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慕白結婚三年時,我提了離婚。
原因是我去他公司需要登記等待。
他滿不在乎:「就爲了這?」
「對,就爲了這。」
多年後,我們再次重逢,他紅着雙眼,卑微地對我乞求能不能再看他一眼。
一雙有力的手直接將我拉入懷裏,語氣嘲弄:「慕總,我媳婦都顯懷了,你還不放棄?」
-1-
明亮的大廳裏,一個嬌俏可愛的女子一蹦一跳地越過我,直接跑進總經理專用電梯裏。
而剛剛把我攔下來的工作人員卻都心照不宣地視若無睹。
我臉色難看:「剛剛那個女孩爲什麼不用登記?」
畢竟我每次來,都必須登記等待,等到上面的那個人忙完了,我才能被安排帶上去,甚至常常還會忘掉我的存在。
前臺工作人員面露尷尬,低聲解釋:「她是新招的小助理,慕總打過招呼,她可以隨意進出。」
我有些不敢相信,結婚三年,從來最講原則的人,竟爲了個小女孩打破自己的規則。
還是說,他的規則,只是針對我。
想到此,看着工作人員眼裏的探究,我頓時覺得有些難堪。
轉身將精心準備的午餐直接扔進垃圾桶裏準備離開,身後傳來弱弱的遲疑聲:
「太太,您不繼續等待了嗎?」
我逆着光,心裏竟意外的平靜:「不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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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慕白是大學同學,那年我父母雙亡,一個人揹着行李從小縣城來到大城市上學。
面對周圍同齡人的自信開朗,我敏感又自卑地蜷縮在自己的世界裏。
直到一次偶然間,我意外救了在商場裏突發心臟病的慕白奶奶。
在得知我跟慕白是同學後,她熱情地拉着我對我噓寒問暖,更是在知道我是孤兒的情況下,對我心疼不已,資助了我四年的大學學費跟生活費。
爲了感謝奶奶,在這四年裏我事無鉅細地照顧着她唯一的孫子,慕白。他周圍的朋友都嘲笑我是個甩不掉的鼻涕蟲。
我以爲他也是這麼想的,不會去替我反駁。
畢竟他常常厭煩地回頭看着我,一臉警告地讓我離他遠點。
結果這次他卻轉頭一拳揍到了那個人臉上,就這樣,我們走到了一起。
直到大學畢業,在奶奶臨終前,我們舉辦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婚禮。
在那場婚禮裏,我以爲慕白是真心愛我,然而婚後他對我依舊冷淡。
就連我想去他公司上班,也被他以不想假公濟私,安排自己老婆進公司爲由勸退。
剛好那兩年他事業處於上升期,常常飲食不規律導致腸胃痛,所以我乾脆辭職,全身心地在家照顧着他日常生活。
可是原來,他並不對別人撇清關係。
只是對我,不想扯上關係。
-3-
我出來後並沒有走遠,只是來到車庫裏坐在車上,也不知道在等什麼。
直到一串銀鈴般的笑聲打破了我的沉思。
只見慕白身邊跟着剛剛上去的那個女孩,只一眼,我就知道我跟她完全不同。
我沉靜似水,永遠不會大聲地說笑。
而那個女孩長相明豔,性格肆意張揚。
不知道說到什麼,那個女孩笑得渾身發顫,而一旁的慕白滿眼寵溺地扶着她。
然後自然而然地坐上了副駕,動作熟練得彷彿演練了千百遍。
其實這段時間我早有所察覺。
最近他下班後常常會捧着手機傻笑,甚至在洗澡時還會破天荒地哼唱着歌。
彷彿是才戀愛時的毛頭小子。
這時我才意識到,也許從一開始他並不愛我,跟我在一起甚至結婚,都只是爲了安奶奶的心。
晚上,直到夜深了慕白纔回來。面對客廳空無一人的黑暗,他有些詫異,畢竟我們結婚多年,無論他每天回來得有多晚,我都會坐在客廳等他回家,爲他亮一盞燈。
這是第一次我沒等到他卻自己上牀休息了。
我感受到牀的一旁微微下沉,一具溫熱的身體緊貼着我,身上帶來一股陌生的香甜氣息籠罩着我的鼻子,讓我一夜無眠。
-4-
所以第二天一早,在慕白面無表情地喫着早餐時,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議。
他看也不看直接丟一邊:「要買什麼東西找助理。」
他以爲是什麼房子或者車子的購買合同。
我重新拾起來,攤在他面前:「你最好看一下,這是離婚協議,如果沒有什麼問題就在下面籤個字。
「你所有財產我都不要,這麼多年照顧你,就算請保姆 8000 塊錢一個月,我也照顧你好幾年了。但看在奶奶的份上,就當我這幾年在報恩。」
慕白眉頭緊皺,語氣不耐煩:「你突然發什麼瘋?」
我平靜道:「我看到你公司的那個小助理了。這麼多年,我每次去找你都必須排隊等號,而她卻可以肆無忌憚地隨時找你。」
「就爲了這個事?」
我點點頭:「對,就爲了這個事。」
他突然暴躁起來:「她心思單純不會來爭什麼,倒是你,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離了婚能去哪?」
我心臟驟然被拽緊,孤兒兩個字生生刺痛了我。
「這些都跟你沒關係,你只需要簽字離婚就行。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你公司鬧,看誰能丟得起這個臉。」
慕白死死地盯着我,然後憤怒地扯過離婚協議書籤下字:「滾吧!我告訴你沈只只,別到時候像條狗一樣爬回來找我!」
我拿過協議,對他的諷刺充耳不聞,只是催促他趁民政局還沒下班趕緊去把流程走了。
在等待的這一個月裏,慕白一次都沒與我見過。
直到拿證當天,他才鐵青着臉出現,表情嚴肅:「沈只只,你認真的?只要你承認錯誤,我可以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回應他的只有我毫不猶豫轉身進屋的背影。
因爲顧念着奶奶臨終前對我的照顧,慕白把現在住的這套房子過戶給了我。
在處理好房子這天,我訂了機票。
飛行三個小時,又坐了兩個小時的汽車,我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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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人老了都會想落葉歸根,可是對於一個早已沒有家的人,也會格外想念家鄉。
雖然這裏一個親人都沒有了。
我在鎮上租了一個院子,周圍的家鄉話熟悉又陌生。
好在小鎮裏的人都很淳樸,對我很是熱情。
等一切都安頓好了後,我從行李箱底部拿出婚前拍的婚紗照,想着既然要重新開始,就應該把這些都燒掉。
火苗吞噬了一張張照片,裏面慕白的每一張臉都透露出不耐煩,然而當時的我沉浸在自以爲是的幸福裏,並沒有看出來。
直到火勢越來越大,我才反應過趕緊撲救。
然而這裏臨海,晚上風一吹,火苗順勢被點燃,堵住了我出去的路。
我害怕地掏出電話,撥打了 119。
眼看着時間一點一點地逝去,火勢也到了不可挽救的地步,就在我絕望地閉上眼,準備放棄掙扎的時候。
一個消防員直接破門而進,掏出一個防毒面具罩上我,把我打橫抱起來,一路小心翼翼地護在懷裏。
然而剛到安全的地方,他直接把我扔在地上。
我生氣地站起來,正準備開口質問,他卻脫下面罩。
一張熟悉又久遠的面容露了出來。
我啞然失聲,竟是高中的同學兼同桌——時洵。
他憤怒地看着我:「你不要命了嗎!」
低頭看到我手裏還剩半截的婚紗照,眸子黑沉,冷笑一聲:「所以你這是爲情所困,想不開啊?」
我難堪地別過頭:「不是,我只是想跟過去告別,不是故意的。」
他還準備說什麼,旁邊一個同事過來拍拍他肩。
「時洵,你別嚇着人家小姑娘了。」
轉過頭對着我:「你們認識吧?你別介意,他就這個臭脾氣。
「你不知道他接到你的報警電話,本來都下班了,愣是衣服都來不及換直接出警。
「到了後本來火勢太大進不去,他卻直接拿出隨身攜帶的遺書不顧勸阻地往裏衝,拉都拉不住。」
聽到此我更是心虛,不敢抬頭看他。
時洵也不理我,轉身去處理後續事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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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爲我租的是個獨立小院,火勢並沒有蔓延開來,除了房子有點損壞沒有其他人員傷亡。
最後我愧疚地去跟房東商量,賠了一部分裝修錢。
然而房子是住不了了,只能另外再找住所。
第二天我拿上一些水果,趁門衛不注意直接把東西丟在消防站大門,感謝他們昨天的捨命相救。
當天晚上我便找到新房子,出門丟垃圾回來的時候,碰到剛好準備出門的時洵,心裏忍不住感慨:【這世界真小,拐個彎都能遇到熟人。】
他轉過身看着我,神色莫測。
我尷尬地打招呼:「真,真巧啊。」
「沈只只,你出息了,終於捨得回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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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情恍惚,記憶一下被拉回那年的夏天。
我跟時洵是高中同學,他成績優異,本身也長得白淨,五官輪廓利落分明,眼尾很長,笑起來的時候平白添了幾分勾人的意味,桀驁又肆意。
而我長相普通,家裏只有生病的媽,跛腳的爸,跟破碎的家。
高三那年,我被安排跟他做同桌。
一下課他周圍都圍滿了人,嘰嘰喳喳的,很受歡迎。
這時候我總是很識趣地端着滿杯的水杯假裝出去打水。
直到有次被他發現了,然後等我再次出去回來後,周圍的人早已一鬨而散,從那以後下課再也沒人圍上來。
我鬆口氣的同時又很緊張,因爲每次下課,時洵也沒再出去過,只是靜靜地趴在桌子上。
我只能拿出沒做完的題繼續研究,來掩飾自己的心慌。
然而不會的題就是不會,無論我怎麼看,依舊沒靈感。
就在我準備放棄的時候,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抽過我手裏的卷子。
指着我的錯題,聲音低沉地替我講解起來。
下午的夕陽透過窗戶,在他頭頂上打了個旋,表情嚴肅又認真。
漸漸地,我們也熟絡起來。
他會在打球后冷漠地拒絕女生遞來的水,然後自然地從我身後搶過水瓶。
也會在我做不出題時皺着眉出現,但仍耐心地替我把題型拆解分析。
直到高考結束後在填志願的那天,他半夜給我發信息,告訴我第二天有重要的話要當面跟我講。
可是我並沒有聽到。
因爲我媽早已被查出癌症晚期,爲了不影響我高考,都瞞着我沒說。
直到家裏沒有錢治,他們不想拖累我,於是在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雙雙跳河自殺。
我忍痛辦理了他們的後事,在填了志願後第二天便拖着行李獨自一人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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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過神,時洵還在一動不動地看着我,黑沉沉的眼睛,眼底波濤洶湧:「當年你爲什麼不來?」
我說不出實話,當年父母突然離世,本就自卑的我只能匆匆結束Ṭúₕ這段無疾而終的暗戀,慌亂逃走。
我想,時洵長得這麼好看,會喜歡上他也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
見我不說話,時洵也不再追問,而是長長鬆了一口氣,「不管爲什麼,你回來就好。」
呼吸一滯,我感覺心跳慢了半拍,只能紅着臉落荒而逃。
在關門的瞬間,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嘆息,聲音竟隱隱有些顫抖:
「我終於把你等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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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下午,門被敲響,時洵穿着一身黑色的衝鋒衣揹着包站在我屋外。
「走,陪我去爬山看日出。」
說着指了指我身後的方向。
我知道那裏,算是一個有名的風景區,每年登山的人絡繹不絕,都說上面的景色很好。
我有些心動。
時洵沒給我考慮的時間,直接把我拉走,往我懷裏塞了個一樣的包。
路上我才知道時洵很有露營經驗,包裏的裝備齊全。
我們一路無言,暗暗地往上爬。
直到天快黑了,我們纔到山頂。
時洵開始忙裏忙外地搭帳篷,Ťṻ⁽我在旁默契地偶爾搭把手。
直到晚上繁星出來,時洵收拾好後拿出包裏的食物跟水,大大咧咧地躺在我旁邊的椅子上。
他手枕在腦後,看着剛剛佈滿星辰的夜空,拍了拍旁邊的位置。
「你要不要過來躺下,這裏看星空很美。」
我遲疑着,他卻拽着我一拉,將我拉到他身旁。
我也不再矜持,順勢躺下。
天上的星空近在眼前,彷彿伸手都能摸到。
「其實我已經知道你當年爲什麼不辭而別了。」半晌旁邊的時洵啞澀開口,看着我的眸中閃過痛色和愧疚。
「對不起,那時我沒有陪在你身邊。」
時洵會知道我一點都不意外,畢竟小鎮那麼小,有什麼消息第二天大家都能傳開。
我搖搖頭:「都過去了,我現在過得也挺好。」
然後假裝打趣:「你成績那麼好,怎麼還留在這個小縣城沒出去?」
時洵隱晦地看着我,情緒湧出,聲音喑啞,低沉道:
「我在等一個人。」
我心口驟然被拽緊,聲音飄散:「等,等誰?」
「等一個失約的人,我害怕她回來找不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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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了神,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時洵,你,我結過婚了。」
「離了嗎?」
「離了。」
「那就行。」時洵鬆了口氣,「沒離也沒關係,我會讓你知道,沒有誰比我更愛你。」
我不敢回應,只是看到他漆黑的眼睛,眼底蘊含着細碎的光,突然心裏有點慌,胸腔裏的心跳似乎快要跳出來。
後半夜我沉沉睡去。
雖然帳篷很簡陋,可這是我父母去世後,我有史以來睡得最安心的一個覺。
第二天一早,我迷迷糊糊起來,時洵早已收拾完畢,坐在旁邊看着我,眼裏是還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深情。
朝陽恰好緩緩升起,溫柔地撫摸着身上的每一寸肌膚。
我一時有些晃神。
直到最後我也沒對他做出回應,只是臨別時認真地告訴他,讓他等等我。
等我把心裏清乾淨,再讓他住進來。
時洵站在門口揉揉我的頭髮,語氣霸道又溫柔。
「我不急,只要最後是我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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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小鎮很小,可是時洵作爲消防站站長依然很忙。
可只要有時間,他都會跑到我的小屋陪我一起喫飯,一起做家務。
因爲那套婚房地段很好,所以賣的價格也高,在這個小鎮裏不需要太大的消費,因此對於生計Ṱû⁰我一時也不急。
所以我重新拾起了曾經丟掉的畫筆,偶爾出去寫生。
學畫畫是我從小最奢侈的興趣愛好,爲此爸爸多打了一份工,只爲讓我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
但跟慕白結婚後,他嫌棄我身上刺鼻的顏料味。
更因爲要照顧他的一切沒有時間,所以在婚後我再也沒動過畫筆。
回到家鄉不知不覺已經半年,我越來越喜歡這裏的寧靜。
一個黃昏後,我揹着畫板從外寫生回來。
看見前方堆了很多人,我好奇地上前。
只見時洵穿着消防員作戰服,身上掛着鉤子,小心翼翼地站在 12 層樓的陽臺外,狹窄逼仄的屋檐,站一隻腳都得小心翼翼。
在長長的屋檐盡頭,一隻弱小的小貓趴在崖邊,隨時有掉下去的風險。
周圍的羣衆紛紛在下面緊張討論。
「聽說是誰家的貓跑到陽臺外去了,還報警求助。」
「誰家喫多了吧!這麼高的地方就爲了救只貓,萬一人摔下來怎麼辦?」
「這年頭浪費警力的人真多,貓就是命,那人就不是命呀,這地方摔下來,不死也殘。」
……
我看着上方的時洵,他面色認真而專一,就如當年給我講題一般。
過去沒有因爲我的渺小而看輕我,現在也沒有因爲被救助的僅僅是一隻小貓而放棄。
他一如既往的善良而執着。
我緊緊地盯着他,屏住呼吸,拽着畫板的手用力到發白。
直到時洵安全下來,抱着剛救助下來的貓站到我面前時,我還依然有些恍惚,大腦沒反應過來。
「你怎麼在這裏?不是寫生去了嗎?」
我撲進他懷裏,牢牢地抱住他。
「你不要命了嗎爬這麼高!萬一掉下來怎麼辦?你有沒有想過我?
「你嚇死我了!」
時洵呆了那麼一瞬,反應過來,緊緊地摟住我:「這可是你自己投懷送抱的啊。」
嘴角壓抑不住地彎起來。
「咳咳咳……」旁邊的同事不好意思地打斷,手裏扶着一個老太太。
「那個,公共場合哈,回去再抱,回去再抱。」
我反應過來,滿臉通紅地推開他。
那個老奶奶上前從時洵手裏顫巍巍地接過貓,渾濁的眼神裏淚光閃閃。
對着時洵不停地說謝謝。
看着老奶奶抱着貓被同事送走的背影,他輕聲開口:「奶奶的子女都不在了,只有這個貓陪她。
「救下它,也算是救了奶奶的命。」
我回過頭,夕陽恰好照在我們身上,拉了長長的影子,依偎在一起。
眼前眉眼成熟的時洵,與當年那個在午後跟我講題略帶着青澀的時洵重疊在一起。
彷彿什麼都沒變。
只聽我堅定的聲音響起:「時洵,我們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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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那句話我以爲我們會先在一起適應一下,結果他連作戰服都沒脫,拉着我直奔民政局。
看着手中新鮮出爐的鮮紅本本,我一時有些失神。
我不就鬼迷心竅表個白嗎,怎麼就被拉到結婚登記處了?
誰家好人一年不到拿了兩個證呀。
時洵牽着我神采飛揚地從我手中抽走結婚證,挑眉看着我,語氣得意:「沈只只,不以結婚爲前提耍朋友就是耍流氓。
「你可要對我負責呀。」他揚揚手中的證,笑得嘴角都咧到了耳根後。
我回握住他,眉眼彎彎:「嗯,我們回家!」
時隔七年,沈只只再次有了家。不同於之前的冷冰與孤獨,時洵給了我很多的溫暖與情緒價值。
他會認真地誇我做的每一件小事,會記得每一個小節日,會在下班滿身疲憊時路過花店仍記得帶我最愛的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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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帶保鏢找上門時,時洵正在餐廳擺放着碗筷。
門一開,保鏢們衝進來,被時洵攔住了。
「你們找誰?」
慕白推開保鏢從外走進來,視線定格在我拿着鍋鏟的身上,臉色陰沉得可怕。
「我來接回我的太太。」
時隔近一年再次看到慕白,我恍如隔世。
時洵見此已明白對方的身份,冷笑出聲:「亂叫什麼呢?這裏只ṭùₗ有我老婆!」
慕白轉頭對着保鏢怒吼:「你們還愣着做什麼,給我拉開他!」
保鏢上前動手,然而時洵到底是消防員,每天都會進行大量訓練,竟一時跟對方几人僵持不下。
我害怕時洵會受傷,跑上前擋着他面前。
保鏢及時收手。慕白雙目赤紅地走上前,視線和我遙遙對望。
「沈只只,你長本事了!竟敢揹着我和別人領證?現在回來,我當什麼都沒發生過。」
這是他第二次對我說這句話,彷彿他的一句沒發生過,就是最大的恩賜,我就能忍辱偷生地回去繼續粉飾太平。
我沒有動,聲音平靜:「慕白,我們已經離婚了,現在沒有任何關係。」
「沒有任何關係?別忘了當年是誰把你領回家?是誰在大學養了你四年!
「你一句沒有關係就能撇清嗎?沈只只,你他媽說的是人話嗎?」
慕白眼眶微微泛紅,眼神中彷彿燃燒着熊熊怒火,竟趁時洵沒注意一下衝過來。
我的手被他一把抓住,手腕似乎都快被他捏斷。
「你現在就去跟他辦離婚證,只要你跟他離婚,我們就馬上扯證!我不介意你這一年有過別的男人。」
我抽出空着的那隻手一巴掌扇在了慕白的臉上。
周圍保鏢倒吸一口冷氣,全場寂靜。
慕白愣住了,像是半天沒反應過來我幹了什麼。
「你發什麼瘋!我們已經分開了!你不介意我還嫌你髒,並且我現在過得很幸福。
「你不是已經有你的小助理了嗎?還來找我幹嘛?我們都放過彼此不好嗎?」
「我不放!」慕白眼神發狠,「奶奶把你帶回來,養了你四年,你就算死也是我慕家的!」
說完拉着我就往外走。
時洵上前護住我,把我擋在身後:「慕總,你今天敢帶走我老婆,我就告你綁架,在這個地方你不會覺得我沒有護住自己人的能力吧?」
最後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等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兩個已經扭打在一塊了。
看着兩人不要命的打法,保鏢都遲疑着不敢上前。
我有些驚魂未定,按理說慕白從來沒有喜歡過我,離婚後他應該是高興輕鬆的,現在又做出這種樣子是給誰看呢?
好在最後是時洵贏了,雖然眼Ŧú₇角掛了彩,但比起慕白的狼狽算是輕傷。
「年齡大了就不要出來打架,老年人就該在家好好養老。」
我拉了拉時洵的袖子,提醒他低調,害怕後面被報復。
他把慕白直接推給帶來的保鏢:「快把你們慕總扶走,下次再來騷擾我老婆,見一次打一次!」
-14-
我拽着時洵進屋,拿出藥箱。
他捂着臉,眉頭緊皺:「老婆,我不會破相了吧?」
我翻出碘伏,按上去:「別瞎說,就算破相了我也不嫌棄你。」
他湊過頭,快速地親在我脣上:「那可不行,當年我可就靠這張臉,才讓你對我心動。」
我臉頰泛紅,渾身迅速紅溫,結結巴巴:「誰,誰對你心動啦。」
「當年你不就是對我見色起意嗎?」
我惱羞成怒,就着他傷口使勁按上去。
「嘶--」時洵疼得齜牙咧嘴,我又不忍心地放輕動作。
他收斂了玩笑神色,語氣認真又溫柔:「我很慶幸他之前瞎了眼,我今天纔能有機可乘。
「可是想到你沒有被好好珍惜,我又很難過沒有早點出現。
「只只,從很早開始,我就已經愛上你。」
我內心湧進一股暖流,嘴裏沒說話,只是動作更加輕柔ţų₌。
傻子,你纔是瞎了眼的那個人,全世界只有你纔會錯把廢材當成寶。
-15-
慕白沒有回去,每天都鍥而不捨地給我打電話,但都被我一一掛斷。
直到一個傍晚,時洵出任務去了,我一個人買菜回來,他步伐踉蹌地走出來攔住我。
眼眶深陷,領帶歪斜,臉上佈滿了疲憊的痕跡,彷彿從以前的高高在上一下變成搖尾乞憐。
「只只,我錯了,你能不能跟我回去。以後沒有別人,只有你。」
我內心毫無波瀾:「你走吧,我丈夫很小氣的,等會他回來看到該喫醋了。」
他指尖微顫,眼神裏壓抑着洶湧的情緒:「他有什麼好?只是一個消防員而已,有比當慕太太幸福嗎?」
我瞬間垮下臉色,直接越過他,聲線冰冷:「他哪裏都比你好!」
因爲上次的不歡而散,後面幾天他再也沒出現過。
反倒是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找上我,是當年那個跟慕白曖昧的小助理——Ṭų⁷秦月。
她跟着慕白追到了這個小鎮。
曾經那個明豔嬌俏的女子已然不見,不知道經歷了什麼,她面目猙獰,眼神發狠地盯着我:「你用了什麼手段,慕白哥哥爲什麼突然把我刪了!
「你們都離婚了幹嘛還糾纏他不放?」
我好笑地看着她:「當小三都這麼理直氣壯的嗎?」
「不被愛的人才是小三。」她神情坦然。
「那就把你的真愛管好,我已經結婚了,讓他不要再來騷擾我。」
說完我沒給她反應的機會,直接轉身離開。
好好的日子,出門盡是添堵的人,看來下次出門得看黃曆纔行。
-16-
深夜,時洵遲遲不歸,我心緒不寧地等在客廳,突然看見窗外不遠處火光沖天,我臉色煞白。
拉開門連鞋子都沒來得及換,直接跑向着火點。
那裏早已圍得水泄不通,火勢竟比我那次還要猛烈。
慌亂間,我在人羣中一眼看到戴着面具的時洵,大聲呼喚。
時洵彷彿聽見了我的聲音,遙遙望向我,在轉身衝向火場的瞬間,我看清了他的未說出聲的話。
「等我!」
眼看着火勢越來越猛,進去的人出來一撥又進去一撥,卻始終沒看到時洵。
周圍人被隔離在安全地帶,都在紛紛討論。
「聽說是一個女的放的火。」
「對,聽剛剛跑出來的酒店老闆說,是一個女的去求複合,結果男的不同意,女的直接半夜放火準備一起死。」
「怎麼會有這麼偏執的女人,爲了一個男的去死,不值呀!」
……
不知道爲什麼,我一下想到了慕白跟上午剛見的秦月。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好在小鎮不大,最近也不是旅遊旺季,所以住的人不多。
裏面的人基本都被救出來,就連秦月我剛剛也看到被抬上救護車了,身上全是大面積燒傷。
就在我忍不住想趁人多偷偷衝進火場的時候,我終於看到時洵一瘸一拐地出來,手上還扶着一個渾身狼狽的慕白。
我再也忍不住,衝開人羣跑進去,死死地抱着他不放手。
聲音顫抖得不像話:「時洵,你是想讓孩子生出來就沒有爸爸嗎?」
那晚,遠處跳動搖曳的火光映射在他臉上,眼神裏迸射出的是星星點點的驚訝與喜悅。
時洵把慕白扔在地上,死死地把我按進懷裏:「老子說了要回來,就一定會回來!」
-17-
自從知道我懷孕後,時洵每天把我當祖宗一樣供起來,生怕我哪裏磕了碰了。直到工傷假期結束,他纔不依不捨地回到崗位。
其實秦月來找我那天,是我才做完檢查回來。
因爲月事推遲了近一個月,爲了不讓時洵空歡喜一場,我忍着沒說,直到去醫院確定了,才準備晚上給他一個驚喜。
結果剛好遇到火情。
想起那晚的驚險,我還有些後怕。
聽說秦月因爲燒傷太嚴重,至今還在醫院治療,但就算治療成功了,出院後也會面臨起訴。
雖然沒有傷亡,但縱火罪是跑不掉了。
慕白就要好得多,大火時爲了推開秦月,被倒下來的櫃子壓住雙腿,若不是時洵去得及時,恐怕他在火場里根本跑不掉。
念及奶奶的恩情,我還是跟時洵報備了下,準備去醫院看看他。
醫院裏,慕白看到我進來,眼神裏閃過一瞬亮光。
他艱難地坐起身:「只只,我疼。」
熟悉的語氣,就像以前爲了工作,無數個在他下班疲憊的夜晚,回來對着我撒嬌:「只只,我好累。」
然後我總會走過去,心疼地幫他按摩推拿。
只是這次我沒動, 靜靜地看着他。
他難堪地別過頭, 聲音哽咽:「我ẗúₘ們真的回不去了嗎?你再看看我好不好?你不喜歡的我都改。」
「慕總,我媳婦都顯懷了,你還不放棄呀。」
屋外的時洵終於還是按捺不住地進來,一把摟住我,像是在霸道地宣示自己的主權。
我暗暗擰了一把他腰間的肉, 這人在電話裏假裝大方讓我過來,結果還是小心眼兒地不放心趕來了。
「慕白, 看在奶奶的份上這是我最後一次來看你, 希望你以後不要再來打擾我,望我們過好各自的生活, 都往前看!」
慕白低着頭, 神色黯然。在我們推門即將離開的時候, 我聽到身後傳來一聲低語。
「謝謝!」
-18-
我知道那是他在跟時洵道謝,謝他在大火裏不顧安危, 放下恩怨地去救他。
屋外的時洵關上門還在不服氣,嘴裏抱怨:「這人一直這麼彆扭嗎?道謝都不知道大聲一點。」
醫院外, 時洵小心翼翼地護着我,不放心地囑咐我關於孕期的注意事項,我轉過頭看着他:「時洵,你不能換一個工作嗎?」
他愣住了, 好半晌才啞聲回我:
「只只,我知道你是擔心我, 可是遇到危險, 我不上總要有人上!如果人人都害怕不去, 那誰來保護大家呢?
「沒有大家,何來小家?」
看吧, 這麼溫暖又認真的人, 我就說當年不是見色起意吧。
既如此, 那我就願君身伴長安寧, 歲月靜好皆如意。
你守護萬家燈火, 我守護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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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白視角番外:
我自詡在商場上這麼多年,心機深沉從來沒看錯過人。
可是我怎麼也沒想到,與我最親近的沈只只卻從來也沒看懂。
我以爲她無依無靠,最開始跟我在一起只是爲了報奶奶的恩。
所以我總是冷着臉不理她。
可看到她傻傻地站着被人欺負,我還是忍不住憤怒。
這傻女人怎麼不知道反抗呢?
婚後我也總是一次次試探她的底線,想知道她到底愛不愛我。
所以當一個與沈只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出現時,我沒有拒絕。
可沒想到她居然發脾氣, 直接拿出離婚協議書要跟我離婚。
我憤怒地簽下字,一個無依無靠的人,只有出去喫了苦,才知道家裏的好。
卻沒想到她居然敢斷了所有的聯繫方式, 一個人跑回自己的家鄉跟別人結婚!
火場裏,就在我絕望地以爲即將命喪於此的時候, 那個被我一直看不起的消防員,竟逆着火光衝進來。
他看到我的時候愣了一下,但下一秒還是堅定地跨過熊熊烈火, 對我實施救援。
事後我並沒有去主動道謝,因爲他搶走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但想想,小聲說說還是可以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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