小氣了吧，我就扯了下袖子，這也要生氣？我不敢再胡亂行動，只能先乖乖處理眼前的情況。
「凌雲哥哥，你有沒有感覺情況不對勁，路上一個青壯男子都沒看到，而且我總感覺我們進城之後，就有人偷摸跟着我們。」
凌雲腳步一頓，詫異地看了我一眼。
「你倒是機敏。」
系統：「好感度負 95，快，他喜歡聰明的女人，賣弄你的智商，給他背九九乘法表！」
我拉着凌雲到旁邊說悄悄話。
「通縣縣令不知道大理寺來的是兩個人，讓周晉他們在驛站遞火牌，我們倆另外尋個客棧住了，兵分兩路，以防不測。」
凌雲眉頭一挑，眼含讚許。
「不錯。」
好感度又漲了一分，這下我明白了，凌雲就像我前世的公司老闆，你拍他馬屁取悅他沒用，好好工作纔是正理。
我如果出謀劃策，幫他把這件案子順利辦完，別的不說，起碼能把負分給刷平吧。勾引男人我不擅長，當好員工，我可太會了。
凌雲去和周晉商議，要求分頭行動，周晉卻拒絕了。
「不給驛站遞火牌，通州知縣不知道我們大理寺來人，如何查案？」
「凌兄該不是想揹着我，搞什麼小動作吧？」

-9-
我們幾人站在驛站門口說話，早就引起了旁人注意，過一會，驛丞親自迎了出來。
「兩位莫非就是大理寺前來查案的官員，可真是年輕有爲，儀表堂堂啊。陳縣令早就叮囑過在下，務必招待好兩位大人。」
沒辦法，我們只能先在驛站落腳，收拾完行李，陳縣令很快就讓人請我們去縣衙。
這件案子很簡單，一位書生被殺了。
不簡單的是書生的身份，他年僅十六，是今年縣試頭名案首，只等府試一過，就有舉人身份，可以做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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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案子陳縣令自然是極爲重視的，他把嫌疑人都抓了，拷問幾次，可神奇的是，每個人都有完美的不在場證明。
抓不到真兇，府城學政親自督促，讓大理寺來幫忙查案。
我湊到凌雲旁邊去看卷宗，卷宗記錄清晰明瞭，死者叫鄭期宴，半個月前死在家中書房裏。
房內沒有任何打鬥痕跡，死者背上插着一把匕首，仰面倒在地上。案發時，他家中唯一的下人小丁正出門去書肆給他買紙筆。
「鄭秀才自幼由寡母撫養長大，三年前他母親也病重死了，家中只有他和那小廝兩人。」
「他爲人素來謙和，從未聽說與誰結仇，這案子，哎，實在是叫人一籌莫展啊。」
卷宗裏，小丁和書肆老闆的口供都很詳盡，他隔壁的鄰居是開綢緞鋪的，一家三口都在鋪子裏忙碌，也有目擊證人。
趙媛媛好奇地問道：「是不是有什麼賊人闖進他家偷東西，把人殺了？」
陳縣令苦笑着搖頭。
「偷誰也不能偷他啊，他家一貧如洗，這次中了案首，縣學獎勵五十兩銀子，剛好夠他拿去還債，餘下的買些筆墨紙硯也就差不多了。」
卷宗上沒有什麼疑點，陳縣令帶我們去了鄭期宴家，果真如他描述的那樣，家徒四壁，小偷路過都不會想進來。
「這便是那下人小丁，你們有話儘管問他，本縣先行告退。」
陳縣令把一個十四五歲的半大少年往我們面前一推，急匆匆地走了。
等陳縣令一走，我左右看了看，立刻走過去揪住那少年的耳朵。
「別裝了，我都知道了。」

-10-
小丁猛地抬起頭，瞳孔驟縮，然後又迅速冷靜下來，做出一副木訥的樣子。
「這位姑娘，你知道是誰殺了我家公子嗎？」
作爲一個狼人殺高端玩家，每次拿狼把把悍跳預言家炸別人身份，不是我吹，一個眼神，我就知道他有沒有其他身份。
短短几秒，小丁的神情變化卻絕對騙不了我，他肯定知道些東西。
周晉在旁邊冷笑一聲。
「姜月，你還會查案了，說說，你都知道些什麼？」
我沒理他，只盯着小丁。
「你自己說呢，還是我幫你說？」
「姑娘，我家公子死得冤，你一定要幫他報仇啊！」
小丁眨了眨眼睛，忽然哭了起來。
我又詐了幾句，小丁沒理我，哭得越發慘，趙媛媛在一旁嘲笑我。
「笑死人了，不會審案子你就不要審，把人問哭算什麼？」
凌雲倒是在旁邊若有所思地看着我，沒說話，但是系統在耳旁興高采烈地告訴我，好感度又漲了一分。
我頓時更來勁了。
「屍體呢？帶我們去看看。」
「仵作驗屍之後，停靈三天就下葬了啊，姑娘，我們家公子都死半個月了，自然要入土爲安！」
我這才反應過來，古代沒有太平間，如今雖然已經入秋，但屍體擺着還是容易腐爛。可我們來這查案，犯罪現場也被打掃過了，該做的筆錄卷宗裏都記載了，若是再不看一眼屍體，拿什麼查？
問完案子，凌雲拒絕了陳縣令的接風洗塵。晚上回到驛站，夜深人靜之際，我敲響了凌雲的房門。
凌雲不耐煩地打開門，屋內點着一盞昏黃的油燈，他只穿了一件雪白的中衣，越發襯得面如冠玉，皎如明月。
我有點看呆了，果然，最帥的纔是男主。愣了一會兒，我一手撐在門框上，笑得一臉曖昧。
「凌雲哥哥，今晚月色真好，不如我們——」
系統在耳旁瘋狂警告：「好感度負 99，宿主，求求你不要再作死了！」

-11-
我忙站直身體，一臉嚴肅。
「夜黑風高，不如我們去開棺驗屍吧。」
凌雲挑了下眉。
「驗屍？」
「不錯，案卷可以僞造，口供可以作假，但是屍體不會說謊。」
我說完，滿臉期待地看着凌雲的反應，他卻忽然用力扯了我一把，我撞進他的懷中，他一手箍住我的腰，另一隻手關上了房門。
一陣好聞的冷松香把我包圍，我被他壓在門上，抬頭看着他清俊無雙的長相，迷茫中帶着一絲驚喜。
咋回事啊，突然就對我上頭了？
「現在才戌時，門外有人。」
凌雲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話，外頭忽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姜月，你半夜三更跑人家屋裏幹什麼？」
「你快開門，你有本事孤男寡女私會，你有本事開門吶！別躲裏面不出聲，我知道你在那！」
周晉在門外大聲嚷嚷，我煩得要死，猛地拉開房門。
「幹什麼啊你，你是我爹還是我娘，我私會男人關你屁事？」
看着周晉鐵青的臉，我感覺有點好笑。
男人真賤，我每天追在他屁股後面跑的時候，他不當回事。他自己可以跟趙媛媛卿卿我我，現在見我舔凌雲，心裏頓時不舒坦了。
如果不是系統讓我攻略你，你以爲自己算什麼啊。
凌雲只穿着中衣，周晉見了，頓時臉色又是一僵，他冷哼一聲，徑直走進房裏坐下。
「姜月，我是要找凌大人商議案情，你別自作多情了。」
周晉沒話找話，揀些七零八落的事情說，一直拖延時間，就是不肯走。拖到後面，我急了，瘋狂地用眼神暗示凌雲。
凌雲笑了笑。
「周大人也不是外人，那便一起去吧。」

-12-
我們三個溜出客棧的時候，周晉還是一臉的不可思議。
「姜月，開棺驗屍，你怎麼還非得跟着，你不怕嗎？」
「你膽子那麼小，小時候被老鼠嚇到，都要哭很久。」
周晉這麼一提醒，我纔想起來，好像還真有那麼回事。
我和周晉認識太久，他一直只把我當好兄弟相處，沒有半分男女之情。我不止一次聽見他跟別人說，打架永遠都是姜月先衝，有危險都是姜月站在他前面，有姜月這樣的好朋友，真是有安全感。
「周晉，姜姑娘對你這麼好，是不是喜歡你啊？」
朋友們開玩笑起鬨，周晉也跟着大笑。
「怎麼可能，姜月半點沒有姑娘家的樣子，我喜歡的女子可不是這樣的，我喜歡柔柔弱弱的江南姑娘，需要我保護，我照顧。姜月呢，脾氣性子和姜統領一模一樣，比男人更男人。」
所有人都鬨堂大笑，我躲在屏風後面，恍然大悟。
從那以後，我就開始改變方式，在周晉面前矯揉造作，裝腔作勢，他對我的好感度也慢慢提升了。但是凌雲不喜歡這樣的，凌雲喜歡能辦案的，那我還裝個雞毛。
我冷哼一聲，不屑地翻個白眼。
「我膽小？老孃我渾身是膽，待會你可別嚇得哭鼻子。」
「噗嗤——」
凌雲在旁邊忽然輕笑出聲，系統立刻興奮起來。
「好感度+1，嘖，沒想到啊，凌雲喜歡粗魯的。宿主，你擅長這個啊，繼續加油。」
周晉臉更黑，忍着怒氣沒說話，我們三人溜出驛站，直奔鄭秀才的墓地。
今日九月十六，空中掛着一輪圓月，月光皎潔，即使不點燈，周圍的景象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周晉還繞着墓碑徘徊，我從馬背上取下鋤頭簸箕，二話不說擼起袖子就開始幹活。
周晉笑了。
「小月，你那點力氣，還是我——」
周晉笑不出來了，我掄着胳膊，一鋤頭下去，整個鋤刃都沒入泥裏，拔出來時，帶起一大片泥土。挖了不過三兩下，已經有一個大坑。

-13-
「呵呵，周大人，我從小就像我爹，天生神力，你不知道嗎？」
周晉面無表情，凌雲雙眼大亮，而我心花怒放。
因爲一鋤下去，就加一個好感度。
「95，94，9390——哈哈哈——」
鋤頭在我手裏舞成一道殘影，等我順利把棺材挖出來的時候，凌雲對我的好感度已經刷到了負 50。我意猶未盡地握着鋤頭，朝左右看了看。
「那邊還有兩個墳頭，要不我去把那倆也挖了？」
系統：「你別太離譜。」
「呵呵，開個玩笑啦，凌雲哥哥，我要開棺了，味道會有點大，你拿這個捂住口鼻。」
我體貼地拿出帕子遞給凌雲，他沒拒絕，很自然地接了，好感度又加一分。
我跳進坑裏，用工具拔出長釘，推開棺材蓋，一股惡臭頓時撲面而來，差點沒把人燻死。
我想過臭，沒想過會有這麼臭，被燻得頭昏眼花，立刻又從坑裏爬了上來，跑到旁邊大口大口呼吸新鮮空氣。
周晉也沒好到哪裏去，躲在旁邊，不停地用手在鼻子下扇風。
凌雲卻很平靜，把帕子像口罩一樣綁在臉上，在四周燃上火把，然後下到坑底去驗看屍體。
距離鄭秀才死亡，已經有半個月的時間，如今天氣寒冷，他棺木裏又放了些防腐的香料，但屍身依舊開始長蛆蟲，還有汁液流出。
凌雲伸手在屍體上驗看一會，臉色頓時變得慘白，愣了一會，他點頭朝我示意。
「幫個忙，把他翻過來。」
我盯着肥胖蠕動的蛆蟲，深吸一口氣，壯士斷腕般把手伸了過去。
雖然我膽大不怕屍體，但我真的噁心這些蟲子，見我眉頭緊皺的樣子，凌雲好感度又加一分，總算我沒白付出。
鄭秀才的致命傷口在後背的刀傷上，傷口皮開肉綻，旁邊肌膚顏色發紅，還有些細小的水泡，看着像是被燙傷的。
凌雲盯着看了一會，把屍體放回原樣，然後撩起鄭秀才的褲管示意我看。
「他的左邊腿骨被人打斷了。」
屍體並未完全腐化，但也能看出左邊小腿部位傷痕累累，大片大片的青紫，我伸手摁了幾下，果然裏面的骨頭是斷裂的。

-14-
驗完屍體，我把棺材重新蓋好，然後繼續剷土把坑填平，凌雲和周晉在一旁討論案情。
「鄭秀才這是被人虐殺的？可惡啊，腿部如此明顯的傷痕，那陳縣令爲何隻字不提？」
「不只陳縣令不提，仵作的驗屍記錄裏也沒有，連他的僕人小丁，都沒有說過這個情況。」
凌雲的神情格外嚴肅。
「那陳縣令八成有問題，我們住在驛站，什麼都查不到。」
「周大人，還要麻煩你留在驛站，明日我會向陳縣令辭行，我同姜姑娘假意回京，再喬裝回來，私下查案。」
周晉頓時不同意了。
「這怎麼能行呢，凌兄，你留我當靶子，自己去查案，這功勞算誰的？」
周晉板着臉又看我一眼。
「更何況你和姜月孤男寡女，結伴出行多有不便。」
凌雲無奈。Ṭů₎
「行，既如此，那我們便待在驛站，輪流出去查案子。」
周晉能在大理寺當官，自然也不是碌碌無爲之輩，可他剛出去查了兩天，就受不了了。因爲趙媛媛一直跟着他，每天走幾步就喊累，要喫點心要上茶樓，要麼就去逛鋪子買首飾。
「媛媛，聽話，你今日就乖乖待在驛站，我晚上再回來陪你。」
周晉小意哄着，趙媛媛卻不幹了。
「憑什麼啊？姜月每天都跟着凌雲，凌雲都沒說什麼。我們兩個是正經定了親的未婚夫妻，爲何你不願讓我跟着？」
「你跟她能一樣嗎？」
「她跑一天都不帶喊累的，幹活比男人都賣力，你跟去只會給我添亂！」
周晉憋不住怒火，朝趙媛媛一通大吼。
吼完，我們都愣住了。
我忽然就想到我們剛從燕北迴京時的畫面。
那時候我還像往常一樣，每天跟在周晉後面跑，可週晉已經不願意帶我了。我死乞白賴跟着他，去郊外爬山的時候，趙媛媛的手不小心被荊棘劃破了點皮。
趙媛媛當時就哭了，周晉一臉緊張，拿帕子給她包紮傷口，低聲哄她，說不爬了，帶她去醫館。
「這麼點小傷，等回城傷口都癒合了，還是接着爬山吧。」
周晉轉身朝我吼：
「你跟她能一樣嗎？媛媛自小在富貴窩裏長大，從來沒喫過苦。你以爲像你，大老粗一個，姜月，你能不能別纏着我，真是受夠你了！」

-15-
同樣的話，如今卻換了個人說，可真是諷刺啊。
趙媛媛脾氣可沒我那麼好，當即便發作了。
「她那麼好，那退婚，你去跟她定親啊，你找我幹什麼？」
我忙擺手。
「呸呸呸，我纔不要！」
趙媛媛更火了。
「當初我是看你每天纏着他，還以爲他有多好。你不要，那我也不要，我這就回去跟我爹爹說，退婚！」
說完一甩袖子走了，周晉忙追上去，我趕緊拉着凌雲出門。
「看樣子他今天是走不脫了，我們抓緊去查案。」
通過前幾天的追查，事情已經有了點眉目。
暗訪鄭秀才的左鄰右舍，依舊問不出什麼東西，但是我們搞明白了另外一個情況。大街上看不到什麼青壯，是因爲通縣新徵了一項徭役。
本朝規定，成年男子必須爲政府從事力役和兵役。說白了，就是免費給政府幹苦力。不止沒工錢，不去的，還得倒找錢給當地政府。
通縣南面有一條大河名瀾江，這次的徭役，便是去河邊修築堤壩。
瀾江每年的汛期在清明時節，又叫桃花汛，如今不過九月，陳縣令便未雨綢繆，實在太早了點。不知道爲什麼，我和凌雲都覺得這次的徭役有貓膩。
我們打算兵分兩路，我去找小丁再逼問鄭秀才死的真相，凌雲喬裝打扮，去修堤壩。
鄭秀才死前，早就給小丁放了賣身契，死後那棟舊宅也留給了他，我回鄭家的時候，小丁正坐在院子裏燒紙錢。
一邊燒一邊哭。
「公子，他們說二七是空七，不能哭靈，可我還是忍不住，你不會怪我吧。」
「那些該死的人不死，你這樣好的人，怎麼就死了呢？到底是哪個天殺的惡賊，他會遭報應的！」
小丁指天頓地把那個殺人兇手大罵一陣，神情悲憤，不似作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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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丁哭了好一會，把院子清掃乾淨，然後鎖上院子出了門。我悄悄跟在他身後，尋個沒人的地方，跳出來攔住他。
小丁嚇一跳，很警惕地朝左右看了眼。
「你是誰？」
我今日喬裝打扮，依舊是扮作男子，卻把臉塗黃，還粘了假鬍子，小丁一時間沒認出來。
「小丁，我知道誰殺了鄭秀才。」
「你是姜姑娘？誰殺了我家公子，你快告訴我！」
「你家公子的腿，是被誰打傷的？」
我剛問了一句，小丁卻面色大變，轉頭就跑，我們在一條巷子裏，迎面正有一輛驢車過來，跟小丁撞了個滿懷，驢車上的東西摔到地上，幾個大罈子裏，裝着滿滿的碎冰。
那人揪着小丁要他賠錢，我盯着那些冰塊，電光石火間，有一個念頭從腦中閃過。
我賠了銀子，拉住小丁的胳膊。
「鄭秀才死之前，是不是有話交代過你？」
「還不快說，你是要他死不瞑目嗎！」
我疾言厲色，小丁嚇了一跳，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你咋知道的？我——」
「我們公子說過幾日要去祭祖，叫我先備好東西。」
如今不年不節，並不是祭祀的時候，我一下就反應過來，丟開小丁，匆匆跑去了鄭秀才的祖墳。
鄭秀才的墓就在他父母墳塋的不遠處，我找到他父親的墳塋，四處看了一圈，瞧見一處草地的顏色跟旁處ţù₊不同。
上頭的枝葉半掩在地上，分明已經枯死了。
我挖開泥地，下面果然埋着一個木匣子。打開匣子，裏頭靜靜躺着一封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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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顫抖着手指將書信展開，看了兩眼，眼眶瞬間就紅了。
「豺狼當道，數萬生靈成餓殍，遍地冤血空濺。」
「黑雲遮月，吾以吾血薦軒轅。」
我的手指劇烈顫抖起來，視線模糊，幾乎看不清上面的字跡，心中有一腔滔天怒火將我淹沒。
瀾江上游決堤，百姓死傷無數，官府怕受責卻隱瞞災情不報。災民無法，一路沿京乞討，府城卻派兵鎮壓，還在通縣設立關卡，沿南岸修築城牆，絕不讓災民進京。
鄭期宴知道這件事，想偷偷上京告狀，被陳縣令抓住，指使縣裏的混混打斷了他的腿。他用盡一切手段，都沒有辦法把信送出通縣。
絕望之下，鄭期宴選擇了最極端的方式。
「不知來的是大理寺哪位大人，學生微末之軀，死不足惜。可瀾江數萬百姓，實ƭúₜ在等不得了。還望大人垂憐，將此事上達天聽，學生鄭期宴叩謝。」
我深吸一口氣，緊緊地閉上眼睛，熱淚滾滾而下。恍惚中，我彷彿看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半大少年。
他把匕首固定凍在冰裏，刀尖朝上，然後艱難地撐着一條斷腿，走到冰塊前，仰面倒下。
匕首從後背刺入心臟，他睜着眼睛，永遠停止了呼吸。
他出不去通縣，可卻能讓大理寺的官員來。
他才十六歲，有最好的年紀，最熱烈的血液，最赤忱的情感，一切都在那一日戛然而止。
Ṱŭ̀ₚ「鄭期宴，你太傻了，你以後做了官，才能做更多的事啊。豺狼當道，你死了，不就把這天下讓給他們了嗎？」
我握緊信紙，心臟疼得揪在一塊。
「原來如此，他倒不是傻，是等Ţũ̂⁺不及了，可惜這一腔拳拳報國之心。」
陳縣令的嗓音從不遠處響起，隨着他話音落下，周圍草叢裏陸陸續續有人站起來，用弓箭指着我。
「姜姑娘，你堂堂侯府嫡女，爲何要管這種閒事呢？」
「你若是死在這，我不知要平添多少麻煩，哎——來人，把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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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陳縣令從來沒有放心過，一直悄悄派人跟着小丁，也跟着我們。
我暴露了，凌雲自然也免不了。
我被陳縣令帶回縣衙的時候，凌雲已經在那了，他臉色鐵青，坐在椅子上，雙拳緊握，周晉不安地揹着手在屋子裏來回踱步。
「陳縣令這是何意，把我們帶來這裏幹什麼？」
「凌兄，你到底闖了什麼禍，你快告訴我啊！」
見到我滿身狼狽，眼睛通紅地被陳縣令推進來，凌雲和周晉都忙快步迎上來。
「怎麼了？」
我沒搭理周晉，而是用力握住凌雲的手。
「鄭期宴是自盡的。」
「他背上的傷不是燙傷，是低溫凍傷。」
我紅着眼眶把事情解釋清楚，凌雲呆住了，他一手撫住胸口，不可置信地轉頭看向陳縣令。
「你這狗官，數萬生民，你怎麼敢，你怎麼敢！」
陳縣令冷笑。
「我自然是不敢！可這背後卻不止我一個人，瀾江爲何決堤？旁人不知，周大人，你那岳丈是戶部侍郎，你還不清楚嗎？」
「從一開始的貪墨到現在，一步一步被逼到如今的境地，這裏頭上上下下牽扯數百官員，大家都是一條繩上的螞蚱，出了事，一個都脫不了干係！」
陳縣令拿出一把匕首，丟在我們三人中間。
「本官位卑言輕，你們幾位都有後臺，殺了你們，我自是不敢的。」
「可你們若想活，卻也沒那麼容易，你們須得納個投名狀。」
「你們自己選，活兩人，死一人。活的兩人殺了人，便和我們一夥了，大傢伙互相有個把柄，也能安心。」
說完竟直接轉身走了，房門關上，我們三人愣在原地，好一會都沒人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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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我忙走過去，把匕首撿起來，握在手裏。
周晉立刻鬆了口氣。
「姜月，你能想通就太好了。這事情太大了，不是我們能管的，平安離開這裏才最要緊。」
說着說着，周晉眼睛瞪得越來越大，因爲我握着匕首，一步一步地朝他走去。
他嗓音顫抖，不可置信般，甚至還笑了一聲。
「小月，你要殺我？」
很快，周晉不笑了，眼眶通紅，喉頭滾動，幾乎落下淚來。
「姜月，你要殺我——」
四目相對，往事走馬燈一般從眼前劃過。
我把他從雪地裏背出來，「你死了，我也活不了。」
他掉進河裏，我毫不猶豫跳下去救他。
「周晉，你是不是傻啊，沒有你我可怎麼辦啊。」
我們兩人牽手躺在草地上看星星，周晉訴說着自己的雄心壯志，問我以後想去哪，我的夢想是什麼。
我眨了眨眼睛。
「你去哪我就去哪，我的夢想就是你呀。」
周晉笑了，笑得越來越大聲，眼中卻有熱淚滾落。
「好，是我不對。」
「你救過我這麼多次，若是你想取我的命，那你便拿去吧。」
周晉閉上眼睛，向我的方向主動走了一步，把胸膛抵在匕首上。
我忙收回匕首，一記手刀重重砍在他脖子上，周晉癱軟下去，我接住他放到地上，然後劃破他的衣襟，在胸口劃出幾道血痕。
「等會我們出去，會有人來驗看周晉的屍體，我們藉機就跑。」
「周晉他爹是太常寺少卿，趙媛媛又還在這。我們一走，陳縣令怕我們還活着，自然不敢再殺他多得罪一個人，他會沒事的。」
我握住凌雲的手，警告地瞪他一眼。
「我跑起來可是很快的，待會你別掉鏈子。」
凌雲愣了一秒，用力回握住我的手，嘴角無聲地彎起。
「好。」
系統在我耳旁尖叫：「好感度 50 了！喲喲喲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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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爹是武將，獲封鎮北侯，所有的功勞，都是名正言順，一刀一槍掙來的。
他天生神力，我也不遑多讓。
剛穿進這異世，我沒有安全感，就拼了命地跟着我爹習武。如果不是這該死的系統讓我攻略周晉，我大概會成爲一個女將軍，在戰場上發光發熱，也可能會成爲一個俠客，遊走江湖，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可惜，攻略了十年，男人的心說變就變。
我學到的本領，卻永遠都不會辜負我。
我一手拉着凌雲，彈指間，匕首從手中飛出，射中一人。我搶下一把長刀，幾招之間，就砍傷了數人，撕出一個突破口，拉着凌雲飛身上馬。
繮繩一抖，馬蹄四肢高揚，飛馳而出，陳縣令氣急敗壞地在後面喊：
「抓住他們！給我殺了他們！」
凌雲坐在我身後，喘息了幾聲，才反應過來，拍着胸口驚歎道：「姜姑娘，好功夫！」
我哈哈大笑。
「帥嗎，愛上我了嗎？」
凌雲嗤笑一聲，沒說話，卻摟緊了我的腰。
「差一點。」
系統繼續尖叫。
「我靠，好感度 60 了！」
追兵窮追不捨，我帶着凌雲沿着官道縱馬疾馳，可馬上載着兩個人，無論怎麼跑，陳縣令的人和我們之間距離都越來越近。
時不時有箭矢貼着耳畔竄過，前方官道也設下了路障，我調轉馬頭，朝北山方向跑去。
想要進京，除了官道，便只有北山一條路。
只是北山路小崎嶇，險峻難攀，很少有人會從這走。我們兩個棄了馬車，爬上山道，身後的追兵卻越來越多。
凌雲一個白面書生，本來就不會武功，他見此情況，咬緊牙關，握住我的手。
「姜姑娘，你別管我了，你先走。」
我一走，凌雲肯定死路一條，那我也噶了，這計劃肯定不行。
我搖頭。
「我絕不會丟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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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一道箭矢呼嘯而至，直奔凌雲而來，我忙撲上去推開他。
「小心！」
凌雲被我推開了，可那箭卻正中我大腿，一陣鑽心的劇痛傳來，我低頭一看，苦笑道：「這下好了，誰也走不了。」
凌雲面色慘白。
「姜姑娘，是我連累你了！」
「我們死了不要緊，可上萬生民的命，莫非就要隨我們一同葬送在這枯山中。」
凌雲眼眶通紅，漆黑的眼眸中是濃重的不甘和憤怒。
我也很不甘心，鄭秀才的信，每一個字都在我耳中迴盪，重若千鈞。他付出性命送出的消息，不能就這麼埋沒了。
這個時候我心底也有兩分後悔，我是不是太自私了，這麼多人的性命，不比我的攻略任務重要嗎？剛剛我就應該不管凌雲，自己跑了，把這個消息送出去。
現在事已至此，後悔也沒用了，我低頭看一眼大腿上的傷口，拿帕子把腿部紮緊。
我們又往前走了幾步，前面是一處狹窄的山道，一側山石凸起，拐了個彎，剛好可以抵擋射來的箭矢。我站在那猶豫一陣，不準備跑了。
我一手握着長刀，當柺杖一樣撐在地上，朝凌雲笑道：
「凌大人，知道什麼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嗎？」
「此處是個天然屏障，箭矢不能至，我若是往這一站，他們想從這過，只能跟我近身肉搏，以一換一。」
「你走吧，回去找我爹，把我的髮簪和這封信交給他，ţűₒ我在這殿後。」
我把東西塞進凌雲手裏，推了他一把，他向後踉蹌兩步，臉色慘白。
凌雲沒說話，漆黑的眼眸泛着淚光，定定地看着我。
我正要再勸，凌雲忽然上前一步，緊緊地抱了我一下。
「好！」
很短暫的擁抱，在蕭瑟的秋風中卻有足夠的暖意。
凌雲向後轉身，毫不猶豫地大步往前走。
「凌雲——」
我忍不住喊了一聲，在這麼悲壯的時候，我不得說幾句廢話？
凌雲腳步一頓。
算了，我人都死了，還惦記攻略做什麼，再去勾搭他毫無意義，我嘆口氣，由衷地喊道：
「做個好官！」
凌雲的身影一下就僵住了，他走了幾步，改成小跑，越跑越快，隱隱有壓抑的哭聲傳來。
我沒管他，握緊手中的長刀，自我陶醉。
「我槍出如龍，乾坤撼動，一嘯破蒼穹！」
狹窄的山道中，山風呼嘯。
我舉着長刀，墨髮在腦後飄舞，那一瞬間的風姿，一定很帥，因爲我感覺到凌雲回頭看了我一眼，系統又開始尖叫。
「我草，好感度 99，你馬上要成功了！」
成功有什麼用，我馬上要死了。
不過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我窩囊地跟在周晉後面跑了十年，現在能死在這，做個英雄，我很暢快。
記不清我殺了幾個人，直到手腕痠痛，再也提不起刀，閉上眼睛的那一刻，我看見有一道熟悉的身影朝我衝過來。
「姜月——」
是周晉的聲音。
「真晦氣！」
我嘟噥幾句，精疲力盡地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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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是周晉救了我。
我差點忘了，我們從小在西北軍營長大，雖然他爹任的是文職，但我們都是會武功的。
周晉給我包紮好傷口，把我背在身上。
「姜月，你醒醒，你別睡——」
周晉一步一步走在山道上，眼中掉下淚來。
「你別死，姜月，你捅了我一刀，我救了你的命，我們是不是扯平了。」
「扯平了，你別喜歡凌雲，重新喜歡我好不好？」
「我其實不喜歡趙媛媛，我只是喜歡京城，我不想待在西北，趙媛媛的氣質是我在西北沒見過的，我一下就着迷了。」
「對不起，姜月，對不起，我不是不喜歡你，我——我怕你——我羨慕你，嫉妒你——」
「你從小學什麼都比我快，我故意跟你說我喜歡柔弱的姑娘，我不喜歡你比我強。」
「姜月，你醒過來，罵我，打我都行，你別不理我。」
周晉囉裏吧嗦一大堆，好像一直有蒼蠅在我耳旁飛，我很困，卻一直沒法入睡。
「姜月，是我不對，我的自尊心不應該通過削弱你得到滿足，我都想明白了，我沒法失去你。」
「你再給我一個機會吧。」
「前面到京城了——姜月，你快醒醒！」
再醒過來時，頭頂是熟悉的鵝黃色紗帳，我爹的大嗓門嗡嗡的，吵得人頭疼。
「不見不見，他來幹嘛，叫他滾出去！」
「老爺，是凌公子，不是周公子。」
「哦？是我閨女喜歡的那個，算了，那讓他進來吧，你在這看着，若是我閨女醒來，第一個看見的必須得是我。」
我爹罵罵咧咧地出去了，過一會，一道身影在我身旁坐下，握住了我的手。
我睜開眼睛。
「好感度 100，恭喜宿主攻略成功。」
「任務完成，宿主可以在這個世界享受剩餘六十年壽命，壽終之後，還能獲得下一個任務，前往另一個世界。」

-23-
如果我一直能成功，這就是另一種意義的永生吧。
我笑了。
凌雲也跟着笑，握緊我的手，溫潤的嗓音在耳畔響起：
「姜月，你笑起來真好看。」
系統在旁邊嘖嘖感嘆。
「沒想到啊，居然這樣都能成功，你還別說，凌雲居然喜歡你這種款。」
我也很感嘆。
我一直以爲，想攻略一個男人，就要對他百依百順，他喜歡什麼就變成什麼樣。
可我一直弄錯了，原來想得到別人的喜歡，只要做好自己就夠了。你儘管發光發熱，花若盛開，蝴蝶自來。
系統：「那也不是，如果他不喜歡你這樣的呢？」
我笑笑，「那他就不是男主！換一個男主就行了！」
系統：「唔，有道理啊——」
下一秒，我臉一板，掙開凌雲的手。
「幹什麼，孤男寡女，你佔我便宜啊，看完了就趕緊出去吧。」
我態度惡劣，凌雲傻眼了。
「姜月，你，你爲何這樣對我？」
廢話，任務完成，難道我還當你舔狗嗎？
世界這麼大，男人多的是，我不得出去看看，好好談上五六七八九十個，才知道自己喜歡什麼樣的啊。
聽說我醒了，我爹興高采烈衝進來，把凌雲趕跑。
凌雲不甘心地在門口喊：
「我不會就這樣放棄的，姜月，我心悅你，此生不改！」
遠遠地，周晉的喊聲也跟着傳來：
「姜月，你再給我一次機會——不見到你我是不會走的！」
「呸，不要臉。」
我爹把臉一板，走過去關上門，然後握着我的手，把後面的事情都說了一遍。
皇上龍顏大怒，陳縣令被判斬首，涉案的官員都被處罰，我立下不世之功，皇上封我當了郡主。
「再躺幾天就進宮謝恩去吧。」
我爹拍拍我的手，伸手撫須而笑。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真是圓滿的結局啊。」
我搖頭。
不是結局，我真正的人生，纔剛剛開始啊。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