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馬討厭Omega

裴誦剛分化成優質 alpha 的時候,害學校裏的 omega 都發了情。
他們瘋了一樣撲向虛弱的裴誦,渴求他的信息素。
我衝過去將他護在懷裏,不讓他們接近,被抓撓得滿臉都是傷痕。
甚至直到警察和醫生都到來,也沒能分開我緊抱着他的手。
從那之後裴誦變得極其厭惡 omega,而且對我十分依賴。
他總是攬着我,頭埋在我肩膀上,小聲呢喃:「時樂,要是我也是 beta 就好了,聞不到煩人的信息素,真羨慕你。」
我附和着,不動聲色地將頭偏開一些。
因爲我喜歡裴誦,從小就喜歡。
所以我十八歲那年分化成了信息素味道極淡的劣質 omega,卻不敢告訴他。

-1-
一位漂亮的男 omega 從我們身旁路過,目光水潤地看了看裴誦。
我看見他眉頭一皺,抿緊了脣。
「怎麼了?」我問。
「信息素。」他皺着眉說,「omega 的信息素,好討厭。」
我一頓,心裏有些陣痛。
只能安慰自己,裴誦經歷過那種事,也不知道我是 omega,不知者無心。
我將他讓到道路里側,走在外面。
他疑惑地嗯了一聲。
我說:「你走裏面,味道應該會淡一點。」
他反應過來,衝我粲然一笑。「時樂你真好。」
隨後他又像往常一樣攬住我的肩,說:「真羨慕你啊,要是我也是 beta 就好了。」
「是啊。」我淡笑着隨聲附和。
與此同時,裴誦的信息素伴着他的動作飄了過來。
是很甜的味道,難怪許多 omega 都對他趨之若鶩。
我暗自咬住舌尖。
好在我是劣質 omega,不僅信息素味道極淡,對信息素的感知也不敏感。
只要注意,就能保持清醒。
我已經決定要將這個祕密瞞裴誦一輩子。
我寧願不告訴他我對他的感情,也不想讓他討厭我。
「不過時樂,你噴香水了嗎?」
正想着,裴誦突然將腦袋湊近我的脖頸,呼出的熱氣讓我整個身體都泛起了癢意。
「有股很淡的……」
我一驚,立刻抬手擋住他,身體下意識迅速地向後移開。
後知後覺地想,優質 alpha,真不是開玩笑的。
他一愣。
我張了張嘴,編了個謊言:「……對,朋友送了一瓶香水給我,我就試了一下。」
他目光閃爍,看了看我擋着他的手,就着我的力道離遠了些,然後問道:「誰啊?爲什麼送你香水?」
我一時語塞,只好無中生有。
「社團裏的朋友,之前我幫他做了答辯,買來感謝我的。」
「這樣啊。」裴誦點點頭,語氣不明地說。
「你朋友的欣賞水平,一般。這個味道不適合你,以後要不別噴了。
「還是以前你身上的味道更好聞。」
我垂下眼,估計沒有什麼比被人說信息素味道不適合自己更尷尬的了。
就像有人當街脫光了你的衣服,然後來一句「也不怎麼樣」。
更別提被喜歡的人這麼說,簡直是當頭一棒。
「什麼叫我以前的味道。」
我開口:
「我既不是 alpha,也不是 omega,我身上能有什麼味道。」
裴誦一下愣住了,隨後抓住我的手臂,說:「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我知道你是 beta,我剛纔就是……」
「好了。」我抽回手,說,「我要先去上課了,其他的之後再說吧。」
說完沒等他回覆,我先一步走向教學樓。
建築類和文學類的教學樓不在一個方向,裴誦只能和我分道揚鑣。

-2-
我坐在教室裏,隱約覺得自己的身體不太對勁。
準確來說,有些發熱,而且情緒起伏太大了。
按道理,剛纔那個距離,裴誦也不應該聞到我的信息素。
我心慌起來。
難道是發熱期……
可距離我的發熱期應該還有一段時間,作爲劣質 omega,我一年只會發熱四次,並且持續時間不長。
我打開主治醫師的聊天框,將自己的疑惑發了過去。
醫生回得很快。
【身邊有優質 alpha 嗎?】
我一愣。
【有。】
【那就不奇怪了,優質 alpha 的信息素會慢慢誘導並改善 omega 的發熱期,劣質 omega 也不例外。
【如果想要繼續像從前那樣生活的話,最好保持距離。】
我頓了頓,許久纔回復:【好的,謝謝您。】
放學後,我剛下樓就看見了裴誦。
他在人羣中簡直鶴立雞羣,戴着口罩,目光直直地看着出口的方向。
四目相對,他愣了一下,立刻逆着人流走了過來。
我嘆了口氣,迎上去。
「你們今天下課好晚。」裴誦說。
「老師拖堂了。」我解釋了一下。
「……」
他沉默一會兒,又說:「中午,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想讓你別噴那個香水了,沒有別的意思。」
他居然還在糾結這個,我有些驚訝。
本來也不是什麼大事,是我被髮熱期影響導致情緒太不穩定,纔有些無理取鬧了。
我拍拍他的肩,笑了笑。
「沒事,中午是我心情不太好。
「真的很不合適的話,我以後就不噴了。」
以後要更加註意,不能再讓裴誦察覺到了。
裴誦鬆了口氣,也笑起來。「那就好,我們去喫什麼?」
我正準備回答,突然,一股甜到發膩的味道驟然從不遠處傳了過來。
人羣瞬間騷亂起來,有人大喊:「有個 omega 發情了!」
同時,裴誦表情一變。
他咬着牙,脖頸處隱隱有青筋凸起。
那個 omega 是優質 omega,會誘導所有 alpha 發狂!
周圍不少 alpha 開始從喉嚨裏發出低吼,鋪天蓋地的信息素釋放出來,帶着強烈的佔有意味。
一層層熱意從我腳底躥出,我咬了咬舌尖,大喊:「叫老師!」
隨後我抓起裴誦的手,立刻帶着他往另一個方向狂奔出去。
跑出很遠,風往我臉上一刮,我才感覺終於清醒了些。
「……好點了嗎?」
我將水遞給裴誦,他坐在長椅上,還在喘着氣。
「……沒事,家裏人給我做過訓練。」裴誦衝我淺淺笑了一下,接過水,輕聲說,「還好有你在。」
我猶豫了一瞬,還是拍拍他的肩。
裴誦又垂下頭去,突然開口:「……噁心。」
我愣住。
「omega 就是這麼噁心。隨時,隨地,像牲口一樣發情!」
他怒吼着,言語間毫不掩飾對 omega 的厭惡。
那不是他們自願的,我心裏有些鈍痛。
但我什麼都說不出來。
因爲大家都是受害者。
他又看向我,小聲說:「幸好你是 beta。」

-3-
那之後我又去了一趟醫院,做了完整的檢查。
結果是我的確被裴誦的信息素影響了,發熱期會慢慢提前。
下一次應該就在最近。
醫生讓我做好準備,這種非正常的被優質 alpha 誘導的發熱期,或許會和我之前經歷的不太一樣。
我也察覺到我的頭逐漸變得有些昏沉,準備向學院請個小長假。
下午我有社團活動,於是我和裴誦說了一聲,讓他自己先走。
到了社團,裏面沒人。
我趴在桌子上,昏沉間逐漸睡了過去。
突然一件衣服落了下來。
「時樂,怎麼在這睡了?」有人問。
我迷糊地抬頭,看見宋明聲,我的前舍友兼直系學長。
「你看起來不太舒服。」他皺着眉將衣服披在我的身上,「不會是發熱期到了吧。」
意識朦朧之間,我感覺到一股股熱氣在身體裏流竄。
好像是真的到發熱期了。
並不是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是 omega,宋明聲是意外。
有次我在宿舍突然發熱,是他發現並將我送往醫院,那之後我就搬走了。
我當時一直以爲那是意外,直到現在我才知道,原來是因爲宋明聲也是優質 alpha。
「好像是。」我搖搖晃晃地起身,想要先走。
「謝謝,那我就先走……」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熱意湧來,我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宋明聲適時接住我,皺起眉,擔憂地說:「沒事吧?要不要我送你去醫院?」
我扶住桌子站穩,正準備出聲,兜裏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我還沒來得及拿出手機,下一刻社團教室的門就被人從外面打開了。
裴誦走了進來,臉上沒什麼表情,眼神甚至說得上冰冷。
他的目光先是在宋明聲還摟着我的手上停留了一會兒,隨後看向披在我身上的外套。
他將貼着耳朵的手機拿下來掛斷通話。
我兜裏的電話鈴聲也戛然而止。
「我給你發消息你沒回。」他說。

-4-
我一愣,強迫自己打起精神,站直身子,說:「抱歉,我剛剛沒看手機。」
「你怎麼過來了?」我問。
他來得太不是時候了,現在的我,只要他再近一點,就能聞到我慢慢溢出的信息素。
到時候我怎麼辦?
如果裴誦知道我是 omega。
知道我隱瞞自己是 omega 在他身邊這麼久。
他會覺得我噁心。
一想到這裏,我的胃裏就翻江倒海。
「你別過來。」我下意識開口,阻止住要上前的裴誦。
裴誦瞬間僵在原地。
我找不到藉口,也沒勇氣抬頭看他。
「我……」
「你現在,都是那傢伙的味道。」
裴誦打斷我,聲音冷得像冰。
我愣住,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裴誦的信息素已經鋪天蓋地地壓了過來。
我聽見宋明聲發出一聲悶哼。
Ṭū́₉那是一種敵對的,刻意的壓制和對抗。
裴誦在生氣。
「是因爲你是 beta 所以感覺不到嗎?你身上全是他的信息素。
「別人誤會了怎麼辦?」
宋明聲出於自保,也只能釋放出信息素。
兩股優質 alpha 的信息素衝撞,我剛恢復一點清明的意識頓Ṫű̂⁻時消散了。
雙腿沒了力氣,我一下倒下去,宋明聲立刻反應過來接住了我。
他厲聲道:「時樂現在很不舒服,收起你的信息素!」
裴誦像是才回過神來,他驚了一下,立刻要上前。
「時樂你怎麼了?
「哪裏不舒服?我帶你去醫院。」
我用盡力氣扭過頭。
不要過來。
不要看到你最厭惡的醜態。
見到我的動作,裴誦整個人僵在原地。
「宋……明聲,帶我去醫院。」
我強撐着說。
宋明聲將我抱了起來。
我的身體有些刺痛,唯獨路過裴誦時,那陣刺痛減輕了些,卻還是疼得讓我掉下眼淚。
完了。

-5-
再睜開眼時,我躺在醫院的病牀上,手背上扎着吊針。
身邊回着消息的宋明聲見我醒了,把手機揣進兜裏將我扶了起來。
「輸的是信息素穩定液。」
宋明聲將我的枕頭墊高,問:「好點了吧?」
我虛弱地點點頭,向他道謝。
他笑了。「不用客氣,怎麼說你也是我的前舍友,還是我的學弟。」
他看了看手錶。
「不過時樂,我這邊還有點事,可能需要先走。你一個人可以嗎?」
我立刻點頭,不想再給他添麻煩。「可以的,我已經好多了。」
「好。」他比了個手勢,「那到家了給我打個電話。」
「好的。」
他轉身欲走,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過頭來。
「對了,你不用太擔心。當時你信息素溢出不嚴重,而且被我的信息素蓋過了,他應該沒有發覺。」
我一愣。
他歪頭沉思一會兒,回頭抱歉地看向我。
「沒有冒犯吧?我只是感覺你似乎不怎麼想讓他知道你是 omega。」
「當然沒有。」我連忙擺手,「謝謝你告訴我,我的確……不太想讓他知道。」
見我情緒又低落下去,宋明聲也沒再追問,只囑託我有事就給他打電話,開門走了。
我想着裴誦當時的表情,倒在牀上嘆了口氣。
打完吊水出來時已經將近十點。
我拿着剛開的抑制劑,打車回了家,在車上給宋明聲回了電話報平安。
快到家門口時,我看見一道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停在原地。
裴誦穿着黑色的衛衣,帽子扣在頭上,坐在我家門前低頭看着手機。
我叫了他一聲。
他立刻抬起頭,看見我之後站了起來。
「……你回來了。」他說。
「身體怎麼樣?」
我頓了一下,說:「沒事,你怎麼在這?也不給我發個消息。」
他躊躇了一瞬。
「……我怕打擾你休息。」
我嘆了口氣,走上前摸出鑰匙開門。
「進去說吧,外面太冷了。」
裴誦沒說話,在下一刻突然拉住我的手,語氣有些僵硬。
「你……和他在一起了?」

-6-
我一下愣住。
誰?
宋明聲?
「我……」
我還沒來得及說話,裴誦就打斷了我。
「還說什麼朋友……那瓶香水也是他送的吧?」
他諷刺地冷笑一聲。
「我當時就覺得不對。我和你待在一起這麼久,就沒見你噴過什麼東西。
「他不過送了一瓶香水,用得着你這麼寶貝?
「我還奇怪呢。我就說了句不合適,你怎麼生那麼大的氣。」
我怒不可遏,本來已經翻篇的事,他還要找出來扎人的心,甚至給我加些莫須有的罪名。
我大喊:「你說夠了沒有!」
「沒有!」
他卻用更大的聲音吼了回來。
「沒有!我就不明白!你想什麼去找一個 alpha 談戀愛!?
「我們認識這麼多年!你什麼時候有那種想法過?你是什麼樣我還不清楚嗎?
「我都懷疑是不是他把你給辦了!才讓你……
我猛地一拳砸上他的臉,打斷他的話。
「裴誦!你再胡說八道!」
我氣得氣都不太順了。
「你不要再侮辱學長,血口噴人。
「你以爲你很瞭解我嗎?你根本一點也不瞭解我!」
你甚至連我喜歡你,連我是 omega 都不知道。
裴誦慢慢轉過頭來,眼眶變得猩紅。
「對。我不瞭解你。
「他宋明聲難道瞭解你嗎?你瞭解他嗎!你知道 alpha 的易感期有多可怕嗎!
「你一個 beta!你知道什麼!你滿足得了他嗎!他註定是要找 omega 的!」
我也被他激起了脾氣,怒上心頭,口不擇言地大吼:「那你呢!你怎麼不去找 omega!?」
他瞬間僵住了。
我也愣在原地,想道歉卻已經來不及。
「……你就這麼喜歡他。」
裴誦表情變得苦澀。
他輕聲說:
「喜歡到能夠爲了他捅我心窩子。」
「……裴誦,對不起,我剛纔是有點生Ţŭ̀³氣,我……」我有些慌張地想要道歉。
裴誦卻沒給我解釋的機會。
「我知道了。」他放開我被握得發紅的手,在臉上抹了一把。
「我今天不太正常,你別往心裏去。」
我想反握住他的手。
他卻已經往前走遠。

-7-
那次爭吵之後,我們默契地沒有聯繫彼此。
從我有記憶以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吵這麼大的架。
我看着眼前的聊天界面,猶豫之下還是給裴誦的死黨發了消息:【蔣維,最近忙嗎?】
那邊過了會兒纔回:【還可以,不是很忙,就是在跟着裴誦到處跑。】
我愣了一下。【到處跑?】
【對呀,他最近忙着跟何老爺子家的閨女見面呢,你不知道?】
我一下愣住了。
何老爺子我認識,製藥公司的董事長,六十多了。
膝下就何家佳一個女兒,是優質 omega。
我不是沒想過裴誦以後會和別人在一起,就是沒想到這一天來得這樣快。
甚至還是一個曾經我認爲不可能的性別。
我正想回復,蔣維又發了消息過來。
【你們吵架了?】
我沉默了一下,最後還是自嘲地笑笑。
【嗯,很明顯?】
【不要太明顯,不然你們倆根本形影不離的好吧。】
他過了一會兒,發來一個定位,是一家酒吧。Ŧū́²
【要不要過來?裴誦喫完之後會來,咱仨喝一杯,兄弟嘛,哪有過不去的坎兒。】
那天不歡而散後,我和裴誦始終沒有聯繫對方。
而我確實說錯了話,也想當面和裴誦解開那個誤會。
於是我回了【好】。
去酒吧的路上,我路過一家高檔餐廳。
只是順便往裏看了一眼,我的腳步就頓住了。
裴誦和何家佳坐在不遠的位置,兩人有說有笑地說着什麼。
裴誦好像變了許多,他似乎不會再因爲 omega 的信息素皺眉,也不再需要跟在我的身後。
我在路邊愣愣站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裴誦並不是離了誰就過不下去的人。
或許現在這樣纔是對的。
裴誦會有自己的生活,相愛的戀人。
我或許也會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放下無望的感情,尚未可知。
本來大部分人一生中總會經歷這樣的事。
在某次突如其來的爭吵後默契地不再聯繫彼此,然後就此分道揚鑣。
需要的只是一個契機而已。
我垂下眼,拿出手機。
還是給蔣維發了一條:【蔣維,抱歉,我們導師臨時有事,可能去不了。】
那邊過了一會兒後回:【行,沒事兒,那咱下次約。】
【好。】
我收起手機。
大家嘴裏的下次,通常都是各自心知肚明的遙遙無期。
那邊裴誦和何家佳似乎已經喫完了飯。
兩人起身,何家佳自然地將手挽上裴誦的臂彎,相約離去。

-8-
下定決心與裴誦橋歸橋路歸路之後,我將自己完全投進了學業中。
讓自己沒有時間去想起裴誦是最好的。
這一點我一直做得不錯,如果我沒有接到眼下這通電話的話。
「小樂,你方便來小誦家一下嗎?阿姨讓司機去接你啊?」
裴母打來電話時,我還在做一門課程的結課 PPT。
「阿姨?」
她的聲音焦急又慌張,聲線發抖,周圍十分吵鬧。
「小樂啊,小誦到易感期了,不知道怎麼了抑制劑不起作用,現在家裏沒人進得去。」
她說着說着哭起來。
「這得去醫院啊,但他攻擊性太強了,阿姨只能想到你了。
「你是 beta,不會受到信息素影響,小誦和你關係又好,應該不會攻擊你的?你來試試好嗎?」
我愣住,下意識開口:「阿姨,您找何家佳了嗎?她應該可以安撫裴誦的。」
那頭裴母的聲音變得有些猶豫,像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
「不行Ţūₖ啊,家佳已經進去過了……家佳她,受傷了。
「小樂,阿姨求你了,警察說還不行的話要上高壓水槍了,這怎麼行啊!」
我聽着裴母的哭泣聲,立刻站了起來。
怎麼會到要上高壓水槍的地步了。
雖說易感期的 alpha 會很大程度上免疫痛覺,但那玩意兒打在人身上可不是開玩笑的。
「阿姨,您別急,我現在過來。」
我翻出抑制劑打了一針。
又想到裴誦信息素對我的影響。
咬咬牙,又加了一針。
「好,小樂,我已經讓司機過去了,一ṱų⁵會兒就到。」
路上司機開得很快,看來情況確實刻不容緩。
我到了郊外的獨棟別墅,下車發現許多人圍在大門外。
警察和醫生都在,正激烈地討論什麼。
我向裴母走去時,餘光看見坐在路邊花壇沿上包紮手臂的何家佳。
她分明是第一次見我,目光卻直勾勾地盯着我看。
我沒回應她的視線,走到裴母面前。
「小樂,你來啦。」她握住我的手,「你進去之後,如果有問題就馬上出來,知道嗎?你的安全也很重要。」
我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說:「好,我盡力。」
然後最後吸了一口外面的空氣,走向這幢充滿了裴誦信息素的別墅。

-9-
我幾乎一進去就腿軟了。
裴誦的信息素從二樓漫出來,幾乎化成實體似的包在我周圍。
腺體開始發熱,我壓了壓後頸,慶幸我來之前打了兩針抑制劑。
扶着扶ƭūₒ梯走上二樓,我目標明確地走向裴誦的房間。
「……裴誦。」
我打開門,被迎面而來的信息素撞了個踉蹌。
當我看清房間內的景象,想說的話頓時卡在喉嚨。
房間內凌亂不堪,四處都是散落的衣物,抑制劑被打碎在地,看上去一片狼藉。
裴誦就在這狼藉的中心。
他跪在牀上,喉嚨裏發出不知道是嘶吼還是嗚咽的模糊動靜。
被他圍在身體周圍的是我這麼多年來遺落在他家的衣物。
他在用我的衣服築巢。
這一瞬間巨大的衝擊讓我愣在原地。
裴誦就在此刻抬起頭來。
他的臉上全是淚痕,表情卻異常兇狠,彷彿要將所有闖入者獵殺。
下一刻他看見我,猛地愣住。
眼淚突然順着他的臉大滴大滴地砸了下來。
他哽咽着,像是被拋棄的小狗般哭號起來:「時……時樂……時樂。」
他離開築起的巢穴,一步步向我走來。
光着的腳踩在碎掉的抑制劑上,頓時出了血。
我立刻大喊:「裴誦你別動,我過去!」
他卻已經不管不顧地奔了過來,將我抱進懷中。
他抱得很緊,力氣大得像是要將我嵌進懷中。
裴誦的眼淚砸到我的脖頸,滾燙又驚心。
「時,時樂……你,你不要我了嗎?
「你爲什麼喜歡 alpha,爲什麼喜歡宋明聲……
「你不要喜歡宋明聲……
「是我先喜歡你的。
「明明是我先喜歡你的。」
他哭號起來,像受了天底下最大的委屈。
我早已驚呆了,愣愣地站在原地,甚至沒反應過來。
「你爲什麼……」
爲什麼喜歡我?
裴誦還在自顧自地說着。
「……是我先喜歡你的……從分化的時候開始就喜歡的……
「我討厭 omega,可我有時卻會想你是 omega 就好了……
「但我看到他們發情的時候,我又覺得害怕。
「如果你這樣怎麼辦呢?如果你這樣的時候我不在你身邊怎麼辦呢?」
他哭得越來越厲害。
「我想等你畢業後告白的。
「你爲什麼喜歡上宋明聲……
「你不要我……」
他哭到哽咽,大口大口地喘着氣,又一次無助又可憐地重複着「是我先喜歡的」。
我只覺得眼眶發熱,身體也逐漸發軟。
「媽的,明明是你不聽我說。」
我頭一次爆了粗口。
「你他媽的膽小鬼,早說不行嗎!」
我簡直想揍他一拳。
但他哭得實在太厲害,我壓根下不去這個手。
我放鬆下身體,再也沒有壓制信息素的釋放。
清冽的泉水香慢慢溢了出來。
裴誦哭聲一頓,立刻把我拉離了懷抱。
他捂住口鼻,臉色瞬間漲紅,脖頸上青筋凸顯。
他像是強撐着理智咬牙擠出字句:
「時,時樂,你先出去。
「我現在,有點,奇怪。
「我可能會,會傷到你,你先……」
下一刻,我撕下後頸的隱形信息素貼,直勾勾地看向眼前眼神都快失焦了的裴誦。
「裴誦。
「我是 omega。
「所以你要怎麼樣。」

-10-
再次清醒過來是三天後。
我看着跪在牀邊的裴誦,連起身打他的力氣都沒有。
「你……」
剛吐出一個字,我就被自己嘶啞的聲音嚇到了。
「水……水。」
裴誦立刻起身,跑去給我接了杯水,扶着我起身喝下。
「時樂……你,你什麼時候……」
他支吾着說不出話。
我看他一眼,總算緩過勁兒來。
「……兩年前。」
他一下愣住了,不知道是不是易感期的後遺症,眼眶又泛紅起來。
「那爲什麼……不告訴我?」
我沉默了一下。
「……你不是很討厭嗎?omega。」
我怕說了連朋友都做不成。
他一下抿住脣,小聲說:「……對不起,我是因爲……」
「我知道。」我打斷他。
「所以我沒怪你這個。」
就是因爲知道他經歷的那件事,所以我才理解他厭惡 omega 的心情,心甘情願地隱瞞這件事的。
「但是時樂,以後你要相信我。」
他突然正了神色。
「不管你是什麼性別,我都喜歡你。不管我有什麼不喜歡的東西,你都會是例外的。
「我知道,歸根結底你只是不信我,所以纔不敢和我說。」
我沉默了。
裴誦說的是對的,是我當初不相信,他會讓我成爲例外。
「嗯……」我猶豫着答應。
看來以後的確要改改我略微擰巴的性格。
「那,那個,宋明聲……」
裴誦仍舊半跪在地上,手撐着牀沿,不忘初心地問。
「……」
我都要無語了,想起這事就來氣。
「我們就是普通的學長和學弟。」
裴誦來勁了。
「那你上次不舒服爲什麼……」
「因爲當時我發熱期到了,不想讓你知道我是 omega。」我先一步說。
「啊……」裴誦頓了一下。
「那爲什麼宋明聲可以知……」
「因爲我不在乎宋明聲討不討厭 omega,我不喜歡他。」我再次先一步開口,然後看向他。
「我喜歡你。」
裴誦不說話了。
他的臉慢慢紅起來,然後抿了一下脣,笑起來。
「好吧。」
他又把脣角壓下去,小聲說:「對不起。」
然後又說:「謝謝你。」
「……」
瘋了。

-11-
我是後來才知道,裴母以長輩的名義打了電話給學院爲我和裴誦請了一週的假。
彼時距離上次裴誦的易感期已經過了快一個月,那次之後他的抑制劑沒再失效過。
而要他去醫院做個檢查,他也始終推脫。
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那天攔住警察和醫生衝進別墅的居然是何家佳。
而她現在不知從哪找到了我的聯繫方式,竟然要求和我私下見面,並且瞞着裴誦。
我到包間時,她已經點了一桌子菜喫上了。
「坐啊坐啊,別客氣。」
她嘴裏還含着菜,一點也不在意地招呼着我。
我坐下,象徵性地喫了兩口,隨後開門見山地問她找我有什麼事。
裴誦沒和我提起過她的事,應該不會是前女友吧。
「嗯……」她嚥下一口菜,狹長的眼睛看向我,突然問:
「久仰大名啦時先生,我想請問一下,您什麼時候分化成 omega 的啊?」
如今一切說開,我也不需要再隱瞞事實。
雖然不知道她爲什麼說久仰,但我只把這當作客套的恭維,於是回答說:「兩年前。」
「噢。」她輕聲說。
「那挺好的。
「我就是和你說一下,之前我和裴誦見面是各取所需,我們之間沒有感情。
「我父親最近總是催我相親,裴誦很符合他的標準。
「剛好我手裏有他想要的東西,我們就合作了一下,演幾場戲。」
她突然嘆了口氣,意味不明地笑了起來。
「真是難爲他了,明明那麼討厭我的信息素,但爲了想要的東西還是一直忍着呢。」
我愣了一下,不明白她到底什麼意思。
「不過,你不想知道爲什麼那次他的易感期抑制劑失效了嗎?」
她慢慢說。
我皺起眉。
「……和你有關?」
她又不緊不慢地喫了口菜。
「他想要的東西太珍貴了,除了陪我演戲,當然還得給些其他東西啊。
「比如,不使用抑制劑的易感期腺體原液。」
我一下站了起來。
「你說什麼!?」
腺體原液可是 a 和 o 最重要的東西,幾乎等於生命。
腺體原液被抽取,意味着這個 a 或 o 的生理信息將被人進行研究,並且對身體有一定損害。
這一般是隻有將死之人爲了給科學做貢獻纔會提供的。
更別提裴誦還是優質 alpha,抽取原液對他的身體傷害根本只多不少。
不等我說話,何家佳又開了口。
「別急着罵我,那東西可是更珍貴的,再說我只抽取了 2cc 用作研究,他出不了什麼事。」
我冷靜下來,沉聲問:「他要什麼。」
何家佳狐狸一樣的眼睛彎起來了。
她直勾勾盯着我,就像那天一樣,然後輕聲說:
「當然是只有我才能弄到的東西。
「比如說——
「能將 beta 變成 omega 的違禁藥。」
……
走在回家路上,我的腦海裏還想着何家佳剛纔說的話。
「同爲 omega,我還是提醒時先生小心吧。
「裴誦可是個不折不扣的瘋子呢,爲了標記你甚至敢跟我要這種被發現了就會挨槍子兒的藥。
「怕你會產生不良反應,還和我提前學習了很多。
「你回去之後,不如去他家地下室看看?」
自從上次之後,裴誦厚着臉皮要求我搬進了他家。
我進門,發現裴誦正在廚房做飯。
他聽見開門聲,舉着鍋鏟走出來。
「時樂,你先看會兒電視喫些水果,我把菜做完叫你。」
我應了一聲,等他走進廚房,轉身去了通往地下室的房間。
走了一段樓梯,我終於看到地下室漆黑的大門。
我走上前將門推開。
裏面並不像我所想的那樣昏暗,打開燈後反而透着柔和又溫暖的光。
柔軟的大牀上放着沒有用上的鎖鏈,旁邊還有許多藥品,甚至書桌上還放了一臺心電圖儀。
角落放着一個箱子。
我走過去,從裏面翻出來我小時候來裴誦家玩的 switch,箱子裏全是我以前喜歡的卡帶。
「……」
如果我真是 beta,如果我真的和宋明聲在一起了。
裴誦是想,把我變成 omega 後永遠囚禁在這裏?
樓梯上突然傳來慌亂的腳步聲,應該是裴誦發現我下來了。
下一刻他出現在地下室門口,神色慌張。
「時……時樂,這個……」
「你他媽……」我打斷他的話。
我自認是一個脾氣很好的人,幾乎不曾和誰生過很大的氣。
但裴誦在把人惹火這件事上簡直天賦異稟。
我此刻一股無名火直衝頭頂。
「過來。」我壓着火氣說。
裴誦不說話了。
他放下放在門框上的手,吸了一口氣,緩步走到我面前。
「把牙咬緊了。」
裴誦一頓,抿了下脣,聽話地咬緊了牙關。
下一秒我一拳砸上他的ṭù¹臉。
然後覺得不解氣,又加了一拳。

-12-
後來裴誦頂着一張腫臉將地下室清理乾淨,當着我的面砸碎那管能讓他去喫公家飯的藥品,然後在沙發上睡了一個月,我才終於對他有了點好臉色。
直到那天導師給我發來消息,叫我和宋明聲一起將競賽的課題討論定下來。
聽說我要去宋明聲家之後,裴誦一改往日窩囊的模樣,一定要跟在我屁股後頭。
並且把自己收拾得油光水滑,頭髮都抹上了髮膠。
「哎。」我無力吐槽。
「我不會輸的。」他對着鏡子自言自語。
宋明聲家是一棟略處郊外的別墅,看來也是個隱藏的有錢人。
門鈴響了兩道,大門才被人從裏頭拉開。
對上裏面人的視線,我一下愣住。
開門的並不是宋明聲。
他很高,比我高了一頭有餘,膚色冷白,表情也很冷,長相是具有攻擊性的漂亮。
omega?alpha?
「找誰。」
他開口,嗓音有些沙啞,卻聽得出清冷疏離。
「你好,我找宋明聲學長, 是來和他商量競賽選題的。」
我收回思緒, 開口。
「哦。」他想了一下,然後拉開門讓道,說:「進來吧,他在做飯。」
我禮貌地道了謝, 帶着裴誦進門。
那人在後面關了門, 走上前帶路。
我幾乎是瞬間看到了他後頸上佈滿的凌亂咬痕,有些甚至已經結了血痂, 可見那人下口之狠。
我輕咳一聲, 頓覺尷尬。
倒是裴誦嗤笑了一下,小聲說:「我還以爲宋明聲是什麼好人呢。」
我瞪他一眼,他才噤了聲。
到了客廳, 宋明聲從廚房探出頭來, 說:「你們來了,要喫飯嗎。」
我搖搖頭。
「不了, 我們已經喫過了。」
他點了下頭。「好,那你到書房等我一下, 二樓左手邊第一間, 我馬上來。」
他說完,將廚房的飯菜端出來,一一放到桌上那個冷冷的人面前。
隨後又端出一塊草莓蛋糕。
我看見那人一下挪開飯菜,先接過了蛋糕。
宋明聲預料到般笑了一下。
裴誦突然雙手貼住我的頭將我的腦袋回正, 皮笑肉不笑地說:「看路。」
我有些無辜。
「我只是好奇學長的愛人是什麼樣。」
他仍舊沒放手。
「沒我好看。」
「……」
要臉嗎。
只要裴誦在旁邊不打擾, 我和學長都是效率很高的人。
而裴誦不想我們待在一起太久, 簡直乖得不像話。
於是我們很快定好選題後又選定了大方向和框架,決定結束這次見面。
裴誦如釋重負地站起來。「我們快走。」
我掐了一下他伸過來的手, 無視他的號叫,對宋明聲說:「那麼學長,我們先走了, 之後的到學校再說。」
「好。」宋明聲也起身, 說,「我送你們吧。」
「不用了。」我急忙說, 「我們開車來的。」
他點點頭。「那好吧,路上小心。」
下了樓, 那人已經喫完了飯, 窩在沙發上。
電視裏小聲放着海綿寶寶, 他已經睡着了。
……真是太有反差了。
我暗自想,又和去抱他的宋明聲道了別,開門走出去。
路上裴誦一直很安靜, 坐到車裏我才回過神, 問他怎麼了。
「你, 真的不喜歡宋明聲嗎?」
他沉聲問。
「當然了。」我有些莫名其妙。
「那你到底爲什麼一直髮呆。」他突然皺眉喊了一聲, 看上去有點委屈。
「……爲什麼魂不守舍。」
我呆住了。
「……我不是在想他,我是在想那個人。」
我說:「就是學長的愛人,你不好奇嗎?」
「不好奇。」
裴誦的回答比我想的要快。
他看着我。
「不好奇。我爲什麼要好奇除了你以外的人。」
「……」
我臉熱了。
「好, 是我的錯, 我不想了。」我說。
他垂下眼不說話,像是還在生悶氣。
「我真的知道錯了。」
我張開手。
「來親一口。」
裴誦眉間一動,還是沒抬頭。
「快點, 我手都酸了。」
他這下終於慢慢挪了過來。
我在他嘴上狠親了一下。
他說:「你以後可以只好奇我嗎?」
「好。」我點點頭。
「再親一口。」他往前湊了湊。
「好。」
我又狠親了一下。
「再親一口。」
「好。」
「再親。」
「好。」
「再……」
最後我在車庫裏啄了他二十多下,他才終於啓動車子上了路。
會不會太慣着他了?
我在車上想。
裴誦笑盈盈地開着車,完全沒了來之前那股鬱悶的勁兒。
我也忍不住笑笑。
算了。
反正我對他一直挺沒轍的。

精彩故事 全文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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