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冒充姐姐嫁給了裴家小少爺。
婚後,裴燼只當我是貪他錢財的金絲雀。
他拍了我的隱私照發給兄弟們取樂。
燒了我爲養母求的護身符。
有人提起婚事,他滿眼譏誚,
「她巴不得趕緊跟我領證,日曆本上天天倒數着日子呢。」
可他不知道。
我數的,其實是姐姐回國的日子。
也是我歸還裴太太的位置,徹底離開他的那天。
-1-
深夜。
衣料撕裂的聲音吵醒了我。
睜眼,裴燼的手已經貼上我後腰,冰得我直打顫。
「很涼……」
他的手掌惡劣地往下探。
輕佻地撩撥着每一處脆弱。
裴燼喝酒了。
吻我時,脣齒間有很淡的酒氣。
我顫抖着閉了閉眼。
因爲知道,反抗與討饒只會讓他更加的變本加厲。
忽然。
燈光驟亮。
我睜開眼,看見了裴燼對準我的手機。
鏡頭聚焦在我臉上。
將我的隱忍,痛苦,燈亮時的狼狽與慌亂悉數定格。
「裴燼!」
我忍不住驚呼,「你做什麼?」
裴燼卻一臉淡漠地抽身離去,三兩下整理好衣褲,將照片發去了他的兄弟羣裏。
「願賭服輸,誰要看她表情來着?」
羣裏炸出一堆語音。
【裴哥牛逼!還真給我們拍了。】
【嫂子這麼勾人,裴哥是真捨得啊。】
【怎麼只有臉部的,要不……下回咱再玩更大點?】
打火機聲響。
裴燼咬着煙走了。
他漫不經心的打趣聲,順着門縫飄了好遠。
「要是瑤瑤,我肯定捨不得。」
「但是她嗎……無所謂,給你們看個熱鬧。」
-2-
空氣中很淡的麝香味,混着菸草氣。
有點難聞。
我僵硬地扯起被單,試圖蓋住身上那些難堪的痕跡。
雙手用力捂住眼睛。
卻有水淌過指縫。
這是我嫁給裴燼的第二個月。
準確來講,是代替姐姐江媛嫁給他。
我和江媛是雙胞胎姐妹。
但我出生時,家裏窮,父母留下了身體更加健康的姐姐,將我扔在了街邊。
我是被瘸腿的養母帶大的。
可是。
兩月前,養母確診了腦癌,治療費用對我們而言是個天文數字。
一籌莫展之際,親生父母找到了我。
他們早已發家,成了本市著名的企業家。
只是,他們找回我並不是要我認祖歸宗,而是因爲雙胞胎姐姐在聯姻的兩天前,跑了。
只留下一封信。
說三個月後會回來。
父母逼不得已,找到我頂替姐姐嫁過來。
而作爲補償。
他們會負責養母的一切治療費用。
-3-
浴室裏。
冰涼的水流洗了一遍又一遍。
還是沖刷不掉身上的痕跡。
還有一個月。
我就能離開了。
江媛回國的機票訂在了下月。
等到她回來,裴太太的位置歸於原主,江家父母允諾會給我一筆鉅額賠償。
我會帶着那筆錢,和養母離開這座城市。
凌晨。
我又刷到了江媛的短視頻。
應該是她的小號。
從沒露過臉。
她新發了一條動態,是她在國外玩跳傘,潛水的視頻。
幾千米的高空。
她縱身躍下,雙手張開,像一隻展翅翱翔的飛鳥。
連空中飛舞的每一根頭髮絲,都充斥着自由的味道。
【4000 米高空,向死而生的新生。】
【感謝爸媽,給了我三個月的自由。】
-4-
我拎着燉了一早上的雞湯,去了醫院。
江家擔心我頂替江媛的事情敗露,一直阻攔我去醫院。
我已經快半個月沒見到媽媽了。
然而。
剛進醫院大廳,卻意外撞見了裴燼。
他摟着一個年輕女人。
目光凝着她手臂上的擦傷,神色溫柔,「還疼嗎?」
我下意識想躲。
卻已經晚了。
女生看見我,碰了碰裴燼手臂,「阿燼,那是你……老婆?」
裴燼的視線望了過來。
凌厲,淡漠。
像要將我洞穿,「你來做什麼?」
他挑眉,眼裏厭惡更甚,「跟蹤我?」
「我沒有!」
我連忙搖頭,「我是來……」,話音頓了頓,卻根本沒辦法解釋。
裴燼好笑地看着我,「來做什麼,說啊?」
我抿着脣,沉默。
而一旁的女生鬆開了挽着裴燼的手,語調綿軟委屈,
「我的傷沒事,阿燼,你還是……快點跟姐姐回家吧。」
她垂着眼,「我不想被人說是小三。」
「你當然不是。」
裴燼語調提了幾度,滿眼譏誚,
「她這種費盡心思爬上位的女人。」
「連個雀兒都算不上。」
「要不是家裏逼着聯姻,我怎麼可能娶她?」
他聲音不算小。
周圍有路人看過來,議論紛紛。
周圍偶爾泄露的「情人」「貪財」「不要臉」等字眼,讓我格外難堪。
我慌亂地轉身想走。
卻被攔下。
裴燼似乎打定主意,要在他的心上人面前表現忠貞。
他盯着我手裏的保溫桶。
「這是什麼?」
「沒什麼……」
他直接搶走。
擰開。
嗤笑了聲。
「江媛,你不會以爲,一鍋破雞湯就能彰顯你的所謂正室地位了吧?」
「自作多情也該有個度。」
「你覺着,我會喝這種玩意?」
我甚至來不及解釋。
湯已經被他順着我裙襬倒下。
湯是溫的,但白色裙襬上沾了油跡,溼漉漉地貼在腿上。
油膩又狼狽。
他將空了的保溫桶扔到我腳邊。
「滾吧。」
-5-
回去的出租車裏,濃郁的雞湯味久久不散。
好心的司機遞來毛巾,「小姑娘,湯灑了啊?快擦擦。」
「謝謝。」
我接過,輕輕擦拭着。
剛剛的那一幕,有點難堪。
倒也算不上難過。
我很清楚現在不由己的處境,也明白自己要什麼。
要說難堪。
媽媽爲了養我,這些年遭過的難堪,羞辱,比這多的多。
和當初的她相比。
我算不上辛苦。
還好。
很快就能離開了。
……
今晚,裴燼回來的很早。
我在房間工作時,門被推開。
畫紙來不及收。
被裴燼拿起來,端詳。
「裴太太,」他話裏是從不遮掩的譏誚,「是我給你的零花錢不夠多?」
「畫這兩張破紙,能掙幾個錢?」
我沒說話。
知道他又要說些難聽話。
那張耗費我一週半的設計稿,被他扔到地上,皮鞋重重碾過,碾破。
淪爲一張廢紙。
我安靜地看着他折騰。
見我沒反抗,沒阻攔,裴燼反倒不樂意了。
他一把扯過我手腕。
「江媛。」
已經兩個月了,我在聽見屬於別人的名字時,還是會下意識地恍神。
然後才反應來。
他是在叫我。
裴燼將我腕骨捏的作響,「知道我最討厭你什麼嗎?」
我搖頭。
「你不是愛錢嗎,不是費盡心思也要往我牀上爬嗎?」
他將我按到落地鏡前,逼着我抬頭,
「我最討厭你用這種眼神看我,裝什麼清高?」
他將銀行卡甩到我身上。
「不是要錢?」
「你求求我,這張卡,隨便你刷。」
他居高臨下,等着我服軟,低頭。
我當真低了。
彎下身去撿卡,「密碼?」
他氣的音一顫,「沒有密碼。」
我將卡攏在掌心,抬眼,平靜地看着他。
語氣平的掀不起一絲波瀾。
「求求你。」
「那,卡歸我了哦。」
-6-
裴燼這人真的很矛盾。
他讓我求他。
我求了。
他卻生氣的不得了。
他惡狠狠地將我扯去牆角,吻我,用力咬破我的脣,又將滲出的血跡輕輕舐掉。
掌心探入裙襬。
蠻橫的,強勢着。
像是迫切地想要證明什麼。
屋裏燈亮如晝。
他用手捂住我的眼睛,衝撞間,壓抑的氣息掃過耳畔。
「這不就是你要的嗎?」
他語調很涼,「真賤。」
事後。
我安靜地換上睡裙。
身旁,裴燼呼出的煙嗆的我咳了兩聲。
「老爺子催促領證。」
他說,「挑個日子,應付一下。」
我想了想,問他,「下月 20 日,行嗎?」
是江媛回國那天。
裴燼持煙的手一頓,冷笑,「520 那天?」
他倒是對數字挺敏感。
「江媛,」裴燼冷着臉警告我,「別耍這些小心思,我永遠不會愛上你這種女人。」
我垂眼,輕聲說好。
多好笑。
誰稀罕呢。
-7-
上次在醫院碰見裴燼的事,被江家知道了。
他們派人在養母病房門口看守。
徹底杜絕了我們見面。
「婻婻,現在畢竟是特殊時期,你擔心你阿姨,我們……
「什麼阿姨?」
我打斷她的話,「那是我媽。」
她表情一僵,眼眶瞬間紅了。
當初家窮,毫不猶豫拋棄了體弱的我。
如今勢大,又找回我替她寶貝女兒頂包的人,明明是她。
她卻露出一副委屈的模樣。
「婻婻,」她擰着眉,聲音發顫,「我……我纔是你媽媽啊!」
「你怎麼能不認媽媽,偏要認那個農村婦女?」
見我不說話。
她嘆。
「我知道你怪我們,可我們當初也是迫不得已。你再堅持一個月,到時媽媽一定接你回家,好好補償你,好不好?」
我冷眼看着她撒謊。
一個月後,江媛回國,他們會冒着被裴家察覺的風險,公佈我這個不爲人知的雙生胎女兒嗎?
當然不會。
大概率是扔一筆錢,打發回老家而已。
江家發跡已有十多年時間,如果真有心找我,我早就認祖歸宗了。
想到這裏,我避開她探來的手。
「你放心,我會遵守約定,演到一個月後江媛回國。」
「到時你們付錢,我讓位,咱們山高水遠,兩不相欠。」
我望着她,一字一頓。
「陳女士。」
她的臉色,瞬間慘白。
-8-
半月沒見到養母,電話也不能打。
我心裏總是不安。
思來想去,我聯繫了沈從彥,想託他去看望我媽。
他是我家隔壁的鄰居,和我從小一同長大,在我心裏一直拿他當作哥哥信賴。
「好。」
他應的很乾脆。
「等會簽完合同,我就過去。」
沈從彥聲音徐徐,讓我莫名安心了些。
掛斷電話,我將自己捲進厚重棉被裏,卻還是覺着冷。
可能是昨晚裴燼折騰的狠了,有點感冒。
昏昏沉沉地,就這麼睡了過去。
思緒混沌。
隱約聽見鈴聲響了一遍又一遍,又聽見有人叫我。
「婻婻?」
但眼皮像是灌了鉛,怎麼也睜不開。
迷糊中。
有人溫了毛巾,替我擦拭手臂,頸項。
動作很溫柔。
……
我被人從牀上撈起,按進帶有很淡檀香味的懷裏。
裴燼問我,「衣服怎麼是溼的?」
渾身痠軟,我閉着眼,聲音悶在他的胸前的襯衫裏,「不知道。」
後頸忽地被擎住,「發燒了?」
我睜開眼,看見牀頭櫃上未乾的毛巾,和一盒開了的退燒藥。
卻實在想不起,是誰拿的。
裴燼的視線順着往下,落到牀尾。
地上有一盒男士煙。
中等價位。
並不是裴燼會抽的款。
身前人呼吸瞬間加重,他扯着我髮梢,用力,迫我抬頭看他。
「有男人來過?」
「不知道。」
我老實回答。
裴燼臉色格外難看。
他還想再逼問,可我已經眼皮一沉,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
已經退Ţũ⁹了燒,手背上貼着輸過液的膠帶。
頭腦清明瞭些,我撐着手臂坐起身,卻又愣住。
牀邊坐了人。
是裴燼。
「醒了?」
他語氣冷淡的不得了,腿上坐了個身材嬌小的姑娘。
那天在醫院見過。
好像是叫,岑瑤。
裴燼視線掃過我,故意問懷裏的姑娘,「不是說,喜歡那個護身符?」
「送你了。」
我忍不住皺眉,護身符?
只見岑瑤手裏捏着一紙符,很是眼熟。
心一沉。
我伸手去搶,「這是我的!」
卻落了個空。
她將護身符來回打量了一番,朝着裴燼撒嬌,「阿燼,我忽然不想要了。」
「那就扔了。」
裴燼根本不給我反應的機會,他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隨手就點了。
「不要!」
黃符瞬間被火焰吞沒。
我撲上前去,不顧燙的將火撲滅。
卻還是晚了。
這是我替媽媽求的護身符,聽人說,那座廟宇香火很旺,虔誠跪拜,求來的符會更加靈驗。
於是我跪了三小時,求了這一張符。
希望它能保佑媽媽健康,長命。
可是此刻,我僵硬地看着掌心燒黑的,皺巴巴的半張符紙。
忽然有了種不好的預感。
見我失魂落魄,裴燼似乎找到了發泄口,笑的暢快極了。
將一本日曆砸到我身上。
下月 20 日那天,被我反覆畫了記號。
那是江媛回國,我可以帶着媽媽離開這座喫人的城市那天。
可裴燼似乎誤會了。
他笑的譏諷,「怎麼,你就這麼迫不及待,想跟我領證?」
-9-
我僵硬地攥着那半張護身符。
根本沒有了辯駁的力氣。
「你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
我緩緩收起護身符。
雖說殘缺了。
但總歸還有種無力的寄託,萬一,只是符壞了,但是替媽媽擋災了呢?
忽然。
枕邊的手機響了。
是沈從彥。
「喂。」
「婻婻,江家給阿姨辦了出院……」
出院?
我正想細問,電話卻忽然被掐斷。
再打過去。
已經無法接通。
那半張符在掌心發燙,不好的預感愈發加重。
我轉身跑出門。
身後是裴燼的吼聲,「江媛,你敢出這個門,就別再回來!」
可我腳步沒停。
身後響起他氣急敗壞,砸東西的聲音。
……
趕到醫院時。
病房已空。
我攔下路過的護士,焦急詢問,她看我一眼,「12 牀的病人已經轉院了。」
「轉去哪所醫院?」
「不知道。」
我訕訕地鬆開手。
明白這是江家動的手腳。
果然。
幾分鐘後,我接到了江母的電話。
「我媽呢?」
「她被我們轉去了京城的腫瘤醫院,放心,我們找了最好的主任醫師,會盡全力治好她。」
「你憑什麼私自給她轉院?」
「婻婻,」她嘆了口氣,「你能和媽媽好好說話嗎?」
「我們只是念在她照顧你這麼多年的份上,想給她更好的治療。再說,讓她繼續在本地治療,很容易被裴燼發現。」
她語氣略重,「上次那種事情,在你姐回國前,我不希望再看見了。」
我氣的手指不住地發顫。
只恨自己的無力。
在他們面前,我甚至沒有反抗的餘地。
深吸口氣,我道,「我要見她。」
江母同意了。
很快。
我收到了媽媽發來的視頻通話。
「媽……」
看見那張瘦削蒼白的臉,我眼淚瞬間湧了出來。
我媽一臉心疼地看着我。
「婻婻啊,」她像過去千百次那樣的叫我,「別哭啊,媽好着呢。」
「醫生說,媽的病好多了,等化完療啊,再陪我們婻婻十幾年不成問題。」
我死死咬着脣。
幾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婻婻啊,不跟你說了,護士來打針了。」
我還來不及說話,視頻驀地掛斷。
-10-
回家時,雷雨忽至。
我沒帶傘。
出租車也被攔在了別墅區外,保安一口咬死,不讓進。
我知道。
是裴燼的意思。
我沒說什麼,付了錢,下車,淋雨走了回去。
雨勢急促,沒走兩步衣服就被淋透,溼漉漉地黏在身上。
風一吹,刺骨地涼。
我淋雨走了回去。
裴燼卻不肯開門。
他的聲音順着門縫滲來,打定主意要讓我喫點苦頭,「不是愛往外跑?」
「多淋會。」
「什麼時候長記性,再回來。」
我沒說話。
儘量將身子往屋檐下縮了縮,這應該是近幾年來最大的一場雨,風狂雨驟,縮在屋檐下也無處可避。
我蹲下身,儘量縮作一團。
沒事。
還有 25 天。
忍一忍,風雨會停的,難捱的日子也會過去的。
然而。
當閃電撕裂夜空,雷聲響徹天際那一刻。
我還是忍不住身子打顫。
我最怕雷聲。
從小就是。
每次下雨,媽媽都會陪着我,小時候給我講各種有趣的小故事,哄我開心。
長大後,雷雨夜她就會主動搬來我的房間睡,陪我窩在牀上追劇,我爲男女主的愛情哭的稀里嘩啦。
她就在旁邊替我擦眼淚,叨叨一句「傻姑娘。」
我蜷縮在屋檐下。
忽然想。
還好,沒讓媽媽看見我現在的樣子。
她會心疼死的。
-11-
風停雨歇,陰雲散去。
裴燼終於肯開門。
他睨着我的狼狽,似乎很滿意對我的「懲罰」。
「知道錯了?」
「嗯。」
我垂着眼,衣服又潮又涼,剛降下去的體溫似乎又升了。
讓我意外的是。
裴燼沒有再說那些很難聽的話,也沒再想什麼招來折騰我。
反倒是不知從哪拿了條浴巾,將我裹住,擦了擦。
「王姨放好了熱水。」
「上去洗吧。」
我僵硬地扯過浴巾,同他保持着距離。
「好。」
泡了熱水澡,我換上睡衣出門,卻發現裴燼坐在我牀邊。
「過來。」
我猶豫了下,用毛巾擦着半乾的頭髮,走過去。
裴燼摟着我,將我抱去膝上。
問我:「那符是求給我的?」
我沒想過他會這樣認爲,目光動了動,最後點頭。
如果說不是,裴燼又要破防,折騰我。
我只想安分地度過最後一個月。
然後離開他。
裴燼似乎很滿意這個答案。
他勾了勾脣,「符被燒了,生氣了?」
我垂着眼,沒出聲。
他的呼吸落到耳畔,「再去給我求一個,嗯?」
「好。」
似乎沒想到我的乖巧。
裴燼愣了下,命令,「親我。」
我閉着眼,脣貼了過去。
輕輕捻着。
卻是乾柴無烈火。
裴燼卻似乎很享受我的主動。
他託抱着我,手指蹭進發絲,啞聲問我,「領證的日子,要不要提前些?」
「我最近都有空。」
我搖頭,「不用了,就那天了。」
「那天,日子好。」
裴燼沒再堅持。
他把我圈在懷裏,手指一圈圈卷着我髮梢,像是承諾,也像是警告。
「江媛,你乖一點。」
「只要你乖乖地收起別的心思,裴太太的位置,你可以永遠坐住。」
-12-
三天後。
咖啡廳裏。
「婻婻,我要走了。」
沈從彥低頭攪動着咖啡,笑着說道,「調職去北方。」
「升職加薪了,是件喜事。」
我用力攥緊了玻璃杯,喉間發澀,「對不起。」
「是我連累你了。」
什麼調職。
明眼人都知道,是江家動的手腳。
因爲沈從彥摻和了我的事情。
與裴家的聯姻,江家算是高攀,一切有可能擾亂這段婚姻的存在,都會被他們清理掉。
我們這種普通人。
根本沒什麼反抗的份。
「說什麼呢?」
沈從彥抬手,在我發頂揉了揉,「我這是升職加薪的好事,你說什麼對不起。」
他忽然想起什麼,皺了皺眉。
「那天你託我去醫院看阿姨,我從醫院回來,給你打電話時卻一直沒人接,擔心你出事,我就找ṭùₙ去了你家。」
「結果你家裏沒人,你還高燒昏睡着,我就給你餵了退燒藥,然後接到電話,說阿姨辦理出院手續了。我着急過去,沒來得及收拾。」
「後來發現煙不見了,猜着可能是掉到你房間了。」
他臉色愧然,「沒有給你造成麻煩吧?」
「沒有。」
我搖搖頭。
「那就好。」
沈從彥鬆了口氣,「我走之後,你在這座城市裏也沒什麼依靠了」,他心疼地望着我,「什麼事別硬撐着。」
「有什麼需要,隨時聯繫我。」
「三小時的航程,我很快就能趕回來。」
「好。」
我低頭攪動着杯裏的果汁。
鮮榨的橙汁還一口沒喝。
酸澀卻爬進了心底。
-13-
那天之後。
裴燼一反常態。
我也終於摸清了裴燼的性子,不再跟他對着來,學會了陽奉陰違的裝乖。
唯一苦惱的是。
他回家的次數越來越多。
卻不再譏諷我的畫稿。
甚至。
有時我在書房畫設計圖,他就坐在旁邊翻着書,直到我停筆,才把我抱去膝上,用下頜輕輕蹭着我的頭髮,問我。
「這是你的夢想?」
「是。」
身爲百億家產繼承人的小少爺,並不能從我這單薄的圖紙裏看出什麼未來。
也完全看不上。
卻還是問我,「把你這些設計圖全做出來,給你辦個珠寶展玩玩?」
「不要。」
我將圖紙妥帖收好,「我想靠自己。」
裴燼嗤了聲,揉亂了我的頭髮。
「隨你。」
他摟着我,隨手翻着日曆。
「還有 9 天了,領證。」
裴燼低頭看我。
「期待嗎?裴太太。」
「嗯。」
我的目光越過他,看向日曆上被圈起的那一天。
「期待。」
-14-
距離江媛回國,還有五天時。
我又刷到了她小號發佈的新動態。
【A pleasant evening.】
視頻是以她的視角拍攝的。
年輕的白人帥哥與她十指緊扣,貼身熱舞。
搖晃的舞池,曖昧叢生的燈光。
他低頭吻她。
然後兩人出了酒吧。
鏡頭定格在散落一牀的衣服上。
她自己在下方評論。
【很 nice 的Ţű̂₄一晚。】
【回國前最後的放縱。】
……
領證的前一天。
我心情前所未有的舒暢。
設計稿也已經畫完,投給了國外一場設計比賽的主辦方。
明天,所有的荒唐就都會結束了。
裴燼今天回家很早。
我在廚房煲湯時,忽然被人抱住。
「什麼湯?」
是裴燼。
「乳鴿湯。」
裴燼最討厭的。
但我很喜歡。
他將頭埋進我頸項,嗅了嗅,「很香。」
飯菜端上桌。
裴燼沒急着喫飯,一直盯着我。
直到。
我在甜品裏喫出一枚鑽戒。
即便糊了一層奶油,仍舊璀璨閃爍。
我捏着戒指,抬頭看去,裴燼目光微動,表情不太自在地摸了摸鼻子。
「明天領證。」
「婚戒,補給你的。」
見我不說話,裴燼主動拿起戒指,細緻地擦去上面的奶油,然後替我戴上。
戒指很重。
但大了一圈,套在無名指上有點松。
我勾了勾脣,說喜歡。
當然是騙他的。
不合適的,永遠都合適不了。
裴燼把那鍋最討厭的乳鴿湯喝的一乾二淨。
晚上也沒有碰我。
只是安靜地抱着我,語氣摻了點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他說。
「我有點期待明天了。」
嗯。
我也有點,期待明天。
-14-
江媛凌晨三點的飛機落地。
凌晨兩點。
裴燼已經睡熟。
我動作很輕地爬起身,換衣服,離開了別墅。
開往機場的路上車很少。
一路暢通無堵。
在機場。
我和江家父母中間隔了兩米遠。
之前一口一個媽媽自稱的江母,也只是神色複雜地看了我一眼,沒和我說一句話。
直到,江媛出來。
看着那張同我一模一樣的臉,我心裏五味雜陳。
她是幸運的。
她從沒被拋棄過,每一次的選擇裏,她都是被毫不猶豫選擇的那一個。
她可以任性地逃婚,因爲知道,有人會給她收拾這些爛攤子。
玩夠了,回國。
還能照舊做她的富家太太。
而被遺棄,被頂替,被羞辱的那個人。
只有我。
出神時,江媛已經走到了我面前。
她也在打量着我。
眼裏透出一絲很淡的,不易察覺的輕蔑。
她說,「謝謝你啊,妹妹,給了我三個月的自由。」
「不過,既然我回來了,裴太太的位置,就物歸原主吧。」
「好。」
我看向一旁的江家父母。
他們神色複雜地遞來一張卡。
還有。
一份,由江氏集團的法務團隊起擬的保密協議。
這爲期三個月的替嫁。
我不能向任何人說明。
簽字,收錢。
ṱũ̂₋我痛快地走人,並和他們保證,不會再出現在裴燼面前。
「婻婻……」
江母叫住我,她猶豫了下,嘗試地說道,「你要不要……回家……」
「回什麼?」
旁邊的江震海打斷她的話,「生怕裴家發現不了?」
「給她那筆錢,夠她好好生活一輩子了。」
「讓她走吧。」
江母沒再攔我。
我坐上出租車時,隱約還能聽見那一家三口的歡聲笑語。
-15-
江家父母給的那筆費用,被我存進了銀行賬戶。
卡里除了那筆錢,還有不少是裴燼給的。
那人雖混賬些,出手確實闊綽。
即便剛結婚時厭棄我,卻還是會讓助理把每季的新品往我房間裏堆。
每月的零花錢也準時到賬。
那些奢侈品,我挑貴的賣了幾樣,錢也都存了起來。
還有那枚鑽戒。
被我隨手扔在了牀頭櫃上。
反正,回去裴燼要是生氣,苛責的也是江媛,而不是我宋婻了。
……
京北。
醫院。
我剛走到病房門口,便聽見裏面傳來尖銳的女聲。
「快點洗啊!洗個衣服都這麼磨蹭。」
我皺眉。
透過門上的玻璃窗,看見一個五十來歲的胖女人拿起枕邊的照片,來回打量了下,諷刺道,「還惦記你那寶貝女兒呢?」
「人家現在是有錢人家的大小姐,你還當自己是她媽呢?人家以後順風順水,要啥有啥,你這個養母估計是她一輩子的污點嘍。」
她將照片隨手扔到牀邊,坐在椅上扒着橘子,
「也就你傻,還真以爲自己能給人家大小姐當媽,這麼久都沒過來看過你,自己還不清楚咋回事嗎?」
我再聽不下去。
一腳踹門進去,那護工被嚇了一跳,瞪着眼睛看我,「你誰啊?」
我沒說話。
視線卻落進一旁敞開門的衛生間裏。
我媽背對着我,正在彎腰洗衣服,棉質的廉價上衣凸顯出肩胛處的骨骼,瘦的觸目驚心。
我正想上前,卻聽見她笑着開口,「那是好事啊。」
「我家婻婻命好,就應該是大小姐命,被我撿回去養了這麼多年纔是苦了她呢。」
她細細的揉搓着衣服,字裏行間全是溫柔。
「我纔不需要婻婻回來看我,我就想讓她飛的越高越遠,我越開心,再說我這個快死的老婆子有什麼好看的。」
「媽……」
我鼻子一酸,再忍不住。
我媽瞬間僵住。
搶走她手裏的衣裳,我忍着哽咽,「這水這麼涼,你怎麼自己洗衣服?」
「她們不是給你僱護工了嗎?就是這麼照顧你的?」
浸了水的衣裳又涼,又重。
那護工連忙跑過來,一臉討好,「您就是江小姐吧?」
她諂笑着搶過衣服,「我來,我來。」
「阿姨的衣服一直都是我洗的,這不,今天阿姨說想自己活動活動,我才讓她動手的。」
她求助地望着我媽,「阿姨,您說是不是?」
我媽心軟。
耳根子更軟。
當即就跟着點頭,「沒事,丫頭,我自己想活動活動。」
她握着我手,難掩激動,「你咋過來了?」
「你媽說你要出國留學呢,最近特別忙,你不用管我,一會喫了飯就回去吧,聽話,你……」
「媽。」
我打斷她。
「我哪也不去,就在這陪你治病。」
「還有。」
我把她扶到牀邊,坐下,感受着那粗糙手掌因暴瘦而鬆弛的皮肉,心裏一陣酸澀。
「他們不是我爸媽。」
「你纔是。」
她愣了好一會,嘴張了又張,最後輕輕拍了拍我手臂,訥訥道,
「說什麼傻話呢,他們是你親生父母,打斷骨頭連着筋嘞。」
話雖這樣說。
她的眼睛卻紅的厲害。
-16-
養母睡着後。
我辭退了護工。
她一臉慌亂,「江小姐,我保證今天的事不會再發生了!我以後一定好好照顧……」
「我姓宋,不姓江。」
我冷着臉打斷她。
「還有。」
「我媽心軟,但我不會,你剛纔的所作所爲我都錄下來了,我會找人把它發到本市的護工羣以及各家人力中介。」
「讓大家擦亮眼睛看看你的職業素養,自己喫着水果,讓癌症病人自己用冰水洗衣服,看看誰還敢用你這樣的護工?」
她一臉慌亂地道歉。
「江……宋小姐,我去給阿姨道歉行嗎,您別發視頻,我家裏還有一老一小等着我掙錢養活呢,我不能沒有這份工作啊!」
「求……」
我關上病房門。
將她沒說完的哀求聲隔絕在了門外。
-17-
離開裴燼後。
我的生活終於恢復了平靜。
有了錢,我給媽媽最好的治療,她的病情恢復的很快。
我的事業,也算是小有起色。
國外那次設計大賽,我獲得了第二名。
也開始有些公司主動找我合作。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而因爲和江家的保密協議,我和媽媽不能再回去那座城市,以免撞見裴燼。
我們索性留在了京北。
我租了一間帶有落地窗的兩居室,每天清晨,陽光落滿陽臺。
總有種平淡的溫馨感。
我還是偶爾能刷到江媛的小號。
她回裴家的第一晚,發了一桌賣相不太好的菜餚。
一看就是大小姐親自下廚做的。
下方有她朋友評論。
【戰況如何?】
【別提了,一口沒喫,回家就沉着個臉,難搞。】
後來。
江媛總是會發些不露臉的日常。
比如,她給裴燼親手做的小玩意,他助理每月按時送去她房間裏的當季新款包包。
當然。
她回國前那些「放縱」的視頻,早都已經清空了。
但從她的評論來講。
似乎收效甚微。
裴燼不太買她的賬,對她也冷淡,夜不歸宿更是常態。
盯着江媛那條埋怨他常常整夜不回的評論,我忍不住在暗罵。
什麼好事都讓她趕上了。
我做那冒牌裴太太時,裴燼後期怎麼每晚都準時回家。
我沒什麼窺探別人生活的愛好,只是大數據經常推給我,偶爾刷到,我會掃上兩眼。
喫晚飯時。
我又刷到了江媛。
她這次錄了一段家裏的視頻,屋裏被砸過,一片狼藉。
評論區有她的小姐妹詢問怎麼了。
江媛回覆。
【他在外面有女人,寶貝的不得了。】
【我不過是扇了那狐狸精兩巴掌,他就動手打我!】
我勾了勾脣。
不用想也知道,那「狐狸精」是岑瑤。
那可是他的寶貝。
江媛扇了她兩巴掌,估計裴燼要心疼好一陣子了。
-18-
半年後。
我媽化療結束,身體恢復的很好。
我也在京北站穩了腳跟,事業已有起色。
今晚。
聽說有一位大客戶要來京北談合作,晚上應酬,經理專門帶上了我。
然而。
我沒想過會在包間裏遇見裴燼。
他被衆星捧月地坐在最中間的位置。
我轉身想走,卻已經晚了。
「江媛?」
他冷眼看我,滿臉的疏離與厭惡,「你過來做什麼?」
我愣了下。
隨即明白,他並不知道「我」的存在,在這裏見到了,也只當是本該在家裏的江媛跟了過來。
來不及和經理使眼色。
我只能硬着頭皮開口,「我不放心你,跟過來看看……」
裴燼的臉色,瞬間陰沉。
我騎虎難下,但轉念一想,反正我這邊說什麼做什麼,最後也都算到江媛頭上,索性就擺爛了。
「誰知道你是不是藉着出差的藉口,去見那個狐狸精了?」
「我是你的合法妻子,跟過來看看都不行嗎?」
「閉嘴!」
裴燼冷喝一聲。
旁邊那麼多人看着,他被嗆的下不來臺,抬手就朝我揮了過來。
我早有準備,後退一步躲開了,憤憤地朝他「哼」了一聲。
頭也不回地跑了。
「姓裴的,我要跟你離婚!」
估計包間裏的經理都看傻了,他摸不清狀況,肯定是咬死不會提起我。
應該不會擔心被發現。
出了酒店。
我給江媛發了消息,簡單闡明瞭剛剛的事。
【不想穿幫的話,坐最近一班飛機,過來收拾爛攤子。】
江媛回了我三條 60 秒的語音。
我沒聽。
-19-
第二天,江媛給我發了一條信息。
【OK。】
意思一切順利,已經翻篇。
我沒回消息。
想起媽媽昨天提起想喫藍莓,我下班時拐進了樓下的水果店。
藍莓只剩一盒了。
我伸手去拿時,視線裏出現一隻手,也按在了那盒藍莓上。
「不好意思,這盒是我先……」
我的話頓住。
那雙手的主人,竟是裴燼。
他死死盯着我。
目光在我臉上反覆輾轉,探究,迫切的想要證明什Ṱũ̂ₗ麼。
「我該叫你什麼,江媛?」
「或者,宋婻?」
他都知道了。
一顆心惴惴沉下,我轉身,「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腕骨被捏住。
裴燼下意識用力,又很快放緩,他顫抖着念着我的名字。
「婻婻……」
「和我辦了婚禮,陪了我三個月的人,真的是你。」
「江媛都告訴我了。」
他盯着我,步步緊逼,「所有。」
水果店裏零星幾位顧客,都偷偷往我們這邊瞟着,我推開他手,「找個地方聊吧。」
……
咖啡廳。
我看着對面的裴燼,「你想問什麼,說吧。」
隔着張桌,裴燼目光如炬。
「之前,陪着我的,一直是你?」
「是。」
他想了想,忽然問道,「你們換回身份,是在領證那天,對嗎?」
「對。」
裴燼睫毛輕顫,「所以,和我領證的人,是江媛?」
「嗯。」
他的臉色,在那一瞬間驟然變白。
沒了血色。
良久的沉默。
裴燼攏着咖啡杯的手指,攥緊又松,最後,他用很輕很輕,帶着輕微顫抖的聲音問我。
「所以,之前的日曆上,你畫了一圈又一圈的那天,根本就不是盼着,和我領結婚證,是嗎?」
「是。」
「我從頭到尾,盼着的,都只有離開你。」
我坦誠的承認,然後抬頭看他。
「裴先生,您還想聽什麼?」
-20-
我想過無數種裴燼的反應。
發瘋,破防,怒罵我,譏諷我,甚至把他面前那杯溫熱的咖啡潑到我臉上。
可我唯獨沒有想到。
抬起頭。
看見的會是裴燼流淚的臉。
沒有什麼啜泣聲,他頜線緊繃,抿着脣,眼淚卻安靜的落了下來。
「那張你拼命護着的護身符——」
「是求給我媽媽的。」
裴燼像是忽然間被人抽乾了力氣,整個人頹喪了幾分,他張了張嘴,卻沒能發出聲音。
最後只落聲苦笑。
「所以,一切都只是我,自作多情?」
「是。」
他僵了很久,最後小心翼翼地問我,
「宋婻,我們那麼多次親近,那麼多次同眠共枕,你有沒有,哪怕一瞬間,也對我動過心?」
我平靜地看着他。
否定。
「沒有。」
「從來,從來都沒有。」
裴燼顫抖着從口袋裏掏出領證前一天,送我的那枚婚戒。
遞到我面前。
又被我推了回去,「這戒指,你應該送給江媛。」
「不是。」
他閉了閉眼,苦笑,「江媛對我而言,只是家裏逼着聯姻的工具。我只負責配合家裏,結婚生子,從沒想過買這東西。」
「這枚戒指,是我送給你的。」
「抱歉」,他垂眼,摩挲着手裏的戒指,「第一次買,沒經驗,尺寸買大了。」
他的手僵在半空。
很久。
我始終沒有去接那枚戒指。
我偏頭看他,「裴燼,你知道,你現在的樣子有點可笑嗎?」
「你在哭什麼呢?哭你被江家耍了?哭你那三個月沒有善待我?還是哭你那遲來的深情?」
我坦誠地看着他。
「無論哪種,都挺可笑的。」
-21-
睡覺前,我將手機調了靜音。
第二天醒來。
消息已經 99+。
有不少是江媛和江母的,多數都是語音,我沒點開,直接刪了。
還有裴燼發來的小作文。
早上無聊,我拿來當作廁所讀物掃了幾眼。
【婻婻。我承認,我之前對你很壞,很過分。我認定你是費盡心思想要爬上位,貪慕虛榮的女人。也無比抗拒和厭惡家裏安排的聯姻,我把所有的不滿都歸咎到了你身上。可我又忍不住,會對你動心。】
【我也很討厭你,討厭你在牀上時,看我的那種眼神。那麼冷淡,那麼疏離。像是在看一個與你毫不相干的人。我承認,我總是會很惱怒,惱你眼裏爲什麼總是沒有我,怒你爲什麼不能學乖一點。看見日曆上你畫圈的領證日期後,我欣喜若狂,然後一遍又一遍的給自己洗腦,其實你嫁給我不只是爲了錢。其實你也愛我。】
【後來,你真的學乖了。有時我看着你,在想,只要你能一直這麼乖,我爲你做什麼都願意。】
【可是,領證那天開始,一切都變了。明明還是那張臉,卻好像換了芯子,怎麼也不是當初那個人了。我以爲是自己過了新鮮感,我試圖找回當初的感覺,卻只覺着厭惡。我又開始夜不歸宿,可我發現,自己好像對所有女人都沒了興趣。甚至,我和岑瑤也斷了。】
【我一直以爲是我的問題,直到,那天見到你。】
最後一條消息。
是凌晨四點。
裴燼:【婻婻,給我一次機會,我們重新來過,好嗎?】
隨着馬桶的沖水聲響起。
我拉黑了裴燼。
-22-
裴燼這種人。
偏執,蠻橫,自我。
典型的富家子弟,從小被衆星捧月着,什麼都不缺,什麼都見過,再喜歡的玩意都是三天新鮮,偏偏遇見對自己不感興趣的,拿錢砸不到的,就容易一頭栽進去。
最容易陷入自我感動。
被我拉黑後。
裴燼非但沒有回去,反倒留在了京北,買下了我家隔壁的房子,每天鉚足勁的在我面前刷着存在感。
我上班,他就開車在後面遠遠跟着。
我設計的珠寶,他每次都會大手筆的高價買下。
不論我加班到幾點。
公司樓下都會停着他的車。
風雨無阻。
裴燼信心十足,認定我會被他打動。
其實我只會覺着厭煩。
我會戀愛的,也許會結婚,也許會生一個或兩個很可愛的寶寶。
但一定不會是跟他。
那段過往,於我而言是痛處,是污點。
我不可能愛上一個曾經在情事上羞辱我的男人。
-23-
晚上。
裴燼又跟着我一路回家。
停了車,他同我一前一後進了電梯。
「婻婻。」
他在我身後,聲音發澀,「這麼多天Ťű⁰了,你……」
「還是不肯原諒我嗎?」
電梯勻速上升着,我沒說話。
他試探性地上前一步,「那,我重新追求你,行嗎?」
「你放心」,他急着保證,「我不會讓你頂着江媛的身份生活,我會和她離婚。我再娶你一次好不好?我會給你一場世紀婚禮,會告訴全世界你裴太太的身份……」
「裴先生。」
我打斷他。
「之前的一切只是交易。我充其量是做了三個月替代品,嫁給你的人,從來都是江媛。」
「叮——」
電梯門開。
我緩步走出去,衣襬忽然被人攥住。
一秒,兩秒。
他又緩緩鬆了手。
「婻婻」,他輕聲問我,「如果當初,我沒有做的很過分,你現在會不會喜歡我?」
我想了想。
很誠實的告訴他,「不知道,但起碼不會這麼厭惡。」
「我知道了。」
-24-
半夜,忽然有人砸門。
尖銳的女聲嘶啞地喊着我的名字,在夜色裏極爲突兀。
擔心吵到媽媽睡覺,我趿着拖鞋開門。
濃郁的酒氣撲面而來。
半年前還在曬着自己的放縱,字裏行間標榜着自由的江媛,此刻卻雙眼通紅,形容狼狽地站在我家門口。
她一臉怨憎,「你都跟裴燼說了什麼?他要和我離婚,你滿意了?!」
我皺眉,「離不離婚是你們的事,與我無關。」
「但是。」
「你要是喝醉了就抓緊回家,別頂着那張和我一樣的臉到處發瘋,被人看見了,丟的還是我的人。」
「呵」,她冷笑一聲,「你現在知道丟人了?搶人老公的時候怎麼不嫌丟人呢!」
說着。
她一巴掌朝我揮來!
我躲的很快,但還是被她指甲刮到,臉上似乎破了皮,火辣辣地疼。
「發什麼瘋?」
我也沒客氣,反手兩巴掌,結結實實扇了回去。
「當初是怎麼回事,你比誰都清楚。但凡你要點臉,就別到處碰瓷。」
江媛過了二十多年順風順水的大小姐日子,哪裏被人動過一根手指,忽然崩潰地朝我撲了過來。
這時。
隔壁門開了。
裴燼一手扯開江媛,將她推搡出去,「鬧什麼?」
「離婚協議發你手機了,明早之前,簽字發我。」
「我不要離婚!」江媛拼命搖頭,崩潰的語氣也漸漸變成祈求,她扯着裴燼的袖子,「我不管你了,你喜歡岑瑤也行,喜歡宋婻也行,我都不管了,好不好?」
她攀着他的手,放在她臉上。
「爸媽要是知道你和我離婚,會罵死我的。」
「你不是喜歡宋婻嗎?我和她長的一模一樣,你看看我,好不好?」
聽的我直皺眉。
看見別人頂着我的臉放低姿態,卑微祈求,真和喫了只蒼蠅一般噁心。
-25-
今晚下了場雨。
雨勢急促,雷聲轟鳴。
不由得讓我想起那天,我從醫院回家,被裴燼攔在門外,硬生生淋到雨停。
雷鳴轟響的那一刻。
媽媽的手輕輕捂住了我耳朵。
她把我往懷裏摟了摟,輕笑,「媽媽在呢,不怕。」
我已經二十幾歲。
她的語氣卻還像是在哄小孩子。
不知道爲什麼,雷雨夜躺在媽媽身邊就是莫名的安心。
我有些睡意時,手機忽然震動。
是裴燼發來的消息。
「婻婻,你淋的那場雨,我還回來,好不好?」
「我就在樓下等你,等你肯原諒我,我纔回家。」
消息已讀,我沒回復。
閉着眼聽雨聲催眠。
睡到半夜醒來,去衛生間時路過窗邊,隨意一瞥,看見了樓下那道站的筆直的身影。
雨仍未歇。
裴燼站在雨幕中,身姿僵硬,他像是有種察覺一般,抬頭看了過來。
三層樓的距離。
我清楚看見了他眼底一瞬間的悸動。
「婻婻……」
下一秒,我轉身走了。
早上,我下樓晨跑時,意外發現裴燼還站在樓下。
身上衣服溼了又幹,頭髮軟綿綿地貼着,一夜沒睡的緣故,眼瞼下方烏青一片。
站了一夜,淋了一夜的雨,此刻的他搖搖欲墜。
周圍有人議論。
【昨晚我就看他站在這了,生生站了一整夜啊?】
【這是哄女朋友呢吧?嘖,這是多狠的心啊,讓人家淋一夜的雨。】
裴燼原本有些渙散的目光,在觸及我的那一刻,瞬間聚焦。
「婻婻。」
他朝我笑着,「你來了。」
像是想起了什麼,他從身後的助理手中接過保溫桶,當着一羣路人的面,將溫熱的雞湯倒在了自己身上。
衆人譁然。
【再怎麼吵架,也不至於這樣逼自己男朋友吧?這也太過了。】
【你看她那表情,像是在看陌生人,一點都沒有心疼。】
【這種心狠的女朋友,誰娶回家誰倒黴。】
那些不明就裏的路人,已經有人開始幫腔了。
【你男朋友淋了一夜雨了,還灑自己一身雞湯,你就原諒他吧。】
【就是的,人心都是肉長的,你看了不心疼嗎?】
裴燼攥着保溫桶。
輕聲問我,能不能原諒他。
就是想借着路人的口逼我而已。
只可惜。
我並不喫這套。
我走上前,在裴燼期盼的目光中,將剩下的半桶雞湯順着他頭髮倒了下去。
雞湯的油星連帶着兩塊雞皮,一同掛在了裴燼頭髮上。
我偏頭看他,「這才叫道歉的誠意。」
「還有。」
「我不接受。」
-26-
那天的事,被ṭūₓ圍觀的鄰居拍下,發到了網上。
視頻還小火了一把。
評論區倒是與鄰居們口風相反。
不少人都站我。
【我站女孩子,誰知道他們之前發生過什麼呢?憑什麼他淋個雨倒個湯,就要道德綁架,逼着人家原諒了?】
【笑死,那男的就差把「自我感動」四個大字寫臉上了。】
【姐姐好颯,就是這個雞湯澆頭,爽!】
消息也很快傳回了南城。
意料之中地。
江家父母趕來了京北。
一是爲了收拾裴燼與江媛離婚這個爛攤子,二來。
是審時度勢,來拉攏我這個有了利用價值的小女兒。
他們帶來了江媛。
一見面。
江父就瞪她一眼,「還不給你妹妹道歉?」
「當初你任性逃婚,要不是你妹妹幫忙,咱家早被裴家搞垮了。」
江媛被推搡到我面前。
臉色極爲難看,怨憤地看着我,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了一句「對不起」。
我懶得和她們周旋,開門見山,「說吧,找我什麼事。」
江母也大概摸清了我的性子。
猶豫過後,她低聲說道。
「裴燼已經和媛媛辦了離婚手續,我們也能看出來,他是真的喜歡你,不如,你和裴燼把婚事辦了?」
江父在旁點頭,「只是換個證,不必向外公佈,反正你跟媛媛都是我們江家的女兒,又是雙胞胎,外人也看不出區別。」
「爸!」
江媛震驚,「你們瘋了嗎?」
「你們知不知道,裴燼要和我離婚就是因爲她!我纔是在你們身邊養大的女兒,她只是做了我三個月的替身,憑什麼要讓她徹底代替我!」
「閉嘴!」
江父吼了聲,臉色難看,「還好意思提你那些事!都是你媽給你慣壞了。」
「你妹憑着自己在京北站穩了腳跟,再看看你?到現在都只知道滿世界的瘋跑,公司公司接管不了,回來半年了也沒能抓住裴燼的心,人家寧願要江家沒名沒分的小女兒都不要你,好好反思一下自己!」
江母在旁輕咳了聲,他也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言。
「婻婻啊」,江父看向我時又放緩了語氣,「你和媛媛都是爸媽的骨肉,是我們虧欠你太多。總讓你這麼在京北漂泊着,爸媽心裏也難受。」
他語氣溫和的打着感情牌。
「跟爸媽回家吧。」
「爸爸召開記者會,向所有人公佈你的身份,當着所有媒體的面讓你認祖歸宗。」
他循循善誘着,「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江家的大小姐,如果你和裴燼兩情相悅,你們就去領證,裴太太的位置還是你的,好不好?」
「說完了?」
我面無表情地盯着他。
這一家子,還真真是把「商人重利」這四字表現的淋漓盡致。
窮時爲了發家,會毫不猶豫的遺棄病弱的小女兒。
功成名就後,也沒想過彌補。
反正身邊還有能承歡膝下的大女兒。
也免得那段不光彩的棄子行爲被人發現,論足。
如今過來找我。
也不過是腆着人家裴燼的臉色。
「想補償我,好啊。」
我看着對面滿眼怨毒的江媛,緩緩開口,「既然想彌補,那就總得做到公平,我喫過的苦,讓她也喫一遍。她享的福,讓我也享一享。」
江媛猛地起身,「你做夢!」
「你真以爲爸媽心疼你?要不是裴燼被你迷了心智,誰會管你的死活!宋婻,二十年前就註定了,你就是個棄嬰,沒有人會在意你!」
我安靜的看着她撒潑。
挑眉。
看向一旁的江家父母。
「這就是,你們補償我的方式?」
話音剛落,江母一巴掌重重扇了過去!
「還嫌不夠丟人?」
「真是把你慣壞了,從今天開始,你從家裏搬出去,零花錢也都斷了,想辦法自力更生!」
「媽!」
江媛捂着臉,不敢置信地看向最疼愛她的江母。
江母卻只睨着我臉色。
「婻婻。」
她小心翼翼問道,「那,媽媽把記者會訂在三天後,好嗎?」
「好。」
-27-
三天後。
江家召開了記者會。
公佈自己找回了流落在外多年的小女兒。
然而。
各路媒體齊聚了。
主角卻始終沒有現身。
彼時,我正窩在空調房裏畫我的設計稿。
她問我三天後開記者會好不好,我說好,卻也沒說我會去啊。
不過。
我倒是小瞧了那對夫妻。
即便我沒現身,也不妨礙他們對着鏡頭痛哭流涕,編造了一出當年小女兒被人販偷走的悲情戲,多年尋女路終到盡頭,餘生定要盡力彌補我這個小女兒。
當着媒體的面上演了一出追女火葬場的戲碼。
連帶着江氏的熱度,也在短短兩天內水漲船高。
當然。
罵評居多。
【所以,他們是說,在那個封建年代,人販子留下了身強體壯的姐姐,偷走了那個體弱多病的妹妹賣了?】
【多半是當初自己遺棄的,捏造了個人販子,給自己強行挽尊呢。】
【有沒有會看相的大佬?我總覺着這夫妻倆看面相就很奸詐,很薄情的那種。】
【/得意/我知道內幕。知道他們爲啥忽然認回小女兒嗎?因爲裴家的小少爺把大女兒踹了,非要娶那個小女兒。】
-28-
本以爲上次雞湯事件後,裴燼會放棄。
他卻轉換了目標。
每天趁我上班,跑到家裏給我媽獻殷勤。
幫她買菜,陪她遛彎,見縫插針地袒露他有多喜歡我。
時間一久,我媽看他的眼神都變了。
活脫脫一副看女婿的模樣。
我心道不好。
和我媽提過幾次,但她嘴上說着知道了,第二天又一副看女婿的表情看着裴燼忙前忙後。
不止是他。
江家父母,也常會來家裏看望我媽,話裏話外,都是讓我媽勸我認祖歸宗,和裴燼喜結良緣的意思。
每次提起,我媽都一個勁的點頭:「好好好,我一定勸她。」
「是是是,能嫁進裴家,婻婻要享一輩子福哩。」
私下裏卻一次都沒勸過我。
搞的裴燼和江家父母都底氣十足,認定我就是在耍些小性子,鬧鬧脾氣。
再等一陣子自己就能服軟了。
可實際上。
我收到了國外的 offer。
也早已辦好護照,手續,定了出國的機票,和我媽一起。
就在三天後。
-29-
傍晚。
我在書房看書時,有人敲門。
門開。
裴燼高大的身影緩緩朝我倒了過來。
身上溫度燙的嚇人。
這人手裏還捏了只體溫槍,上面顯示 41.2 度。
「婻婻。」
他栽在我肩頭,「我好像發燒了。」
「好難受。」
往日裏跋扈倨傲的小少爺,此刻儼然一隻委屈小狗,將臉埋在我肩頭,輕輕蹭了蹭,可憐巴巴地,「我家裏沒有退燒藥。」
我沉默了兩秒。
扶他進來,坐到了沙發上。
「婻婻。」
「宋婻。」
他捏着我腕骨,一點點收力,燒的迷迷糊糊,一遍遍念着我的名字。
我挑眉,應着。
「我在。」
裴燼像是找到了發泄口,將臉埋在我掌心輕輕蹭了蹭,「你還是愛我的,是嗎?」
我捏着他下頜,挑起。
「你猜?」
裴燼眼神有些渙散。
高燒使他的神智有些不清楚,所以,在我一巴掌重重甩過去後,他愣了好久。
然後。
又湊了過來,委屈巴巴地在我掌心,輕輕舔舐了下。
小聲喟嘆。
「很舒服。」
我笑着,反手又甩了一巴掌。
像他當初罵我那樣,譏諷,「真賤啊。」
做完這一切。
我收起錄製着的手機。
解開裴燼的手機密碼,將視頻發給了他。
又轉去了他的兄弟羣裏。
【來,給兄弟們看個熱鬧。】
羣裏鴉雀無聲。
良久。
纔有人弱弱問道。
【哥,你是有多愛她啊,給她當狗玩呢?】
-30-
有一說一,裴燼的身體素質還算不錯。
我沒給他喂藥,也沒管他。
任他縮在沙發裏睡了一夜,連牀被子都沒有,醒來這貨也自己退燒了。
「婻婻。」
他顯然看見了羣裏的消息,臉色有點難看。
本以爲他要破防了。
但他只是走過來,試圖握住我的手。
小聲問我。
「你喜歡,那樣嗎?」
「我可以的。」
我挑挑眉。
我發現,這種富家子弟就是日子過的太順遂了,總喜歡玩強制馴服這一套。
要麼馴服別人。
要麼盼着別人馴服自己。
我推開他的手,捂住口鼻,皺眉。
「裴燼,沒人告訴你,早起沒刷牙不要和人說話嗎?」
「真的很臭。」
裴燼滿臉難堪,他後退了兩步,再和我說話時,甚至自己主動擋住了嘴。
「婻婻,我想了很久。」
「還是打算重新追求你。」
「給我三天時間,我重新向你求一次婚,行嗎?」
聽他提起三天,我心跳都快了兩拍。
第一反應是,他知道了我三天後要出國的事。
接着發現,就只是巧合。
這貨玩女人很擅長,求婚還是頭一遭,就這麼水靈靈的說了出來。
時間也很巧的訂在了三天後。
他說三天後的中午,要和我求婚。
可實際上。
那時我已經坐上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了。
-31-
裴燼將求婚的消息放了出去。
鬧的很轟動。
就連江家父母都放話,說三天後她們一定會去現場,親眼見證女兒被求婚的時刻。
只是網友們並不買賬。
【活久見,頭一次看見訂婚還有預告片的。】
【這是什麼?全世界都知道他要求婚,唯獨女主不知道是嗎?】
【不是,豪門的求婚……都這麼癲的嗎?】
這三天。
求婚在緊鑼密鼓的籌備中,裴燼沒時間來纏着我,江家父母心思也不在此。
我樂得清閒。
把行李都收拾好,又帶着媽媽在京北逛了逛。
她新奇的模樣像是個孩子。
看什麼都新鮮。
也會在人多的時候,略微侷促的攥着新衣服的衣角。
我帶她去喫了海鮮。
她偷偷給每一道菜都拍了照,說她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龍蝦。
剛巧服務生過來倒水,她又不好意思的收起了手機,怕人家笑她沒見過世面。
這兩天。
媽媽體驗了很多的第一次。
她很開心。
可我比她更開心。
託她的福,我現在有着唾手可及的光明未來,可以用自己掙來的錢,來富養媽媽。
這樣的日子。
每天都是好日子。
-32-
出國前一天。
江媛忽然找到了我。
沒有想象中的怨毒與憎恨,她雙眼紅腫,憔悴,狼狽,早沒有了當初明媚張揚的大小姐勢頭。
江家父母爲了討好我,暫時將她趕出家門,停了她的零花錢。
裴燼也跟她離婚了。
她死死盯着我。
在我心生戒備,準備關門時。
江媛竟忽然跪了下來。
「我知道,你不喜歡裴燼,也沒打算嫁給他。」
她低着頭,「那你把他讓給我,行嗎?」
我皺眉,看她這樣,總有種我自己在給人下跪的錯覺。
「你喜歡裴燼?」
「是。」
我不解,「那當初爲什麼要逃婚?」
「那時候任性,總覺着婚姻是愛情的墳墓,結了婚就一輩子都無法追求自由了,所以被姐妹們一攛掇,就逃婚了。」
「本想着三個月後就回去,認命做我的裴太太,但沒想到,和裴燼相處的越久,我就越是無法自拔的喜歡他。」
她哽咽着,「我真的沒辦法離開他了。」
「所以?」
我挑眉,「這話你應該去和裴燼說。」
江媛忽然從口袋裏掏出一張銀行卡,顫抖着塞進我手裏,「卡里有八百萬,是我之前存的零花錢。」
「這些錢都給你。」
「你……能不能帶着養母離開這座城市?並且,永遠不再見裴燼。」
她咬了咬脣,「我們長着一模一樣的臉,只要裴燼再見不到你,我會留在他身邊,慢慢代替你的位置。」
我作出一副爲難的樣子。
「可是……」
她忙打斷,「我還有很多珠寶首飾,變賣後大概能值八位數,下午也都讓人送過來,行嗎?」
我嘆了一聲。
「行吧。」
「但我不要珠寶,你折現後一起打到我賬戶吧。」
「我會買一張出國的機票,也不會再見裴燼。」
江媛這才從地上起身,驚喜地拉着我的手,「你真的願意出國?」
「嗯。」
當然了。
機票早就買好了,江媛非要跑過來送我一筆錢,我不收也不太好。
-33-
江媛辦事效率很高。
晚上。
那筆珠寶款項便打進了我賬戶裏。
白撿的八位數。
……
爲了避免事端。
當晚我和媽媽就收拾行李離開了,住在了機場附近的酒店。
凌晨。
我收到了裴燼的消息。
【睡不着,但是忍住了,沒去看你。】
【婻婻,我保證,明天會給你一場與衆不同的,盛大的求婚儀式。】ťŭₔ
【所有虧欠你的, 我都會慢慢彌補回來。】
我當然沒有回覆。
十分鐘後。
他發了最後一條消息。
【明天見。晚安。】
-34-
裴燼得知我離開的消息時。
我已經坐上了飛往大洋彼岸的飛機。
頭等艙。
媽媽睡的很香。
飛機落地時, 已是第二天。
我收到江媛的消息。
【他發現你走了。】
【爲了不被他查到航班信息, 我騙他你坐高鐵,去了別的城市。】
接着, 是一條視頻。
紅色法拉利穿越車流,超速行駛, 不要命的追逐着駛離的高鐵。
卻怎麼也追不上。
他瘋狂的鳴笛,加速。
直至。
事故發生的那一刻。
轟然巨響。
手機裏傳來江媛的尖叫聲。
視頻戛然而止。
這戲劇性的一幕, 讓我也愣了幾秒,我想過裴燼求婚時發現我的離開, 想過他破防, 想過他憤怒。
甚至想過他會追來國外。
唯獨沒想過這麼戲劇性的一幕。
像極了很多年前我看過的一則新聞,多年後歷史重演。
再往下, 是江媛今早發來的消息。
【裴燼沒死,瘸了一條腿。】
【我很滿意這個結果,他很難過, 應該不會再去追你了。】
【我會陪着他的。】
最後兩條消息。
是幾分鐘前發來的。
【對不起。】
【祝你自由。】
-35-
國外的日子。
隨性,自由, 有些不適應,但也能忍受。
最重要的,是沒有了那些爛人爛事的糾纏,每天都很自在。
媽媽病情恢復的很好。
甚至。
在國外遇見了她的老年 Crush。
是一名出國務工的華人, 劉叔, 他比媽媽年長三歲,踏實,穩重,不擅長花言巧語,但會很細緻的照顧媽媽。
兩人很般配。
就在一週前,她們捅破了那層窗紙,做好了攜手餘生的決定。
今天兩人一起去約會了。
劉叔說要教媽媽打高爾夫。
我沒談戀愛。
但最近,有個一米九的外國弟弟在追我。
熱情的要命。
我還在考察中。
工作剛結束,就收到了對方的視頻,黏糊了一陣子。
掛斷視頻。
我刷到了江媛的朋友圈。
配圖,是裴燼的背影。
他過去喜歡各種款式張揚的衣服, 現在偶爾出現在江媛的鏡頭裏, 穿的也大多是黑白灰色。
是張實況圖。
點開。
裴燼在往前走,左腿跛的厲害, 他瘦了許多, 背影落寞。
始終挺拔的肩脊。
莫名垮了些。
沒了當初的風發意氣。
第二張圖。
他轉身, 看向鏡頭, 眼底是無盡的落寞, 和看向江媛的厭惡。
第三張圖, 是江媛走上前去拉他的手。
卻被他冷漠甩開。
江媛又牽了上去。
她配文,是一句歌詞。
【我可以永遠笑着扮演你的配角。】
【在你的背後自己煎熬。】
我沒作停留。
指腹滑過屏幕。
下面的動態, 是弟弟新發的腹肌照。
年輕健康的身體, 每一處腹肌的紋理都蘊含力量。
肌理緊實, 鏡頭勾勒出的每一處輪廓,都滿是荷爾蒙。
下方是弟弟自己的評論。
【僅姐姐可見。】
是我剛教他的中文。
我勾脣,明白這是男孩子撩撥我的小把戲。
隨手點了個贊。
然後收到了媽媽的消息。
【婻婻, 晚上媽媽做了你愛喫的火鍋雞。】
【早點回家哦。】
微風拂過,吹落幾片綠葉。
我笑着回了句好。
抬頭。
陽光萬里,春風不燥。
往後都是好日子。
(全文完)











暂无评论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